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躯体过于痛苦以至于灵魂反而感觉到了一种钝痛的茫然。
被彻底撕裂了。
路德被粗鲁地推到在浆果丛里，没了衣服包裹的皮肤被压碎的枝桠扎得生疼，头顶石楠花开得正盛，刺鼻的味道让他几欲呕吐。
鲜红欲滴的浆果被不停地撞击着，逐渐破碎着被碾进折断的枝叶里。
路德从花丛的缝隙里看见天空上不停摇晃的太阳，刺眼的不停摇晃，让人眩晕。
太阳高悬在广袤的天空之上，无情地嘲笑着无处躲藏的他，让人.....
恐惧又忍不住痉挛着颤抖，想要呕吐。
路德那时还小，不喜欢吃午餐里的西兰花，他会孩子气地偷偷倒掉。那时他还活泼，会和邦妮每天打闹般争抢午餐饭盒里被映成猫咪形状的小饼干的......
路德疼得眼泪无法控制地涌出，他哭喊，挣扎，却无能为力。
路德无意识地望着天空，他的视线无聚焦地落在远处摆放着薰衣草盆栽的二楼窗户上。
看清了窗后的人影，路德的身体陡然颤抖了起来。
“......”
音节破碎，无法克制的泪水从路德的眼眶中溢出，羞耻感从他的心头无端地涌出。
路德剧烈地摇着头拽过被粗鲁扔在一旁的衣物，徒劳地想要遮挡什么。
摇晃间，路德看见装点着鲜花的窗户被人推开，看见妈妈朝他投下视线。
路德看见妈妈朝他笑了笑，专注又柔和地凝望着他们。
她一直注视着他们，从头到尾，目不转睛。
妈妈.......
泪水模糊了路德的视线。
路德晚上在儿童频道看到过电视机里的怪兽，怪兽会把吃点不被在意的小孩囫囵吃掉。
路德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他那时还不明白他正在经历什么，他只是因为疼痛而本能地哭泣挣扎。
但是。
模糊间，路德看见了动画片里的怪兽......
再然后。
惨白灼热的日光下，路德看清了怪兽的真面目......
怪兽原来.......
――长了一张和他父亲一模一样的脸。
........
.........
宛如冰层层层融化，被记忆冰山包裹着的路德，在极端的情绪和回忆汹涌交叠间，面容不断浮现着绝望愤恨等一系列的表情。
时间一分一秒地缓缓流逝，路德宛如溺水之人骤然得救一般地从记忆的死海当中，探出头来。
他猛然惊醒般地睁开双眼，路德还有一种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处在哪里，他到底几岁的恍惚。
路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俊美的脸庞比平时还要苍白，光洁的额头有细细密密的冷汗冒了出来。
路德能感觉到恍如真实的疼痛和绝望正在如潮水般地逐渐褪去。
‘为什么会畏惧阳光和空旷的室外呢？’邦妮曾经天真地询问，在路德一片混沌的头脑中再次浮现，清晰的像是浮现在了他的耳边，声声地询问着：‘我还以为在目睹了父亲和母亲的死亡后，你会更恐惧室内和黑暗。’
怎么会觉得恐惧呢？
曾经那些被路德埋葬的记忆，不知道为什么如此活跃地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漆黑的夜晚，恐惧又歇斯底里的母亲，被撕碎的B超报告单，暴怒发狂的父亲，以及充满着死亡气息和鲜血流淌的封闭房间。
路德当然不会为此而感到恐惧了。
那是他从孩童时代就期盼已久，精心谋划的报复。
他愚不可及，明明痛恨父亲的冷落，却只会变本加厉折磨他的母亲――到头来，还不是被他引.诱着背叛了父亲，最终和她的丈夫一起步入死亡的终局。
路德的脸庞在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时候，就浮上了一种宛如孩童般纯粹放松而喜悦的笑意。
――他早就亲手扼杀了噩梦。
黑夜是路德主导一切，宣判终局的证明。
所以，路德根本不会恐惧的夜晚，他在这样的黑夜里拯救了自己。
而孩童时的阴影，让路德厌恶屈辱的白昼，因此任性无比地昼夜颠倒着逃离。
路德捏了
捏鼻梁，平复着因为骤然回忆往昔而过度翻涌的情绪。
路德的视线随意扫过摊开的书页。
即使路德移开了目光，视觉后象也让那行单词久久地停留在他的视网膜上。
“我的皮囊是如此的光鲜........于是，他和她――他们看见的，便从来不是‘我’了。”
.........
.........
次日。
清晨，阳光明媚。
今天哥谭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是夏日里其他城市最常见的艳阳天。
然而，钉死了所有窗户的阿卡姆庄园却是没有这样的好运气，能够被温暖的阳光照耀。
艾咪的忽然离开，让柑橘的深夜观影计划被迫破产，这反而让她难得地早睡了一次（当然，是和平常相比。）
柑橘晃晃悠悠地洗漱完毕后，抓过随手被她扔在床铺上的手机，按亮屏幕看了眼时间。
9:17分。
柑橘皱了皱鼻子，今天她的闹钟没有响，比以前起晚了一点。
这个时间，路德应该已经去睡觉了.......
路德好像也不太会用微波炉，该不会没吃饭就饿着肚子睡着了吧.......
柑橘苦恼地抓了抓微卷的棕发，她拉开房门嗒嗒嗒地往楼下的餐厅跑去。
她还是热热昨天剩下的烤鸭去给她的笨蛋哥哥送一份早餐吧........
唔，希望路德起床气不要太严重。
然而，餐厅里的景象却让柑橘大吃一惊，甚至，她已经开始疑心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了。
柑橘一走进餐厅，她就看见了摆在桌子上的两人份早餐：两份新鲜出炉的炸猪排三明治、一盘薯饼和两杯还冒着丝丝缕缕热气燕麦牛奶。
咦咦咦？
有一瞬间，柑橘甚至以为自己已经离开了游戏，返回了现实世界里，这些都是她家做饭阿姨的杰作。
然而，眼前和她那栋温馨小公寓截然不同的装潢风格，却时时刻刻地提醒着柑橘――她并未返回家中，而是仍旧处在她在游戏当中的家园――阿卡姆庄园里。
至少，柑橘可不会把自己的公寓，用铁板把窗户全都钉死。
怎么回事？
柑橘随手拿起了一块炸猪排三明治咬了一口，味蕾上绽放的美味让她晨起的困倦瞬间消失不见。
哇塞！好好吃！
柑橘一边一口口地吃着三明治，她一边又惊喜又困惑地走向了厨房的方向：难道是......猫猫去而复返，一大早又赶来阿卡姆庄园给她准备爱心早餐了吗？
呜呜呜，猫猫她也太好――
看清厨房里正围着围裙擦拭着厨具的人影，柑橘的眼睛猛然睁大了，她不可置信地惊呼道：“路、路德？！”
路德围着超市里赠送的廉价大红色围裙，然而这丝毫没有消减他的帅气，反而让这件寻常的围裙显得像是什么时尚单品一样。
路德又恢复了柑橘熟悉的安静和温驯模样，没了昨晚错觉一般的强势和反常。
“早上好.......邦妮。”
路德条件反射般地把右手背到了身后，他看见了柑橘手里剩了一半的三明治，路德森绿色的眼瞳里浮现些许忐忑：“我、看你一直没有起床，就.......自己动手做了些早餐，希望你能、喜欢。”
“超级好吃！”柑橘毫不吝啬地赞叹说：“和贝琳达做得味道简直一模一样，路德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啊！”
贝琳达・艾德文是从前负责照顾柑橘和路德的保姆，她是由收养了他们两兄妹的德尔格・阿卡姆特意聘请的。
“你和.......朋友出门的这
段时间里.......”
路德眼眸一暗，他微垂着眼帘避开了柑橘亮晶晶的绿眼睛，不动声色地说：“我一直在练习.......慢慢就熟能生巧了。”
说完，路德又像是不太好意思一样，微抿着双唇，他不露纰漏地同时，又暗暗控诉了一把柑橘扔下他，前段时间频繁外出的举动。
“哇，那你真的很有天赋诶。”柑橘像是根本没有察觉路德话里暗藏的控诉一样，她随口感叹了一句，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追问：“可是昨天艾咪做得晚餐不是还有好多都没有吃完吗，为什么不热热那些呢？”
“隔夜的东西不适合再吃了，”路德语气淡淡地说：“我都倒掉了。”
“倒掉了？”柑橘顿时睁大了眼睛：“可是烤鸭还――”
路德放下了手里的煎锅，他的右手臂不经意地颤抖了一下，面上顿时流露了些许痛色。
柑橘的话语一顿，她打量着路德苍白却努力表现出和平时没什么异样的神色，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柑橘的视线狐疑地落在了路德半藏在身后的右手臂上。
柑橘朝路德伸出了手：“拿出来，藏着什么东西不想让我看见呢？”
路德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没什么。”
“啧。”柑橘上前一把抓住路德纤细的手腕，她硬扯着看清了他藏在身后的小臂――那里的皮肉一片红肿，出现了局部的破损，被烫出了好几个大小不等的水泡，在路德本就苍白的肤色映衬下，显得格外的狰狞可怖。
“嘶.......”
柑橘感同身受地倒吸了一口气，她震惊地望向路德：“你都不疼的吗？为什么不做处理？”
路德心虚地别开了脸，柑橘能看见他流畅的下颌线，她听见自己的笨蛋哥哥傻乎乎地说：“我用凉水冲过了.......没事的，已经不怎么疼了，别担心。”
“这已经是二度烫伤级别的了，”柑橘不可置信地问：“你以为就用凉水冲一下就没关系了吗？”
路德茫然地回望着柑橘，他像是被人提溜着后颈的小狗一样，依赖地望着柑橘：“.......那，还要怎么办？”
柑橘被路德小心又迷茫的眼神看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柑橘心梗。
柑橘掐人中。
柑橘开始思考她的漂亮哥哥，到底是怎么平平安安长这么大一只的。
“邦妮.......”柑橘的沉默似乎让路德有点不安，他试探性地抽了抽手臂，想把它再次藏起来：“你别生气.......我下次做饭会小心的.......”
“我不是在生气，”柑橘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看着眼里明晃着‘不信’的哥哥，她认输般地把剩下的一小半三明治全塞进了嘴里，大口大口地嚼了起来，争取一下吃完。
艰难地咽下了大半的食物，柑橘才喘了口气说：“.......你别胡思乱想。”
“算了.......”
柑橘小心地虚握着路德的右手腕，她像是领小朋友一样地把自己的哥哥往厨房外领去。
柑橘一边打着嗝把最后的三明治都咽下肚子，她一边没办法地说：“我帮你包扎好了........”
第58章 关于团聚却六缺一这件事
柑橘在帮路德处理完了伤口的期间, 意外地收到了kk和咕咕相继发来的私聊，她趁着给路德包扎伤口的功夫，低头查看了kk和咕咕发来的私聊。
看清kk和咕咕发来的内容, 柑橘的眼睛微微睁大。
好在柑橘平时的情绪起伏表现的就不太明显，这让她比较容易地克制住了自己的表情, 没有流露出来什么明显的异样。
柑橘分别意念回复了咕咕和kk的消息。
她赶在路德发现问题以前, 熟练给路德的小臂用绷带打了个漂亮的结，催促地拉着路德一起去吃早餐了：“都已经八点多了，你快点吃完早饭去睡觉啦。”
路德只当是柑橘关心他, 他腼腆地笑了笑就顺从地跟着柑橘, 在她的对面拉开了餐桌旁的椅子，坐下享用起了早餐。
结束了早餐, 路德已经持续报警的生物钟, 就又工作了起来。往常这个时候, 路德早就已经回房间睡觉了。
困意上涌间, 路德强打着精神收拾好餐具, 看着洗碗机运作了起来才和柑橘道了一声晚安，回房间睡觉去了。
柑橘目送着路德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她知道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 路德要在至少七个小时以后才会醒来。
柑橘这才从厨房悄悄离开, 溜进了厨房旁边的储藏室里。
这间储藏室本来是用作客房的, 占地面积很大。
把这里当做储藏室清理出来后, 柑橘和路德购买了许多置物架整齐地摆放在了房间当中。
此外，在靠近门口的地方，还摆放了两个商用大型冰柜。
置物架上从水果、肉类罐头、吐司、炼乳到巧克力、膨化食品等一系列方便储存的食用物品一应俱全。除此之外, 还有一只专门摆放了各类饮料的立柜冰箱。
柑橘拉出来私聊界面, 咔嚓咔嚓地对着置物柜拍了个遍。
她又拉开了冰柜, 把里面陈列的冷冻牛排、通心粉、披萨、鸡肉饼之类的东西又通通拍了一个遍，给kk发了过去。
合上冰柜，柑橘靠在冰柜上只稍等了一会儿，她就收到了kk迅速的回信。
【kk（莉亚・斯塔克）：零食、饮料你看着拿，冷藏的就不需要了。金枪鱼罐头多来几份.......听说小猫咪都爱吃这个，我寻思万一咕咕也爱吃呢。】
【OK，零食的话，那就还是老样子，猫猫的薯片，你的星球杯巧克力，然后就是辣条、猪肉脯.......】柑橘嘴角控制不住地上翘了一下：【还有花椒锅巴，怎么样？这些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在唐人街买到的。】
【非常完美，】kk几乎是秒回，他发了一个中老年专用版大拇指表情包，同时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再加上几桶肥宅快乐水就更好了。】
柑橘脸上隐隐浮现了笑意，她回复道：【好哦，没问题。】
...........
...........
英国，伦敦的一处高档公寓里。
在柑橘和kk聊天的几个小时之前，数码暴龙同样收到了来自咕咕和kk的私聊。
终于被‘批准自刀’的数码暴龙兴高采烈地回复了咕咕的消息以后，他就翻找出来了准备了很久的一次性注射针。
哈哈哈！
太好了，他终于等到了可以自杀下线的时候了！
夏洛克，你给我等着瞧吧！
数码暴龙愉快地喝了口可乐。
――前方等待你的，将是名为’达伦・福尔摩斯‘的恐怖风暴。
摩拳擦掌地将毒素灌入注射器中，数码暴龙就准备对着自己来上一针。
鉴于自己本身的目的就是自杀下线，所以数码暴龙根
本就没有准备什么消毒器具。
可数码暴龙刚对着自己的手臂比划了几下，他就又忽然停住了刺入的动作。
数码暴龙本身并没有注射的经验，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他还是有点担心万一他扎透了动脉，一下疯狂喷血，把他的公寓变成恐怖片现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