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当你的大股东!】
桃花眼中有流光闪过,原本就透着淡淡粉色的眼圈红了些,他轻笑一声,摁下语音键回复:“五万块瞧不起谁呢?”
陆芯:【我不管,我是关系户!】
秦肆抬手扶了扶额,胳膊搭在车窗上,无奈敲字:【多吃饭,少做梦。】
【钱我收了,留着给你娶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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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淮快高考了,老纪家就这么一个孙子,奶奶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一人身上。
好在纪淮争气,从小学习就不让人操心。
所有人都说这孩子长得体面个子高,乖巧听话成绩好,必定前途无量。只有纪璇知道,纪家的孩子没有快乐的。
大伯死得早,大伯母对儿子寄予厚望,又有极其过分的掌控欲,奶奶也逢人就说自己有个多么优秀的孙子,将来是要鲤鱼跃龙门,光宗耀祖的。
纪璇笑她们愚昧,也把纪淮隐藏的挣扎看在眼里。
“姐,我打算报江大的医学院。”那天视频里,纪淮对她说出自己的决定。
纪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她和纪淮都不能学医。
大伯是车祸走的,奶奶最骄傲的大儿子死在医生的手术台上,大伯母悲痛欲绝,一直认为是医生无能,她才会失去她丈夫。
纪淮小时候和朋友玩过家家,演了回医生,被大伯母发现后拽回家跪了一整夜,告诫他长大后就是卖鱼卖菜,也不可以当医生。
“姐,你支持我的吧?”纪淮问她。
纪璇笑了笑:“我当然支持你,如果你做好被赶出家门的准备。”
“那我可能很快就要被赶出家门。”
一语成谶。
这话说完不到一星期,纪淮拖着行李箱在江城火车站,打电话让纪璇去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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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肆在国外念书时赚的那些钱,注册完公司,出完房租和装修就没剩多少了,还得给自己留生活费。
虽然从法律上来说,宋兆华的钱就是他的钱,能买下无数个光海俱乐部也不嫌多。
七年前,秦耀明死在大火里,苏婷芳一人拉扯着他和陆芯出国,带他治腿伤,照顾年幼的陆芯。
语言不通,人生地不熟,没有任何人能依靠。
那是他生命中至黑至暗的一段经历,而他从此体会到最深刻的道理,就是这世上谁都不可靠,唯有自己。
十七岁的他肆意挥霍父亲的钱财,二十五岁的他却不肯接受继父一分钱,并非是情感生疏。
哪怕秦耀明侥幸活着,他依旧会是今天的秦肆。
创业,拉投资,四处奔波,他好像正在走一条父亲曾经走过的路,只不过父亲死得太早,没能给他留下什么经验。
秦耀明是个成功的企业家,如果当年没有金融危机,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但这个世界没有如果,只会毫不留情地往前,让遗憾和感慨都只能存在于时空河流的罅隙里,被裹挟,被冲走,只剩下短暂的碎片。
所以回忆也是零零碎碎的。
金融中心顶楼会议厅里,秦肆做完最后的阐述,安安静静等待结果。
好项目太多,钱不一定能落在他头上。
其中有个十分出彩的团队项目,来自帝都大学四个计算机系博士生,领头的那一个他很眼熟。
起初没想起来,直到对方站到他面前,以一副胜利者姿态朝他端起一杯红酒:“你好,许鑫然。”
秦肆突然明白了他这副姿态的底气从何而来。
许鑫然,当年的理科学霸,物理和数学竞赛冠军,英文演讲冠军,市作文大赛冠军……但凡能拿的奖他都没缺席过。
纪璇的身边,他也没缺席过。
秦肆那会儿从没把许鑫然放在心上,觉得这种只会学习的男生寡淡无趣,他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哪怕纪璇曾经对他说过很崇拜许鑫然,他也只是鄙夷和嘲讽,觉得许鑫然不配。
却没想到头来是他自己不配。
“什么时候回的国?在哪儿高就?”许鑫然问他,态度依旧高高在上。
秦肆觉得他应该是穿了增高鞋垫,才能与自己平视,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下唇:“刚回,在江城。”
许鑫然眼皮突然跳了跳,眸底划过一抹诧异:“是吗,挺好。”
许鑫然变了,秦肆记得当初这小子见了他都是绕道走,怂得不行,如今却从内到外散发着得意。
秦肆不想与他多说,礼貌地与他碰了碰杯,抿一口打算离开,突然许鑫然叫住他:“秦肆。”
秦肆眉头微蹙,疑惑地抬起眼皮。
许鑫然问:“你在江城有见到纪璇吗?”
秦肆望着他,没有立即回答,在等许鑫然放什么后招。
果真,许鑫然脸色变得分外得意:“都是老同学,又在同一座城市,还挺有缘的。我回帝都顺道去一趟江城,你什么时候有空,我组个局叫她出来聚聚。你俩好多年没见了吧?”
“是啊,好多年没见了。”秦肆勾了勾唇,眼里没笑意。
许鑫然眼中骄傲更甚,似乎还想说什么刺激他的话,秦肆却转着手里的红酒杯柄,漫不经心地开口:“她现在变了挺多的,不过还跟以前一样,漂亮。”
许鑫然嘴角的弧度蓦地僵住。
秦肆很满意他看到的,眼里都有了光彩:“不劳许同学帮忙,我们很熟。”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胜利的天平似乎倾斜到他这边,秦肆把酒杯放在桌面上,往会议厅门口走。
直到身后传来许鑫然的声音:“既然这么熟,你还不知道我和她之间的关系?”
秦肆脚步顿了顿,却没停下来。
许鑫然跟他到门口,对着走廊里头也不回的男人警告道:“秦肆,现在不是高中时候了,请你自重。”
男人背影消失,许鑫然瞪眼望着走廊拐角的空气,双手用力地紧攥起来。
**
纪淮是男孩子,虽然还没满十八,住一起总不太好,于是纪璇带他在附近酒店开了间房。
房间椅子还没坐热,大伯母电话打过来,纪淮眼疾手快地帮她摁了。
“别接我妈电话,她肯定知道我来找你,会骂你的。”
纪璇无奈地把手机扣在电视柜上:“那你也不能一直躲在这儿吧,你还得回去上学。离高考也没剩多久了,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我妈现在不太理智,先晾她几天。”纪淮一本正经地说,“等她冷静些,我再跟她谈。”
“好吧。”纪璇笑了笑,“那我先上班,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纪淮点点头:“嗯。”
说话间,已经打开书包拿习题册。
纪淮除了非得学医那点反骨,别的挑不出一点不好。纪璇对他是放心的,没再多说什么,离开酒店去了公司。
秦肆的项目已经开始施工,今天上午开了个会,没别的事,她就想着去工地看看进度。
骑着安寻新买的小电驴。
现在的小姑娘脑子灵活,敢想敢做,她在江城挤公交地铁这么多年,都没想过给自己买个小电驴。如今倒沾了小姑娘的光,也能冒充有车一族。
路上,许鑫然给她打了个电话。
两人高中时并不熟,毕业后进了同一所大学,交集才逐渐多起来。后来许鑫然考到帝都读研,她留在江城上班,便像朋友一样保持联系,许鑫然回家路过江城偶尔也会见个面。
电话里许鑫然问她:“最近和秦肆联系上了?”
纪璇诧异了下,有点意外他居然知道,却没否认:“嗯,联系上了。”
“我昨天也遇到他了,在投资会上。”许鑫然笑着说,“他好像混得还不错,当年听说他爸破产了,家里还欠好多钱,这些年想必也不容易。”
那会儿秦肆突然消失,他家里的事她知道不多,破产是听说了的,那场大火也上了当地新闻。她有过一些猜想,却都得不到证实。
突然听许鑫然提起,就像心口被戳刺,嗓音不自觉低了些:“嗯。”
“昨天他跟我同一场,可惜了,不然他应该也能拿到投资。”许鑫然叹了声,“白手起家不容易啊,想当初他爸要是没破产,他现在不知道得多……”
“许鑫然。”纪璇嗓音淡淡地打断他。
许鑫然:“怎么了?”
纪璇:“我工作呢,不跟你说了。”
许鑫然噎了下,才带着抱歉的语气“哦”一声:“行,那你先忙,有时间再联系。”
纪璇:“好。”
挂断电话,她重新戴上头盔,骑着小电驴继续往前走。
附近空旷,人少车少,她一直保持着匀速,风放肆地往耳朵后吹,头发也被吹得飞舞起来。
许鑫然提到秦肆,便让她想起当年坐在那人的单车后座。
她在校运会跑三千米,崴了脚,秦肆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她抱到医务室,晚上骑车送她回家。
那是一个秋天,有着和此刻同样温度的风,但那会儿她穿着运动短裤,很冷,秦肆便把自己的外套给她搭在腿上。
他穿着单薄的短袖,用上半身为她挡住刮向面颊的风。短袖扎进校服裤边,束着他劲瘦的腰身。
那会儿他不知道,她多想抱着他的腰,可是她不敢,只能悄悄地拽住他衣角,又很快松开。但那一秒心脏差点在胸腔里爆炸,浑身也像是触了电一般,僵硬,又有种奇特的满足。是哪怕世界末日来临,也想把这个画面持续到最后一秒的满足。
十七岁的心动她不敢告诉任何人,甚至也不被当初的自己的所接受。就当做鬼迷心窍,每一次胡思乱想过后再深深地谴责自己。
直到这个人最终从生命里消失。
她才明白,最可怕的不是勇于承认的早恋,而是连自己都不敢面对的鬼迷心窍。
因为怯懦和偏执,她错过了他。
从此以后,谁都不是他。
*
到了工地,没想到陈烈也在,寒暄后才知道秦肆还要在深城多待些天,找找别的融资机会,让他过来帮忙盯一盯。
关于融资的事,她不禁多问了几句。
陈烈转头就给秦肆发信息:【兄弟,你女神关心你呢。】
秦肆:【?】
陈烈:【纪璇亲自下工地找你,没找着。】
秦肆:【我不信。】
陈烈拍了张纪璇的侧面照发过去。
几秒后,秦肆回他:【删了。】
陈烈:【?】
秦肆:【人同意了吗你就拍?知不知道偷拍犯法?】
陈烈嘴角一抽,啧了声:【OK,算我多事。】
然后删掉手机里的照片。
他几乎能确定,秦肆那边已经偷偷保存了这张照片,还假装大义凛然贼喊捉贼。
还别说,校花就是校花,他这垃圾手机随手一拍,都是能出片的水平。
“我女神在哪儿呢……”陈烈摇头叹了一声,相册往左滑,突然翻到一张照片,眼睛亮了亮。
站在T台中央的女人身材高挑,穿着某品牌春季新款吊带裙,头发只是随意在脑后挽了个丸子。
在一群外国模特中间,独特的亚裔脸庞格外清丽如画。
**
三月是遍地桃花的时候,春天也是个不可言说的神秘季节。人到了春天,总想做点什么春天该做的事。
比如踏青。
光海的项目告一段落,只等施工结束再验收,纪璇给自己放了个小假——周末不加班,就算是放假。和组里同事一起去江城大学踏青,听说那里桃花开得很漂亮。
安寻见过网图后心心念念许久,终于在三月的尾巴有机会去一睹真容。
纪璇穿了件薄荷绿衬衫,同色系条纹披肩,看上去温柔又减龄,微卷的栗色头发扎了个蓬蓬的马尾。
黑色修身喇叭裤包裹住她笔直细长的双腿,小白鞋一尘不染,手腕上是一双天青色玛瑙叮当镯,叠戴银色手链。
这些年在职场摸爬滚打,气质难免变得成熟些,今天这么一打扮,倒有点纯情校花那味了,任谁路过都会忍不住多看一眼。
他们从校门口进去,还没找到看桃花的地方,纪璇就被陌生男人要了五次联系方式。
安寻羡慕地开玩笑道:“再来两个你就能召唤神龙了。”
赵哥回头看了眼刚败兴而归的帅哥:“还是召唤个男朋友吧,刚那个其实还不错,纪老师不考虑一下?”
“不考虑。”纪璇冷酷无情地拒绝,“男人影响我的工作效率。”
安寻一脸认真地点点头:“倒是有一点道理。”
纪璇觉得人类某些想法挺搞笑。
上学时家长怕早恋影响学习,工作后倒不嫌谈恋爱影响工作了,明明工作才是立身之本,生存之源。
或许有人觉得结婚更重要,但她一直有个很清晰的认知,没男人不会死,但不工作会饿死。
桃花开在水渠边,两岸夹道的桃树一棵紧挨着一棵,从上往下看,就好像勾勒出两条长长的粉色绸带。
树下有芳香四溢,落英缤纷,慕名而来的游客和学生摆出各种各样的姿势拍照。
同事结伴去上厕所了,纪璇出门不爱喝水,也没想上厕所,就找了个地方坐着等。
一对情侣坐在最大的那颗桃花树下,背靠背,女孩抬手接住缓缓落下的桃花。如果时间定格在花瓣与手相触的那一瞬间,一定会是一副绝美的画面。
纪璇如此想着,不自觉看向给两人拍照的摄影师。
白色T恤和墨绿色运动裤,肩上背着个硕大的摄影包,个子高瘦,挺拔,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
单反挡住了他的脸,当他把手放下来时,纪璇才看清楚。
那人目光也瞥过来,视线交接的那一秒,明显怔了一下,随后朝她勾起一个浅淡的笑。
也许是阳光太明媚,桃花开得太盛,她从那个笑容里感受到了久违的灿烂和温暖。
恍惚回到了高一那年教学楼的廊道,午后阳光从玻璃渗进来,洒在少年恣意懒散的身上。他靠着廊柱,从耳朵里垂下长长的白色耳机线,双手插兜,神色淡淡地望向她,然后唇角勾起,眼中潋滟如春光。
此刻春光如往日,她的思绪却被拉回现实:“来看桃花节?”
他走到她坐的石头旁。
纪璇“嗯”了声,有点心不在焉:“你呢?”
她在想好久没见到他了,那次他送她回家,似乎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
高中时她总能遇见他,学校门口,篮球场上,楼梯间,食堂,经意和不经意的,那会儿她曾以为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后来才明白过来,是学校太小,也是他主动奔赴。
但这个世界太大了,要想失去联系也太简单,只要一个人不主动,有可能就是生生不见。
看见秦肆手里的相机,她才察觉自己问了句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