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张贵人只是个贵人，又没有子嗣，她们这些嫔位以上的妃嫔是不必去祭拜的，但思雅还是和布贵人约好了时间一起去送张贵人一程。
虽说张贵人常年养病，与思雅见的次数也不多，就算见面也是浑浑噩噩的，但到底相识一场，还是去送送比较好。
张贵人是皇上大婚之前便伺候的，虽样貌不出众，却是个老实性子，也因此皇长女便是张贵人所出，当时也是风光过的。
现在却只以贵人位份下葬，也说不上是皇上薄情，还是不受宠的原因。
皇贵妃想必也是有些可怜张贵人这坎坷的一生，便命人将葬礼办得十分妥当。思雅和布贵人跟着上了一炷香，表达了些许哀思两人便也直接回储秀宫了。
皇贵妃看着面前满脸苍白跪着的锦香，心下也止不住的叹息，这个锦香也算的上是忠仆了，当时张贵人被御膳房怠慢了，还是她拼着被责罚告的状呢。想到这，她便想给这个锦香一个好去处，也算是奖励她一片忠心了。
皇贵妃“这些年你伺候你们贵人也算的上用心，你今后有什么打算，若是想出宫，本宫便代你们贵人赏你一个恩典，让宫外之人也不敢随意欺辱你。”
锦香磕了个头“奴婢的家人都没了，奴婢不愿意出宫，求皇贵妃娘娘给奴婢个去处吧。”
锦香一时间也有些迷茫，她进宫年头不短了，很早便幸运的成了张贵人的大宫女，这些年也算的上顺风顺水，她是想一辈子伺候她们贵人的，毕竟贵人待她很好的，想到贵人，锦香便不由的流下了泪，又想到面前是皇贵妃，便又赶紧止住了。
贵妃“既如此，你便和我会承乾宫吧，前些日子我打发了一个宫人，现下正缺一个姑姑呢，你年纪也不小了，既然不想出宫，便随我回宫吧！”
锦香便又磕了一个头“奴婢谢娘娘恩赏，不过奴婢想送走了我们贵人，再去承乾宫。”
贵妃点点头“应该的，到时候找琉璃便好，她自会为你安排妥当的。”
锦香“奴婢跪谢娘娘恩典！”主子您放心走吧，锦香便在这宫里一直陪着您呢。
思雅和布贵人回到了思雅的后殿，沉默了好一会儿，思雅才开口说道“张贵人也是个可怜人呐！”
布贵人却冷哼一声“可怜，是啊，是个可怜人，为皇上生了两个女儿，最后却以贵人身份下葬，可怜又可悲！”
“姐姐慎言！”思雅听了这话连忙给秋苹使了个眼色，秋苹点点头，便守在了殿门口，给主子们提供一个可以稍微自由说话的环境。
“慎言，慎什么言，失去两个女儿的张贵人可怜，远嫁蒙古的皇室公主可怜，坐不上后位的皇贵妃可怜，半辈子困在紫禁城的太后可怜，一辈子为了蒙古和大清的太皇太后也可怜。”
说着说着便流下了眼泪“都说宫里娘娘过得好，锦衣玉食，绫罗绸缎，可谁又知道这里面的苦呢，妹妹，其实你我都是可怜人呐！”
整个室内除了布贵人的哭泣声，便一片沉默，不知过了多久才传来一声叹息。
作者有话说：
◉ 69、种痘（二合一）
那日布贵人伤心哭泣之后, 便离开了储秀宫，可能觉得有些失态，便好几日未曾找过思雅。
还是在给皇贵妃请安的时候, 两人才又说起了话, 虽然默契的将那日的事情都避而不谈, 但思雅还是感觉到和布贵人亲近了些许。
思雅觉得这是因为布贵人在她面前露出了自己脆弱的一方面，这才比以往交流更自在些了。
其实思雅也明白布贵人当时哭泣的原因，说白了不过是物伤其类罢了，布贵人与张贵人都是贵人，都生了格格, 不过因为布贵人运气好些，膝下格格也算是立住了，这才比张贵人底气足些。
张贵人的死也只在这些入宫早的妃嫔心中起了波澜，像是康熙十六年后的妃嫔, 连请安的时候都未怎么见过这个贵人，宫中死的人多了, 不到一旬, 宫中便没有了张贵人一丁点痕迹了。
慈宁宫皇上亲自陪太皇太后跪了一卷经, 这才扶起她老人家, 待太皇太后坐下, 这才笑着开口问道“今日皇上怎么有空陪我这个老婆子念经了。”
皇上却没有坐下, 只接过苏姑姑递上来的茶, 笑着给太皇太后敬了杯茶“今日来的巧，便陪陪皇玛嬷。”
旁边的苏茉儿赔笑到“咱们皇上是个孝顺的，无论前朝多忙总会来给太皇太后请安的, 皇上您不知道, 太皇太后嘴上不说心里也是高兴的。每日吃到好吃的膳食, 都想着您用的香不香，底下人可有尽心呢？”
太皇太后放下茶盏瞪了一眼苏茉儿“就你话多!”
皇上连忙笑着说道“您别怪姑姑，皇玛嬷疼朕，朕自是晓得了。”
“好了，好了。”太皇太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来坐到哀家这来，咱们祖孙也好久没好好聊过天了，瞧着皇上面色有些不好，可是有什么难为的事。哀家虽然年纪大了，但到底生活阅历多了些，皇上若不嫌弃老婆子话多，便说与哀家听听。”
皇上连忙说道“皇玛嬷为了大清的付出，整个宗室都是晓得的，孙儿自然不会多想”
皇上斟酌了一番，这才开口说道“前些日子，佟佳氏进献了一个防治天花的方子！”皇上便将牛痘的事情说与了太皇太后听。
太皇太后听到天花两个字便神经一紧，眼神也犀利了起来，就是这个要命的玩意夺走了她儿子的命。
就连皇上当年登上皇位也是因为皇上感染过天花有过抗体，这才被顺治帝任命为下一代天子的。如今说拿出了防治天花的法子，还是佟佳氏拿出来的，这便容不得她不多想。
太皇太后便开口说道“这畜生身上的痘痂竟比人身上的要有用？哀家倒是听说皇上在太医院新辟了个痘诊科，看来所言不假。”
太皇太后是知道种痘的，毕竟早有典籍记载过得，但是这种人痘危险性极高，且一直没有系统的研究过辅助的汤药，今日皇上一说这牛痘的作用，她便意识到了里面的优势。
便听见皇上说到“佟佳氏已经命人在庄子里试过了，这个法子确实能很好的防治天花，根据记录在册的数据表明，种了牛痘苗的人不但不会再次感染天花，甚至不会互相传染。且中了牛痘的人的症状也不大，实验的人竟无一人死亡！”
太皇太后听到这呼吸一紧“皇帝，这若是属实，那一定要推广才是，眼下才平了三藩，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哀家虽身处后宫，却也晓得前朝那些宵小是不会安分的，若是能将牛痘法推广，子民受益，咱们大清便什么都不惧了！”
皇上也满脸激动的说到“孙儿也是这么想的，还是皇玛嬷理解孙儿，可是常人一听是从畜生身上的提取的痘苗，便心生抗拒，孙儿最近也实在头疼。”
太皇太后转了转手上的佛珠，这才开口说道“哀家倒是有一法子，就是看皇上的想法了！”
皇上摸了摸自己头，说道“皇玛嬷尽管说，和大清的稳定想比，其他都不算什么？”
太皇太后十分欣慰，她这个孙儿是个非常优秀的帝王了，“百姓抗拒这痘苗，不过是因为不知道它的作用，若是这时候有人身先士卒的试过了，并让大家知晓了，那到时候说不定都会抢着要用呢！”
皇上也若有所思“是啊，谁又能比皇室中人更能代表大清呢。”皇上想到自己排名前三的儿子都已得过天花，这便罢了，那就只能让老四老五老六上了，种痘年纪最佳是二到四岁，这三个年纪合适，身份合适，简直没有一处不合适。
太皇太后看着他逐渐明朗的神色，便开口提醒道“皇上想必已经有了决断，不过还是和他们的额娘好好说说。毕竟他们不知道这牛痘苗的安全性，想必也会多有顾虑的。”
皇上却一挥手“无妨，身为大清的阿哥，能为大清效命，这是他们的荣耀。”
太皇太后闻言心下叹口气，这个孙子确实长成了一个优秀的帝王，他有谋略，有心计，却也同样不沉迷女事，对待后宫也大多只当消遣，却半点没想到孩子们的额娘内心的痛苦。
太皇太后虽这么想，内心却又有一丝隐秘的快意，她的丈夫，她的儿子都因心爱之人神伤，她亲手养大的孙儿却能称得上一个完美的皇上。
太皇太后想到这便接着试探道“佟佳氏立此大功，皇上可想好怎么奖赏了，还有宫中的皇贵妃，哀家还以为皇上要再立皇后呢，没想到却只封为皇贵妃。”
皇上犹豫了片刻这才说道“现在后宫平衡刚刚好，便不宜再动了，至于奖赏，便先封佟国维为一等公，其长子为銮仪使，次子封二等侍卫吧。”
太皇太后闻言点点头，说道“皇上此举甚是妥当。”
皇上与太皇太后又说起了其他话，又陪着太皇太后用了膳这才离开慈宁宫。
苏茉儿指挥着小丫头们收拾了东西，这才扶着太皇太后坐下“格格心情不好吗？”
太皇太后摇摇头“今日皇上虽说是问我意见，其实内心早有决断，我这个老婆子还是好好窝在慈宁宫吧！”
苏茉儿连忙安慰道“皇上纯孝，又素来敬重您，您又何必在意那么多呢，咱们年纪都不小了，便好好颐养天年吧。”
太皇太后目光温和的看向苏茉儿，拍拍她的手“到头来，陪了我一辈子的不是我的丈夫，我的儿女，而是你，你放心，就算我走了，也会为你安排妥当的。”
苏茉儿摇摇头“不，格格走了，奴婢便也陪格格走。接着伺候格格。”
太皇太后深叹一口气“真是个傻子。”
皇上第二日便与皇贵妃说了自己的打算，贵妃虽为自己家族得到的奖赏而高兴，却下意识的反驳皇上要用胤禛他们做代表。
她毕竟养胤禛也好几年了，就算养个小猫小狗也有了真感情了，更何况一个会哄你开心又听话的孩子呢，况且自己本就不容易再有子嗣，胤禛对她来说就像亲生的一样疼爱，自然不想胤禛冒险。
皇贵妃拧着一双秀眉“皇上，不说胤禛他们年纪还小，便是要代表皇上，宗室人也不少啊，何苦让咱们阿哥去受苦呢。”
皇上却开口斥道“妇人之仁，且不说呈上来的数据显示几乎没有危险，就算是有危险，也得朕的阿哥亲自展示才能使黎民百姓知晓这牛痘苗是有益处的，他们享受了百姓的供养，就要有为百姓做事的责任。”
皇上见皇贵妃依然垂泪，便安抚的说到“我知道你心疼胤禛，但若是胤礽不曾得过天花，那这人选便是太子了。好了，宜妃和通嫔那就交予表妹了。”
皇上都提到太子了，皇贵妃自然无可奈何了，只得强颜欢笑的应了句是。
第二日正好到了每日一请安的日子，思雅和往常一样陪着皇贵妃等人聊了会天，只是瞧着皇贵妃的脸色不怎么好呢。今日说话的精神也有些不挤，众位虽心有疑惑，却也只当看不见。
待散场的时候，皇贵妃便开口说道“宜妃和通嫔留一下，本宫有话对你们两个说。”
走在最前头的惠妃脚步一顿，见皇贵妃没有提起她，也想不出理由留下来，到底是走了。
思雅不知道皇贵妃留下她干嘛，只得和布贵人道了别，安稳的坐在椅子上，等待皇贵妃的吩咐，脑中还想着自己最近没做啥事吧，再说宜妃也跟着留下来了呢。
待众位妃嫔都出了承乾宫了，皇贵妃便命人又给思雅两人换了杯茶，思雅心下一突，看来这是要长谈啊。
换了茶，皇贵妃却时时不开口，宜妃性子向来爽快，见皇贵妃如此犹豫，还以为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当即问道：“娘娘有事吩咐便是，我与通嫔妹妹茶也喝的够多了。”
思雅也跟着说道“是啊，娘娘便直说吧。”
贵妃这才叹口气，便将皇上的吩咐说与两人听，说完还为难的道“我知晓两位妹妹都是心疼孩子的，可皇上已经下了决定了，我便是皇贵妃也没有法子啊！”
宜妃听罢便直接站了起来，从她控制不住的音量，便晓得她这是急了“胤祺年纪还这么小，怎么能身处险境呢，臣妾只这么一个儿子，臣妾不愿胤祺涉险，再说，再说太后娘娘最疼胤祺了，想来也不会同意的吧！”
皇贵妃有些怜悯的看向宜妃“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都同意了，太后想必也不会拒绝的。”
宜妃闻言跌坐在椅子上，惹得梅心急的直给她扇风。
思雅听了这话心里松了口气，这牛痘苗危险性是很低的，而且种了痘以后便对天花有抗体了，她自然是愿意的，毕竟这就是她一开始所期待的呢。
但纳喇氏是什么都不懂的，这痘苗也还没推广，危险性也不知真假，那么对于胆小的纳喇氏来说这是要剜她心的事啊。
思雅虽然愿意，但也不能表现出来，须得显得她这个做额娘的不愿意才能更加突出此事的重要，也更能显得胤禶的功劳不是。
于是思雅当即拿起手绢沾了沾眼角，低头偷偷的揉了揉眼圈，略带哭意的说到“胤禶本就天生有些不足，比其他兄弟体质也弱，臣妾实在心疼，娘娘，就一点法子也没有了吗？”
说着思雅便红着眼圈看向贵妃，贵妃也只是摇了摇头，思雅登时便嘤嘤嘤了起来。
贵妃瞧着失魂落魄的宜妃，又看了看低声啜泣的通嫔，不由的暗骂皇上不讲道德，不想直接对自己的妃嫔说这事，还将这个苦差事丢给了她。
贵妃砰的拍了下桌子“行了，不是都说了吗，危险性不高，再说本宫的胤禛也要一起的。”
宜妃本就心乱了，听了这话更是烦躁“胤禛不是娘娘亲生的，娘娘自然是舍得的。”
思雅听了这话都哭不下去了，宜妃这个人可真猛啊，宜妃说完便后悔了，一抬头便看见贵妃瞧她的眼神像是攒着冰，当即冷汗便流了下来。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心神紊乱，胡说八道的。娘娘对四阿哥的好是无人不知的。”
思雅也开口说道“娘娘对四阿哥如此妥当，四阿哥也是知晓的，胤禶还告诉臣妾，四阿哥曾经悄悄告诉过胤禶，他最喜欢额娘了。”
皇贵妃听了这话果然神情缓和了下来，宜妃也给了思雅一个感谢的眼神。
皇贵妃“好了，皇上心意已决，自然不能更改了，你们便回去好好准备吧，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我便不送你们了。”
宜妃忙笑道“哪敢让娘娘送我们，我们这便告辞了。”
思雅便跟宜妃一起出了承乾宫，因着路程相似，两人还友好的交流了几句，到了储秀宫门口两人这才分开。
秋苹出来迎接主子，看见思雅的红眼圈登时唬了一跳“这是怎么了，主子怎么哭了，可是皇贵妃娘娘难为主子了？秋橙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一边说还一边瞥向秋橙。
请安这事一般是秋橙和秋苹两人换着陪思雅的，今日便是秋橙伺候的。
思雅率先回了后殿，秋苹两人连忙跟了上去，等进了屋，秋橙这才哭丧着脸将贵妃的话一一说了出来“皇贵妃说皇上的意思是四五六三位阿哥年纪正合适呢。”
秋苹听了这话也是气的不行，偏偏又不敢反驳皇上的话，只气氛的小声说道“那咱们阿哥身体还不好呢。”
秋橙也跟着嘟囔到“就是，皇上不缺阿哥这一个儿子，可咱们主子可就这一个孩子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