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颗星都知道——折枝伴酒【完结】
时间:2023-04-13 14:45:01

  他真的变了太多,不会再摸她脑袋,也不会用手掌碰她,变得礼貌又绅士。
  可他们之间似乎也远了,远得像赤道与北极。
  纪璇要早点回公司午休,没答应他一起吃饭的提议,自己在附近吃了碗面。
  下班前把改好的方案和预算表发给秦肆。
  得到他满意的反馈,便安排第二天提案,又加班完善了PPT和提案话术。
  以前纪璇是个可以一心多用的人,在房间里解着数学题,还会记得房间外爸妈吵架的每一句话。
  后来她强迫自己一心一意做一件事,只要投入学习或工作,便能摒除所有杂念,也就不会一遍又一遍地想起秦肆。
  *
  第二天提案很顺利,结束后总监说请秦肆和陈烈吃个饭。
  如今项目是纪璇的,应酬也是她来安排,总监只动动嘴皮子,纪璇当场立即订餐厅。
  问秦肆想吃什么,他说中餐。
  安寻嘴巴快:“秦总跟璇姐一样呢,都爱吃中餐。”
  为了配合她在同事面前装陌生人,秦肆勾了下唇,语气冷淡疏离:“是吗,好巧。”
  纪璇订好餐厅,打断安寻套近乎:“秦总和陈先生还有事吗?我们现在过去?”
  “过去吧。”陈烈探究的目光从纪璇身上挪开,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秦肆,“坐我们车。”
  纪璇项目组四个人,她和安寻,陈璐,还有一个平面设计师赵哥。他们开来的是一辆七座SUV,正好能坐下。
  陈烈坐副驾驶,秦肆率先上后排,纪璇是同事中领头的,也理所当然先上车,去了后排。
  后排只有他们两个人。
  比起中间三人,后排座位分明很宽敞,纪璇却觉得有些拘谨和憋闷。抬头一看车顶和两侧,她告诉自己是没有开窗的原因。
  前面同事聊着天,音量比平时低很多,纪璇不方便插话,便拿出手机刷微博,其实一条也没看进去。
  她总能闻到秦肆身上浅淡的木质香,说不上来是哪种香水,似乎夹杂着沉香与麝香,还有些她分辨不出的味道,可能是特调。各种香味融合得恰到好处,不刺鼻,却很有辨识度和记忆点。
  他右手腕戴着块百达翡丽,黑皮表带和他冷白的肤色很搭。这是纪璇第一次看他戴表。
  上学的时候男生都爱戴电子表,他却没有,说打球不方便。
  那会儿纪璇觉得他是可以为了篮球牺牲一切的人,到底为什么没有选择成为他梦想中的运动员,而是开一家俱乐部当老板,她不得而知。
  餐厅距离不远,司机去找位置停车,他们在门口先下。
  纪璇去前台点餐,让安寻领他们进去。
  没过一会,秦肆也出来了,在吧台前淡淡地对服务员说:“能换个包间吗?那间有烟味。”
  服务员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可能是中午客人抽过烟,我让人过去给您除一下味。”
  “不用了,换吧。”秦肆态度强势。
  服务员面色尴尬道:“好的,我这就安排。”
  纪璇点完菜跟他一起往楼上走,看着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心中有些疑惑和说不出来的滋味儿。
  高中时就有男生学抽烟,篮球队几乎个个都会,但秦肆不会。平时那帮人出去喝酒他也很少喝,除非赢了比赛心情好,来两杯。
  为了维持最好的身体状态去打球,这方面他很自律,不碰烟,不酗酒。
  但也没到闻不了烟味的程度。
  新换的包厢门就在面前,脑子里的疑惑只能被迫中止。
  纪璇跟着秦肆进去,被安寻叫过去打麻将。
  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跟她应酬过几次,最近爱上了麻将。
  “秦总打麻将吗?要不要来一起?”安寻叫他。
  “不了,你们打吧。”秦肆坐到沙发边缘,正好在纪璇的侧后方,一抬头就能看见她的牌。
  嘴里叼着根烟却没点燃的陈烈边码牌边瞟他一眼,道:“你别坐那儿啊,一个人看两家牌,像什么话?”
  “谁看两家了,我只看一家。”说着他挪到沙发扶手上,离纪璇更近一些。
  这样他只能看她的牌。
  纪璇总觉得他的目光不止落在牌面上,有种难以言喻的暧昧。
  这种暧昧一直持续到晚餐上来,一群人围坐到餐桌边。
  陈烈性子开朗,和大家聊得起劲,安寻边剥虾边问他:“陈总有女朋友没?”
  赵哥打趣:“怎么着,对陈总有兴趣啊?”
  安寻白他一眼:“你是不是傻?有兴趣我不得私下问?能让你听见?”
  说得也是,赵哥仰头闷了口酒。
  秦肆坐在纪璇对面,目光若有似无地从她脸上晃过,替陈烈回道:“陈总没女朋友,但是有心上人了。”
  陈烈一瞬间猛男脸红。
  赵哥啧一声,问:“秦总呢?你俩不会都心有所属吧?咱部门可不少单身好姑娘,考虑一下?”
  安寻把虾肉蘸了料,轻描淡写地说:“别操那心,秦总有女朋友。”
  秦肆筷子顿了顿,望向安寻,唇角勾着意味不明的弧度:“你怎么知道的?”
  安寻指了指旁边:“璇姐说的。”
  感受到一道灼热视线,纪璇眼观鼻鼻观心,无比认真地数米粒。
  那道视线时不时在她头顶烫一下,直到饭局结束。纪璇如坐针毡,食不知味,机械地往肚子里喂东西。
  倒也是吃饱了。
  秦肆说让车送他们回家,结果纪璇结完账出来的时候,车已经走了。
  同事们和陈烈都不知所踪,餐厅门口只剩下秦肆。
  他站在暗处,手机的光打在他脸上,轮廓显得更加深邃。转头看过来时,眼里像星河一样璀璨。
  纪璇猝不及防被他的目光笼罩,脚步定在他半米之外,不近,却也越过了社交距离。
  秦肆脚步向前,距离瞬间被缩短,而她身后是一根罗马柱,退无可退。只能眼睁睁看他靠近,把周围空气都染上属于他的味道,无孔不入地钻入她鼻间,渗入每一寸皮肤。
  被高大的身影所压迫,男人身上散发着危险的气息,纪璇无端紧张起来,浑身血液都往头上涌,后背抵着罗马柱,手攥着衣摆握成拳。
  忽然听见他一声轻笑,头顶飘下的声音像云雾般恍惚,却每个字都很清晰:“校花同学,不解释一下?”
  纪璇还愣着,他抬起一只手撑在她耳朵边:“我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
  衣袖微凉,扫过的风都仿佛带着电流。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一句“校花同学”,纪璇的思绪好像被瞬间拉回七年前,然而街声阵阵,是属于七年后的喧闹。
  纪璇回过神,尽量平静地与他对视:“对不起秦总,我不该对您的私生活过多揣测,只不过当时有些困扰。”
  秦肆眼神直勾勾盯着她,刨根问底:“什么困扰?”
  纪璇只好实话实说:“公司有同事开我和您的玩笑。”
  秦肆目光顿了顿,才又问:“你觉得很困扰?”
  纪璇点头:“有点影响工作。”
  秦肆微勾起唇角,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语气带着自嘲:“倒也是。”
  “那天看到您带未婚妻买钻戒,所以就告诉同事了,其他的没多说。”纪璇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您放心,我不是八卦的人,我的同事也都是嘴上开开玩笑,我回去会再次强调的,不会打扰到您和您未婚妻的生活。”
  秦肆侧过头,望着熙熙攘攘的街道,似乎在自我消化某种情绪,良久后轻笑了一声,带着无奈的眼神望向她:“纪璇。”
  他叫她名字的时候很认真,纪璇神思恍惚了下,仿佛又在现实和过去间穿梭着,也发出一个模糊字音:“嗯?”
  秦肆望着她,一字一顿:“那是我姐。”
  “啊?”
  “买钻戒的是我姐。”秦肆的手在罗马柱上虚握成拳,“我没有女朋友,更没有未婚妻。”
  纪璇愣愣地眨了下眼睛。
  “单身,无暧昧对象。”他盯着她的眼睛,俯身低头再次拉近距离,似乎想把每个字都钉进她心底,“明白了吗?”
  纪璇脑子里一团乱,机械般点头回应:“明,明白了。”
  秦肆脸色稍霁,直起身:“所以是接着叙旧,还是送你回家?”
  “我回家。”纪璇果断回答,“不用送……”
  后半句说了也白说,秦肆在路边打了辆车,把她塞进去后自己也坐了进去。
  秦肆坐在旁边,夜晚的街景缓缓后退,又让她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随着车速越来越快,窗外景色也变成模糊发光的色块。纪璇看了一会儿觉得晕,回过头,不由自主地瞥了眼身边的男人。
  秦肆正好也转过头来,两人目光交接,纪璇率先局促地躲开,找了个话题:“你为什么没去当职业运动员啊?”
  一直想问,却一直找不到机会问,或是觉得时过境迁,已经失去了关心的意义。
  但留在心里总是个抹不平的疙瘩,此刻气氛微妙,让她忍不住问出来。
  “又累又穷,还不一定能出名。”男人轻描淡写地说,“我又不傻,把一辈子最好的年纪耗在里头。”
  纪璇直觉这不是实话。
  他平时是个言简意赅的人,话越多,解释得越具体,越说明心虚。
  他回答这话的时候有点心虚。
  她又看了他一眼,这会儿他仰靠在椅背上,车窗另一侧的光影打在他脸上,有种模糊易碎的感觉,只那一瞬间,她感觉到一丝痛苦。
  从他身上散发出的痛苦。
  但只有一瞬,转眼即逝。他依旧是那个云淡风轻,仿佛对一切游刃有余的男人,偶尔让她想起七年前那个恣意洒脱的少年。
  纪璇把追问的话咽下去,假装看了一路风景。
  **
  白苏走完春季秀从法国回来,在纪璇家浑浑噩噩睡了一天一夜。
  作为一个不温不火的模特儿,白苏佛系且咸鱼。
  爸妈离婚时分给她一套房,作为后半辈子在江城的依靠,她赚的钱只要饿不死自己就行。
  白苏说之所以喜欢纪璇,是喜欢她身上那股淡定的冲劲儿,不会野心勃勃到令人反感,就像一棵茁壮成长的向日葵。
  纪璇做了晚餐,土豆肉丝,虎皮青椒和紫菜蛋汤,吃完后白苏洗碗。
  “宝贝,我给你带了礼物,卧室门口柜子里那个黑色的,你打开看看。”白苏在厨房喊。
  纪璇回房,果然在卧室门口的柜子里找到一个黑色首饰盒,盒盖掀开,丝绒垫上躺着一枚星星胸针,铂金和钻石熠熠闪光。
  白苏解释道:“这个叫北极星,据说对事业运很好的。”
  纪璇用食指摩挲着那颗星星,说了声谢。
  白苏:“客气啥,下次给你买招桃花的。”
  纪璇笑了笑,不置可否。
  胸针躺在手心,确实像一颗闪闪发光的星星,照亮了七年前操场上方的夜空。
  那天她月考失利,晚自习一个人到操场发呆,坐在草地上胡思乱想。一会儿望向高高的教学楼顶,不知道从那儿跳下来是什么感觉,一会儿想象回家的时候站在路口,被车撞死。
  可是她没那勇气,最终必定是拿着跌出年级前三的成绩单回家,接受奶奶的冷嘲热讽——
  女孩子是没有用的,除了嫁人生子没一点用。
  那天晚上,倒吊在单杠上的少年陪她看月亮,看星星,找她的星座,告诉她哪颗是北极星。
  秦肆说一起看过北极星的人未来一定会在一起,这是来自天空的祝福,纪璇不信。
  后来她才知道,不仅这话是胡诌的,那晚也根本看不到北极星。
  “想啥呢?回魂了。”白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躺在沙发上,朝她屁股轻轻踹了一脚,“明天周末咱俩去逛街?”
  纪璇生无可恋地抬起手,垫在后脑勺:“你自己去吧,我没有周末。”
  白苏:“又加班?”
  “唔,三个项目压着呢,甲方可不会管你过不过周末。”纪璇起身,“我去改改图,你电视小点儿声。”
  白苏啧了声:“行吧,打工人。”
  打开Sketchup给秦肆的项目进行初步建模,不到一小时就困了,人果然不能在吃饱饭之后做事。
  又觉得电脑有些卡,把磁盘进行了清理,顺便杀了个毒。
  等杀毒的时候玩了两局扫雷。
  后来连扫雷都觉得卡了,心想着该换个电脑,又去淘宝上看电脑。
  一整个晚上,工作效率几乎为零。
  纪璇决定以后还是在公司加班,家里的氛围只适合休息和睡觉。
  电脑的确该换了,她还是刚入职时买的电脑。工程软件多,不敢删,如今系统和内存都严重超负荷运转。
  *
  周末在公司加班的只有她一个,其他人要么住得远,要么不想来,大家各自工作,远程交流。
  平时用眼太多,纪璇包里常备眼药水,最近太忙,没留神见底了,眼睛里干燥刺痛,赶紧买了瓶眼药水让跑腿送来。
  下楼拿外卖的时候,恍惚有一辆熟悉的车从门口开过去,揉揉眼,又看不见了。
  转念一想,黑色奔驰太常见,应该是错觉。
  周末过得像工作日,夜幕降临后才从公司里出来。
  三月天气乍暖,昼夜温差大,中午日头正盛的时候恨不能穿短袖,晚上却庆幸带了毛呢大衣。
  换季皮肤敏感,冷风一吹,刮得面颊生疼。
  纪璇往地铁站走,抱着手臂储存热量,脚步迈得很快。
  突然听见一道车喇叭声,她回过头,只见一辆黑色SUV靠近她缓缓地停在路边。
  车窗降下来,驾驶座男人闲闲望着她:“上车。”
  纪璇没拒绝,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系好安全带。
  自从知道他并没有女朋友,纪璇心里像是一块石头落了地,没别的,只是跟他相处时少了些背德感。虽然之前也没抱什么不该有的幻想。
  她不是个爱幻想的人,也从小知道自己没有幻想的资格。唯一一次是十七岁少年给了她一场梦,最终她一个人醒过来,继续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人间。
  二十五岁的纪璇没有人能再给她造梦。二十五岁的秦肆也不再是过去那场梦里带她奔跑的少年。
  “才下班?”秦肆把音乐声关小,问她。
  纪璇“嗯”了声:“你怎么会在这里?”
  “路过。”他嗓音干脆,几乎和她的声音无缝衔接,像是准备好的回答。
  纪璇忽略掉心底怪异的感觉,点点头:“谢谢。”
  “说过了,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秦肆勾着唇,笑意很浅,“项目还顺利吗?需不需要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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