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温馨。
......
翌日。
月落星沉，稀薄的日光自没完全拢起的窗帘缝隙间漏了进来。
饱睡了一觉后神清气爽的桃瑞丝拉开了窗户，深吸了一口清晨湿润的空气。
“今天天气真好呀！”
虽然昨天就从水晶球里预测出今天是个大晴天，但是当真正沐浴到柔和清新的日光时，桃瑞丝还是会感慨于这样好的天气。
在吃过早餐后，桃瑞丝又开始了新的一天的工作。
将一些比较刺鼻的瓶瓶罐罐放远了一些，桃瑞丝木着一张脸冲泡好了一杯甜甜的蜂蜜水。
“只有这种甜蜜的东西才能安抚一下我因为工作而受伤的灵魂。”
杰米正好奇的把脑袋伸进炼金炉往里看，反射性的回了句，“你这不是还没开始工作吗？”
“那又怎样？”桃瑞丝喝了口蜂蜜水，“工作的杀伤力就是如此巨大，还没开始呢我就已经想结束了。”
但是赚钱嘛，哪有不辛苦的？
长长的木桌上又响起了乒乒乓乓的声音，桃瑞丝用先前的材料打了个全自动的传送履带，然后沉默地望向了阿尔。
阿尔随即了然地点头，伸出去的触手在半空中掉落出一颗颗圆鼓鼓的球。
果冻质地的圆球在木桌上滚过一圈后很快冒出了短短的肢体，轻车熟路的回到了原本属于它们的位置，挥舞着纤细的触手开始了新一天的劳作。
连杰米都不情不愿的坐下来帮忙碾磨起一些魔植――没办法，为了零花钱，不得不出卖自己廉价的劳动力。
这样井然有序的工作氛围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直到午钟敲响，阿尔突兀的停下了动作。
“我要出去一趟。”他说，“和科拉约好了一起出去办点事。”
桃瑞丝的注意力顺利的从炼金炉里转移，“......科拉？和他出去要做什么？”
原谅她的一些刻板印象，但是和科拉出去......是去做正经事的么？
“去赚钱。”阿尔的表情极其认真，同时提醒道，“像昨天那样。”
桃瑞丝这才想起了阿尔昨天给她的那包金币，据说是从一个企图打劫他的兽人身上抢来的。
由于那张柔弱无害的脸和时常迷茫的双眼，阿尔一直都深受骗子和劫匪的欢迎，只不过无一例外的是，那些家伙最后都会被阿尔吞吃腹中，财命尽收。
猎物与狩猎者的身份调转往往只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
于是桃瑞丝了然地点了点头，“哦，你又要去钓鱼啊。”
她居然已经习惯阿尔那样黑吃黑的行为了，甚至还觉得和科拉一起出去说不定能事半功倍。
毕竟他们这种秀气又实在不精明的长相确实更容易降低一些恶徒的心理防线。
也难怪阿尔经常拿自己当诱饵。
“钓鱼？那里没有鱼。”阿尔反驳，“只有陆行兽人和羽族。”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一种比喻，懂吗？”桃瑞丝哭笑不得道，“多看点书好不好？”
阿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闹了个笑话，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最近买了好多书呢，会努力学习的......”
虽然他都还没有开始看。
“真的假的啊？”桃瑞丝一时有些欣慰，当即表示，“那你好好学啊，说不定哪天我就要检验你的学习成果呢。”
反正不管是魔兽魔植的知识，还是各地风俗地理的学问她都有涉猎，随便出个题也不难。
只可惜她不知道的是，阿尔要学习的那些知识和她想象中的实在大相径庭。
“还要检验学习成果......？”阿尔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起来，自耳根燃烧起的热意迅速蔓延到了脸颊，半晌后，他才讷讷地问，“真、真的要吗？”
桃瑞丝回以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不然怎么能知道你有没有进步？”
毕竟他每次说要看书，实际上都是去睡大头觉了。
“进步......”阿尔低下了头，泛红的耳尖在垂落的发间异常显眼。
他竭力维持平静的语气，一字一顿道，“我会努力。”
桃瑞丝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想起他还和科拉约好要一起出去，便催促他，“不是还要去找科拉么？快去吧，别让他久等了。”
阿尔看了一眼墙壁的挂钟，说，“好，我一定在天黑前回来。”
唔，应该能赶上晚饭。
虽然不知道那时候他还能不能吃得下。
作者有话说：
公司聚餐所以回来晚了，有点累了所以今天更得不多（社畜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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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章
在日落时分, 阿尔披着落霞回到了旅馆。
他看起来和刚出门那会儿没什么两样，只除了身上的气息变得杂驳。
“就，有一种每天在地上滚然后很久没洗过的皮毛的味道混着鸡窝里的味道。”才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的毛球杰米如此点评。
桃瑞丝闻言皱着眉嗅了一下阿尔的衣领, 觉得杰米说的真是该死的贴切！
“快去洗澡啦！”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 忙把阿尔往浴室那边推。
“好。”阿尔一边被她推着走，一边慢吞吞地解开外袍的扣子，“我等下不吃晚饭了，下午吃太多了现在还有点撑。”
他太久没有一次性的吞下那么多食物了，虽然过程中并不觉得，但是等吃完后他其实被撑得难受了很久。
“......”桃瑞丝还是第一次听他用“撑”这个字眼, 下意识问了句，“所以你到底吃了多少？”
阿尔脱下外袍的双手顿了一下，眼神放空, 整个人突然陷入了迷茫的沉默。
“算了, 记不清就别想了, 去洗澡吧。”桃瑞丝也不是真的想知道他具体吃了多少，只想他快点去洗澡。
她还是更喜欢阿尔身上自带的那种浅淡的海盐气息。
......
月上柳梢, 房间的厚重窗帘被倏的拉上，将绵绵清辉彻底隔绝在外。
把长桌上乱七八糟的材料往旁边一堆，沐浴后的阿尔克制着疯狂上扬的嘴角，将空间戒指上里的东西都取了出来。
霎时间, 整个房间金光大盛。
“哇！”
杰米惊呼一声，急忙将爪子抬起掩在眼前，这才没有让自己被桌上闪耀的金光刺到眼睛――虽然稍显浮夸，但那几堆金币散发的光芒确实足够耀眼。
回顾简短的魔兽生涯, 杰米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金币堆在一起。
不只是, 桃瑞丝也有着同样的感慨。
“这辈子见过的金币加起来还没有今天一天见过的多......”好久之后, 桃瑞丝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真刺激，这种画面她只有在白日梦里才见过。
“除了金币还有些别的宝石......”
见这个桌子已经没有能空出来的地方了，阿尔便抬过来另一张矮圆桌挨着放下，将空间中剩余的那些宝石拿了出来。
这些晶莹剔透的各色宝石像是被当做不值钱的玻璃珠子一样被堆在一个陈旧的散发腐朽气味的小木箱子里，满满当当的，在阿尔突然把它们拿出来时，还有几颗溢出来的宝石不小心滚落到了桌面。
杰米眼疾手快的按住那几颗滚动的宝石，又小心翼翼的将它们放了回去。
一向大嗓门的在此刻也不免变得温声细语起来，连抱怨也不再具有任何杀伤力，“小心点，每一颗都值不少钱呢。”
而桃瑞丝，在褪去了一开始的震惊以后，开始思考起了异世界的大陆会不会也有类似于银行的机构。
不然他是上哪抢来的这么多金币珠宝？
“......该不会明天一出门就能看到你的通缉令吧？”桃瑞丝欲言又止道。
虽然她是很喜欢金币......但是果然还是生命安全更加重要吧？
“不知道。”阿尔毫不在意地拨弄着箱子里的宝石，碰撞出的清脆悦耳的叮叮声让他愉悦地翘起了唇角，“反正我也不是用这张脸过去的。”
桃瑞丝惊讶的表情中适时透出几分微妙，随即意味不明地感慨，“做坏事的时候你还是挺聪明的。”
居然还知道要遮掩身份。
“嗯。”阿尔笑眯眯的收下了桃瑞丝的称赞，没有开口解释那是科拉强烈要求他做下伪装的。
反正那又不重要不是吗？
不过在得知阿尔没有暴露身份之后，桃瑞丝再看向那些在桌上堆成几座小山的金币时，心间笼罩的阴云就彻底散了。
“但是真的好多金币啊，你真的不是去抢的什么大型商行吗？”桃瑞丝捞起一把钱币又松开，坠落的钱币碰撞发出叮叮的响声，在安静的屋子里回荡着，“普通的那些劫匪和强盗会有那么多钱吗？”
桃瑞丝生怕他是抢了那些做正规生意人的钱。
虽然她自诩道德感极其低下，但是这种事情果然还是......
“听科拉说是塞克西城最大的□□团体。”阿尔像是在那堆宝石中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半阖的双眼蓦的亮了起来，“我们过去的时候，他们还在打人......所以应该不是什么好人吧？”
他葱白的指尖缓慢的插.进晶莹润泽的宝石间，两根手指突然夹出了一截漆黑的半柱体。
是上窄下款的样式，柱声伴随着螺旋式的纹路，虽然浑身漆黑，但在一片灿金的金币与晶莹的宝石的衬托之下，它居然没有黯淡半分，反而现出一种奇异的耀眼光泽。
“这是什么东西？”杰米问出了桃瑞丝同样想问的话。
阿尔定定地看着手中的物体，指腹快速的摩挲了一下稍窄的上切面上参差不齐的裂口，淡淡道，“是恶魔的角。”
杰米满头问号，“啊？哪有恶魔的角是这样的啊？”
不应该是尖尖的像羊角一样的吗？
“因为角尖一开始就被人折断了。”阿尔将那根角翻转了一下，平静的眼眸倒映出底端整齐的切口，“在角的最顶端被折断以后，他下半部分的角又被这个帮派的头目砍断......于是这截角被永远的留在了这里。”
桃瑞丝歪头打量着他手中的那只角，进行了一些合理的猜测，“并且那只恶魔的等级绝对不低，甚至还可能在大陆中拥有不小的名气......不然不可能被放在这堆财宝之中。”
毕竟一只普通恶魔的角又有谁会在乎呢？
阿尔的眼睛缓慢的弯了起来，稠密的睫翼在眼睑处投下一片扇形的阴翳，影影绰绰。
“所以是该好好珍藏呢。”他笑了起来，将那截恶魔角重新埋进了一堆宝石之间，低声咕哝道，“毕竟是这么难得的东西。”
桃瑞丝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噙着轻松笑意的脸颊，突然觉得他真实的情绪其实并没有那么松弛。
这样有些陌生的阿尔让她感到一丝新奇，就像是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清泉其实是深不见底的幽潭，让她想要探索的心变得更加兴奋起来了。
“是你认识的恶魔的角吗？”她直白且突兀地问道。
阿尔翘起的唇角缓慢回落，望过来的眼睛里满是茫然。
他明显愣住了的样子，像是根本没想到她居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好像是。”他一时没给出确切的答案，只皱着眉模棱两可地回道，“看着很眼熟，但是也不是特别确定......”
桃瑞丝却是突然笑了起来，像是觉得他的回答很是离谱，“为什么会对一根角眼熟啊？”
她还以为是恶魔角散发的气息让他觉得熟悉，亦或是其他更为玄妙的磁场以及第六感......但是眼熟？是对角上的纹路熟悉吗？
“嗯，因为我以前也折断过一只恶魔的角，缺口很像。”阿尔将双手插.进外袍的兜里，下巴缩进竖立的宽大衣领，只露了一双弯成月牙的眼睛，“不过也可能是我记错了......但是真的很像。”
他对这方面的记忆不会出错。
“唔，好吧。”桃瑞丝决定不再纠结这种事情，转而问起了更加在意的，“所以那只恶魔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恶魔吗？居然让你记了这么久？”
是他上一次在岸上认识的恶魔吧？那可是有一百年了呢......
话音一滞，桃瑞丝突然惊呼起来，“等等，确定我不会陷入到什么我追你，你追她，缠绵悱恻又狗血胡扯的奇怪环节吧？！”
她头顶软趴趴的几根碎发突然立了起来，像是成功接收到了某种古怪信号的天线。
“嗯？”阿尔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老实说道，“没听懂你在说什么。”
明明每个字他好像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他就完全听不懂了。
“咳咳。”桃瑞丝的眼神飘忽了一瞬，将话题扯回正轨，“所以那只恶魔是谁啊？以前的同伴还是仇人？”
“其实都算不上。”阿尔眉头轻蹙，像是在斟酌合适的措辞，“我其实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只是那时候刚好遇到了又起了矛盾......他很强，我当时完全打不过他，伤得很重，所以下雨的时候没能躲掉，那具身体就化掉了。”
“按照人类的说法，我算是被他‘杀’死过一次。”他停顿了一下，复而启唇，“所以我想看看能不能再遇上他，如果遇上了，我也想杀死他一次，这样才公平。”
想杀死他，但不是为了仇恨，而是为了所谓的“公平”。
桃瑞丝又理解不了他的脑回路了，不过依然不耽误她问出接下来的问题，“那要是这次也打不过怎么办？”
那岂不是又要被杀死一次？
听懂了她未尽的话语，阿尔有些苦恼地抓了一下头发，“又打不过啊......那我就赶紧逃跑吧，不然你可等不了我一百年。”
人类的寿命很短，在他看来一百年只是凝聚一具身体的时间，但对桃瑞丝而言，就是漫长的一生。
“那倒也不至于，毕竟我可以契约那种很长寿的魔兽嘛。”桃瑞丝笑了起来，或许是觉得那些未知的未来还很遥远，所以语气没有半点沉重，“一百年我还是等得起的。”
“不行。”阿尔煞有介事地摇着头，郑重其事地说道，“我不能和你分开这么久。”
说完，他的脸又往衣领里缩了一下，独独露出来的一双幽怨的眼睛直勾勾地对着她，“你一点都不介意和我分开这么久吗？居然还笑得那么开心......”
没有一点舍不得他的样子，好像巴不得和他分开一样。
意识到了这一点，阿尔轻哼了一声，闷闷地开口，“......不找那只恶魔了。”
那你之前不是白死一次了？
桃瑞丝抬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这才不让自己说出这么无脑的话。
冷静，那点憋屈哪有生命重要？她可不想真等一百年啊！
她喉间滑动了几下，重新放下那只手时，脸上的表情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肃穆，“你的决定是正确的。”
阿尔依然直勾勾地盯着她，不知道是想在她脸上看出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