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衍翻着单子,看都不想看,余光扫到她的妻。
“......”
“你觉得泠月住那边好?”
她又踢了话回来,“妾身都听夫君的。”
“......”
以夫为天。
乖顺,贤惠,事无巨细办得很好,他不正是需要这样的妻子吗?
可闻衍就是不悦,懒得看了,砰地合上单子,似笑非笑看着她。
“容云阁旁的西厢最好,你也最早收拾,以免你临时置办的院子有所遗漏,缺东少西,就让泠月住那吧。”
卓荷纳小房定的隔院,江映儿接道,“好。”
闻衍冷哼一气,不管卢氏在后喊,直接出了门。
“你还在这杵着干什么?快去追啊!”
卢氏把火发到了江映儿头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单会做账目册子有什么用?话不会说,连你男人都哄不住,他才归家多久啊,你就又惹得他生气,难不成还要叫他再一去几日不回家吗?”
江映儿福身,“那婆母和客人用膳,媳妇追出去看看。”姜泠月脸露担忧,作出想劝解的样子,实际心中却忍不住雀跃。
看来,这江家女同她姐姐一样,都不得夫家婆母的看重。
那她的下场,会不会也跟姐姐一样?
江映儿追出来时,廊庑下不见男人的身影,在外候着的丹晓说,“奴婢看见大公子回容云阁了。”
“少夫人,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奴婢替您憋屈死了!”
丹晓在外面就听见厅内卢氏对着江映儿大呼小叫,她恨不得冲进去给江映儿出头,好好骂卢氏一顿。
“走了个卓荷,又来了个不知道什么嘴脸的姜泠月,还有她那个姐姐...奴婢听着三夫人的话头,她似乎还跟大公子关系匪浅...”
“不是都嫁人了,还把她妹妹送来,家道中落,难不成跟咱们一样的?姜泠月姐姐怎么也不帮衬一把?”
江映儿没做点评,今儿个听到江家姐妹,叫她想到负气离家多年,不见身影的妹妹。
阿弟也没有消息,江映儿心中免不了牵挂。
丹晓喋喋不休,“那姜泠月说的倒是好听,要口饭吃要块地睡就行,她怎么不上别家,又或者往天桥地下躺呢!”
“与人为奴不必自在强?谁家的下人不是下人,非要到闻府里来?心机叵测!”
江映儿被她说笑,“你的嘴皮子功夫是越发厉害了。”
“奴婢真是受不了。”丹晓挠着耳朵跺脚,瘪着嘴巴,“卓荷险些害得夫人被休,这个姜泠月看着就不好对付。”
“夫人呐,连奴婢都看出来姜泠月比卓荷厉害,大公子领她进门,夫人不怕她仗着什么狗屁故交旧情..”
江映儿心中自然有数。
“今日大公子问您的意思,您怎么趁机不把她拦下来,不许她进门。”丹晓不满嘀咕,“还给她置办院子,现在直接住进西厢了。”
眼看着就要到容云阁,江映儿停住脚步。
“丹晓你记住,这些话在我面前说说就罢了,千万不要在旁人面前抱怨,尤其是冬春冬红,还有容云阁的仆妇面前。”
她又叮嘱一遍,“若有什么不起眼的人向你打听询问,你也不要露出对姜泠月不满的情绪。”
“我怕卢氏拿不到我的把柄,转向你出气。”
冬春冬红是闻老太太派过来的人,卢氏自然不敢,丹晓自幼便跟着她,是她身边的人。
丹晓眼眶红红,“奴婢记下了,只是您都不着急的吗?”
暂时不想见闻衍,江映儿慢步小走着,“急什么?”
她又不在闻家过一辈子,忍一时之气,脱离苦海,不要陷在闻家的事堆里。
眼下江映儿眼中,只有三件事。
怀孕生子,理账记账不要出错叫几房抓了错漏,寻阿弟。
别的事都不关她的事。
“姜泠月真要到了小房,公子不进您的屋子,还怎么怀孕生子和离啊?”
“会有人比我急的。”江映儿道,卢氏就是个例子,看嘴角就知道。
想要快些好起来,药吃多了,上火起皮。
容云阁内,闻衍已经沐浴好了。
他穿着月白色长袍,倚在书房的圈椅内看书,头发绞得半干,在肩上披着。
姿态松散慵懒,周身的威压极低,寒厉让人不敢靠近。
冬春冬红小声禀告江映儿今日的账已经送到库房让主管核对了,“大公子一进门便不许人伺候,仆妇们都在外杵着。”
江映儿表示知道了。
“妾身观夫君近日忙碌,人消瘦许多,可要用些夜宵?”
掠到书册上的清字,眼神一顿。
这么说,在正厅时,她的眼睛在他身上停留了?
闻衍纹丝未动,并不理她,江映儿在旁边站了一会。
等冬春冬红端上一盘七巧点心和燕窝糯米甜羹以及......卢氏送来的鹿鞭茸汤。
补身的么....
卢氏这点倒好,一碗水端平,让江映儿喝补汤,闻衍那头也不落下。
“妾身不打扰夫君看书了,妾身去沐浴,夫君记得用夜宵,有事唤妾身便是。”
江映儿去了浴房,里头一团糟,闻衍不叫人进来伺候,室内一片被他搅得狼籍,江映儿小声叫人进来收拾,重新抬了水。
待她泡好浴出来时,让人把外院的灯吹了两盏。
闻衍还在书房,桌上的小食,他吃了些....鹿鞭茸汤见底了。
七巧点心里的玫瑰花糕最黏,吃半块就容易口干舌燥,必须配汤水来吃喝。
“夜深了,挑灯夜读伤眼睛,夫君不如明日再看书?”
半响,男人的目光从书上挪到了女人的脸上,“刚刚在正厅,你的话怎么没有现在多?”
江映儿低脸,无辜道,“妾身不明夫君之意。”
“......”
闻衍将手里的书扔到地上,攥了她的腕子,将她捉到身前,两条长腿往前抻,困她在中间。
“果真不明白我的话?”
离得太近,男人熟悉的气息蔓延过来,渐渐把江映儿笼罩其中。
“那你叫人吹掉烛火做什么?”闻衍听到了。
江映儿过来时,让人把外厅的蜡烛吹了,外厅左边连接着书房,外面的烛火都灭了,书房没有方才亮堂。
“......”
话戛然而止,闻衍嗅到了她身上不同寻常的脂粉花香。
实在的,闻衍辨出来,和她身上自带的体香不同,因为他已经嗅习惯了。
“你今夜熏香了。”男人的语气,是肯定句。
“嗯。”江映儿答。
想到闻衍之前问她熏香的事情,而且他每回都特别喜欢搭在颈边闻。
江映儿细心,猜测闻衍应当喜欢闻香味。
“熏了。”她很实诚,甚至反问,“夫君喜欢吗?”
怀孕的事情要抓紧,不同房怎么怀?
她的葵水走了好久了,闻衍一直不回来,数着日子的,今儿个他回来了,必须要办事。
否则他明日再出门,几日不回来,要到猴年马月去。
“不喜欢。”男人口是心非答。
嘴上那么说,他的嘴角轻缓上扬,幽深的眼眸中渐染笑意。
家中的妻乖顺,乖顺是好,乖顺到让人觉得,她根本就不在乎。
闻衍心里作祟,整晚不虞。
姜泠月领进西厢,他的妻终于还是着急了。
并没有表面的无动于衷,否则又何必费此心机,送食送水,熏香沐浴。
她是有反应的。
现在不止江映儿有反应,闻衍也有反应了。
“......”
男人的大掌掐上她的细腰把她平放在桌上,她的腰果真细的要命,一掌就能全捞了过来,偏生韧性十足。
“夫君,我们回屋吧。”
闻衍明知故问,曲解她的意思,哑声,“夫人说的哪里话?我们不是在屋里吗?”
江映儿耳窝子一动,又来了一个第一次。
闻衍第一次称她为夫人,脱口而出的称谓,大概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
他缓站起身,两只手俯撑到江映儿的身侧案桌上。
闻衍生得高大伟岸,方才他坐着,江映儿也坐着,案桌比圈椅高,两人几乎能平视了。
如今他站起来,一双邃暗幽深的眼,紧盯着江映儿,压迫感十足十,比任何以往一次都要,尤其书房内燃着灯,明亮得很。
狼毫笔咯着江映儿的臀,下意识的,她不自禁也有些紧张和害怕。
“......”
手指攥到闻衍的身侧,再次央求他,“夫君,我们回屋吧。”
“别在这里......”
侧脸和细长的颈也染上了大片的红霞,艳过她染的任何一次红妆。
鬼使神差,闻衍的心忽然颤了。
“别怕。”江映儿听到他说,然而她薄薄的衣裙褪到了腰间。
男人薄唇轻启,低笑轻喃,“夫人放心,我会轻。”
“......”
说是轻,轻个屁,都是唬鬼的话。
几乎一夜到天明,江映儿再即昏死过去。
在她闭上眼的前一刻,脑中只有一个念头,绝计不能相信男人在行事说的鬼话。
再有,千万不能给闻衍喝什么狗屁的鹿茸鞭汤,他压根就不需要!
再醒过来时,闻衍没有了身影,丹晓进来,“少夫人,您终于醒了。”
“什么时辰了?”
匍开口,江映儿都被自己破锣似的嗓音吓了一跳,捏捏嗓子,抬手都疼。
丹晓扶她起来,“您睡了一天了,马上就该用晚膳。”
她睡了一天。
“大公子下手也不知道轻点。”
动静维持了一个晚上,丹晓和冬春冬红进来收拾时,书房乱得不能看了。
案桌是沉重的紫檀沉水木做的,被挪动得好远,仆妇们推不回去,收拾干净,冬春冬红让四个小厮每人抬一角搬回来的。
江映儿面红耳赤,有气无力浮在浴桶边沿,“别说了...”
希望泡泡浴能养养精神,酸得筷子都抬不起来,勉强吃了几口,江映儿眼皮子还耷拉着。
“今儿的对账翻来我看看。”
冬春冬红做事勤勉,她们做账江映儿放心,只不过卢氏总来掺合,江映儿还得事无巨细查看一番。
“少夫人放心,今儿个大夫人没来呢。”
“没来吗?”江映儿奇怪,本以为她休憩,卢氏会趁机独揽掌家册目,耍长母威风。
“是啊,大夫人没来,三夫人也没来,二夫人倒是来了,给您送参汤的,在外头,夫人要喝吗?您今日都没吃多少东西。”
“二婶婶...”江映儿摇头,“不喝了。”
“照旧送给仆妇们喝吧。”
被卢氏强灌着吃补汤,江映儿喝完之后就再也没有肚子喝二房送来的各类汤,倒是可惜了二房的一片好心。
在闻家,她姑且算一个对江映儿不错的长辈。
丹晓给江映儿边上药边说,“今儿个姜泠月陪着夫人逛花厅,哄得大夫人笑得好开心。”
原来是被姜泠月绊住了脚跟,难怪不得空过来。
“奴婢还听花厅送茶的人说,姜泠月给少送了好大的一对足金镯子,大夫人开开心心收下来了,姜泠月还说没钱,出手那么大方。”
江映儿听她唠叨,“哪有人不喜欢钱的?”
丹晓努努嘴,“闻家好歹是淮南首富,家中无比有钱,大夫人却没有一点身为长夫人的风范,她小家子气还总爱斤斤计较,奴婢有时候就在想,当初大公子的父亲究竟是怎么看上她的?”
江映儿翻了个身,“这不是我们该想的事情。”
“就是对金镯子,这些个好东西小姐以前也有,拿来打赏下人。”
江映儿笑,“你还记得。”
丹晓说记得,“小姐不喜欢描金的首饰,寻常有的都赐给尽心尽力做事的侍女们。”
江映儿莞尔,舀了点水浇在手腕上,这里曾有她的守宫砂,都被痕迹覆盖了。
没有睡够,她阖上眼听着丹晓的唠叨。
迷迷蒙蒙,耳边声音没了,感觉到被人腾空抱起,江映儿忙睁开眼睛,撞上男人精致的眉眼,不住一怔。
“夫君?”
丹晓没了踪影。
“夫君回来了,用过膳了吗?”闻衍摇头,“未曾。”
“夫君放妾身下来,妾身叫下人布菜,好让夫君果腹。”
闻衍没放,这个角度,他能够看清楚自家乖妻的全脸,即便她低着头。
他的妻生得很美。
低着脸也好,藏住了,只叫他一人窥得见。
闻衍三两步将她放到了床榻上,江映儿生怕他又来,她就算想怀孕,也不能不惜命。
拒绝的话怕惹恼了闻衍,另辟蹊径。
“夫君,妾身还没有绞发。”说罢,江映儿要叫丹晓进来。
闻衍说不必,自去妆奁台旁边的架子上取了宽大的方巾,“为夫替你弄。”
江映儿微讶,“夫君劳累,还是交给下人做吧。”
男人已经碰上她的头发了。
本以为他下手重,谁知道轻柔得很,与那次给她的膝盖上药截然不同,简直叫人受宠若惊。
“......劳烦夫君了。”江映儿客客气气道谢。
她满头青丝浓密滑亮,绞干后,拢顺到一边。
露出细长的,闻衍见过很多遍,每一次都吸引住他目光的后颈。
她整个人在一旁灯烛的照耀之下,异常的纤和柔美,侧脸俏鼻,散发着出水芙蓉的清香。
单手挂好方巾,闻衍矮身下去,从后抱住江映儿,抢占她坐的塌,将她整个人抱在怀中腿上。
埋脸到她的后颈之中,深深吸闻她身上令人迷醉的馨香。
“为夫替你涿发,你要如何报答?”
说话间,男人温热的唇,已经密密麻麻游离在走了,像疾风细雨,却比那烫人。
江映儿周身一颤,偏着身躲,“夫君....”
闻衍越亲越不满于此,绕碰她的小耳朵,又绕到侧脸,最后锁在她的唇上,捧着她的脸蛋,辗转深入。
好久之后,江映儿虚扶着案桌气喘微微。
“.......”
男人散漫笑出声,“你昨天不是缠人得紧。”
结束了,他要退时,江氏还挟着他,说慢点。
江映儿咬唇,“......”
是的确是闻衍说的那么回事,她在翻阅册子的时候,书上提到了,女子的受孕秘方,可多停会,不要太早沐浴。
闻衍现在是被哄好了,希望她近些日子受的苦都不必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