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民国]——张大姑娘【完结】
时间:2023-04-11 17:18:50

  承恩觉得有点来不及,一来一回的话,时间太长了。
  但是看宋旸谷低着头蹲在那里,他觉得自己做点希望不大的事情,也能做,最起码也是有点希望。
  趁着夜色掩盖就进城了,他得坐火车走,不然更来不及了,打算先回上海,再联系香港那边。
  时间都是催着人在做事的,你只想一个事情的话,就来不及了。
  你得想很多很多事情,全部安排好,严丝合缝的,才能保证最大效率地做事。
  扶桑这个伤口不恢复,就特别的拿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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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我太太很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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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部偏北地区, 已经在一个浓雾一般的深秋里面结束最后的余热,山坡上曾经西晒的橘黄色光晕变成明晃晃的毛茸茸的光圈。
  他们游走在山林野草里面,赶收完最后一波秋粮, 远处崎岖的山路上偶尔一颗崎岖的柿子树, 挂着鸡蛋黄一却发涩的果子。
  扶桑跟着大部队开始东奔西走, 在这个荒草彻底裸露之前,往更深处隐藏起来, 不然平原少山地区在冬季就是个噩梦,敌人扫荡起来没有一点点的优势。
  日本人非常喜欢扫荡,但凡敌对势力频繁出没的地方, 奉行的准则便是地皮都要搜刮干净。
  扶桑的胃口就非得的顶,吃东西不来劲, 她浑身的感觉,像是烧的久了的那种,有种飘然的感觉, 非常的舒服,但是对病人来说, 这个情况不太好。
  宋旸谷自己背着锅跟瓦罐儿, 走了一会儿,扶桑觉得自己很重,林深雾浓, 他走了一晚上,只有晚上行军的。
  这一片已经没有人了, 要么跑ʟᴇxɪ了,要么走更远的地方, 要么就给日本人抓走了。
  等休息的时候, 宋旸谷布鞋就破了, 前面顶出来一个洞,很多人都是穿草鞋的,草鞋配着系带,现在情况好一点儿了,战利品也多,很多人都能配上行军鞋子,有的是皮鞋,有的半皮鞋,也不是很统一。
  扶桑看着摸了摸,“借个针线来,我给你缝起来吧。”
  她近来总是忧愁地看着他,宋旸谷闷不吭声地,借了针线来,自己低着头缝起来,埋锅做饭不见炊烟,很多饭都是夹生,宋旸谷那个小锅热的一点儿鸡肉,里面加一点水,给扶桑继续吃。
  扶桑慢慢吃着,现实情况就是这样,她有的吃,宋旸谷没得吃,他还要赶路,她也要养伤,看他的针脚很丑,但是他的手很认真。
  大概觉得扶桑在看他,抬头笑了笑,“不好吃是不是?”
  没有滋味不太好吃,盐也没有了。
  扶桑笑了笑,摇摇头,“我觉得很好吃,你没有做东西吃过,第一次,我觉得怎么样都很美味,是真的。”
  枯树枝在无声折断的时候有些酥脆,虚浮在地面上的杂草与枯萎的根茎同在,地上却少有收获,“等回家了,再好好补补。”
  他觉得她瘦,再张口,嘴里就给扶桑塞一块肉,“吃吧,解解馋。”
  宋旸谷不会收针,但是鞋子有点臭,他不愿意给扶桑拿着,就自己硬做,穿针引线的很仔细,“前些年的时候一直有旱灾,等着去年的时候还不下雨,加上日本人打过来了,所以人都走了,迁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千里旱情,饿死了不少人,几十万是有的,但是具体情况,报道是不见实际数字的,只是一直在说旱灾,很多人都往西北去了,因为山东那边的话,地也不是很多。
  逆着日本人过来的方向,也不太愿意去山东,去山西的最多,宋旸谷把线扯断,“如果明天还不退烧的话,我就带你去山西。”
  扶桑笑了笑,“会退的,今晚说不定就退了。”
  宋旸谷把衣服给她拉好,“睡吧,睡起来了就退了。”
  他还不睡,也不想洗漱,还有事情,夜里温度很低,也没有什么被子,他就去找石头,埋在底下坑里烧热了,然后放在扶桑周围,这样相当于个汤婆子。
  一圈儿下来,等着夜里的时候,还得再起来一次,扶桑有感觉他起来,但是她太困了,她觉得很安心,哪怕颠簸,也没有这样踏实过。
  有人看星星,只看过头半夜的,越来越亮,但是很少有人看后半夜的。
  后半夜的星星,不是星光璀璨的,扶桑凌晨三点的时候醒来,她醒来的一瞬间,就觉得很好,身上那种轻松跟温暖舒适,跟前些日子是不一样的。
  但是会反复烧,她不敢掀开衣服,宋旸谷就一直侧着身体,挡风的。
  扶桑看一眼浅淡的星星,夜空是浅蓝色的,带着一些奶白色的底色,晕染又消失不见U一样的难得,很安静,很沉默。
  白天的时候会一直在这里,分散开来,宋旸谷的眼角,有很深的褶皱,他也刚刚三十来岁罢了,扶桑觉得他显老了,跟自己一样。
  什么是喜欢啊,现在就是喜欢。
  他睡觉了,眼睛都睁不开的时候,你打量他的时候,会越看越觉得自己幸福,越看越觉得帅气,她觉得他很帅,一直以来,从见第一次开始,就觉得这个人很帅。
  很高傲很矜贵,又很龟毛脾气差,贴着他的脸,在过去的日子里,她有时候会很想触摸一下他,两个人贴贴脸就好。
  如今也已经实现了,对很多人来说普通寻常的事情,两个人却是做梦一样的知足。
  “白天的时候,我让你放我下来,你为什么要继续走。”
  他根本走不动了,在最后面磨蹭,脚底板全是血泡了,走一步都是疼,走这些日子,他承受不下去了,体力跟不上。
  宋旸谷静静地听着,眼睛还是闭着的,轻轻地嗯一声,不说话。
  扶桑继续说,“如果今天晚上继续走夜路的话,你背我一半路,剩下的我俩扶着一起走,你扶我一把拉我一把就好了。”
  宋旸谷还是不说哈,扶桑说的很轻松,喊着他的名字,“宋旸谷——”
  “如果你拉我一把,我也走不动的时候,你就自己走,知道吗?”
  别耽误了,你可以先走的,你走了,回头再来找我,我答应你一个人好好活着。
  宋旸谷不说话。
  只是拉着她的手,“你再睡。”
  起来烧石头去了,一包一包的小石头,他捡来的,贴身搁着衣服放着,暖气蒸腾。
  四点钟人陆陆续续醒来,只是靠着树戴着草帽之类原地不动,有洗漱的河水冰凉的。
  “她伤口不太能跟着走下去了,宋先生。”
  军医的话,实话实说,太虚弱了,你牵扯到伤口就会出血,就会发炎。
  宋旸谷把水打上来,继续烧着,上面烧饭,下面烧石头,“我背着她。”
  “你背不了了,翻山越岭的话,你可能一个人就够呛。”
  宋旸谷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我觉得我可以。”
  他很少说话的,不是一个跟人聊家常的人,但是今天,头一次讲这个话,“我觉得我背着她不累,这个是真的,我特别高兴,我能背着她,她不重,在我背上的时候,我走一步算一步,都觉得很好。”
  “我不是背不动她,我只是自己身体的问题,我有时候血泡破了发炎的时候,脚底板很疼,我觉得呼吸都很困难,可是我就愿意背着她,我走一步,两步,三步,我心里数着,觉得特别有意思,特别地有意义。”
  我一个人的话,走多少路,多少平坦大道,多少繁花路,都没有意思,我眼里没有这些美好。
  但是我跟舒扶桑,哪怕我背着她,她只要跟我在一块儿,我就是翻山越岭,我就是踩血泡儿,我都觉得有意义,我走的每一步路,我都愿意走,我甚至愿意一直这样走下去。
  今天累,明天累,那后天也许就没有那么累了,人家干苦力的不也是这样锻炼出来的吗?
  今天没吃的,后天没吃的,但是大后天兴许我吃的就更少了,我兴许就能吃树根了,树根那玩意吃吃他觉得不也挺好的?
  讲的人家挺感动的,听见的人很多,听完笑笑的人也很多,还是当初许老官的意思,很难得,很少见,这辈子没见过。
  女的上头的多,要死要活的,男的这么上头的,少见。
  他就背着走,走多少路,从中原到山西临界,十来天的路,没要扶桑走一步。
  而且他总是善于夸自己太太,“她以前吃苦很多,我很亏欠她,她为我做事情很多。”
  大家都熟悉了,也清楚了,知道这是一位了不起的宋太太。
  扶桑的伤口,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恢复的大差不差,最起码她不会发烧也不会发炎了,伤口在愈合。
  宋旸谷等军医再看完,还是夸,“我太太意志力很顽强的,是不是?”
  他讲起来是很骄傲的,对着人家笑这么开心,就盼着扶桑好的。
  他就觉得自己太太特别行。
  扶桑总是笑着看着他,她的话很少,他的话很多,跟之前不一样了。
  以前他是个闷闷的人,扶桑待人比他亲和很多。
  但是扶桑现在总爱看他,看他说话,他有时候说话,像个孩子,大孩子。
  他有一种天然的单纯,天然的快乐在身上。
  她保持一切的体力,恢复自己,有时候疼得难受,有时候特别绝望,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但是宋旸谷在,她得对得起宋旸谷这些日子,一脚一脚把她拉出来,中原战场已经完全不行了。
  走的慢的,后面日本人的小飞机乌拉乌拉地在盘旋。
  在平原地区,一旦发现目标了,马上就会扫射防炸弹,队伍又偏偏喜欢在一起,像是个长龙一样的,马上就给人截断了。
  飞机撵着你,让你进包围圈,步兵在下面打配合,到时候牺牲就很大。
  所以听见飞机螺旋桨的声音,大家都会骂。
  我们没有空中制衡的力量,直白一点,我们的飞机战斗机很少,没钱买飞机,买一点回来,当个宝贝一样舍不得用。
  好容易拿出来用了,损耗也多,飞行员都很金贵,在云南那边的话,还在培养很多。
  很多大学生都去报名当飞行员,都知道我们空军不行,哪里弱就补充哪里。
  扶桑竖着耳朵听,然后就知道不好了,这个声音是日本人撒雷了,被发现了。
  这些日子越来越频繁,证明后面留下来阻击的部队已经拦不住了,或者已经给消灭了。
  宋旸谷抱着她的头,两个人蜷缩着匍匐在地上。
  他仿佛很在意,捂着扶桑的耳朵,“你别害怕。”
  尘土飞扬,周围都是硝烟的味道,还有血腥味道,你不知道哪个雷会在你身上绽放,你躲在哪里都是看几率的。
  就这样,他ʟᴇxɪ还捂着她的耳朵。
  扶桑笑的眼角都有泪,她眼里有光的,“嗯,我不怕。”
  宋旸谷一本正经点头,再爬下来捂着她的耳朵,他很怕她会被弄坏了耳朵,怕她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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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希望以后我先生,会经常夸我,能大大方方夸自己太太且觉得自豪的人,我觉得比甜蜜更体面
第116章 资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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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炸一轮的间隙, 人马上就动起来了,前面的尖兵回来报,“打起来了, 前面正面战场, 打的很热。”
  “哪一个番号?”
  “番号隐蔽起来了, 看不见,不是山西兵。”
  实际上这个队伍, 应该是一五三师二四四旅,他们接到任务急行军南下,没想到跟中原战场上追来的日军正面遭遇, 强强相遇,自然是有一番机关要打的。
  再问, “追上来的日军呢?”
  “两个联队,混成旅,番号也收起来了。”
  指挥部那边听得就觉得耳朵热, 尖兵不停地往外派。
  特务连的也分派出去,“去看看, 打的怎么样了, 这要是拿下来一个日本的少将兄弟们也有脸进山西,我也好跟上面交代是不是?”
  当兵打仗的,没有一个不想要军功的, 打仗嘛,打习惯了就图个快活。
  能把日本的高级军官砍头, 收起来他们的胸章臂章肩章,那是莫大的荣耀, 在屡屡受挫的大小战场上, 都是极其振奋人心的。
  一个还不敢打, 但是两个队伍要是合起来打呢?
  不知道是哪个番号的,但是人家敢跟日本人对打,那武器装备必定精良,极大概率就是嫡系部队,这要是打配合,应应当是极好的。
  沙场秋点兵!
  摩肩擦踵地开始点人,都是极其有章程的,甚至连扶桑都想到了,留在后方成立临时战地医院,其实就只有一点纱布跟医疗兵罢了。
  等尖兵再报,特务连的人两次折返,大家已经埋锅做饭吃的饱饱的了,大有下一顿不吃了的架势,“都吃了,等着晚上,日本人的伙食好的很,大伙儿吃个够。”
  “后面陈年老伤的也支愣一下,说不定日本人有药呢。”
  说到这里,扶桑也笑。
  打仗不是那么可怕,甚至它是一个非常考验个人心理素质的事情,扶桑呢,很稳。
  稳到炮弹掉旁边的时候,都不叫一声的。
  她一个鱼跃起来,扑倒宋旸谷往旁边滚去,宋旸谷正在自制武器。
  武器装备不太够的话,为了杀伤力大一点,会在刀剑上涂点自制的毒药,要么有毒素,要么让伤口不太好愈合,反正不让人好过。
  宋旸谷也不能闲着,他很适合做这个事情,烧锅,里面全是毒素,有马尿什么的,这配方不太好,但是管用。
  就地取材就只能这样了。
  他手里还拿着勺子呢,说是后方,其实离着前方真的很近。
  这边点了尖兵穿插连急行军,突然进行穿插,之所以叫穿插,那肯定是很有意义的。
  在战场上一定要快速地,像是一把匕首一样,插到敌人的心脏肺腑中去,致命一击。
  穿插的都是尖兵,作战能力一流。
  在人数众多的战场上,快速地把敌人的队形队伍截断,削弱其进攻或者防御能力。
  然后对敌人进行分流,化大为小方便我后续部队消化吞噬。
  一旦穿插进去了,那日本联队的坦克就不太灵活了,他们也有辎重,也得押运,山炮的押运也是要人工或者骡车的。
  都是好东西,穿插的进去穿插,侧击的部队去侧击,正面在打的我方友军就很从容了,一下子火力就削减了很多。
  这边的人到底是饿坏了,剩下的老弱病残的呢,可以去日本人的辎重后方去拿物资了。
  宋旸谷也得扛着枪去,扶桑看着他背着枪,“你打枪准吗?”
  其实很担心他。
  但是不讲担心,大家都这样的。
  宋旸谷脸上有灰,每个人都这样,“跟我射箭一样准,你在这里不要乱走,就在这里。”
  他得去,去拿点东西,扶桑最起码得吃点肉罐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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