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您要是吃不完的话，可不可以......”
盛泽丞顺着他视线看着已经快见底的东坡肉上，不禁好气又好笑，“你小子贪吃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话是这么说，但知道他跟着自己从早忙到晚，肯定也还没吃饭。
正好盛夏带来的分量又很充足。
盛泽丞从抽屉里翻出副一次性筷子，丢在他面前，“分你一半。”
阿斌感激涕零，“不用不用，我就蹭口东坡肉就好！”
说着，急不可耐地吃了一口。
他立刻就理解了为什么刚才老板会吃得那么陶醉。
东坡肉不只是闻着香，吃起来更香。
软糯的肉块用舌头一抿就会化开，热呼呼地铺在舌头上，鲜美的酱汁充盈了整个口腔。
阿斌忍不住嗷嗷叫：
“这也太好吃了，我这辈子从没吃过这么美味的肉！”
盛泽丞在旁连连点头。
无论这道菜是不是出自自家人之手，平心而论都是道不可多得的美食。
见他一直嚼着舍不得咽，盛泽丞想提醒他吃完赶紧走。
下一秒就听见阿斌愤愤地来了句：“我要是有这手艺，还怕何元清那王八蛋要挟吗！”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盛泽丞愣了一下，脑海里有个想法破土而出。
他缓缓地转头，将视线落在正站窗边看风景的盛夏身上。
第9章 救星来了
大厨集体出走，盛家元气大伤。
盛泽丞拆东墙补西墙，紧急从其他地方抽调厨师，好一顿安排才终于让所有门店正常营业。
可老字号本来就注重口味，前来光临的食客也大多挑剔。
很快就有人发现了问题。
盛夏跟着盛泽丞来到市中心的天荟阁总店，前脚刚进门就听见有客人在闹：
“你们故意敷衍老子啊！这佛跳墙明显没以前好吃！”
男人声音洪亮，一副大嗓门嚷嚷得整个餐厅都听得见。
在场客人纷纷伸长了脖子看热闹。
店长在旁手足无措，代理主厨葛兴安则在旁赔不是。
佛跳墙作为店里的招牌菜之一，之前都是主厨王威在做，现在王威跟着何元清走了，他只能硬着头皮上。
没想到一下子就被刁钻的食客吃出了区别。
男人还在不依不饶，葛兴安额头沁出冷汗，生怕事情越闹越大。
他和店长交换眼神后，刚想提议全额退款，偏头看见盛泽丞带着人走进来。
两人忙站直身体：“小盛总。”
说着，葛兴安目光转向盛泽丞旁边的妙龄女子，对方戴着墨镜看不清相貌，只依稀觉得有些眼熟。
一时摸不准对方什么身份。
但区区一个女娃，总不可能是来救场的。
双方简单打过招呼后，盛泽丞问起事情缘由，葛兴安照实说了。
男人也看出真正主事的来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没好气道：“你们就说这事怎么办吧！”
盛泽丞拧紧眉头。
口味固然因人而异，但今天这出闹剧主要责任在餐厅。
他第一反应也是和葛兴安想的一样：退款，息事宁人。
可是......
盛泽丞余光扫过旁边正在看热闹的客人们，嘴角越抿越紧。
一旦开了这个头，其他人难免会效仿。
生意都没法做了。
“快点啊！”男人催促。
盛泽丞咬咬牙，想着先退款解决眼前这个麻烦再说。
在他开口前，盛夏的声音先一步响起：“我们重新给你做一份。只是佛跳墙烹饪所需时间较长，劳烦你晚上再来一趟。”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如果到时还是不满意，我们按菜单价三倍赔偿给你。”
三倍？！
男人眼睛一亮。
天荟阁的定价不菲，他也是有约会时才来打牙祭。
三倍赔偿可是有五位数了。
但他到底还没被馅饼砸晕脑袋，看向盛夏迟疑道：“你说话能作数吗？”
“能！”盛泽丞果断出声支持。
既然盛夏都这么说了，他做哥哥的没道理泼冷水。
反正最差的结果无非就是三倍赔偿，他们家又不是赔不起。
男人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留下联系方式后带着女伴扬长而去。
店员在前厅安抚其他客人，盛夏一行人去了后厨。
前脚踏进后厨大门，葛兴安就忍不住自责道：“都怪我学艺不精，连累了大家。小盛总您放心，这次我一定做好！”
盛泽丞看了眼盛夏，伸手将葛兴安拦住：“你歇会。”
挽起袖子准备开工的葛兴安：“？”
还没等他想明白什么意思，旁边的盛夏已经取下墨镜，穿戴好厨师服，开始寻找需要的食材。
葛兴安认出了她，但也更加觉得荒唐。
“不是......这......盛小姐会做佛跳墙吗？！”
佛跳墙有“天下第一汤”的美誉，多次作为国宴菜招待重要人物。
其特点一个是贵，一个是繁。
因为它需要用到二十多种昂贵食材，烹饪过程更是繁琐至极。
葛兴安实在无法想象让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千金来做这道菜。
这不是摆明了胡闹吗！
盛夏环视厨房一圈，将鲍鱼、蹄筋、海参、鱼唇、鸽蛋、元贝、螺头、鱼肚、瑶柱等等需要的食材集中摆放好。
转头瞥了眼葛兴安：“看好了，我只教一次。”
她说话的语气平淡，但莫名带着股不容抗拒的气势。
葛兴安愣了愣，阻扰的手突然怎么也抬不起来。
灶台上已经有炖好的鸡汤，盛夏掀开盖看了眼，另起锅煎了一条鲫鱼放入其中。
等火候好了后，用细腻的纱布过滤两遍，得到一锅乳白色的奶汤。
再在奶汤里加入鸡肉香料以及老冰糖，继续文火慢熬。
趁这个空档，她接着开始炒酒。
葛兴安在旁看着，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凝重。
炒酒是使用正宗的绍兴黄酒，把黄酒煮沸点燃，让酒里的乙醇充分燃烧掉。这一步看似多余，实际却是制作正宗的佛跳墙金汤至关重要的步骤。
只有这样做出来的佛跳墙才不会酸。
葛兴安暗自心惊，这个细节只有经验丰富的老厨师才知道。
这位盛小姐......
难道真是他看走眼了？
盛夏将处理好的黄酒倒入汤中，按照传统做法蒙上荷叶继续熬煮，腾出手来处理材料。
将鱼唇切成块状，连同葱姜和花雕酒一起倒入开水锅中去腥。
鲍鱼的处理相对麻烦些，需要改花刀。
只见她持刀的手腕翻转，转眼间鲍鱼的边角就被剔得干干净净，表面齐齐划着规整均匀的格子花刀。
葛兴安忍不住脱口而出：“好！这刀工绝了！”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别看盛夏切得迅速，但实操时需要根据鲍鱼的大小决定每刀的宽度，垂直切横刀和竖刀。
不仅要切得整齐合一，让刀痕的间隔之间形成大小均匀的格子，而且要深浅适宜，正好切到整个鲍鱼的三分之二才行。
太浅了花刀不明显，太深了肉则会散掉。
只有每一步做到位，最终才能呈现出如此完美的结果。
葛兴安感到不可思议。
他入行近三十年，都远没有如此精湛的刀工。
而这位盛小姐，他记得貌似才二十出头吧.....
这么一想，葛兴安再也没了轻视的心思，挥手将旁边笨手笨脚的小厨师们赶走，自己亲自给盛夏当起了帮厨。
等食材处理完毕，灶台上的金汤也熬制得差不多了。
佛跳墙好不好吃全靠这一碗金汤，在煨制过程中几乎没有香味冒出。
反而在煨成开坛时，盛夏只不过略微掀开了荷叶一角，就有醇香浓厚的香味扑面而来。
香得葛兴安一激灵。
不说别的，单这香味就比王威做的要浓郁百倍！
葛兴安按捺住心里的激动，找了个小本本亦步亦趋地跟在盛夏身旁记着。
这一刻他只恨不得自己能化身摄像机，把她的一举一动都记录下来。
盛夏往坛中加入鱼露和酱油调味，又依次加入食材。
既然葛兴安有心学，她也不藏私，做到关键步骤时还时不时提点几句。
盛泽丞在旁诧异地看着这一幕。
别看他在前厅时毫不犹豫力挺盛夏，可心里终究是有些没底。
毕竟佛跳墙可不是什么家常菜，要做好难度系数极高。
如今看见向来倔得慌的葛兴安如此低姿态，他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
天荟阁，有救了！
第10章 合法，但有病
傍晚时分，男人准时到店。
为了避免餐厅耍赖，他这次特意带了两个兄弟。
“华哥，他们真的会说话算数吗？”
同伴看着餐厅里低调又暗含奢华的装饰，无意间瞥见角落里身强力壮的保安，心头忍不住打鼓。
李华也有些发虚，但想想现在可是法治社会。
盛家再家大业大，总不能强迫他们说好吃吧。
当然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留了一手：“你那台微型摄影机现在开着的吧？”
“放心，正常运行中。”
得到肯定答复后，李华这才挺直腰板，昂首阔步来到了前台。
前台小妹一眼就认出了他，“李先生，佛跳墙烹饪所需时间较长，还需要再熬煮半小时。我先带您去包间休息好吗？”
前台语气温柔，让人如沐春风。
李华也挑不着错处，点点头带着同伴去包间。
他们前脚刚离开，后脚霍远川就和朋友走了进来。
“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这吃饭了？”谢子钰和他并肩走着，二丈摸不着头脑。
天荟阁总店离公司足足有四十公里，路途遥远又车多人多，也就是他仗着老板身份能早点下班，不然两人非堵路上不可。
霍远川没回答，谢子钰对他这副死鬼德行也习以为常。
他打量着店内稀松的客流，兀自感慨：
“说起来，我也是很久没来天荟阁了。没想到现在总店已经落寞成这样，都饭点了才坐不到十桌人。
要知道我们小时候盛老爷子还掌勺时，那可是晚来十分钟都要排长队的！”
伴随着谢子钰的嘀嘀咕咕，两人在服务员的躬身引导下落座。
“两位先生，请问需要点些什么？”
霍远川快速浏览了遍菜单，没找到三丁包的踪影，只在角落里看见了糖醋排骨。
他果断点了勾选，然后示意服务员把菜单递给谢子钰。
这番骚操作看得谢子钰一脸懵逼：“你拉着我开这么远的车，就为了来吃道家常菜？？？”
霍远川心安理得地点点头，“有问题吗？”
谢子钰一副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
盯着他看了半晌，最后愤愤给了评价：“......合法，但有病。”
为了表示自己的愤怒，确定是霍远川请客后，他毫不客气地点了一大桌子菜。
毕竟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要是吃不完就打包带走。
霍远川看出了他的意图，嗤笑道：“一桌菜而已，至于吗。”
谢子钰痛心疾首：“霍大总裁你当然不懂我这种穷苦人民的痛，难得来一次高档餐厅，当然要吃个够！这一桌可是我两个月的工资了！”
“......”
霍远川薄唇微启，“谁让你执意当律师，还不如回家继承家业。”
说到这个，谢子钰不禁唉声叹气。
“我从小就立志做个奸商，学法就是为了更好地钻法律的空子。
没想到司法考试真的太难了，我考了六次都没通过，到现在还只是个实习律师！
因为这事，我都被家里人嘲笑好几年了......
嘿，我还偏就不信邪，今年我确定肯定以及一定会考上的！”
类似的豪言壮志，霍远川已经听过很多遍，耳朵都快起茧子，熟门熟路地当成耳旁风略过。
就在这时，包间门被轻轻敲了两声。
上菜了。
服务员端着餐盘走进来，红亮油润的糖醋排骨精致地叠放在上面，热腾腾地冒着肉香味。
霍远川却皱起了眉头。
这香味似乎和他昨晚闻到的不太一样？
他拿着筷子浅尝了一口，顿时眉心皱得更深了。
天荟阁出品的这道糖醋排骨虽然还算美味，但远没到惊艳的程度。
霍远川一时间竟拿不准是自己期望太高，还是盛夏的厨艺真要比店里的好？
谢子钰吃了几口，随即也放下了筷子。
嘟囔道：“这味道怎么一天不如一天了？”
说到这里，他想起什么。
抬头看向霍远川揶揄道：“天荟阁再这样下去估计开不长久咯，你身为人家女婿也不帮帮忙？”
“马上就不是了。”霍远川眉眼冷淡。
他让人准备和盛夏的离婚协议书一事，谢子钰也是知情的。
但这并不妨碍他挖苦好友，故意掐着嗓子指责道：“霍总你好狠的心呐！”
霍远川轻飘飘地看他一眼：“那要不你去帮？”
谢子钰脸上的笑容僵住。
天荟阁如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个烂摊子。
惹不起，溜了溜了。
谢子钰开始老老实实埋头吃饭。
只是这菜的水准实在不高，他吃着也没什么胃口，想想后面还没上齐的半桌子菜有些头疼。
早知道不点这么多了，他打包带走也是很耗体力的。
谢子钰吃得百无聊赖，包间门再次被叩响，他甚至懒得抬头看新上了哪道菜。
服务员也识相，放下菜品后立即安静离开。
可就在门即将被关上的瞬间，一股浓烈扑鼻的鲜香味被风吹进来，以横行直撞的嚣张姿态席卷了整个包间。
谢子钰为之一振：“什么味道？！”
几乎同时，霍远川也抬头朝门外望去。
只见有人端着青花瓷炖盅快步走过，余香缭绕。
服务员顿住脚步，不用找同事确认她也知道那是什么，毕竟早在后厨端菜时她就已经被馋得不行。
当即笑着回答道：“是我们店里的招牌菜――佛跳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