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琉璃楼一共三层,一楼是项链,二楼是手链,三楼是发簪,倒也分门别类的紧。
宋溪亭在上京城无人不识,眼下见他牵着一名女子进来,方才还热闹的金玉琉璃楼瞬间安静,贵女们纷纷偷偷打量起宋溪亭旁边的梅雪嫣。
心中暗暗咋舌,早些天的传闻竟是真的,静王真看上了云家那位大小姐。
起初听见传闻的时候,这些贵女还暗暗为云家那位大小姐惋惜,静王多可怕啊,只怕云家那位大小姐没能同静王相处几日,便会吓出一身病。
可真眼瞧见,云家这位大小姐柔美的面容上非但没有任何病气,反倒言笑晏晏,颇有几分容光焕发,娇俏如春枝白花。
而静王在面对云家这位大小姐时,虽神色依旧冷淡,可他看向云大小姐的目光却透着显而易见的柔和。
众位贵女心尖惊疑。
静王整个人看着好像温柔了些。
但众位贵女也不敢多看,赶紧买完自己的东西,便快速离开了金玉琉璃楼。
梅雪嫣倒是慢悠悠,主要是她从未真正逛过古代的首饰楼,打一进门,她就被琳琅满目的首饰迷花了眼,可在一楼走完一圈后,梅雪嫣却一个都没有买下。
宋溪亭在一旁问道。
“没有中意的?”
梅雪嫣摇了摇头:“是中意的太多,实在挑不出来。”
宋溪亭不以为然:“那便一并买下。”
梅雪嫣转头看他,差点忘记身边这位是全北梁最财大气粗的主儿,不过这点梅雪嫣却不认同,她轻轻摇了摇头。
“我就一个脖子,带不了那么多项链,买多了也是浪费。”
“这样吧,我们先往楼上逛逛,最后我都看完了再一起挑。”
宋溪亭下巴微点,梅雪嫣开心地牵着宋溪亭走向了二楼。
还未走的贵女见着两人牵手这一幕,更是咂舌。
虽北梁男女大防不严,但光天化日之下,这般亲密,还是鲜少有见,且对象还是由来生人勿近的宋溪亭,更是令人惊诧。
这群贵女心里慢慢沉淀下了一个震惊的事实——
静王或不是为了让溪派同丁派联姻,才挑上云家大小姐的,而是真的将云大小姐视为极其重要之人。
眼见着宋溪亭和梅雪嫣朝二楼走去,本想走的贵女们突然像是想起什么,神色微变,倏而停下了往外走的脚步,然后彼此对视一眼,跟着宋溪亭和梅雪嫣上了楼。
二楼是手链手镯一类,梅雪嫣在这里倒是真正选出了一些,挑中了一款红玉手镯,还有一条金元宝纹链子,和一条叶纹紫珠银链。
她挑中这三个后,不知怎么宋溪亭也多看了这三条一眼,然后也不是看她的手腕,而是看自己的手腕,接着还皱了皱眉。
梅雪嫣觉得宋溪亭有些古怪,刚想询问,但很快又被新的一条手链吸引住了目光,不一会,便将这件事忘之脑后。
二楼手链逛完之后,两人便朝着三楼而去。
这一回,跟在两人身后的贵女队伍逐渐壮大,且彼此对视之时,好似突然心有灵犀般,看来大家都是为了一个目的。
梅雪嫣浑然不知,等上了三楼后,却见三楼不似二楼和一楼有很多人,三楼只有一位贵女,她身后跟着一个丫鬟。
而那贵女是背对着宋溪亭和梅雪嫣,倒是她的丫鬟先看向他们。
那丫鬟神色一顿,继而眉心微蹙,转身同那位贵女说着些什么,那位贵女这才转身,第一眼看向宋溪亭,第二眼看向梅雪嫣,第三眼看向两人交握的手。
丁笑瑶唇微抿,上前一步道:“未曾想,还能在这样的地方见着静王。”
“难不成真是上回见了我这发簪,便念念不忘,自己查到了此地?”丁笑瑶微微扶了扶自己头上的青扇发簪。
梅雪嫣一愣,过了会,她目光扫了眼扬起下巴的丁笑瑶,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宋溪亭,眼眸溜溜转,接过话茬,笑了笑道。
“这位姑娘安好,我是云雪嫣,这金玉琉璃楼是我听说近来上京城内开了一家极具特色的首饰楼,这才央着溪亭带我来的。”
梅雪嫣刚说完,便见丁笑瑶扬起的下巴微顿,梅雪嫣唇角笑意更深,转头同宋溪亭,柔声道。
“溪亭,原来你早先就见过这么好看的青扇发簪,也不同我提提。”
宋溪亭看了梅雪嫣一眼,配合她道:“我不想你与旁人一样,你用的东西该是独一无二的。”
梅雪嫣掩唇轻笑:“那这青扇发簪对于这位姑娘而言,也是独一无二的。”
“哦,与我无关。”宋溪亭冷声回应。
梅雪嫣余光瞄到丁笑瑶神色逐渐有些难看,很快同两人告别便离去,丁笑瑶一离去,他们身后的那群贵女也跟着离去。
而等到三楼只剩下梅雪嫣和宋溪亭两人时。
梅雪嫣甩开了宋溪亭的手,笑容消失,撇撇嘴道:“你还对别人的发簪念念不忘呢?”
作者有话说:
三更合一
小梅:场子要找,面子要给,醋也要照吃不误!
第76章
宋溪亭看着脸颊气鼓鼓的梅雪嫣, 解释道。
“那日仅仅是觉得那个青扇发簪别致。”
梅雪嫣没说话,脸上没什么表情,但……
【呵呵, 别致?觉得别的女孩子戴的东西别致?】
【是东西别致, 还是姑娘别致, 男人!哼。】
宋溪亭眉心微蹙,他已然一五一十坦白解释,为何梅雪嫣还是不高兴。
那他应该如何哄她?
于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宋溪亭,此时看向梅雪嫣的目光里透着些许难得的疑惑。
梅雪嫣脸上还是绷着的平静,内心却一直持续吐槽。
【我不说话, 宋溪亭就这么干看着?】
【呵!直男不分古代现代!一点都不会哄人。】
【这个时候不应该猜到我的心情,说突然想起来,自己从未见过什么发簪吗?】
宋溪亭顿了顿,眼里闪过几分明悟, 片刻后,他清冷的声线响起。
“突然想起来, 我好像没见过什么发簪。”
梅雪嫣绷紧的小脸稍稍松了些, 心里嘀咕了一句。
开窍还挺快的, 勉强算半个直男吧。
之后, 梅雪嫣便问到那位贵女的身份, 宋溪亭淡淡道。
“丁笑瑶, 丁太傅的孙女。”
梅雪嫣心里划着等号, 丁派老大的孙女,难怪一点都不怕宋溪亭,梅雪嫣试探问道。
“你同她很相熟?”
宋溪亭轻轻摇头:“只是过往去寻丁太傅之时, 见过几面。”
宋溪亭微顿, 继续:“以后, 应该不会再去丁府了。”
梅雪嫣眼眸微转,听宋溪亭这话的意思,他还总去找丁太傅?可明明溪派和丁派如此对立。
以后又不去了是什么意思?
梅雪嫣心里好似有许多疑问。
宋溪亭微有沉默,想着自己是不是该主动提起同丁太傅之间的事,但想到这件事,宋溪亭的神色便有些晦暗。
可令宋溪亭意外的是,梅雪嫣听完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便继续拉着宋溪亭开始看发簪,半点没再提丁太傅的事。
宋溪亭垂下眼睑,看着正开心看发簪的梅雪嫣。
【虽然心里有很多疑问,但有些事可能是宋溪亭不想说的小秘密,即使再亲近的两个人,也要学会互相尊重吧,不能过多打探对方的隐私。】
宋溪亭顿了顿,盯着梅雪嫣柔美单纯的侧脸有一会,片刻后,他眸光划过几分思索。
***
只是,梅雪嫣没想到,过了几日,她还是来了丁府,同宋溪亭一起。
但并不是宋溪亭带她来的,而是丁太傅同时邀请了宋溪亭和梅雪嫣一同过府。
云家和静王府的马车几乎一起抵达,两人下马车之时,梅雪嫣提裙便朝着宋溪亭走去,等见着宋溪亭的时候,梅雪嫣注意到宋溪亭头上戴着一根枫叶白玉簪,她眼底的笑意更深,装作不经意地扶了扶自己发髻上的枫叶白玉簪。
这是那日,梅雪嫣在“金玉琉璃楼”一眼相中的簪子,精致文雅,深得她心,只是,梅雪嫣拿在手上把玩之时,宋溪亭在一旁忽然出声道。
“这一款,似是男子也能戴?”
一开始,梅雪嫣没明白宋溪亭的意思,等到宋溪亭买下两款一模一样的枫叶白玉簪,一个盒子递给了她,另一个盒子自己收起后。
梅雪嫣抱着发簪盒子,独自坐在归府马车时,才忽而捧着红彤彤的脸颊。
“宋溪亭,这是想跟她戴情侣款呀!”
……
不知怎么,本该由丁笑瑶出来相迎二人,但丁府大门却不见丁笑瑶的身影,反倒是丁太傅的儿子迎着两人。
丁太傅的儿子,模样看着比云玉成年纪轻一些,但有些怯弱,就方才从接到宋溪亭和梅雪嫣到走到主院这不长的道路上,他已然擦了五次汗。
梅雪嫣余光扫了眼身旁眼观鼻鼻观心的宋溪亭,想着自己若不是真正了解宋溪亭,是不是也会像丁太傅的儿子一般怕他。
不过,也难怪丁太傅想寻她父亲回来接棒丁派掌舵人之位,就不知今日,丁太傅寻他二人来是为何。
主屋内,外间本该青翠的凤尾竹盆景,不知为何有些蔫吧,枝叶微垂。
梅雪嫣踏入主屋之时,闻到了上次在田巡屋里一样的味道。
——浓重的药味。
但两人进去的时候,丁太傅却没有像田巡那般躺在床上,而是拄着一根拐杖,坐在主屋的太师椅上,言笑晏晏地看着两人。
梅雪嫣第一次见丁太傅,不免多看了几眼,而在这多看的几眼之中,她似乎发现了什么端倪。
梅雪嫣眨眨眼,惊了惊,这这这……这丁太傅不就是宋溪亭小时候的那个太傅吗?
梅雪嫣在宋溪亭梦里见过。
宋溪亭还没打入冷宫前,他和其他几个皇子还有公主,都是由这位太傅教授学业。
梅雪嫣忽然好像明白过来为何丁派由这位丁太傅掌舵,宋溪亭会给丁派几分面子了。
此时的宋溪亭坐在了左首座,梅雪嫣坐在他旁边。
两人进去后,丁太傅便给其他人使了个眼色,让旁人都先出去,屋内只剩下丁太傅,宋溪亭和梅雪嫣三人。
丁太傅看向梅雪嫣的眼神里,透露着几分慈爱,笑了笑道。
“这便是云大人的掌上明珠吧,果然同云大人一般,颇为温雅文秀。”
梅雪嫣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想来这是丁太傅的客套话,但被这么一个慈爱的长者夸赞,梅雪嫣脸上也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行为举止还真文静了不少。
丁太傅转头又看向宋溪亭,面上的笑意收了收,然后三人陷入了沉默。
一旁的梅雪嫣微愣,余光瞄了眼宋溪亭,又瞄了眼丁太傅,气氛逐渐开始让她有些坐立难安。
也不知过去多久,丁太傅先打破了沉默。
“今日,你倒是没穿那一身衣服?”
宋溪亭抿了一下唇:“太傅觉得还有必要吗?”
梅雪嫣听得有些迷糊,衣服?
宋溪亭以往穿的衣服都十分统一是黑色的,除了在梦里,那就是她和宋溪亭初遇那次。
她记得那一日,宋溪亭从外面归来,身上穿的是一件云水蓝衣,腰悬素字白玉。
梅雪嫣之所以对这身衣服如此印象深刻,是因为宋溪亭穿这身衣服一点都不像反派,反倒长得十分像心怀天下的朗月君子。
雪胎梅骨,麟凤芝兰。
看过宋溪亭梦境的梅雪嫣忽然反应过来,幼时的宋溪亭似乎也是穿的这套去上的课。
所以这套衣服的含义是……
是宋溪亭还是他的学生的意思。
丁太傅目光垂下,心尖悠悠然长叹一口气。
过了会,丁太傅道:“既你已然选择要同云家结秦晋之好,上回的事当老夫没说。”
可这一回,宋溪亭神色却沉了沉,冷声道:“我同雪嫣的婚事,同朝堂之事没有任何关系,若您觉得我应下同雪嫣的婚事,便是应下上回您要我做的承诺。”
“——这绝不可能。”
丁太傅眉心一皱,气息突然急促了些,手里的拐杖重重地敲了一下地板,声调升高:“静王,你可知你说这话的意思,难不成,你真的要反?”
“一句,只做北梁臣子。”
“老夫行将就木,你就不能让老夫听这么一句吗?”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宋溪亭没说话, 整个人神色冷肃。
但宋溪亭越是如此,丁太傅脸色越发难看,想着自己快要日落西山的身体, 以及年幼的皇帝, 丁太傅还是不得不多说几句。
“静王, 当今圣上,是你当年自己接回来的,这几年北梁虽安乐太平了些,但你也知道北边还在虎视眈眈,前些时候听说你抓了慎国的奸细, 还有早些时候玉国还派杀手来刺杀你,北梁外患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若是再增内忧,战事又起, 百姓岂不又要生灵涂炭。”
宋溪亭依旧面无表情,眼里的漠冷似乎还更多了些, 等丁太傅絮絮叨叨一堆大道理讲完, 他才起身同丁太傅道。
“丁太傅如若还是这些话, 大可不必再说, 您好生将养着身体, 需要我再来看您之时, 您差人到静王府说一声便是。”
宋溪亭说完, 转身头也不回地便朝外走去。
梅雪嫣也跟着起身,只是她本想往外走,却倏而停下了脚步, 目光看了一眼宋溪亭走得决绝的背影, 又转头看了一眼在主座上叹气的丁太傅。
梅雪嫣微微蹙起眉心, 然后转身走回屋中央,同丁太傅恭敬地行了一个礼,声音虽温软,但却掷地有声。
“丁太傅,小女有话想说。”
丁太傅勉强扯起嘴角:“请讲。”
梅雪嫣道:“太傅现在所忧之事,是担心静王殿下会反?”
这话题确实十分大逆不道,但这件事摆在北梁又像是只蒙了一层窗户纸,再加上云雪嫣是云玉成的女儿,丁太傅也看得出来宋溪亭对云雪嫣十分特别,先前气急之时,便也没避讳她。
眼下见梅雪嫣不似寻常贵女,避而不谈此事,反倒重点再次提及,丁太傅抬眸看了她一眼,道。
“此事与你无关,先前在这里听见的,你便一并忘了吧,对你也好。”
“至于如何选择,相信你父亲会同你说的。”
如若宋溪亭真的想造反,云家也要好好想想要不要进这个“火坑”,不过丁太傅较为了解云玉成,他决计不会让自己的女儿择选一条如此复杂难走之路。
但丁太傅没想过“云玉成”体内早已换了一个芯子,也没想过梅雪嫣是现代社会的梅雪嫣。
她虽然表面乖巧温和,但实际上却是一个极为有自己主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