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慕瑶翻个白眼,开口道:“姑姑,乌童师兄不比儿时那般,我也唤不出那句乌童哥哥,还往勿怪。”
褚慕瑶说话向来滴水不漏,完全挑不着错。
乌童道:“瑶瑶妹妹,我可以等!!”
“唉,你……”褚慕瑶长叹一口气,好话说尽,他怎得就不……
“好了好了,今日就到这里,让诸位见笑话了,稍等片刻即可入少阳,请移步。”楚影红保不准几位小辈说出什么不可挽回局面的话,最后丢脸的还是少阳派,便借着褚慕瑶的话顺着往下说。至于乌童何样,她自是有数,也断断不会把褚慕瑶嫁给眼高看人低,向来睚眦必报,咄咄逼人的伪君子,她的慕瑶侄女定当嫁得好郎君。
不多时,少阳城的门口只站着褚家几位小辈和禹司凤,褚慕瑶看了司凤一眼,便有说不完的话。
“司凤司凤,你还不知你们离泽宫精舍在哪吧,我带你去呀!”
褚慕瑶笑意盈盈的看向禹司凤,后者一声不响的走了,慕瑶便走在他身后紧紧跟着,叫道:“司凤,好司凤,等等我呀。哎呀,走反了,那边不是离泽宫的精舍。”
褚慕瑶护送禹司凤回精舍以失败告终,司凤用“不熟”二字回绝了她,最后褚三姑娘只得原路返回,只是走到半路,忽然改变了主意,今天是褚璇玑和司凤的十六岁生辰,是要吃寿糕的。说罢,她去了厨房拿了食材便做起了寿糕。
说到下厨,褚慕瑶可是个好厨子!若她平日里得了空不必去下山除妖降魔,就会来厨房做一顿饭菜,只是最拿手的还要以糕点为主。
一个时辰过去,寿糕也出锅了,褚慕瑶拾起一块手帕包在里,快步走到离泽宫的精舍。
“司凤。”
开门的不是司凤,是与他一样遮着半边脸的陌生男子,他看了一眼,道:“司凤,有人找你。”
禹司凤本是要躺下的,听见开门声又披了件披风出来了。
褚慕瑶喜笑道:“司凤,我就知道你没睡!”
禹司凤道:“有事?”
慕瑶小心翼翼拿起用手帕裹住的寿糕,放在司凤眼前,道:“我听璇玑说今天是你生辰,生辰定时是要吃寿糕的。也不知你们离泽宫那是什么口味,我就做了少阳这边的,你尝尝,也不知合不合胃口。”
禹司凤道:“深更半夜你,就是来送,寿糕的?”
褚慕瑶忽然觉得司凤一天下来能与她说句话实在是难得可贵,欢喜道:“对呀,我做了很多,你若是喜欢,我等下给您送来便是。”
褚慕瑶满心欢喜的看向禹司凤,注视着他每一个表情。
“男女授受不亲,我不吃,寿糕,拿,拿走。”
褚慕瑶道:“司凤,你为什么三个字往外蹦啊?你们离泽宫……”
这时,刚才开门的陌生男子也出来了,站在禹司凤身边,解释道:“不都是这样。”
“哦。”
褚慕瑶鼓起了嘴,道:“司凤啊,你当真不吃寿糕?”
“不,不吃!拿走。”
若是知道后来的褚慕瑶像当初的禹司凤一样拒绝自己,他又怎舍得当初对她那么冷淡?一腔热意被自己冷冰冰的语气疏远,就像如今的她对禹司凤的态度一样。
直到这一刻,禹司凤才深刻体会到当初被自己拒绝的褚慕瑶需要多强大的心才会每天与自己说话,哪怕自己不理她。
第5章 腐朽也能雕刻成形。
“阿年,你说我要怎样做才能让司凤理理我呀?”
阿年道:“小姐为何要与离泽宫的人说话?”
褚慕瑶道:“我就觉得遇见司凤的第一眼就有说不尽的话要说,见了他我的心情就莫名的抽痛。”
阿年抓住重点,道:“小姐心抽痛,莫不是心悸的药丸吃的少?”
褚慕瑶道:“打住打住,你小姐我呀身上一股浓浓的汤药味。”
如果不是身子不好,自小体弱多病,谁又会愿意和汤汤药药打交道,这东西吃多了总归是对身体有害的。
少阳派多山多水,距离簪花大会还有些日子,褚慕瑶抓紧练习,昊辰更是手把手教,簪花大会的名单是肯定有她褚慕瑶的名字了,昊辰道:“慕瑶,乌童为人阴狠手辣,若是你与他对台同赛,敌不过便退,输了总比残了强。”
褚慕瑶道:“师兄放心,我一定打的他落花流水。”
昊辰只觉得眼前的少女过于纯真,有时候善良单纯并不是一件好事,也有可能是推你入深渊的种子。
此时正值盛夏三伏时节,午后热浪滚滚,放眼望去都是白花花一片,教人透不过气。少阳峰后山别院的小花园里却是凉风习习,参天的大树把毒辣的日光都遮挡了去,风过林间,发出清脆的沙沙声响。
此时,掌门人磊正在峰顶大练武场监督门下弟子练招。午后练武场热得和蒸笼一般,人人挥汗如雨,但偌大的练武场,除了偶尔发招时的呼叫,竟是鸦雀无声,人人自危。只因方才磊因为小女儿璇玑不学上进,成日偷懒而大发了一场脾气,弟子们知道这个掌门人脾气暴躁严厉,生怕不小心触了逆鳞,于是只能咬牙苦练,纵然伤了筋骨也不敢呼痛。
楚红影先看了两个弟子互相喂剑招,见她们练得不错,便径自走到场边喝了一口茶。抬头看看日色,午时的修炼眼看就要结束了,杜敏行却还没把璇玑带过来,回头看看磊的脸色,青中带黑,想必他也正强压着怒气。
她心中暗叹一声,走过去柔声道:“大哥……璇玑这几日总叫心口闷,想必是身体不适。你也别太生气了。她年纪还小,过于强求,只怕不好……”
磊却不答话,只是冷笑,抬眼见自己大女儿玲珑正颤巍巍捧着她娘亲的断金,认认真真地摆剑招,小脸热的通红,却不叫一声苦。幼女慕瑶撰写着残落的剑法与心决,不由冷道:“年纪还小?玲珑与她是双胞姐妹,她都能练剑了,慕瑶比她年幼两岁,年少成名,六岁夜猎一战成名。璇玑呢?!都是你平日太宠她了!宠的她无法无天,不学无术!”
慕瑶道:“爹爹,你消消火,别生气啦!璇玑没有不学无术,只是灵力觉醒的比同龄人晚了点。况且爹爹这么厉害,璇玑只会比我和玲珑更要出彩。”
慕瑶心知褚磊眼下正在气头上,说什么好话也听不进去,不如顺着他说,况且璇玑又并非是天资愚钝。
褚磊怎么也想不通,同样是师父所教,怎么三人三个不同的灵力阶段?大女儿玲珑御剑飞行不是问题,勉勉强强能自保。二女儿璇玑不学无术,连一重都没达到,只是结了丹,与普通人无恙。小女儿慕瑶最得他心,年少成名,自小就天赋异禀,比与她同样修炼的同门师兄师姐还要出彩几分。
一母三胎,三人皆不相同。
簪花大会迫在眉睫,褚磊对慕瑶很是放心,玲珑勤练习剑法也不是问题。只是褚璇玑,他想至少也要雕刻出形状,不能一直平平无奇。
扫视了一圈,屋里没有璇玑的身影,他问到旁边的女弟子,道:“璇玑呢?”
女弟子躬身,恭敬地说道:“师妹在后山仙树上桥小憩片刻。”
褚磊听后,怒火更甚,一言不发,冷冰冰的走出屋内。
第6章 少阳,司凤初动凡心。
第二日清晨,何丹萍便去峰顶与丈夫一起置办簪花大会事宜。
一帮小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吃过早饭便带着禹司凤出去观赏首阳山的风景。
璇玑望向禹司凤,笑问:“司凤,离泽宫是什么样子的?好玩吗?”
一提到自己的门派,禹司凤不由自主挺起胸膛。
“离泽宫,是建在,大海旁的。”他说。”
他满面向往的神情,似是想起什么美好的回忆,唇角微扬。
玲珑拍手笑道:“听起来好好玩啊!司凤,下次我和璇玑去你们离泽宫玩好不好?你捉新鲜的鱼虾,我们一起打牙祭!哦,还要带上小六子!”
禹司凤神色微妙地一变,摇头:“不可。离泽宫,从来不许,女子入内。”
玲珑不服气地撅嘴:“好奇怪的规矩!我就不信离泽宫没有女弟子!”
“确实,进了,离泽宫,就等于,一生不得,嫁娶。”
禹司凤淡淡的话语,让在场众人都愣住了。
钟敏言忍不住急道:“喂,司凤!难道你也……?”
他默默点头,下意识往慕瑶那里看了一眼,她却专注地看着手上把玩的昆仑玉枝草果,好像根本没在听。他心中一黯,竟觉得酸楚。
其实在司凤望向她的时候,慕瑶用余光偷偷的看了千百遍。
慕瑶知道,禹司凤不喜她,索性离他远点,可是自己就是不争气,看见司凤就有许多话要说,等张嘴了又没有什么话可说。
慕瑶啊,司凤哪里会不喜欢你呢?
当司凤看见慕瑶第一眼时与她的感受一样,司凤这人向来口是心非,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完全不是一致的。
众人正有说有笑的,忽听后面传来一阵说话声,似是有什么人正往这里过来。
他们一齐回头,却见楚影红领着几个玉阳堂中弟子,身后跟着五六个穿青袍带面具的男子,正一面说笑一面过来。
“人说首阳山最秀丽的地方是小阳峰,如今有幸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当真是钟灵毓秀,世外仙境。”
打头的那人含笑说,语速虽然与常人无异,口音却很古怪,有点像禹司凤。
楚影红笑道:“宫主太客气,离泽宫连绵数里,雄伟壮丽,见者无不惊叹,那才是真正的鬼斧神工。”
她说完,一抬头,却见前面大大小小几个孩子,吃得满面油光,一个个呆呆地和她大眼瞪小眼。
她也是一愣,奇道:“璇玑,玲珑,慕瑶,敏言……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玲珑最机灵,抢着说道:“我们带司凤看小阳峰的景色,他第一次来少阳派,我们当然要尽地主之谊。”
她刚说完,却听那个当头戴面具的青袍男子笑道:“多谢诸位热情款待小徒,他涉世未深,不会说话,得罪之处,还请莫怪。”
咦?小徒?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扫向禹司凤。
他脸色苍白,慢慢起身,走过去,屈膝一跪,沉声道:“弟子,禹司凤,参见师父。”
那青袍男子尚未开口,身后另一个身量瘦小些的青袍者忽然上前两步,指着禹司凤的鼻尖,厉声道:“你的面具呢?!”
禹司凤被他这样森然一喝,心中更是一颤,到了嘴边的话,竟说不出来。
那人冷道:“禹司凤,你可知这是犯了离泽宫大忌?我且问你,离泽宫十三戒,你是不是根本不放在眼里?”
禹司凤扑倒在地,颤声道:“弟子知错!甘愿受罚!”
那人便道:“也罢。待回到离泽宫,再由宫主定夺!”
话未说完,青袍男子却淡道:“莫急。司凤,我问你,面具怎么会掉的?”
禹司凤心中惶恐之极,当下低声道:“弟子……奉副宫主,之命,协助、褚掌门,五人、捉妖。与妖魔、互斗时、不慎,面具被毁。弟子、学艺不精,求师尊,责罚!”
青袍男子“哦”了一声,忽然抬头,众人只觉他面上虽然戴着面具,却是目光如电,在每个人脸上扫过去,竟令人心中生畏。
他缓缓开口道:“面具被毁之后,你并未做任何补救措施,却让更多人见到了你的真容,是么?”
禹司凤浑身都在发抖,沉默半晌,终于慢慢点头。
方才厉声斥责他的青袍客忽然低声对那青袍男子说道:“宫主,虽然他犯戒并未出于自愿,但究其根本依旧是罔视戒律,放任自流。”
宫主点了点头。一时间场上无人说话,也不知禹司凤到底会受怎样的责罚。
谁知身后忽然站出来一个小小身影,朗声道:“司凤他是为了救我们,才犯了律条的。当时情况危急,他也是出于无奈,你们不要责罚他!”
众人一齐回头,却见一向胆小怕事的慕瑶面不改色地站在禹司凤身后,一双明澈的眼静静望着宫主狰狞的面具,既不害怕,也不紧张。
宫主也注意到司凤身后瘦小的女子,瞧着眼熟又叫不上名字,忽然司凤将她挡在身后,道:“瑶瑶,别瞎说。”
是了,宫主这才道:“姑娘便是大名鼎鼎的流芳仙子?”
褚慕瑶从司凤身后走出,躬身行了一礼,道:“正是。”
“好啊,没想到司凤去少阳派竟能让流芳仙子为你神魂颠倒。”青袍男子咄咄逼人道。
宫主道:“此为离泽宫家务事,本宫携司凤先走一步。”
从始至终,司凤不敢抬头看慕瑶一眼。
师父对他看的严,离泽宫私下更是有诸多眼线,少不留神就被撕咬的痛楚万分。即使他在舍不得慕瑶,也断不敢在这时候叫宫主和元朗瞧出他对慕瑶的爱意。
慕瑶却知道用不了明日他们就会再见的。
第7章 司凤少侠,拉一拉我呗!
当晚,褚慕瑶避开少阳夜巡的弟子,悄悄溜进了司凤居住的院子。
慕瑶动作极轻,溜进了司凤那间有山水的小院子。只不过她的“溜”就是爬墙翻进去,说的好听罢了。
阿年在下面护着她,担忧道:“小姐啊,这大晚上的你翻人家墙干什么啊?”
褚慕瑶双手借着墙的力气,足底一跃,稳稳的落在鹅卵石的路上,随后阿年也翻了进来。
阿年实在想不通,慕瑶可以凭借法术进来,为什么还非要翻进来?如此,岂不是多此一举吗?
慕瑶却告诉她这样比用仙术更有诚意。
禹司凤居住的精舍分为三个院子,有大有小,均不相同。而司凤居住的那间精舍名为“寻山问水”,其他两间分别为“高山流水”和“月下如松”
亥时已过,禹司凤穿着里衣就寝,垂发三千丝散落在腰间,许是沐浴过,司凤总有着湿哒哒的感觉。剑眉星目,红唇白齿。褚慕瑶找不到更好的词来形容他了,一时间看出了神,居然惊动了夜巡的弟子,慕瑶咬牙推开司凤的门快步跑了进去。
阿年只觉得今晚的小姐真是无法与褚三小姐联想在一起。
慕瑶道:“阿年,你也躲进来。”
阿年捏了个心诀,道:“小姐,不必麻烦,我隐去仙身即可。”
慕瑶点点头,门外的弟子寻声已查到这里,慕瑶焉知这并不安全,司凤也保不准不会把她供出去,毕竟司凤厌倦了她也不是一日两日的。
眼见弟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褚慕瑶玉手搭在门阀上,她心里盘算着,如果他们靠近一步,自己大不了承认犯了夜禁又有何妨,左右不过是多练百遍剑法而已。
褚慕瑶眼睛一闭,下一刻便要开门而出,这时,一双比她大了许多的手覆在她的手上,她是半蹲在地上,将自己缩成一团。瞧眼前之人便只能抬眸片刻,却瞧见了一张极为俊美的脸庞。
他右手比在嘴边,小声道:“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