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物有关？”
地上还剩下没有点燃的一个圈。
李子引将手中的火把递给始皇帝。
“陛下何不试试？”
始皇帝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几乎忘了自己来的目的是什么。
他接过火把，学着李子引刚才的样子，点燃了地上的引线。
“轰！”
火苗一蹿而起，瞬间照亮整个院子。
始皇帝的心也跟着砰砰跳了两下。
那是野心跳动的滋味。
始皇帝看向谢容与，“此物可做兵器？”
不愧是始皇帝，悟性就是高。
谢容与请他和蒙毅进门，倒了两杯茶，给他们一人一杯。
二人虽然对清亮茶汤里的茶叶感兴趣，但此刻最关心的，还是兵器。
谢容与和始皇帝相对而坐，缓缓道：
“此物小可用于庆典，如方才的火花；大可用于开山，能使山崩地裂。”
“若用于战场……则，所向披靡。”
始皇帝一听可使山崩地裂，就握紧了拳头。
“当真？”
夏天，宫殿的隔扇门大开，能够看到院中全景。
谢容与唤来内侍，让他把一包火.药放在假山底下。
内侍放好之后，被他远远挥退。
然后，谢容与看向李子引。
李子引捏指一弹，一簇火苗就飞溅而出，准确地落到火.药上面。
“嘭！”
一声巨响，震得地面摇动。
尽管李子引给大禹示范的时候，已经熟悉了流程。
但再来一次，还是一哆嗦。
假山伴着巨响，轰然崩成碎石。
火光将整个行宫都照得亮如白昼。
蒙毅条件反射地用身子护住了始皇帝。
等地面静止下来。
大秦的始皇帝，与上卿蒙毅，眼睛一个比一个睁得大。
始皇帝脸上是控制不住的兴奋。
“好好好！”
始皇帝连说了三个好。
大秦有此神器，匈奴与百越，何足为惧！
蒙毅也神情激动，对李子引和谢容与的敬服更深了三分。
谢容与却面色平静。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然后淡淡看向始皇帝。
“此物配方，可赠与陛下。”
始皇帝还来不及高兴，就听他又道：
“陛下不妨先猜一猜，里面都有什么。”
如此“超自然”之神器，始皇帝如何猜得出来？
不过他闻到了硝石与硫磺的味道。
便也这么说了出来。
谢容与笑了。
“陛下猜的不错，正有这两味。”
始皇帝得到了肯定，满足地笑了。
但谢容与话锋接着一转：
“陛下可知，这两种东西，还被用在什么地方？”
李子引喝茶。
还是大佬会玩。
先给一堆蜜糖，再打下一闷棍。
始皇帝就算想生气，都生气不起来。
语言的艺术啊。
这时候还没有什么研究炼丹的丹经。
始皇帝一心把控天下大权，只知道这两种东西，皆是药材。
但湘君说的，显然不是药材的用处。
始皇帝于是虚心请教。
“还请湘君赐教。”
第22章 谢公子，张嘴
谢容与笑容不变，凤眼幽邃。
“您吃的丹药。”
“噗！”
下首的蒙毅，一口茶喷了出来。
若是寻常，听到丹药里有硝石和雄黄，他还能当做是添加药材。
但见识了这两种东西，一点就燃，一燃就炸的效用之后。
他如何还敢将其当做等闲药材看待？
蒙毅能想到的事情，始皇帝自然也能想到。
始皇帝的笑容一敛。
神情迅速冷了下来。
这才想起来，他来上安殿，所为何事。
蒙毅御前失仪，自觉地跪下来。
“请陛下恕罪。”
始皇帝这会儿却没功夫管他。
他的目光从谢容与脸上，移到李子引身上。
立刻就洞悉到了，谢容与和李子引其实一直在给他下套。
始皇帝比想象中的更加冷静。
他开口，“湘君与夫人对大秦有再造之恩，有话不妨直言。”
谢容与神色从容，微微拱手。
“陛下不如先查一查，您的大师的炼丹房内，丹炉炸了多少个。”
“再想一想，丹炉与假山都能崩碎，长期积于人体内，又当如何？”
蒙毅头上冷汗直冒，抬头看向始皇帝。
“陛下……”
谢容与抬手打断他，“待陛下查清楚了，某自会将配方送上。”
始皇帝若是一意孤行，非要吃丹药。
那火.药就不必给他了。
不然九年后始皇帝暴毙，这种东西，对这个时代来说，是个灾难。
始皇帝深深看他一眼。
大概还从来没有人敢用这样的语气，命令他、要挟他。
但始皇帝并未发作，从几案前起身，拂袖而去。
蒙毅连忙跟上。
等他们出了院门。
李子引放下茶杯，担心道：“他不会把这两味药换下来，继续吃吧？”
谢容与摇头。
“不会。始皇帝是聪明人，他会先试验丹药的效用，再做决定。”
谢容与猜得不错。
始皇帝回到寝殿之后。
第一件事，就是让蒙毅把炼丹师卢生找来。
确认了丹药里有硝石和硫磺之后，又查了方士炸炉次数。
待得知方士每十天炸一炉后，始皇帝一挥衣袖。
“把他炼的丹，都给他喂下去。”
卢生惊骇地瞪大眼睛，“陛下，不可啊……”
始皇帝站在高阶之上，睥睨而下。
“你方才不是说，这些丹药里都是天地精华？”
卢生被人反剪着双臂，豆大的汗珠冒出来，“没、没错……”
始皇帝：“那朕将这些精华都赏赐于你，有何不可？”
卢生面无人色，“这些丹药，皆是陛下所用之物，小人、小人不敢肖想。”
“不必不敢。”始皇帝眼底皆是酷烈，“朕赏给你，便好好收着。”
蒙毅亲自领了这个差事，把一瓶又一瓶的丹药，全部灌进卢生嘴里。
为防他不吞咽，还命人拼命往下灌水。
始皇帝冷眼看着。
直到卢生开始口吐白沫，浑身僵硬。
怒气才缓缓从威严的脸上浮现出来。
果然！
这群骗子，拿着他大把的钱财珍宝，却意图谋害他！
始皇帝当即下旨，令蒙毅抓捕所有方士，当夜坑杀。
就在蒙毅将方士们全部绑了，打算拉出行宫之时。
谢容与去见了始皇帝。
始皇帝确认了丹药的问题，对待他的态度，越发慎重。
听说谢容与来了，赶忙让人召唤。
谢容与进了大殿，微微倾身，算是见礼。
然后便道：“本座此次来，是请陛下暂且留方士们一命。”
始皇帝不肯让步：“他们毒害于朕，不杀，难平朕怒。”
谢容与：“他们善用硝石、硫磺，甚至炸炉经验丰富，陛下何不使他们将功折罪？”
始皇帝眼神一动，沉默了。
方士炼丹，最会掌控药物，用来炼出炸碎假山的神器，确实再方便不过。
谢容与从袖中取出写在纸上的火.药配比——他写得一手漂亮的小纂。
放在旁边几案上。
“后天，请陛下照常移驾海边，某另有一物相送。”
徐福在始皇帝巡游东海时，进言说找到了海上仙岛，请求第一次出海。
始皇帝这次正要去东海看看仙岛。
但炼丹的方士有问题，徐福作为同样的神棍，始皇帝自然也不会再相信。
不过，谢容与需要始皇帝去东海一趟。
说完，他再次拱手，转身出门去了。
始皇帝光是见到轻薄的纸，眸色就是一缩。
又听到谢容与另有一物相送，心下一动。
不论湘君让他去海边的目的为何，但经此一事，始皇帝愿意相信他的话。
始皇帝当即下令，让方士们将功折罪，去研制火.药.
李子引得到消息，长舒一口气。
“了却一桩大事！”
她笑盈盈地望着谢容与，说：“谢公子，张嘴。”
谢容与沉思了一下，“做什么？”
李子引保证：“不害你。”
谢容与倒不担心这个。
他依言张嘴。
下一秒，一颗清香略苦的东西被塞进了嘴里。
谢容与还没反应过来，那东西就已经化开，被咽了下去。
他捂着喉咙，“这是什么？”
李子引躺到榻上，眼睛亮晶晶的，“洗髓丹。”
谢容与只觉一股暖意从腹部，扩散到四肢百骸。
浑身都轻飘飘的，脚尖好似踩在云端。
他忍着异样，道了句：“多谢。”
李子引摆摆手，“你最好打坐一夜。”
谢容与二话不说，“好。”
李子引心安理得去睡了。
原本始皇帝二十八年，也就是今年。
徐福会上书说，海中有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仙山，有神仙居住。
于是始皇帝命他第一次出海，并随行率领数千童男童女，大量物资。
不过这回，方士们都栽了。
徐福作为方士之一，也栽了。
始皇帝终于等到了巡游海上的日子。
因为迫切的心情，他直接让谢容与和李子引，跟他同车。
谢容与拿出一张航海船，附带指南针的图纸，给始皇帝。
这是谢容与亲自设计的图纸。
以秦朝的工业水平，加上他的辅助，刚刚好能够造出来。
但以始皇帝这个时代的人看来，这艘船，简直是巧夺天工！
大概这就是天河里，行驶的仙船！
那个勺子一样的东西，一定是用在船上的神器！
第23章 竟然只有这么一点
始皇帝力求与仙界平等，但如果仙人能给他更多好处，他自然不会嫌多！
跟着图纸后面的，还有一张世界地图。
要素过多。
始皇帝宕机了好一会儿。
然后终于理清了思绪，第一个问题抛了出来。
“湘君可否告知，此轻软洁白之物，是何神物？”
始皇帝指着图纸的纸，威严的脸上，亮闪闪的。
李子引明明白白地看出了两个字：
想要。
始皇帝目光灼灼。
从两天前，谢容与将火.药配方写在纸上，给他的时候。
始皇帝就开始心心念念了。
今日终于有机会问出来，他急需答案！
急需湘君把制造方法教给他！
谢容与看了李子引一眼。
李子引立刻分工合作，扛起了这种小事的解释。
“此物名‘纸’，可用来书写，绘画，较于竹简，更为轻便简洁，字迹也更为清楚。”
然后她又详细地跟始皇帝科普了一通造纸术。
作为一个每天批阅奏章按斤称，最后翻不动竹简，需要把手吊到脖子上工作的工作狂来说。
始皇帝越听眼睛越亮，最后摸着手里的图纸和地图，像是找到了爱情。
“如此宝物，制作起来，竟如此方便。”
那是！
树皮，麻头，渔网这种东西当原料，不方便才怪了。
李子引撑着下巴，嘴角一弯。
“一旦有了纸，书籍文字就能遍及全国，黔首就会想要认字读书。”
秦朝实行愚民政策，是否开放教学，提升国民素质，就要看始皇帝的思量了。
始皇帝的神情果然一肃。
李子引似乎漫不经心。
“陛下统一天下，功德无疆，黔首读了书，也一定有办法控制住。”
谢容与惩罚似的轻拍了下她的脑袋。
李子引吐了吐舌头。
但始皇帝显然听到了，还陷入了沉思。
谢容与缓声开口。
“陛下之志，应当不止于此。”
始皇帝接连被戴了两个高帽，嘴角抽搐了两下。
但不得不说，两个高帽都戴在了他心尖上。
始皇帝，受命于天，功过三皇，德超五帝，还有神仙相助。
如何不能控制识字的黔首？
如何不能有更大的志向？
谢容与抓住他脸上一闪而过的野心，将视线落在世界地图上。
“陛下不好奇这图纸代表什么？”
始皇帝这才回神，低头看向地图。
只见无边的蓝色，包裹着花花绿绿的色块。
还有细小的，恍如是文字的黑色字体盘踞在各种色块之间。
这难道……便是天书？
谢容与修长的指尖点了点大公鸡东侧的一点，“如今我们正在此处。”
始皇帝瞬间反应过来，“这是舆图？”
谢容与颔首，然后将秦国的范围用指尖勾画出来。
“这便是大秦。”
又将匈奴和百越指给他看。
始皇帝的气息低沉起来，威压弥漫进整个车厢。
他的大秦，竟然只有这么一点。
大秦之外，竟还有如此广阔的土地。
始皇帝的野心，熊熊燃烧。
他的目光迅速从代表陆地的色块扫过，指着大片的蓝色，“这也是别的国度？”
谢容与摇头：“是海。”
始皇帝看向了航海船的图纸，“所以湘君，给了朕这个。”
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谢容与知道，始皇帝明白了他的意思。
去真正统治天下吧！
“墨家擅技巧，陛下可让他们尝试建造。本座离开之前，会指点一二。”
始皇帝将图纸按在手下，目光中野心不掩，“多谢湘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