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妻的历史?!
人偶:“我梦见了魔物在雷光之下尽数被撕裂身体、绞碎变成纷纷扬扬的血雨。焦炭的味道、雨水的腥气……还有你。”
“你和我的创造者、我的母亲一样。离我而去――”
“丹羽消失了。”
“整个踏鞴砂都不见了,巨大的灾祸把世界吞噬。可我无法从梦中醒来。”
你哑口无言。
……别说是人偶了,要是你遇到这样的梦境也会忍不住发狂。现下他心情低落,你就抱着他。双臂牢牢环住少年的身体,“没事的、不过是梦而已。”
“不过是一个噩梦。”
是啊。
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普通的梦境罢了。
但正是因为这样,人偶才会想起和你在一起的无数个过往。
―― 他初次见到你时,也是梦到如此的尸山血海。
之后,他从梦中醒来。
从借景之馆之中,从无数的梦之中醒来,都是你。
……
咚。咚。精巧的齿轮仍旧在运转,但人偶却觉得左胸、在心脏的地方,好像有指针卡在自己的心上。
令他恍惚、令他沉沦。
“织生。”他的言语与冰冷的体温一同攀上你的身体,“……”
没事的。
因为同样有人看见了织生,不是在梦境与真实的罅隙之间,而是真实的。
“外面似乎下起了雨,待会儿再回去吧?”你劝他。
人偶点点头。埋在你的肩膀,“最近的雨下得越来越频繁了。”
“空气里面湿润的气息让人不安。还有,丹羽他们也因为御影炉心的事情而忙碌。”
“御影炉心?”你捕捉到了一个新奇的词汇。
人偶:“御影炉心就是踏鞴砂最大的冶炼厂,近期来自枫丹的机械师埃舍尔,是来改造御影炉心的。长正很感兴趣……我在听完了这些之后,埃舍尔就带着他的团队进入了御影炉心内,应该是说完了、也开始进行改造了吧。”
聪慧的他学习事物的能力很快。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埃舍尔和丹羽进行交流的时候并没有特别避开他,他也因此知道了许多的信息。
但他并不能代替丹羽久秀做决定。
埃舍尔……枫丹?
借景之馆附近人烟罕至,但大多是踏鞴砂的
居民来访。你的确有听到过埃舍尔这个名字,看来这个来自枫丹的团队应是人尽皆知,你就放下了警惕。
“原来如此……”
……奇怪,这种来自内心深处的不安感,到底是为何而来呢?
*
埃舍尔的炉芯改造的确让御影炉心的冶炼增加了产量,但生出来的滚滚黑烟开始污染炉芯。
人们浑然不觉、甚至加大了投入晶化骨髓的量,隐秘的种子开始生根发芽。
而倾奇者位于梦境与真实之间,那些噩梦如同附骨之蛆一般侵蚀他的精神以及身体,他减少了去借景之馆的频率,内心无法填满的空洞难以被忽略。
所以……
他开始想、他开始思考。
是不是……让他们看见织生的存在,他们就会相信那并不是幻想伙伴了呢?
倾奇者将丹羽久秀的每句话都记在心中,包括一些细碎的小事。多托雷的事情给了他勇气以及信心。世界上并非只有他一人能看见织生。
织生作为他特殊的存在,他也想让丹羽、桂木看见。
于是,在全新的炉芯运转了没有多久的现在,人偶与丹羽、以及桂木在同一个房间。
人偶说,要带丹羽以及桂木去借景之馆,看自己的朋友。
丹羽:“……你所说的,是那个名为织生的友人吧?”
人偶认真的点头。
丹羽以及桂木并不相信人偶所说的那位美丽的少女、可爱的小精灵是真实存在的。虽说借景之馆那边人迹罕至,却也不至于真的有位仙女住在那种荒无人烟的地方。
可……人偶都这么说了。
丹羽也好、桂木也一样。两人协商了一番,便告诉倾奇者,“我们两个人找寻一个有空的日子和你一起前去吧。”
倾奇者欣喜的点头。
他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世暴露、或是借景之馆被其他人发现。在他的心中,丹羽以及织生都是他信赖的人。
虽然……虽然有那么一点点,对织生的喜欢要更复杂、是恒久不变的。
此时踏鞴砂的情况已经不容乐观。
祟神造成的污染在踏鞴砂之中逐渐显形,丹羽久秀以及桂木实际上都忙得焦头烂额。但他们没有忽视倾奇者的请求,而是相互商量了一番后再决定时日。
这已经足以象征他们对倾奇者的重视。
这是无法见到织生的每一日。
倾奇者在噩梦之中会伤害织生,所以他不愿意与借景之馆的小精灵再多做见面。他期待着那个日子的到来、并且没有告诉织生。
殊不知――
这是灾祸以及一系列惨剧的开端。
*
踏鞴砂下雨的频率增加了。乌泱泱的阴云遮盖住苍穹,天空灰蒙蒙的。豆大的雨滴不断落下洗刷着窗檐,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这阴沉的氛围。
倾奇者和丹羽、桂木一起为出行做准备。
人偶担心现在的天气出门是否太过危险,丹羽久秀便安慰他,“不过是下雨而已。雷鸣也是将军大人的恩赐,因此我们无须担心。”
在稻妻这个被雷光所眷顾的国土,电闪雷鸣不是自然天气,而是鸣神的象征。
桂木也一同附和,“不必担心。在雷雨天,还有人向着天空、向着鸣神祈祷呢。我也习惯了在这种日子出行。我的职责是巡视踏鞴砂,雷雨不过是小风小浪。”
耿直的武人也这么说,人偶便放心下来。
距离人偶的邀请过了一个星期。
在这个星期内,长正成功锻出了一把好刀。他手下的桂木为他喝彩、与人偶倾诉欢喜,醉到了天明。一边唱歌、一边跳舞。
长正一直想洗刷家族的污点,锻
第39章 新娘之日
你不知道他听进去了多少, 但之后,他似乎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忽视他对你若有若无的占有欲以及对你更放肆的举动之外。
改变似乎是从他想让你成为他的新娘开始的。
你不知道踏鞴砂的状况,只知道近日多雨。待你出去借景之馆, 你才知道踏鞴砂的状况变得有多糟糕。
密布的阴云、狂躁的海面,以及躁动的魔物们。似乎所有人都瞄准了踏鞴砂脆弱的时刻。
咆哮的海风带来腥味, 可怖的雷暴将整个踏鞴砂笼罩在阴云之中。
绝对、绝对有问题。
……
可你能做什么?
能尽自己所能的去做到其他事情吗?
凡事都需要一个【契机你需要等待机会。
或许只需要等待, 机会便会向你投注视线,亲手将胜利的果实交付到你的手上,但时间是不会等人的。
―― 在你一无所知的时候, 御影炉心出故障了。
*
能感觉到御影炉心明显变化的,自然是距离御影炉心最近的人们。
是丹羽、桂木、长正以及倾奇者。
运转的御影炉心就连停止运转都是一种奢望,埃舍尔提出让人偶去关闭御影炉心的建议, 被丹羽以及桂木否决, 唯有长正缄默不语,最终还是少数服从多数。
他们开始向幕府求援,可离开的、出去的人都没能再回来。
恐怖的风暴吞噬了无数人, 葬送了无数人的性命。不管是大型的船只还是小小的帆船, 都难以在凶猛的海面之上进行航行。他们自然不知道派出去的人并非到不了稻妻城, 而是被【博士】的人手所截杀。
但还有希望。
―― 倾奇者的身份是所有人之中最为珍贵一个。
换而言之,只要他向幕府求援, 向将军大人求救的话, 那边还有一线生机。
不会毁坏的人偶沉默的听着他们在桌上的谈话, 双手在不自觉之间握紧成拳。
当天, 先后来找他的有长正、接着是桂木。
长正跟倾奇者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但说白了就是【请帮帮我们】。桂木则是长正离开后对倾奇者说, 倘若你想离开, 我们便把你送出这座岌岌可危的岛屿。
根据埃舍尔的计算,御影炉心周围的祟神浓度极高,凡人已经无法进去里面关闭御影炉心,这是一项即便是人工接力也无法完成的任务。
倾奇者说,“我会去向他们求援。”
那一枚金色的羽饰迄今为止都保存得很好,被他放在包裹里。只因为桂木说要隐藏身份,他就从来没有将这枚珍贵之物示人。
“但……在那之前,请等等我。”
“一天就好。”
*
你终于找到了能够使用自己力量的办法。
是力量的逸散。现在属于地脉的力量盘踞在你的体内修复着你受损的灵魂,但只要有意识,你也可以把地脉的力量散开,或者吸收这些怨念。
奇异的是,你竟然感觉吸收这些愤恨和怨念的感觉似曾相识,仿佛不是第一次。
虽然雨永不休止,但你能悉心的遮盖这一片区域,让密布的乌云散开,梳理因为怨念而活动、愤愤不平的地脉。
这需要耗费你的大量精力。
假如这一片的地脉能够梳理平稳,起码人们还能到这里避难。
雷雨声在你的脑海之中噼里啪啦的炸开,你明显更难受了。
所以你才没有发现、你才没有发觉人偶已经来到了你的身边。
就算在这么艰难的坏境,在如此疯狂的风暴之中,你仍旧察觉到了他的表情。
“倾奇者……!你还好吗?踏鞴砂的大家没事吗?附近没有在下雨了,大家可以来到这里来避难……”
你的话语戛然而止。
“织生,我要出海了。踏鞴砂的确陷入了危机,所以我们要出去求援。”美丽的人偶露出笑颜,“出去的人没能再回来,我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在这种天气出航?!很危险的!!你……”你像是被踩到尾巴的兔子一样焦急得团团转,可面对他的笑容,你一时之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哽咽,“没有、没有其他办法吗……”
“嗯。就目前看来没有――”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求援,另外一条更是九死一生的关闭御影炉心。
或许是他还残留着自私的情绪吧。他还不想进入炉芯、不想死去。
“我能回来的,不用担心。但是在那之前……织生可以陪我做一件事吗?”
*
就算是湿润的雨天也没关系。
你答应了他的请求,他露出释然的微笑,然后从保护得极好的包裹之中拿出来了紫纱。
那是曾经他在借景之馆中沉睡的时候,伴随着华服一同盖在他身上的物件。
“……?”你困惑的、迷茫的注视着他的动作。
“织生,来。”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你改变了身形,他便凑近、来到你的眼前。
他极为郑重的将紫纱盖在你的头上,轻声说,“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我们都盖着这个。”
“那个时候的你,还不能这样。我记得很清楚,但现在不同了,你不一样了。”
“丹羽跟我说――妻子是应该有婚礼的。”
“新娘会穿洁白的白无垢,我觉得那肯定很适合你,但比起白色,我更希望是我的色彩。”
“……”你知道、你知道他想干什么了。
―― 只有两人的婚礼。
就像是在热闹的时候偷跑出来,唯有你我二人的祭典与烟花。
……
你无法拒绝。
因为这不是正式的婚礼。就像是孩童之间相互扮演的家家酒,一人扮作丈夫、一人扮作妻子。用现有的道具来拟似婚礼,可终究不是真的。
盖上紫纱之后,他又耐心的整理你的头发,从你的刘海到两边的鬓发,再到身后的长发。确认每个环节、每个部位都被朦胧的紫纱所笼罩。
“织生……?”他轻声问你,“为什么一直沉默……”
“……”你落下泪。
眼泪从眼眶之中不断的溢出,滚落出来。浸湿你的脸颊,滑过你的下颚。
“可是……”你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他。仅仅只是一隅的安稳之地并不能拯救所有的人,人偶也是下定了决心要出航,你要践踏他的决意,跟他说当胆小鬼也没关系吗?
但是,没用啊。
即便你跟他说了,他也不会听你的话、也不会就此选择逃避。
……
“别哭。”他的手擦去你的泪水。
你经常拭去他的眼泪,他也会拭去你的泪水。你的发丝被紫纱压住,朦胧的视线看见人偶那张精致漂亮的脸、有些奇妙的触感出现在你的侧脸。
“……是苦味,对吗?”他的舌尖沾着眼泪。非常纯粹的猜测。――他尝不出你的眼泪的味道。
“我明天就要离开了,所以至少……完成这件事,好吗?”他的嗓音之中带上了些许的恳求。
“……”你努力的止住眼泪,试图对他露出笑容。
“嗯。织生真好。――”他恢复了像是先前无垢的人偶一般的语气。
“还有这个。”人偶从记忆里搜寻到大概的流程,但那些流程过于
正式,在如此简陋的环境之中不可能完成。好在……花束是可以的。
他将采来的花交给你,“然后就是亲吻……”
你捧着湿漉漉的、被雨水打焉的花,闭上眼睛。他逐渐靠近你,柔软的唇瓣印在你的双唇之上。
这是一个持续非常短的、短到转瞬即逝的亲吻。
可其中所蕴含的,名为爱意的分量,比蜻蜓点水的吻要更加沉重。沉甸甸的,足以填满一个人的内心。
“好……结束了。”真诚的笑容在人偶的脸上绽放,他一字一句的说,“织生、成为我的新娘。”
“直至你与我的尽头。”
“……”你终于在眼泪中找回自己的思考、找回自己的思绪,“你一定要回来。……还有、加油……”
……
你还能说什么……快想想啊!
可透明的紫纱和人偶的脸在眼泪之中模糊成透明的色块,体内被你吸收的那些怨念也在不停的叫嚣。你伸出双臂,抱住了人偶。
雷鸣终于在此刻歇止。
可休止的风暴只象征别离。
那枚黄金的羽饰被倾奇者牢牢的掌握在手中,他说,“我走了。”
“再见,织生。”
便头也不回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