兜兜摸着自己圆溜溜的肚瓜说：“吃饱了，还是跟妈妈一块吃饭香。”
第二天，战士把八号送到医务点来，徐海鸥想要养着它。
第34章
“淘汰的军犬反正要找人领养,不如我养着，给我作个伴，我晚上在这儿睡觉也能踏实点。”徐海鸥说。
“狼狗吃得多,你还得买玉米面给它吃，可以少量喂点煮熟的鱼虾补充营养,海鲜不能喂太多，还得看过不过敏。”林翘说。
她家养鸡还有猴子，狗又不能像鸡鸭那样吃麸糠，要跟人一样吃粮食,实在没有多余的粮食养狗，要不她也会收养一只。
徐海鸥说：“反正我吃的少,除了玉米面,我再喂它点种在医务点西边的红薯，再种点胡萝卜喂它，就差不多了。”
白天,八号栓在医务点后面的皂荚树下，晚上牵到篱笆墙里看门护院。
中午快到下班时间，黄亚丁父亲来了。
林翘又是意外又是惊讶,对方给她拿了一大包鲍鱼干，目测有五六斤，黝黑淳朴的汉子把布兜往林翘手里塞,说：“感谢林大夫为黄亚丁洗刷冤屈，现在寨子里的人已经不再看管她,她可以自由活动没有生命危险了。要不是你，亚丁说不定已经被送到荒岛上,你就是她的恩人,我会一辈子记得你的恩情。”
“我不需要感谢。”
林翘把东西推过去,他又把东西推过来，林翘瞧着他的表情，实实在在的感激，另外还有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喜悦。
原来他也是关心自己二闺女的？
鲍鱼干都是岛民拿来卖钱的贵重海鲜，即便个头小也能值四五十块，他能给林翘拿来这么多，说明他真心实意心存感激。
可像林翘这样被父母娇宠养大的人完全无法理解女儿受冤枉时，父亲竟像缩头乌龟一样不为她出头。
懦弱没有血性外加被后妻控制，不是个父亲。
当时只有黄亚丁的姐姐着急，为她求情说话。
也许站在他的角度，真的无能为力吧。
林翘并不想苛责任何人，但想知道他的想法，问：“自己闺女有没有害人，做父亲的应该最清楚吧。”
黄父摇头：“我真不知道。”
“那你就相信别人说她下.毒？你是她亲爸就不能给她说几句话？”
“我一人对抗不了那么多人，我说什么都没用，他们不会相信。”
林翘：“……”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那你就让你二闺女自己对抗那么多人？”林翘语气有些不耐。
黄父低着头不说话。
“是不是你认为你当时不吭声的话，你就跟这件事撇清干系了。”林翘又说。
对方搓着黝黑粗糙的手，很是局促，一言不发。
林翘不再逼问他，她知道现在好多人对亲人朋友都这样，像许曼栀那样为前夫积极奔走，希望他能过得轻松一点的人不多，好歹黄父没有落井下石。
“这是我应该做的，我只是不想让无辜的人蒙受冤屈，这些鲍鱼干你还是拿回去吧，拿到供销社换钱用，以后你多关心黄亚丁，对她好点就行。”林翘语气和缓下来。
好说歹说，黄父终于拿着东西走了。
等他走回，林翘对徐海鸥说：“你说黄亚丁父亲以后能良心发现，对她好一点吗？”
徐海鸥摇头，她看得很透彻：“肯定不会，他自己不肯出头，拿这么多东西来只不过是希望你能多罩着点黄亚丁，对他来说，黄亚丁活着他就谢天谢地，要是黄亚丁真被冤枉死了，他也觉得天经地义。”
——
这天下午快到下班时间，黄亚丁到诊所来，给林翘带了一块黎锦。
她的状态好多了，之前的沉重一扫而空，穿着蓝底有艳丽图案的黎锦上衣跟裙子，感觉很开朗轻松。
这块黎锦暗红色的布料，颜色不深不浅恰到好处，红色的布料上绣着靛蓝色、黄色、红色的图案，看上去很鲜艳。
足足有单人床单那么大的布像艺术品。
“林大夫，这是我亲手纺线织布，染色，织绣的黎锦，送给你，感谢你帮我解围，算是对我有再造之恩，这块黎锦是我的心意，你一定得收下。”黄亚丁很诚恳地表达谢意。
虽然已经证实她没有害过人，可寨子里的人还是对她充满忌惮，黄亚丁也像寨主说的，把自己关在小屋里绣黎锦，这些日子都没出过门。
她很感激林翘，觉得说什么都没法表达她的感激之情，只能尽其所能织一块漂亮黎锦送给林翘。
林翘说千万别客气，之后说：“我看都是阿婆会制作织锦，你年纪这么小，全套工艺都会？”
黄亚丁看林翘感兴趣，骄傲地点头：“我阿妈教过我。”
“那你可真心灵手巧。”林翘夸奖她说。
黄亚丁本来觉得黎锦织绣是很普通的事儿，没行到林大夫夸她，她眼睛都亮晶晶的。
“这块黎锦可真漂亮，花了不少时间吧。”徐海鸥凑过来欣赏着。
“我干活快，没花多少时间。”黄亚丁说。
林翘说：“我知道黎锦织绣非常繁琐，需要耐心跟毅力，你看黎锦这么精致，肯定耗时耗力，是不是花了你一个月的时间，我不能收你这么贵重的礼物。”
黄亚丁眼中满是欣喜：“林大夫，这在我们黎寨就是寻常普通的东西，这是我特意给你绣的，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图案，我就绣了我们最喜欢用的木棉纹，你看着木棉树有花有叶，象征枝繁叶茂，家庭美满，你看还有云纹、水波纹，都是常见图案。”
经她一提示，林翘觉得这块黎锦更精致，又栩栩如生。
“真漂亮，黎锦的制作工艺真应该好好传承下去。”林翘说。
“对，现在年轻人愿意做，会做黎锦的越来越少。”徐海鸥说。
黄亚丁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黎锦有这么好吗，我还以为只有我们当地人喜欢黎锦。”
“我很喜欢这块黎锦。”林翘说，“那我收下，我给你一块的确良布料做衣服用。”
黎锦可以称得上是工艺品，但的确良布料也很难买，供销社来了的确良布料就会被人抢光，一般人可能根本就买不到，很多人为了买的确良布料甚至要托各种关系。
黄亚丁赶紧摆手：“林大夫，你肯把黎锦收下我就很高兴了，绝对不能再收你的东西。”
林翘把黎锦叠好又递回去：“你要是不要的确良布料的话我也不能要黎锦。”
黄亚丁往后跳了两步，说：“那我收你的的确良好了。”
“我明天把布拿到医务点来，那你有空来拿。”林翘说。
黄亚丁觉得林翘太好了，她不像别人那样忌惮她，疏远她，对她很和气很有耐心。黎锦在她眼里很普通，可在林翘眼里很漂亮是艺术品，她很尊重人，也很认可尊重他们的风俗文化，跟林翘打交道简直如沐春风。
“好，我明天下午来行吗？”黄亚丁眼巴巴地问。
“当然可以。”林翘说。
下班后，林翘把黎锦带回家，等顾凛下班后拿给他看，她把黎锦裹在腰间说：“你说我把这块黎锦做成筒裙好看吗？”
顾凛看黎锦筒裙被林翘穿出了独特的韵味，点头：“好看，想不到白衬衣配黎锦还挺时髦。我媳妇穿什么都好看！”
“我妈穿什么都好看。”兜兜拍着小手说。
“你们俩夸得我都找不到北了。”林翘脸上笑意盎然，“我觉得太艳丽太好看了，大家会觉得我很招摇，算了，我穿深色裤子裙子就行。”
她很想穿黎锦做成的筒裙，但她强忍住了。
顾凛深以为然，普通的民族服饰穿到林翘身上就那么扎眼，不过他怂恿她说：“你可以在家里穿。”
兜兜说：“穿给爸爸看就行，你穿出去他不放心，他巴不得你穿的特别普通，在人群里找都找不到。”
顾凛弯腰点了下他的鼻尖说：“你这个小孩怎么啥都知道，刚好说到爸爸心坎上。”
林翘笑道：“咱家兜兜有时候特别可爱，有时会说话跟小大人一样。”
第二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黄亚丁又来了，她看上去精神状态很好，比昨天开朗得多，林翘正在把院子里晾晒的的草药收进屋里，黄亚丁帮忙把两笸箩草药端进屋里，很羡慕地说：“林大夫，我也想像你一样当个医生治病救人。”
林翘说：“有这份心就好，我可以借你几本中医的书，你先看看你感不感兴趣。”
黄亚丁有些羞赧：“我不认识字，小学二年级我都没念完，自己名字都不会写。”
林翘说：“那你可以借小学课本来看，起码要把字认全了，算术也得会。”
林大夫鼓励她认字学文化，那她一定要去学！
“我尽快去借书，学小学文化。”黄亚丁声音轻快地说，她觉得自己确实该学点文化，毕竟蓝那任是中专生，而她大字不识。
收完草药，林翘从屋里拿出两块的确良布给她，是最流行的白布跟蓝布：“可以用来做白衬衣跟蓝裤子。”
黄亚丁接过布料，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摩挲着，很开心地说：“这么好的布料，又光滑又凉快，多谢林大夫。”
林大夫人美心善，救她于水火之中，还慷慨地给她高级布料。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给自己做身衣服，但很快便否定了这个念头，这么高级又时髦的布料当然要给蓝那任做衣服。
这样想着，就说了出来，她说蓝那任在大城市，再加上很快毕业分配，需要一身好点的衣服。
林翘问：“你跟蓝那任感情应该很好吧。”
黄亚丁害羞地点点头，脸上有甜蜜的神情：“他考上中专也没嫌弃我，说等他毕业我们就结婚，前段时间他还给我写信说分配工作时要是能选的话尽量选一个能给媳妇农转非的，单位差一点也没关系，这样我就能出岛，正好赶上中毒的事儿，我怕他担心，都没敢写信跟他说。我知道我早晚肯定要离开琼崖岛，我不离开这里所有的人都不安心，我想蓝那任一定会带我走。”
林翘倒是很好奇蓝那任是个怎样的小伙子，她想他在大城市里并没有迷失自己，应该人还不错。
林翘觉得黄亚丁年纪不大，但很通透，她说：“那我提前祝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黄亚丁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岛上大部分人都认为她配不上蓝那任，蓝家人都在拼命阻止他们俩，只有林大夫送上祝福。
林大夫也太好了，像一盏灯，照亮她的世界，她鼻尖酸涩，感动地说：“林大夫，我回去会认真学习汉字，学数学，还要沉下心来织绣黎锦。”
“学习中有不会的可以来问我。”林翘说。
黄亚丁深深鞠了一躬说：“谢谢林大夫。”
顾凛最近安排人统计了岛上会织绣黎锦的妇女数量，像符贞花那样三十多岁的妇女大部分会织绣黎锦，人数并不少，他就联系了海南岛的百货大楼跟供销社收购黎锦，岛民把织绣好的黎锦直接交给岛上供销社，由岛上供销社代收。
听到这个消息，岛上的妇女各个喜气洋洋，这意味着她们会多一项副业收入。
海南岛负责黎锦收购的业务员专门来了趟岛上，给大家讲解材料、尺寸、染色、图案等要求，有大致的标准才好确定价格。
听业务员做了详尽讲解，岛上妇女都摩拳擦掌，有空就织绣黎锦。
驻岛部队在岛上声望越来越高，自从部队来了之后，他们有了干净的淡水吃，有了岛医，有电可用，还有供销社可以买日常用品，能把海鲜干货、皮毛等卖到供销社，还有人教他们农作物种植，粮食产量提升上来，可以在农场、舰船厂上班，有电影可以看，现在还能把黎锦卖出去。
生活水平比之前好多了。
几个寨子的寨主逢年过节会带着打猎来的猎物，海产品或者妇女同胞做的鞋垫到营地拥军，顾凛一般都会让人收下这些拥军物资，再给适当回礼。
军民关系非常融洽。
——
孟盼娣发现堂妹最近又总往林怀宣家跑，前段时间照顾小树，她跟父子俩都熟了，似乎有了往人家家跑的理由。她从农场回来跟她一块匆忙做饭吃饭，吃完饭就去帮人洗衣服，洗好衣服再回来。
“林工程师是不是躲着你啊！”孟盼娣问。
“没有吧，他工作忙，经常在办公室和车间，小树在家属院就由隔壁大娘照顾。”孟赐娣想了想说。
“那他说什么了没有，没说不让你去吧。”孟盼娣又问。
孟赐娣低着头，红着脸说：“他什么都没说，我也不经常见到他。”
“那他还不是故意躲着你？他是怕人说闲话。”
“他就是工作忙。”
孟盼娣都被堂妹弄迷糊了，反正她觉得是林怀宣担心流言蜚语，思量好几天，终于开口说：“要不我当媒人，撮合下你跟林工程师，不过这事儿我得先问问林翘。”
“好。”孟赐娣说。
孟盼娣笑道：“你说你跟个闷葫芦是的，我一提这事儿，你答应得到快。”
周六上午，孟盼娣知道顾凛去了营地，兜兜正跟小碗儿玩，她就准备去找林翘聊天。
可她刚走到门口，孟赐娣就追了出来，说：“三姐，你还是别去提了，要是林工程师不同意，双方都尴尬。”
孟盼娣说：“那不刚好，他不乐意你以后就别去他家。”
“姐，”孟赐娣拖长声音，“我是冲着小树去的，又不是冲着他去的。”
孟盼娣笑道：“你这样说只有你自己相信，堵不住别人的嘴，这么大人了，别扭扭捏捏的，我去了。”
孟盼娣的二胎已经八个月，肚子隆起的很明显。
林翘马上给她让座倒水，孟盼娣坐下，说：“你忙你的，咱们住的不远，你上班忙，也好多天没闲聊了，我就过来找你聊会儿，你这是给孩子做的衣裳？”
林翘坐回到缝纫机旁边，点头道：“给兜兜跟小树各做一条短裤，孩子长得快，又淘气，费裤子。”
“都说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我看小树有你这个姑姑，也顶半个妈。”孟盼娣说。
“我大哥工作忙，也不会带娃，我肯定要多帮衬点。前段时间赐娣还帮忙照顾小树，还没感谢她呢。”林翘说。
“你们可别客气，赐娣挺喜欢小树的。”孟盼娣说。
又聊了几句，孟盼娣问：“你大哥有没有再婚的想法，他不能总一个人过吧，再说小树也需要妈。”
林翘点点头：“我大哥还年轻呢，肯定要重新组建家庭。”
得到肯定的答复，接着聊起孟赐娣，得知林翘兄妹对她印象都不错，孟盼娣说：“赐娣是我堂妹，可其实她不是我们老孟家的人。”
“她是抱养的？”林翘问。
孟盼娣叹了口气：“对，我这个妹妹命苦，她现在还是黄花闺女，可说起来她也是结过婚的人，要是再婚也是二婚。”
听这话，孟赐娣的经历肯定不一般，林翘很感兴趣：“孟嫂子，你跟我说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