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说不可以让美强惨黑化噢——折桂小神仙【完结】
时间:2023-04-12 14:54:37

  不重要么。
  谢今朝将这几个捕捉在手心的字眼反复揉捻,眉心渐渐浮上寞寞之色,苦笑道:“难道在谙谙眼里,哪怕我与旁人风流尘寰,也只是不必在意的小事吗?”
  “殿下又一定要顾左右而言他吗?”卫时谙看着手腕上系着的玛瑙红绳,还是某一日他不知从何处得来,趁着晚间相赠与她的。
  她还记得那时他的脉脉深情,还记得耳旁的温声软语,只是想来果真如同当时所预测一般,这段时日并不长的感情,当真经不起一丝一毫的挫伤。
  至少她是个自私的人,万事只求个坦荡,做不到原谅。
  “殿下颖悟绝伦,是拒绝也好,迎合也罢,自然千般衡量万般取舍,才能得出最终的答案。那公主是去是留,是殿下的事,而弄清楚这颗血痣,是我的事。”
  “故我以为,殿下留着这血蛊在我体内至今,绝非巧合。
  “若殿下觉得,欺骗隐瞒也能是小事,那不过是变心而已,又能算得上什么大事呢?”卫时谙收回目光,“我又何必太在乎?”
  “总归殿下做任何事都有你的考量和打算,都不必同我说分毫。而我不论有什么动作,都在殿下所控的方寸之中,都逃不过殿下的了若指掌。”
  “从我嫁入东宫的第一日起,无论少艾还是这景福殿的所有宫官,都会将我所做的任何事事无巨细一一报与殿下,她们是忠心的侍从,这一点无可厚非——”
  卫时谙回想着这小半年里的滴点细微,“但也正因如此,昀黎在数月前便瞥见了我颈间的那粒红痣,也知道它究竟意味着什么。只是碍于不可破了殿下的打算,故而才对我闭口不提。”
  “她不说,殿下也不说,那究竟谁来说呢。还是等我不日这么走了,再在坟茔前道两句不得已,总归我也是亡魂一个,听不见了。”
  望着谢今朝的脸色越发苍白,卫时谙略过他收紧的指骨,笑容失真而苍凉:“殿下,你是不是也经常觉得,身边有好多人,但是似乎静下来想一想的时候,发现自己到头来,还是一个人。”
  “在那么些人里,也找不出一个能说一说体己话的人。”
  “找不到那样一个人。”
  她复而抬起头来,再直白不过地望向立在榻下的谢今朝:“不过,换谁来当这个太子妃,我想殿下应对的方式也都是一样的我在这其中,算不上独一份,也不特别。”
  “只是既然如此,我与殿下就不该再谈什么感情,更不该做任何所谓生死相守无可分离的承诺,建在危墙之上的林立高阁,怎有不塌的时候。”
  谢今朝闻言再向她看来时,眼尾已然攀上隐忍泪意下泛起的红,和看到尽头却无法挽回的窒息。
  卫时谙看着那长睫闪烁的光亮,仍觉讽刺,复而未因他的神情有半分的留情:“倒不如遂了殿下原本的意思,我这个人是生是死都不必要,只要将军府站在东宫门下,只要我阿爹听凭差遣,便足够了,不是么?”
  “殿下倒不若早些便同我说。我亦不是蛮不讲理之人,蚂蚱拴在一条船上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虽说拿我的性命做胁迫多少有些不厚道,但谋大利在先嘛,只要殿下肯说,大不了过些日子,我总能理解的。”
  卫时谙摊了摊手,无奈道:“只是如今作弄得这么一副不上不下的样子,算个什么事儿啊。”
  到头来,还是我一个人自苦罢了。
  谢今朝垂下眼睫,想她的确足够聪慧,也有足够的脑力逻辑,只需一点线索,便能将他所有肮脏的手笔捋干净。绷紧的指节在一瞬间失了力道,他怔忪着开口:
  “谙谙……是我错了。”
  “所以殿下的确如我所言那般,是想拿我当做威逼我爹的筹码,必要之时便成一枚弃子也在所不惜。”卫时谙顿了顿,又做补充道:
  “我不否认殿下此前对我的情意,只是我于殿下的大局而言,还占不得太多比重,也不应占太多比重。”
  “只是有一点我想知道,殿下将我抱在怀中,亲吻我脖颈的时候,到底是情动在先,还是在对着那颗蛊痣踌躇不定?”
  “情动是真,”谢今朝无可承认,“犹疑也是真。”
  “只是我并非想着如何算计,而是尚不知该如何弥补我已犯下的过错,如何在谙谙知晓之前,将这枚蛊痣消去。”
  卫时谙了然一笑,“故而那时殿下同我说的有愧,便是指这个?”
  “是。”
  “那殿下可知这蛊如何得解?听昀黎所说,若是寻不到解法,我最多只能养它个一年半载,如今看来似乎也不剩下多丰裕的时间了。”
  “殿下总归不至于真要送我上黄泉路吧?”
  “解法有一。”谢今朝几经思量,终是无可避免要说出口:“便是……”
  “行云雨事?”
  卫时谙站起身来,缓缓踱至谢今朝身前,神色有些微的好奇:“我与殿下日日共枕眠,缠绵的机会不算少,想来机会不是就在殿下眼前么?”
  “我不愿迫你,若操之过急,恐隐瞒不下,更徒生嫌隙。”
  “我与殿下此前夫妻恩爱,也是迟早的事。更何况,我虽有些怕,也并非有抗拒之意,殿下如何便停了手?”
  她的眸光越发逼人,“是不忍我,还是日里后悔那蛊毒,临到跟前却还是舍不得?”
  “谙谙!”谢今朝喉头似哽着碎雪,万般辩驳不得,只握着她的双肩却堪堪不敢用力,压着声线,“没有不舍,更没有算计,是我的错……”
  “是我的错。”
  “我确是在此前欲以你为胁,意图笼络卫将军,但自我明白心意后,每每与你相拥届时愧意与悔意,只思虑如何得将那蛊毒消解,再无利用之心。”
  “我对你的感情,从来不是假的。”
  是啊。
  谁说就是假的呢。
  卫时谙一寸一寸抽离自己,未曾点头应答,也未曾摇头说句不是。她仍旧保持着昂着头颅的模样,轻声道:
  “殿下,长明灯灭了。”
  你对我的感情不假,我亦不愿多疑。只是在任何有关将来的事面前,都没有我的位置。
  那抹单薄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谢今朝方才抬头望向那灯台上早便熄了火光的长明灯,还泛着积夜的冷意,看得人心口涩疼。
  遗憾复遗憾,潦倒复潦倒。
  离了景福殿,卫时谙因千般缘由,也没了用膳的念头。思来想去绕去了东宫后的一处不常有人去的小池边,抱膝坐在了岸处的石阶下。
  那时她初来乍到,虽说再如何小心翼翼,也免不得好奇而四处打量。这处挖出来造景的小池塘也便是如此发现的。
  被人清扫得干净,但东宫本杂役宫官便不算多,这儿还算个冥想的好地方。只是那些时日既忙碌又颇为紧张,有这想法也没这精力。
  当下却反倒清闲了。
  卫时谙望着那池塘上的枯荷,还依稀能看到去年夏时的影子,如今寒冬未去,还是影影寂寂,在并不宽阔的水面上倒出蜿蜒的崎岖。
  她将下巴搁在弓起的膝上,如是长叹了口气。谁料系统却能在这时候蹦出来,在这旷静无人之地尤为令人心悸。
  【唰(高级出场音效)——】
  平日里听着多少带些喜感的声响,在此刻看来也未觉半分开朗的迹象。卫时谙有些疲惫地皱着眉,不等系统有什么话说,便先开了口:
  “你该不会这时候哪壶不开提哪壶吧。”
  “我现在没心情做什么任务。”
  只是系统难得一见得正色,少了同她斗嘴耍快的心思,闻言只发出了一声气音,道:
  【你快别说了,上回的任务还被你怠工弄得黄了,统子我现在上哪儿给你派任务去。】
  【不是我说,宿主你也别太难过了。我早不就和你说了,他们那都是一场游戏里无关紧要的角色,宿主的任务就是按我指派完成终极目标,然后咱们就桥归桥路归路,一切都结束了。】
  【惨子也好,旁人也好,不过只是宿主你达到目的工具而已,就想统子我的程序和设定一样,实在没必要投入那么多真感情。】
  【结果,都是一样的。】
  卫时谙静静听着,半晌倏尔一笑,倒是叫好不容易正经一回的系统摸不着头绪,不住问道:
  【你笑什么?】
  “我笑你的程序是不是不太完全,连我、我们和你的区别都分不清。”她抬起头,看向被四方高墙圈起来的方寸天空,连一只家雀也不愿飞入其中,“是你将我无缘无故带入这片虚虚实实的世界里,告诉我唯一的目标和要执行的每一次任务。”
  “但你似乎忘了,我和你不一样,我是人,没有程序,也不是机器。这个世界我甚至不知它存在于哪一个空间之中,但这也丝毫不会影响我所接触的每一个,都是活生生的人。”
  “我们有血有肉,又怎会没有自己的感情。我当然知道我最终需要做的是什么,但那些我眼睁睁看着死去的人,和每一滴流下的泪都刻在心里,告诉我根本没有那么简单。”
  她顺手拾起一粒小石头,抛入水中,发出一声叮咚清响。
  “你看,就像这石头,也在清清楚楚同我说,这一切绝不是虚妄的臆想。正因为他们是人,所以每一次完成任务都像是在刀尖戏舞,恐有突变。”
  “就好比人从来不会照着医方子害病一般,他们也会因一点一滴的不对而扭转形势,不会和你一样,照着一尘不变的程序与设定日复一日地走。”
第八十三章
  “所以他们做不到, 我也做不到。”
  【可宿主之前完成的任何一次任务,就算不是十全十美, 也至少是有惊无险, 只要照着这样的势头下去,结果也肯定是八九不离十成了。】
  【结果倒是好,宿主这么真情实感地和惨子闹成这么横竖不是的样子, 原本过了多久才把惨子的心门敲开,这下岂不是前功尽弃?】
  卫时谙唇角的笑意更甚了些,无畏地眯了眯眼。只是笑着笑着,便觉有些无力与苦涩:“是啊,我那样真心实意地与他相处, 可他也并没有要同我交心的意思。”
  “就好像, ”她被天上的浮云吸引去了目光,“就好像只有我一个人沉浸在这场戏里,而我对于他而言, 就只是一个消遣而已。陪我演一演, 让我陷入其中后又给我当头一棒, 说不需要也就不需要了。”
  “或者说, 我与他的萍水相逢, 发乎彼此利益, 感情本就是不必须的东西。”
  “我突然觉着, 或许你找错了人呢。我实在不适合做什么救赎的活,它既主观又虚无, 没有人能够定义, 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定义。”
  “他是一个工于心计也善城府的人, 我是在此前从未与他有过交集的人, 更何况还换了个里子, 照理我被耍得团团转也是应该的。”
  卫时谙顿了顿,“我没有上帝视角,他的心不愿为我敞开,也不是像读书考学一般只要用功便能得偿所愿的事情。”
  “还真是倒霉啊。”
  【宿主不能想得这么消极,那照宿主这意思,是任务也不打算做了,家也不打算回了难道?】
  “那倒不是。”
  卫时谙折了一小截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一面道:“虽而你说的好多话都太绝对,但有一点没错,那就是我的确不属于这里。”
  “任务还是要做的,黄了这个还有下个,总归还是要为回家做努力。”
  待系统下线后,卫时谙独自在水边坐了许久,直至天色渐晚,直至晚风卷起水面的湿寒气扑朔人面,直至少艾四下寻不到人,陡然才在入后园的门前看见一方绣着莲纹的青色帕子。
  那是卫时谙故意留在门边的。
  “娘娘!奴婢可算是找着您了!”少艾喘着气,顾不上歇一歇便扶着卫时谙往外走,不住说道:“天气还冷着,娘娘小日子还未走,怎不多穿些衣裳便来这荒处受寒。”
  “无碍,”卫时谙闻言拢了拢衣裳,随着少艾起身,“不过是闲来无事而已,见这儿景色还不错,就来坐坐。”
  “东宫再大也还是这点地方,左右我又跑不掉,你慌什么。”
  那“跑”字刺地少艾眉心一跳,也自然明白娘娘是同太子殿下生了嫌隙,心下既惶恐又难过。只是扶着她臂膊的手又紧了紧,踏出了那道门槛。
  “可是要用晚膳了?”
  卫时谙午间未曾用膳,一下午又滴水未进,眼下总算是有了想要填肚子的念头,不住问道。
  “是。”少艾如是作答,想到保和殿里的主子,又踌躇着添上一句,“殿下……也在殿中候着娘娘呢。”
  怕卫时谙抗拒不愿,少艾又赶忙接道:“殿下说娘娘不愿与他同膳,他便回紫宸殿中用晚食,但娘娘万不能伤了身子。”
  只是并未如所料那般,身旁人没有半点情绪,轻声道:“不必了。有什么好避的,饭菜端来端去凉得快,就地吃吧,我有些饿了。”
  少艾眼中无可避地一喜,脆声道:“哎!”
  才到廊下便见保和殿殿门大敞,门口黄灯烛下立着两道人影,卫时谙不用看也知道是云峥和他主子。
  见她亦步亦趋地前来,谢今朝登时便欲迎上前,只是望见她半敛无波的眸子与了无血色的面容,那迈出的步伐又生生顿住。
  只等人到了身前,方才凝着她的眉眼,斟酌唤了一声:“谙谙。”
  卫时谙也不避讳他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眸光,点了点头便往殿中去,出于礼节也还是回应了一句:“吃饭吧。”
  今夜的菜肴做的合胃口,加之卫时谙正巧肚子饿,不免多吃了些。席间她也自然忽略谢今朝的几番欲言又止,只顾着填饱肚子,一句废话也不想多说。
  临了也是站起身来行了一礼,一言不发退了出去,唤来门口候着的少艾回了景福殿中。
  谢今朝立在原地,望着她决然如午间那般离去的背影,只觉自己这端了多年的峥峥清骨倒不如落个玉碎珠裂,虚伪至极。
  她踏进门时还尚且能唤一句“谙谙”,如今用完膳,竟是连一声小字都成了卡在喉间的一根鲠,不知如何将人留住。
  她不想见他。
  谢今朝回了崇政殿,在一众文书公册前提起朱笔,只是心不在焉之间,似乎有什么将自己绕进了死胡同里,没有出路。
  他端起一旁留有余温的茶盏,几欲饮下,却在手肘不慎碰撞之下将其跌碎于地,在宫砖上留下碎瓷与潮湿的水渍。
  春台晦晦,在水漫满地的一瞬间,他似乎感知到,自己要抓不住什么东西了。
  待他再回过神思来,已然到了景福殿门前,望着殿内尚且明亮的烛火幽光,几番踌躇,却不知如何叩响这门扉。
  而下一瞬,便见殿门从里被打开,露出那张素净的小脸,望着他一怔,复而道:
  “是殿下啊。”
  “眼下时候不早,不巧我要睡了。”
  谢今朝唇瓣翕动,看着她的双眸刹那又垂下,半晌后才轻声道:
  “我来……换灯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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