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宣本就忍得生疼。
腿面上有些湿,那是她在他腿面上来回磨蹭挣扎时留下的痕迹,可见药性于她而言已是太过猛烈。
狭长的眸瞳里,杀意喧天而起。
怀里的人像猫儿一般又唤了声,“薄宣,给我。”
泛红的眸子带着泪意,绝美的脸上写着渴求——
事到如今,她仍一心求生。
薄宣头一回在一个人身上失算多次,原以为照霍暮吟的性子,中了这样的烈药定是宁死不屈,未想,在“活着”二字面前,她竟什么都可以让步。
一如滇南的他,为了活着,也可以手刃千人。
他微微僵住一瞬,埋藏在心底里的坚韧闻到共鸣的味道,萧萧作响,试图破土而出。
霍暮吟自然不知道什么坚韧什么共鸣,她只觉得自己是条被架在火上的鱼,濒死之际,下意识求生。
她坐在薄宣腿面上,横陈在她面前的是薄宣可餐的秀色,流利的下颌线、突挺的喉结、颈上分明的脉络……每一寸于她而言,都是危险又难得的解药。
清风掠起彩纱,嫣红的唇落在他的喉结上,柔软的舌尖轻轻扫过犀利的弧度,勾起他无穷的烈火。许是身上她热气散发的缘故,熏衣的橙花香四散而起,漫入鼻息,清甜又致命。
薄宣仰着下巴由她胡为,手狠狠掐着她的腰,却又不敢用力太过,手背上青筋毕露。
喉结不由自主地滑动一下,他阖上眼,声音已经沙哑得难以辨认,“母妃可知,事不过三?”
霍暮吟自然不知,磁哑的嗓音落入耳中,她身上的渴求便越发旺盛。
薄宣抬手揽住她的脑袋,唤来影子,交代他去太医院里取银针。
滇南王癖好血腥,犹爱禁|脔,万般手段之中,他最喜使用滇南禁|药,叫禁|脔匍匐求生,取悦于他。薄宣长得好,早年又瘦弱可欺,自然没能逃过他的眼。好在影子的母亲知晓毒理医理,薄宣救下影子以后,便跟着她学了些许。有时候药性难解,他便强捱。
中原的药不比滇南,可霍暮吟身子娇弱,针灸或可解她身上的烈药,为了万全,仍需泡药的温汤相佐。
瞧霍暮吟的状态,现在才着手准备药浴的热水,恐有些晚了。好在阖宫上下,总有一处地方常年备着热水和各色药材,用以药浴。
乾天殿的九重门层层洞开,耀眼的日光穿透窗纱,斜斜洒落进来。薄宣横抱着已然意识昏沉的霍暮吟,大步迈入门中。修长俊挺的身影,步步皆是挡我者死的气势。
有不知死上来拦的,还未出声尸体便已横陈在侧,空洞的双眼写着不解,颈侧血液蜿蜒,在日光下静静流淌。
执刃者头也不回,抱着怀里的人往药浴池而去。
乾天殿建造得极为精巧,药浴池和老皇帝的病榻都在第九重门,象征九五至尊。长腿迈过第九重门的门槛,薄宣轻车熟路向左而去。
药浴池所在的地方距离老皇帝的病榻仅有一墙之隔,说是墙,实则是块浮雕的百年老木做成的置景,声音采光都不算完全隔绝。
薄宣一路行来没有任何犹豫,却在将人放入池子之前犯了难。
他将人放在池边,顿了顿,终是半垂着眼睫,抬手去解她身上繁复的衣裳。
大盛朝的女子服饰与男子的有些差异,打扣的布结也千差万别,霍暮吟追求服饰精巧,她身上的东西,做工便更是好看繁复。
修长的手指探到扣结处来回拨弄,却始终难以打开。霍暮吟身上难受,此刻已丢了最后一丝清醒和理智,扯她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扯得毫无章法。
眼见她面色越来越红,身上的力气一点点散失,薄宣顿住手,沉下眉眼。
须臾之间,温池之上,贵妃华服碎成上好的绸片,片片飘落。
霍暮吟浑身上下仅剩一件凤穿牡丹的杭绸兜衣,堪堪盖住要紧的地方。因着药力的缘故,雪白的肌肤泛起丝丝粉意,衬得泛红的双颊越发旖旎动人。
她难受了一路,到了这里,身上衣衫终于剥除,算是得了解脱。便是没了清明的意识,也舒服到红唇微张,发出满足的喟叹,丝丝入扣的轻音落在薄宣耳里,如同燎原的天火。
他将人轻轻放入温池之中,扶到池岸上靠好,转身拨开竹篾垂帘走入东间,到药柜旁抓了些许药材。
他身上的燥热感愈发明显了,耳边缭绕的都是霍暮吟绵长而勾人的娇吟,脐下三寸高举刀兵久久不落,身上血液奔流的速度迟迟没有放缓,他垂眸看了一眼,眉头紧锁。
乾天殿静谧极了,除了清晰的拨弄水花的声音,没有旁的。
霍暮吟感觉身上的热意在发散,丝丝缕缕,好似好受了些。
美眸勉力睁开一条缝隙,视线越过睫毛,却只能看见一道修长的身影在宽衣解带。可她已经无力去管,昏昏沉沉,身上没有哪一处是提得起劲来的。
她阖上眼的那一瞬间,听见了一道清晰的入水声,约莫能察觉到身侧的水花荡漾。宽大的手掌带着些许热意,往她腰上搂去。
霍暮吟想,薄宣这个趁人之危的登徒子!
——显然对方才求人救命的事情没有一丝丝印象。
薄宣还不知道自己的生忍换来一顶“登徒子”大帽,兢兢业业地用手丈量着她身上的穴位,落了针。
说来也怪,在滚烫的药浴之中,肌肤与肌肤相擦的触感,竟比衔春湖上的那种挑|逗还要叫人心跳加速。他低头看自己掌心的纹路,回想指尖的触感,一时间连耳朵都有些热起来,指尖余温犹在,脐下三寸更是没有一丁点稍歇的意思。
药浴池上静谧安宁,在薄宣的死死隐忍之下,倒也没生出什么旁的事端。反倒是重华宫里,此时已经乱成一团。
御林军明火执仗,猎猎涌入重华宫中,翻箱倒柜找寻“淫|秽之物”。太后唤来身边六个一等宫婢,嘱咐道,“你们也去瞧着,仔细着这帮大老粗,眼下薛美人说的那些腌臜玩意儿还没找到,别叫他们坏了贵妃的东西。”
六个宫婢心领神会,分头潜入重华宫的各个厢房中,寻找太后想找的东西。
玳瑁不知内情,见这阵仗,只知道太后被薛美人说服,动了真格,心里也急了。她眼里蓄着泪,在原地团团转。琉璃脑子快些,抓着玳瑁的手问道,“咱们宫里有什么东西是薛美人送来的吗?”
玳瑁一惊,“那樽陶瓷的笑口弥勒!”
“放在哪里?”琉璃抓着她的手问。
玳瑁道:“娘娘喜欢,一直摆在白玉案头。”
琉璃闻言,从廊下望出去一眼,道,“那位置显眼,若是当真有什么猫腻,恐怕很快就就要封宫盘问,娘娘还没回来,你快去找她,余下的我来想办法。”
玳瑁问,“不行,你去找,我留下。”
琉璃道,“都什么时候了,你快去吧。”说着便推了她一把,自己提起裙摆往霍暮吟的寝殿去。
亏得国公夫人和华桃早早递了帖子到宫里,这回才能跟着入内宫来。她们见重华宫的方向明火映亮半边天,便知大事不好,随手抓了个内侍来问,才知道太后当真带御林军搜了重华宫。
国公夫人单手成拳,捶了捶手心,她转身问华桃,“桃儿,你今日除了席上一面,之后可再见到妗妗了?”
华桃摇头,“不曾。”
她顿了顿,又道,“她该是在那辆马车上,马车行进之间车帘飘摇,我看到了她的华服。”
国公夫人又问,“这一路走来,没再看到那辆马车了吧?”
华桃道,“没有。”
这便意味着霍暮吟没有回重华宫。国公夫人闻言,面上忧色更重,作为母亲,自己的女儿是什么脾性她最清楚不过,如今宫里出了这样的大事,宫里有那么些好看的爱玩的物拾,妗妗若是身子畅快,定然会赶回来的。
那驾车的黑衣影卫甚是眼生,也不知是何身份,是敌是友。如今妗妗又在哪里受着苦楚,可有人照拂?
国公夫人眼中含泪,心道,国公爷,为了咱们女儿,我擅作主张,恐怕要铤而走险一回了。她转身交代华桃,“你且先出宫去向国公爷报信,余下的我来处置。”
说着,便往重华宫又看了一眼,匆匆往乾天殿的方向去。
作者有话说:
薄宣:要忍坏了,谁懂?
第36章 撞破
国公夫人鲜少入宫, 上回入宫还是跟着国公爷来参加中秋夜宴,但好在她认路,一个人提着灯笼, 沿着隐没在暮色里的宫墙快步走向乾天殿。
妗妗是以冲喜的名义入宫的, 如今有人要动她的重华宫, 只能把陛下搬出来,倘或此时陛下病情有异,那妗妗的重华宫、她喜爱的那些物拾玩意儿便都能保住。
捏着灯笼长柄的手出了汗,到底是有关陛下病体的大事,弄不好就是杀头的大罪, 国公夫人心里紧张不已,可一张脸上却写满了坚毅。没人知道妗妗上回落水的时候她有多么后怕,她此生仅有这么一个女儿,哪怕走在刀刃上, 都要保她平安富贵。
攥着宫灯的手紧了又紧,国公夫人深吸了一口气, 快步往乾天殿去。
乾天殿里飘散着袅袅药香, 药池边竹篾环绕, 氤氲的水雾熏得上头水珠凝落。
薄宣取出了自己身上的银针, “哗啦”一声越出水面, 白皙的脚踩上了池岸。他虽看着清瘦, 身子却是健硕, 泡着药浴施针,不消两刻,身上的滚滚热意便已褪去不少。
不同于他, 从来娇养着的霍暮吟比他还早施针, 到现在却仍没有醒来的迹象。薄宣下半身裹着一片白色长巾, 光着上半身,掀开竹篾又往药柜上抓了些许药材。
手刚拉开一个药屉,便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压低的惊呼。他顿了顿,事不关己地继续将余下的药抓齐,折身回到药池边,撒入温汤之中。
霍暮吟面色已经从绯红转为淡淡的粉,头上的发髻有些散乱,有一两缕贴在脸上,不知是被雾气打湿的,还是被细汗打湿的,倒显得妖娆。
薄宣打量着她,抬手将她那两缕头发剥好。手伸过去的时候,还没碰到霍暮吟的脸颊,便见那两扇鸦羽一样的睫毛轻轻颤动。
薄宣手顿了顿,紧紧盯着她,半晌,他收回手,撑着池岸长腿一落,“哗啦”一声,整个人沉入池子。
霍暮吟其实方才就醒了,睁开眼恰看到薄宣光着上半身掀开竹篾进去抓药的背影,入目皆是精壮的线条肌理,熟悉的腰窝,一眼就叫她认出来那是谁,吓得她赶紧又把眼睛闭上。
随着薄宣慢条斯理地在池子里行走,她耳畔,清晰的水声有节奏地哗啦作响,片刻后,水声停止,她感觉上方投下一片阴影,薄宣伸出长臂抵在她两侧,压迫感降落下来。
霍暮吟还是没敢睁眼。许是现在已经完全清醒的缘故,方才在马车上的那些细节重新涌回脑海里,她恨不得就地挖个缝钻进去。
偏偏薄宣还是个坏胚子,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母妃让我给你,给什么?”
说罢还低笑一声。
沉磁的嗓音灌入霍暮吟耳蜗里,激起诡谲的痒意,那种让人想逃离的程度,不亚于中药时想拨开衣服的急迫感。
经历过上一世,霍暮吟已经不是那个骄纵跋扈的人,多少变得有些识时务。她现在身上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瞧着便是砧板上的鱼肉,薄宣两根手指撮一块儿就能把她给了结了。毕竟……毕竟方才神智不清时,似乎也惹了他。
她不擅长撒谎,更不擅长伪装,心虚之余,在薄宣的威压之下,羽睫不受控制地忽闪忽闪,薄薄的眼皮下,漂亮的眸子左右挪移。
薄宣见了,眸底划过一丝兴味,低低咳了一声,肃了面容道,“美色在前,母妃休怪儿臣不礼貌了。”
霍暮吟听言,面上无动于衷,泡在药里的身子却瞬间紧绷起来。屋漏偏逢连夜雨,脖子上贴着的几缕湿发也扰得人皮肤发痒。
直至此时,薄宣唇角总算挂了点笑意。他站直起身,往前向她贴去。
一步,两步。
大掌绕到她的后腰,修长的中指轻轻贴上她的脊柱,慢条斯理地往下捋。
霍暮吟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紧绷起来了,连带着肩窝也越发陷落。
薄宣看了,唇角的弧度又大了些。他俯身靠在她的肩窝上,“还不醒?”
霍暮吟这才知道,原来这厮早就知道她醒了,故意捉弄呢!
当即一个扬手就要来打他,带起水声哗啦一片,却被薄宣轻易攥住了手腕。
他倒是淡定,指了指她脖颈下面露出水面的一片白皙,视线却不避讳,霍暮吟顺着他的眸光低头,脸都气红了,“登徒子!”
薄宣点头,“嗯。”
说着,手探过来取下她身上的银针。
也就这一瞬的功夫,霍暮吟以为他图谋不轨,猛地往水里一扎,从侧面游开。却不料在手臂荡开的时候,不小心勾走了薄宣身上的最后一块布巾。
薄宣:……
霍暮吟:……
空气里写满了静默。
霍暮吟看着手里的布巾,不敢回头。
好在暮色西斜,残阳渐落,视野一片朦胧。没人敢进来点灯,昏暗的视线反而让人觉得安心。
正当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外面小禄子高声道:“老奴见过国公夫人,不知国公夫人来此有何要事?”
“娘?”霍暮吟轻呼一声,丢了手里的布巾就要上岸。
——今日她匆匆离开席面,又没回重华宫,都还没和娘好好叙话,定是叫她担心了。若叫娘知道眼下她还和名分上的“皇儿”共浴一池,恐更令娘挂心。
没想到烈药药性刚散,她手脚酸软,一时之间使不上劲,脚底一个打滑,整个人面朝水下扑进水里。
薄宣看了,下意识一蹬腿,整个人如鱼般飞蹿出去,流畅的身形赏心悦目,修长的手臂换过那记纤腰,把人稳稳带了起来。
霍暮吟抹了把脸,心有余悸。
她刚要说话,忽然觉得腰上被什么东西抵着,比这药浴的温汤还要热些,比脚下光滑的大理石池底还要坚硬些,一时间便噤了声,脸红到了脖子根。
国公夫人听见水声,便迈了进来,询问声由远及近,“谁在那里?是陛下吗?”
小禄子害怕极了,伸长了手拦她道,“陛下尚还卧榻,这几日都未曾转醒,不是陛下。”
国公夫人问,“那里头怎么会有水声?”
小禄子道,“是野猫,野猫。”
这话倒稀奇,国公夫人止了脚步,睨了他一眼,“烦请禄公公同我说些交心的话,外头几重门的血迹都还没洗干净,走到这里鼻口呼吸全是血腥,若是我所料不差,今日到这里来的,定是非凡人物。”
没想到深居简出的国公夫人心思如此细致,小禄子道,“国公夫人所料不差。”
国公夫人道,“你放心,今日的事,我一介妇道人家必定守口如瓶。眼下里头的大人借用温汤药浴,我却想进去看望看望陛下,咱们彼此拿捏了三寸,也不怕谁将谁卖了,眼下这事,还望禄总管通融,霍家定有重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