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后来遇到一位生意上的朋友,非要拉他去隔壁喝一杯。
五叔推不开,又嘱咐了涂诺和许金朵几句,才去应酬。
五叔一走,许金朵立马放松了许多。
她看着舞池,问涂诺,“咱们要不要也去体验一下?”
为了跳舞,她来酒吧之前还特意拉着涂诺一起换了隐形眼镜的。
涂诺立刻否决,“你可算了吧,脚丫子不要了?”
许金朵抬起脚,把脚踝扭了扭,“你看,已经没事了。去嘛,好不容易才来一次。”
涂诺说:“要去你自己去,我宁愿在这里看帅哥。”
夜醉美服务生的帅是早就出了名的。
七年以前他们找兼职服务生的标准就已经很高。
许金朵表示认同,“那倒是。不过,他们再帅也比不上咱们早上看到的那位。”
许金朵回味着,“他那样的,在这里应该也算得上是头牌了吧。”
涂诺没听明白,“什么牌?”
许金朵吐了吐舌头,“没什么,你不去拉倒,我自己去了。”
许金朵拗不过涂诺,也不想辜负了自己的好奇心。
她把自己的浆果可乐推给涂诺,“帮我看着点啊。”
说完真就去了舞池。
涂诺一边看着帅哥,一边看着许金朵。
许金朵不敢用力跳,在那里慢慢地晃着。
一边晃还一边冲她勾手指头。
涂诺冲她举了举杯子,端起自己的橙汁刚要喝,却听见许金朵突然喊起来:“你干嘛呀?啊,我的项链!”
涂诺扭头一看,就发现许金朵已经跑出了舞池。
另一边,一个男人急急忙忙地往灯光昏暗的地方跑。
许金朵瘸着一只脚还要去追。
“我的项链,臭小偷,还我的项链!”
那条项链是许金朵妈妈去世前留给她的唯一纪念。
许金朵一向当护身符来戴的。
眼看着那个男人就要消失在人海里,涂诺把许金朵一拉,“你快去叫我五叔。”
说完她就替许金朵追了过去。
涂诺在学校里体测800米向来跑第一,自信只要不跟丢,能跑死那个死小偷。
可是,小偷对酒吧的地形很熟悉,他左拐右拐,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涂诺正站在那里喘气,就看见那个影子在二楼楼梯角一闪不见。
她拔腿就往二楼追。
涂诺跑得急,也没想到那个人会杀个回马枪。
小偷仗着楼上光线更加昏暗,自己又先到一步,在楼梯拐角的地方,突然就推了涂诺一把。
涂诺没收住,踉跄着就往前面扑。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来个脸刹时,胳膊一紧,被人给拉住了。
涂诺连忙抬头去看,还没看清楚拉他的那个人的脸,就见一道高大阴沉的身影冲着那个就要跑掉的小偷跑了过去。
小偷没跑过,在二楼窗户边被男人一脚踹翻。
然后,一声惨叫响起,小偷的手被碾在了男人的皮鞋下。
小偷的哀求丝毫唤不起男人的怜悯。
他蹲下腰,手里的烟直戳到小偷的脸上。
他的样子阴戾吓人,语气却慵懒散漫,“都偷了人小姑娘什么啊?”
小偷求着饶,从裤袋里摸出许金朵的项链,“哥,我错了,您饶我一次。”
男人把项链接过来,转手丢给涂诺。
然后又低下头,拿烟烧着小偷的手,懒着声音道:“就饶你这一次啊,下次再犯,可就直接剁掉了。”
“是是,哥哥哥,我记住了。”
男人抬起了脚,小偷爬起来就跑。
看着小偷跑掉,男人慢条斯理地把烟在旁边垃圾箱上碾灭,烟蒂丢进烟灰盒,一转身,就看见了还站在一边的涂诺。
他冲她淡淡一笑,转身要走。
涂诺连忙叫住,“严……烟掉了。”
她捡起从他口袋里掉出来的烟盒,递过去。
他再冲她一笑,接过去,拎出一根咬在唇边,一边走着一边去点。
“喂……”
涂诺攥紧手指,“你等一下。”
男人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东西不对吗?”
走廊里光线很暗,他的脸半边在明半边在暗。
手里的烟不见袅袅,只闻得到徐徐燃烧的味道。
涂诺走过去,抬起头,努力承接着头顶上的一点光,她看着他,说:“谢谢您。”
男人淡淡一笑,“客气了。”
他说完又要走,涂诺直接跑过去,挡住了他的路。
这一次,男人没有说话。
他把烟咬在唇边,深不见底的桃花眼就锁住了她。
涂诺鼓起勇气,“可以,加您一个微信吗?”
她想,如果不是这样面对着面,她也许会有勇气跟他说。
她是米小糯,她的高考成绩很好。
听着涂诺的要求,男人面色泠泠,没有说话。
面前的女孩披着及肩的头发,额前的碎发细软。
昏暗光线里,隐约可见她的皮肤白,眼睛大,整个人清秀而显幼态。
还是个小孩模样。
男人散漫一笑,弯下腰来看着她,“想加叔叔微信啊?”
涂诺抑制住几乎溢出胸腔的心跳声,点点头,“嗯。”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用近乎蛊惑的声音说:“可是,叔叔是个好人,好人不加小朋友的。”
说完,他把她举起的手机轻轻一拨,推开了旁边包间的房门。
房门一打开,里面噪杂的声音向外涌。
有人大声在说:“老严,这回可是按照你的意思选的地儿,你不好好玩怎么老往外跑?”
男人含着笑的声音传来,“抱歉,有个小孩迷路了……”
房门关上,厚实的隔音门吞没了他高大的身影。
七年前他也是这样说的,“小孩儿,你是不是迷路了?”
望着那扇暗沉沉的房门,涂诺眼睛里燃起的火苗渐渐熄灭。
许金朵说的没错,他是,真的已经不认识她了。
第四章 你现在还跟他玩吗?
这一晚,还是惊动了家里的大人。
小偷被及时赶到的五叔和保安抓住了。
五叔和涂诺他们被带去派出所录口供。
偏巧不巧,派出所今晚值班的民警是临时替班的涂诺的二伯米春杨。
二伯是五叔的亲哥。
他一听说老五带着小糯去了酒吧,那一记老拳挥得,把邻桌正跟警察扯皮的几个小混混吓得立马把他们的事都招了。
二伯揍了五叔又连忙来哄被吓到的涂诺,“糯糯别怕,那个小偷已经抓到了。你没有受伤吧?”
二伯快五十了,脸上已经有了皱纹,是个和蔼的老民警。
望着面前蹲着的山一样的二伯,涂诺点了点头,心说,我不怕小偷,怕的是您啊二伯。
二伯摸摸她的头,又问:“朵朵的项链真的是你一个人拿回来的?”
涂诺再点点头,“是的。”
涂诺说是,小偷那边也没说不是,案子就这样结了。
二伯通知了家里人来接涂诺回家,却公报私仇地把五叔关在里面又问了一夜,第二天才放回家。
许金朵很是过意不去,在老许的小诊所里搜罗了一大包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膏,想要涂诺陪着她去看看五叔。
可怜涂诺却出不了门了。
窦丽芬和涂亚男两位女士又吵起来了。
起因是谁没看好糯糯被老五带了出去,吵着吵着就又吵到了谁一把屎一把尿把糯糯喂大,又是谁不管不顾把那么小的糯糯丢在家,然后兜了一个圈,又回到了涂诺是出国还是不出国的问题上来。
家里两位男士都躲到厂子里去了,老奶耳朵聋,眼睛也花。
她落得清净,坐在那里继续擦她的锅。
涂诺夹在奶奶和妈妈中间,烦得要死。
涂诺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
涂诺的爸爸米春波是爷爷奶奶的长子,大家族中的老三。
米春波打小就聪明,却是打小地不肯好好读书。
他高考考了两次,两次都不行。
最后那次,爷爷奶奶求爷爷告奶奶才又找了一个肯接收他的学校,送他去复读。
没想到,爷爷奶奶前脚走,他后脚就模仿爷爷的签字给自己办了退学。
退了学也不敢回家,就用退回来的那些学费在复读学校的旁边开了一家理发店。
所以,当爷爷奶奶发现的时候,他不仅已经把学费几倍地赚了回来,还跟他请的女理发师涂亚男小姐姐谈起了恋爱。
爷爷奶奶那个气啊,恨不能把这个不肖子当场打死。
为了不被打死,米春波同学丢下理发店和女朋友,连夜跑路了。
涂亚男女士是在米春波跑路以后才发现自己怀孕的。
她虽然比米春波大了两岁,却还没有老练到什么事情都可以自如应对的地步。
面对肚子里已经住下的小生命,她找去了老米家。
涂亚男女士是个暴脾气,窦丽芬女士也是出了名的女强人。
据说那是涂女士和窦女士第一次交锋。
彼时小糯糯还窝在涂女士的肚子里吃手手。
两强相争,杀伤力爆表。
就因为窦女士气头上的一句“谁知道你怀的是谁家的种”,涂女士就毅然决然地把孩子生了下来。
孩子生下来没多久,就连同一张DNA鉴定一起送到了老米家。
窦女士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只可惜,她既没能留住暴脾气的准儿媳,也没有找回不争气的臭儿子。
窦女士和老米先生就只当那个臭小子已经死了,全心全意抚养小孙女长大。
没想到,十三年后,他们那个只当已经死了的儿子突然回来了。
不仅回来了,还是穿着锦缎衣服回来的。
米春波衣锦还乡,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一个十三岁的女儿。
羞愧自责之后,他决定给这个可爱又可怜的孩子一个完整的家:把也是一直单身的涂女士追回来。
那时候,涂女士已经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了在业界颇有名气的造型师。
涂女士不靠别人,底气自然就足。
小米先生为了追回她,简直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涂女士却一直都不肯松口。
后来才终于提出条件:女儿跟她姓,户口落她家。
米春波立马答应,窦女士和老米先生思考以后附议,米小糯同学配合。
就这样,涂诺改了妈妈的姓,诺字是她自己取的,取一诺千金的意思。
然后,涂女士接受了米先生的求婚。
虽然还没答应领证,却跟米先生亲亲热热地生活在了一起。
也跟她那位一开始就不怎么对付的婆婆窦女士热热闹闹地吵在了一起。
涂诺被她们吵得受不了,站起来说:“你们别吵了。我想好了,我要出国。”
“糯糯?”
窦女士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你不要奶奶了吗?”
涂诺很怕奶奶接下来再说一把屎一把尿喂她的事,连忙揽住她的肩膀劝:“奶奶,就是现在开始申请,一切都顺利的话,签证下来也得一年。再说,不是还有假期吗?我可以回来看您啊。”
话虽然这样说,窦女士却依然像被挖了心一样的痛。
旁边的涂女士高兴起来,立马跑楼上抱下来一大堆资料给涂诺选。
涂诺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涂女士见多识广,又是专门花钱跑去听过相关课程的。
她只有一个建议:先让她远远地找一家企业去实习。
涂女士当然同意。
知名企业的实习经历在申请表上可是加分项。
涂女士的办事效率超高,在涂诺表态后的一周,所有程序就已经全部启动。
实习的企业也找好了,就是明江的宇辉集团。
宇辉集团在国内外都是知名企业,在那里的实习经历绝对亮闪闪。
就是离家有些远。
为这事儿,窦女士跟涂女士又交锋了几次。
涂诺已经无所谓了,明江距离林云400多公里,她不可能经常回家。
她们再怎么吵,实习期间,她倒是可以好好地躲一躲清净了。
涂诺填完高考志愿就出发去了明江。
去宇辉实习是涂诺那位身为人气画家的六叔米春舟办的。
出发这一天,六叔也亲自来接她。
窦女士和涂女士都哭成了泪人,拉着她的手千叮咛万嘱咐。
嘱咐完涂诺,又去嘱咐老六。
米春舟被一个亲妈一个亲嫂,两个女人烦得要死。
早知道这样,他应该提前签个军令状甩到她们面前来。
好不容易摆脱了两个女人,再把她们给涂诺准备的大包小包都塞进后备箱,就出发去了明江。
米春舟的车子上了高速没多久,天就开始下雨。
路况不好,车速慢,米春舟就没有憋住,把准备回到明江再审问小家伙的话提前拎了出来。
他拉起雨刷,按下双闪,一边操控着方向盘,一边向内视镜里看了一眼,“说说吧,米小糯,你到底怎么回事?”
内视镜里的小丫头倒是挺沉得住气,被六叔突然这么一问,也不慌张。
她放下手里的手机,拉过一旁的抱枕抱着抵住下巴,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米春舟的后脑勺,“六叔,您都知道啊?”
他倒是想不知道呢。
只怪他那位嫂子太泼辣。
涂亚男找米春舟,是点着名要让涂诺去宇辉实习的。
宇辉是什么地方?
严承光的地盘啊。
严承光是谁?
他们家乃至整个林云县的“不能提”啊。
涂亚男来米家时间不久,不了解情况,涂诺绝对明白啊。
她想实习,不仅不避开宇辉,竟然还暗示涂亚男,除了宇辉,哪家都不好。
涂亚男好不容易才说服涂诺出国,当然不想因为实习单位的事让小丫头改主意。
所以,她一个电话打过来,力逼着米春舟必须给她办成了。
还拿她投在米春舟民宿里的那些钱做暗示。
那意思,如果办不成,她就撤资。
米春舟的民宿刚刚起步,每一个投资方都是亲爸爸。
他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去办这件事。
不仅要办,还不能让窦女士知道。
因为窦女士也已经打电话给他,明确表示,糯糯想去明江实习,除了宇辉,哪家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