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经理最近辛苦些,多操些心。”
郁清声音平缓,听不出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但是语气却是不容质地。
“好的,郁总。”詹经理心里舒畅,赶在吴应开口前应下。
机会是靠抢来的,今儿这权她接了,谁也拦不住。
虽然郁清说的是最近,但是在座的都清楚,哪怕是肖总监明天再来,这权也要分出去一半。
吴应也没想到,这个年轻的总裁入职第一天就刀了一个高管。
得罪了他们,郁清不怕以后公司的心拢不到一块去吗?
他神色不定,看向裴诗鸢。
肖总可是裴总的舅舅,她不会不管吧?
裴诗鸢当然不会管,她专心致志地盯着桌上的文件在放空。
任凭吴应的眼神把她射了个对穿,她也不插话。
这可是她掉了半个月头发骗回来的经理人,郁清要是跑了,受苦受罪的可是自己了。
况且,自己任职的时候,肖天泽这老东西可没仗着她妈给自己使绊子,摆长辈谱。
活该。
“吴总监有话要说?”郁清挑眉。
吴应自然不愿意当那个出头鸟了,但是其他人默不作声,只能他硬着头皮上,他轻咳了一声,“我只是觉得这事当这肖总监的面商量会更好一些吧?”
“那我们原地放假,等肖总放假回来吧。”郁清轻勾唇角,眼神却毫无笑意。
古人云,投桃报李。
詹经理现今已经是坚定的总裁一派了,她啧了一声,“这毕竟不是个人公司,大家还要吃饭的嘛,不然放假这段时间的工资奖金让吴总监负责好了。”
这下,吴应也不说话了。
他心里气得很,当初一个个都反对换老板,现在倒是都装哑巴做老实人了。
这话题算是过去了,郁清也没管有人在底下发消息的小动作,目标直指裴计。
“裴经理的中午交到这儿来的工作计划和业绩报表……好像不太标准?”
“哪里不对了?”裴计呵呵一乐,阴阳道:“我也来半年了,一直都没什么问题啊。”
他特意卡了时间交,根本不觉得郁清这么一小会儿能看出什么端倪来。
“‘泽泰’这款感冒胶囊的抽检合格率什么时候达标的?”郁清说话缓慢,但是手上的力道却不小。
几张纸被拍在桌面上发出声响,吓得旁边昏昏欲睡的裴诗鸢打了个激灵。
裴计后脑勺冒出一层冷汗,“百分之99.5,郁总是之前不是做这方面的,自然不懂。”
“不是百分之99.3?”郁清微微歪头,让身边的秘书把这一叠字复印件传了下去。
拿到手,裴计才发现这不止有自己给郁清的那一份。还有另外一份真实版本的,她分明是已经查清了,才来问的自己。
他稳住情绪,辩白道:“只是差了百分之0.2而已。”
裴诗鸢却是清醒了,她虽然也才入职半年不到,但是药品合格率有多重要,这是她爹耳提面命的事情。
这裴计就是个活生生的草包。
但是一想到这种纰漏是在自己手头出的,裴诗鸢砸吧砸吧嘴,没敢开口,生怕郁清给她也训了。
桌上几人面面相觑,数据作假可不是裴计一个人能完成的,整个质检部上下都免不了一通大换血。
质检部的总监攥紧那两张纸,脸色铁青。
他确实没参与,但是治下不严,肯定是会被牵连。
郁清露出开会以来的第一声笑,“这可不是我说了算。”
她顿了顿,“我怀疑裴经理为了收取超额回扣从而参与数据作假,造成公司巨大的经济损失。”
裴计已经拍桌子站起来了,“你他妈别放屁,讲这话你有证据吗?”
郁清也不恼,“当然,我只是合理推测,这件事还是要专业的人来处理。”
说罢,会议室的门被突然打开,几个便衣男子掏出证件,对着还在挣扎的裴计道:“麻烦您配合调查。”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裴计被带走,对郁清来说仿佛只是顺手解决了一件小纠纷,她送走了办案人员,然后不慌不忙地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继续。”
气氛凝滞了一会儿,整个会议室只听见郁清在翻文件的沙沙声,阳光斜斜地倾洒下来,翻页的时候折射出一道暗金色的光映在她脸颊上,将其割裂成一明一暗两种颜色。
众人埋头都不做声,有几个人缩紧了脖子,生怕头上悬着的那把刀掉下来。
谁也不敢说自己就是干净的,只看上面的人会不会追究而已。
郁清扬了扬眉,“怎么,大家是在等我汇报工作吗?”
“那我先来了,”坐在裴诗鸢手边的一个中年男人抢在前头张了嘴,他发鬓斑白,桌前的铭牌上写着财务部总监—段巍。
有人开头,后面的讨论顺畅了不少,别说是挑事,就连说话阴阳怪气的人都没有了。
一直熬到了会议结束,都不见郁清再发难,裴诗鸢甚至听到了有人长舒一口气的动静。
她原本还想中途溜走,被这么一震慑,临了才发觉自己把画展这事忘了。
等到最后一个高管走出去,裴诗鸢清了清嗓子,问道:“那个数据你怎么来的啊?”
郁清虽然前些天就居家开始办公了,但是这些东西连公司的骨干都没注意到,裴诗鸢很难不神话郁清。
“看数据的时候,找姜氏的质检总监帮了些忙。”
郁清的语气太过于坦然,裴诗鸢久违地沉默了片刻,忘了人家有大佬帮忙的,她劝道:“你可别在外面这么说。”
“嗯?”
“他们会说你靠男人的。”裴诗鸢的圈子里,这种说法可不少。
少见郁清也有这么蒙的时候,裴诗鸢的大小姐气势又足了起来,老道地摇摇头,“咱苏市圈子里都知道你,但是外人不知道呀,以后他们肯定会说你靠着姜总才有成就的。”
郁清眯起眸子,“金狮地产的总经理是前董事长提拔起来的,郜林零食的总裁起家也求了不少同行帮忙,甚至天宇的白总也是老婆一手带起来的。”
“但是我好像从来没有听过他们有种靠男人,靠老婆的说法啊?”
裴诗鸢被问住了,她微微张嘴,“……好像是哦。”
“但我是一个女人,所以我的人脉资源不可以是个男人,更不可以是我的恋人。”郁清微微一笑,总结道:“这是什么狗屁说法?”
头一次听郁清说脏话,裴诗鸢绷住嘴唇,反映了好一会儿,似乎有些明悟,“是这样的……”
郁清整理了一下文件,临走前又送了她一句,“道德感和枷锁都不用太重。”
……
本该是他们这边放下马威,结果被一个女人劈头盖脸地数落了一番,吴应神色郁郁。
“段总倒是投诚得快。”
眼见着电梯停在了财务部所在的楼层,段巍才回他,“这上面怎么变动,那都是董事会要管的事。对咱们来说,上头的老板越有能力才越舒服。董事的那些空头支票,到底也都是虚的。”
“可她毕竟只是个二三十岁的毛头丫头,在陆氏再有本事,也不能代表能管得好咱们公司。”
段巍回头,“你要是现在还这么认为,那我也无话可说。”
到了人事部,吴应犹豫了一下,问道:“小房,听说你今早先接待的郁总?”
“是的。”
“感觉如何?真和大家说的那么厉害?”
房筝斟酌了一下,低声道:“郁总能被请来,肯定是有她的过人之处。”
吴应冷哼了一声,“你倒是会说话。”
但是她这意思,不就是在暗示郁清名不符实吗?
当一个人的主观意愿过于强烈,就会愿意相信那些符合自己期望的话,或者说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分析别人的话。
房筝站在吴应身后,微微扯了一下唇角。
吴应的能力不错,但是人很轴,房筝在他手底下干活和他理念总是有冲突。
怎么今儿请假的不是吴应,不然自己没准也能和市场部的詹经理一样上去了。
不服气最好,她就盼着吴应多犯几次蠢。
*
因为是刚刚入职,除去需要交接的工作,有一些流程也要重新熟悉。
等到郁清忙完,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她这才腾出手来回复消息,和姜行之的上一条消息停留在九点,他问晚上要不要吃点宵夜。
郁清思虑了片刻,往常这个点他们应该睡了,消息过去把他吵醒了就不好了。
她快速地收拾了一下公文包,下午让秘书正常点下班了,而出行的车还没腾出空来去买,只能祈祷这个点的出租车好叫一些。
因为规模比较大,以及为了顾及生产厂的地理位置,公司的位置就比较偏远。
公司的外围是一片片重叠的小山,在昏暗的雾霭遮挡中变成暗灰色,看不真切。树林茂密中有一条长长的柏油路直通山间与市内,路边一侧的高耸的梧桐遮住了星月,连风都挡得严实。只有几只飞蛾扑腾在两侧的路灯下,也勉强算有些生气。
再有半个月就正式入秋了,昼夜温差有些大,单薄的衬衣贴着肌肤丝毫没有保暖的作用,郁清禁不住打了个喷嚏,亮着的手机屏幕上显示叫车等待中,排队3/7。
万籁寂静之中,突然有脚步声逐渐逼近,郁清后背一僵,各种凶杀案的讲说开始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重映,她手里攥着边角分明的公文包倏地转身,故作凶恶的目光在撞到另一双熟悉的眸子时顷刻消散。
“你怎么来了?”
姜行之先是把外套披在她身上,然后自然而言的接过公文包,“接你回家吃宵夜。”
副驾驶的座位上还有一个暖包,郁清放到了大腿上,温度刚刚好,她明知故问:“给我准备的?”
“嗯哼。”
“可是好像不太热了,”郁清微微蹙眉。
姜行之正在给她扣安全带,闻言抬起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她双手环住自己的腰身,有些发凉的脸贴在他胸膛,狡黠道:“还是这个比较暖。”
安全带的卡扣声响起,姜行之轻轻笑了一声,在她发鬓间印下一吻。
……
宵夜很是清淡,所以郁清毫无负担地吃积食了。
姜行之揉着她的胃,听她窝在沙发上哼哼唧唧,捏了捏鼻梁,反省道:“今天做得太多了,下次少做一点。”
这锅他也能背,郁清是万万没想到的。
她乐不可支,躺在姜行之的腿上,这种死亡角度看过去,下颚线还是那么完美,不减丝毫美貌。
索性这会儿也睡不着了,她对着姜行之勾了勾手,“我们换别的法子消食吧?”
*
裴诗鸢所承诺的甩手掌柜,被她贯彻的很彻底。
除了配合调查裴计的事情以外,这一周都没怎么出现在公司。
所以鲁福来了几次都没见到她,只好把目标投向了郁清。
“郁总,鲁先生想见您。”秘书陈光犹犹豫豫地走了过来。
郁清头也没抬,“这是我二次提醒你了,无关人员按程序来。”
鲁福虽然是裴诗鸢的姑父,但是本身没有任何职权和股份,根本不算公司内部人员。
陈光看起来也有三十多岁了,行事作风不像是裴诗鸢会喜欢的风格,郁清猜测应该是裴量招的。
能力一般,而且处事有些拎不清,亲缘关系的思维太过于固执。
郁清本意并不想在刚入职的时候就来一场大换血,容易造成公司内部的不稳定,所以说话已经很是收敛了。
但很明显,这个颇有资历,很注重自我的秘书并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午饭时间,郁清坐在公司的餐厅,刚掏出手机准备摸一会儿鱼,面前的光突然被遮住。
她抬起头,鲁福正僵着脸坐在她对面。
“郁总,您日理万机,可真是难见啊。”
郁清的视线撇过高层特供餐厅门口的秘书,含笑道:“确实。鲁先生有话直说,我还有十分钟的午休,希望您尽快组织语言。”
鲁福不信郁清不知道自己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耷拉着眼皮,“那我也就开门见山了,前几天小计的事情,我都听说了。”
“但是那药毕竟也没到上市阶段,郁总安的罪名委实有些太重了吧,况且他也是一时糊涂。”
“小计这孩子,也是你们裴董看着长大的……”
可能是看郁清的反应平淡,鲁福说着说着开始拿裴量压她,话题话外都暗示着这是裴家的内部事务。
但他如果真搞定了裴量那一关,也不至于还要来求郁清。
郁清唉声叹气,“说到底,我也只是个打工的,这件事我还真做不了主,不如您直接联系董事长吧?”
这个董事长指的是裴诗鸢,鲁福面颊上下垂的软肉抽搐了几下。
自己要真能找到裴诗鸢,哪还会上来自取其辱?
这摆明就是两人在踢皮球。
他费劲巴力地入赘,给儿子改姓,为的是什么?
可不是现在像丧家之犬一样被裴家抛弃。
这一瞬间,怒火和不甘燃烧着他的理智,或者说在他决定带着水果刀来公司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不会思考了。
第63章
刀锋凌厉,在阳光下泛出尖锐的光泽,刀尖直直的冲着郁清的脸色扎去。
餐厅的高管不少,虽然都在窥视两人的交谈,但是任谁也没想到鲁福会突然发难。
“郁总!”
也就是顷刻之间发生的变故,还没等他们站稳身子,就看见鲁福连带着他的刀具被掀翻的桌子砸倒。
郁清收回脚,餐盘翻落,汤汁却一滴都没沾到她纯白色的西装裤上。
而鲁福平日养尊处优惯了,又顶着一个便便的肚子,现下连起身都成了慢动作。
餐厅里几个反应比较快的员工,已经小跑过去把他压了下去。
鲁福肥硕的脸被挤在地板上,他哼哧哼哧地挣扎着,说话都有些艰难,一张嘴还有口水不受控地淌了出来。
吴应正好负责按着鲁福的脸,看到这一幕恶心的直翻白眼,但是又怕鲁福反扑,只能木着脸往窗外瞅。
郁清抓着手机慢慢走了过去,撇了一眼地上的刀具,对姗姗来迟的保安道:“别碰那个,直接报警就好了。”
然后才无奈地俯视着鲁福道:“来之前功课没做全吧?不太巧,我练了点防身术。”
“害,这下你跟你儿子应该也能团聚了,我这也算帮你的忙了,你可得记恩啊。”
……
可能是上次来记熟了路,警察这次的速度很快。作为直接当事人,郁清也要跟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