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可安一看赵嬷嬷望着自己泪眼婆娑的眼神,便知道她这准是又多想了,但是赵可安也不想再多做解释了,指着那碗热腾腾地汤:“把那碗汤给我吧,喝完我还想再睡一会。”
钱嬷嬷自然是答应的,就是想着是不是该去给殿下找个大夫看看身体,亦或者等驸马回来以后,暗示一下他。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自狄默生辰那日过后, 沈含止便摆脱了书房,搬回了赵可安的屋子。
狄默的生日过完没几日,赵可安的公主府便修缮完了。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大吉日, 二人搬进了公主府。
在此期间, 沈含止被皇上提拔为禁军腾龙卫副统领, 一跃成了天子近臣,忠诚皇上,护卫皇上,听从皇上调遣。
从外看是沈含止升职调迁,可有人却道, 不过是怕守在边疆的韩国公不守本分,不为国鞠躬尽瘁,所以扣押了沈含止,冲动人质罢了。
进了腾龙卫, 那就是天子的人,看似权利大了, 实则是仰着他人鼻息, 就像是成了天子的奴才, 而不是大乾的朝臣, 天子的一句话, 就能随随便便赐死。
对于这样的升迁, 赵可安的想法甚至和外面的传言一样, 觉得父皇是裹挟沈含止,若是有朝一日,国公爷有不臣之心, 那沈含止必是父皇反击的一把利刃。
可是为何, 只有沈含止呢?
刘家拥兵自重, 控制着大乾东南的兵权,如今东南与蛮夷之间的战事已经悉数平息,十年前频频来犯的几个临国如今年年朝贡,伏低之态人人可见,反而是西北突厥,近年来似有反复之势。
韩国公一直镇守西北,虽握兵权,但也是为国效力。
莫不是欺负沈家势单力薄,所以就想先从沈家入手吗?可是天家这样做,不怕寒了边疆战士的心吗?
八月初八,大雨滂破。
今日的沈含止还未入宫,时辰也不早了,却还慢悠悠地陪着赵可安用饭。
自大沈含止升迁以后,赵可安心情就不好,反倒是沈含止,整日依旧嬉皮笑脸的,似乎对自己成了天子近卫感到无比开心。
就像今日,赵可安浅尝几口便放下了,沈含止却捧着碗吃得香甜。
“时辰不早啦,误了进宫的时辰,小心我父皇开你的罪。”
听到赵可安的气言沈含止抬起了脑袋,正好此刻碗里的粥喝完了,沈含止放下手里的碗,拿起帕子轻擦唇角,笑道:“今日不进宫当值。”
说实话,沈含止在哪当值赵可安倒是无所谓,左右是不会有什么大危险,最多也就听陛下的口谕拿人而已,所以赵可安表现得极为冷漠:“知道了,吃完快去忙吧。”
沈含止依旧坐在那,随后伸出手覆在赵可安纤细的玉手上,眉眼柔情:“想请你帮个忙。”
赵可安神色冷淡,但是沈含止知道她一定会答应的,于是自顾自地开口:“两天前,东南边境来了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此人身上揣着百人血书,状告风冀军在东南边境烧杀抢掠,屠杀百姓,但是你也知道,风冀军听属柱国大将军,状告风冀军等同与状告柱国大将军,这人入了京城,危矣。”
赵可安听得认真,忽然开口问:“你是怎么知道边境来了这么一个女子的。”
“圣上有圣上的耳目,我入了腾龙卫,有些东西自然就知晓了,殿下信我。”沈含止说得一脸真诚。
若是没有确切的消息,想必沈含止也不敢如此笃定地开口,赵可安自然是信的,不过,她又能做什么呢?
“我能做什么?”
沈含止道:“圣上是想叫我协助大理寺卿,将此女子送进宫,但是你也知道,刘家在京城手眼通天,恐怕那女子还未进宫,就会死在宫外,所以,我想请殿下出面,帮我拖住一个人。只要大将军和刘承不进宫上朝,送个人进宫,也就好办多了。”
赵可安问:“刘家不知道有这个女子进京了吗?”
“不知道。”沈含止道,“他们以为沿途设了防范能拦下那女子,况且一个怀孕的女子,可能路上遭遇不测也不一定,所以防范心不重,如今这女子如今入京了,刘家并不知晓。眼下,陛下是想借这个女子,起势削刘家的羽翼。”
赵可安算是明白了,直言道:“要我做什么?”
沈含止轻笑:“殿下收拾一下,去趟大公主府吧。”
大公主府。
昏暗的轻纱薄账内,一对人影相拥而眠,其中一人腹部极为明显地隆起,另一人贴着女子的后背,似乎还在睡梦中。
赵乾平早就醒来了,但是碍于身后的之人还在熟睡,于是也没有起身。
后面男子滚烫的身体紧紧贴着她,后背已经洇出薄汗,但赵乾平不敢多动,只因身后之人晨起有心情不好的毛病,若不是自己睡够了起来,那他就会发脾气。
平时本就是一个阴冷霸道的脾气差的人,若是在此刻惹到他了,想必会他能给你摆一天脸色。
约莫过了一刻钟,身后之人终于传来了动静。规律的呼吸变得起伏,想来是醒了。
赵乾平动了动,轻声道:“时辰不早了。”
昨夜刘承回来的时候喝了点酒,今天晚起也是意料之中。
听到赵乾平的话以后,刘承并未立即起身,而是支起脑袋,浑浊的气息洒在赵乾平脸侧,灼热的吻密密麻麻落在她的后颈。
有了身孕之后,赵乾平身子极为敏感,偏偏又胡闹不得,所以此刻赵乾平推着刘承:“醒了就快点起来,误了上朝的时辰可不好。”
刘承似乎没听见一般,甚至手钻入赵乾平的衣服内,胡作非为。
赵乾平柳眉轻皱,本能地排斥,推他:“刘承,你再乱来我生气了。”
话音刚落,刘承才乖乖不动了,初醒的嗓音还有些沙哑,带着未清醒时的舒缓语调,覆在赵乾平耳边道:“等一会。”
赵乾平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叹了口长气。
她知道父皇忌惮刘家,所以即便被刘承裹挟,也不敢明面上与他来往,可是在被刘承知道怀有身孕以后,之前一个月三次见面的约定就不做数了,他也一改之前的规矩守时,竟然直接在公主府附近买了间屋子,然后偷偷挖了条暗道。
左右她和她那个驸马的夫妻关系已经形同虚设,夜里也不会有人来她的屋子里留宿,这便给了他夜夜来此过夜的机会。
这几个月,他们就像寻常夫妻一般,夜夜相拥而眠,做着夫妻之间该做的事情,这让赵乾平生出一丝恍惚,似乎自己所嫁之人就是刘承,似乎之前喜欢霍淮就是一个错误。
但是赵乾平心里极为清楚,她与刘承之间绝无可能,她的妥协,也仅仅是因为他给了自己一个孩子。
云儿走后,她太想太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了,可是曾经爱慕自己的男人早就变了心,霍淮对她心死了,于是她也不再强求。
而刘承,便是这个时候重新闯入了她的生活。
她对这个人,又爱又恨。
又过了一会,刘承这才起身。晨起的刘承总是阴翳着一长脸,令普通人不敢靠近。
也就赵乾平的贴身丫鬟敢近身伺候,换做其他人,怕是会被刘承的一个眼神吓得腿软。
刘承慵懒地张开手臂,那一双精锐的眸子此刻阖着,眉头微压着,精致的五官,无一不彰显着他的不耐烦。
赵乾平这时候起身,因为已经怀孕七月有余,此刻身子已经有些笨重,起身的时候动作极为缓慢,甚至手微微护着肚子,深怕磕着碰着。
刘承眼睛一睨,旋即手一挥,不耐烦地推开幺衣,下巴一抬,语气冰冷道:“去伺候你家主子。”
语毕,自己低头捯饬起衣服来。
幺衣欠身后去扶赵乾平。
就在这是,门口忽然传来一阵焦急的脚步声,幺心推门而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站在门口一福身,道:“殿下,三公主来我们府里,行色匆匆,奴婢们拦不住。”
赵乾平立即起身,也顾不得自己的身子了,抓着刘承的袖子就要将人往外推。
“你快走吧,被软软撞见了不好。”
出公主府的暗道在一处假山的后面,在屋外,若是此刻赵可安来院内,刘承势必就不能出去了,所以得尽快离开好。
刘承衣服都未曾穿好,见赵乾平如此着急,他倒是一脸的无所谓,不疾不徐道:“怕什么,你那个皇妹那般聪明,想必早就知道了你我的关系,何须隐瞒。”
“刘承,我不是你,我还要脸。”
见赵乾平一脸的严肃,刘承也只能依她,拿起外裳就打算开门出去,可偏就这般不巧,赵可安已经进门了。
刘承的动作终究是慢了一步,在开门之际,又被赵乾平给拉了回来。
好在屋内宽敞,要藏个人也不算什么难事。
将刘承藏在柜子里面以后,赵乾平就叫幺衣给自己穿衣裳,做出一副初醒起身的模样。
按理说,赵可安不该如此没规矩,就这般闯入赵乾平的内院,但是众人一看赵可安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便以为是出什么事了,况且赵可安态度强硬,赵乾平的下人性子温和,便不敢多拦这位贵人。
就这一会的功夫,赵可安已经到门前了。
幺心领着赵可安进屋。
此刻的赵乾平故作惊讶地转过身子,看到赵可安一副美人欲哭的模样,关切地问候:“妹妹这是怎么了?”
赵乾平怀孕这几个月,赵可安也来过几次,相比较赵可安未出嫁之前,二人的关系在这几个月算是突飞猛进。
都嫁人了,可能就有了一些共同话题。
赵可安一见赵乾平,并未着急开口说什么,而是上前一把拥住了赵乾平,带着哭腔委屈地在赵乾平怀中控诉:“皇姐,你说男人是不是都善变啊。”
一听到这话,赵乾平松了一口气。
她还以为是出什么大事呢,原来是小俩口吵架,这大清早是急急忙忙赶过来,着实吓人。
此刻当务之急,是自己将人引出去,以免误了某人上朝的时辰。
“妹妹莫慌,待我收拾好一会再慢慢开解你。”赵乾平轻声安慰。
赵可安一脸委屈地看着赵乾平,想了片刻,忽然道:“都这个时辰了,皇姐居然还未用膳,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了,可不能饿着。”
说完,一扭头,自作主张地吩咐赵乾平的下人。
“快去给你们殿下备早膳,送到这屋里来。”
赵乾平:……
“软软既然来了,这早饭岂能含糊,我叫下面的人多备一下,你我一起。”
赵可安轻声拒绝:“皇姐,我用过了,此番冒昧前来已经是打扰到你了,怎可耽误你用饭。”
说完,又扭头催促:“快些去准备,莫饿着我的小外甥。”
赵乾平极为无奈,心中有气又不敢多言,余光看了一眼静悄悄的柜子,只能用眼神吩咐一边的幺衣,待会服侍完她以后,出门去给柜子里的人告个假。
其实刘承因为晨起这个毛病,经常会有一个月四五天告假的情况,赵乾平对此也不甚在意,甚至已经养成了为他善后的习惯了。
作者有话说:
赵可安:我演技好不好?
第40章
晨曦破晓, 天南街柱国将军府。
厚重的大门轻缓打开,刘柄途一身紫色官服,满面虬髯就出现在了门口。
他已经是花甲年纪了, 可是依旧身子稳健, 发丝乌亮, 甚至质地优良的官服之下隐隐可见蓬勃的肌肉。
别人身子发福,是一身肥膘,可他看着倒是显得更壮硕魁梧了。
饱经风霜的一张脸上威严怒目,让人瞧着都不由得畏缩。
柱国夫人一如既往的将人送到门口,本想目送自己夫君登上马车的, 可是刘柄途刚踏出门槛没多久,府门忽然冒出乌泱泱一群人,一眼望去,皆是衣着淳朴的贫民百姓。
为首的是一对老夫妻, 看着白发苍苍,脊背微佝, 一副日夜操劳的模样。
那老妇人直接往将军府门前一坐, 拍着自己的大腿就开始哀嚎。
“我的女儿啊, 我的翠儿啊, 你到底在哪啊, 娘到现在连你的尸身都找不到, 你若是还懂事, 就给娘托个梦,让娘带你回家!”
站在她身后的老翁旋即跪下,朝着站在门口正中央的刘柄途拜了又拜, 他那张脸上也是老泪纵横, “草民求柱国大将军行行好, 把女儿还给我们吧。”
刘柄途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一群人,怒目圆视,胡须都在颤抖,“哪来的贱民,胆敢阻拦朝廷命官进宫上朝,一个个活腻了是不是?来人!”
这时候送丈夫出门柱国夫人急忙走了出来。刘柄途的性子她最为了解,就是一莽撞人,街上行凶的事情他若是脑子一热确实做得出来。
这些年皇帝因为忌惮他们家,所以对他们家实在是太纵容了,但是也不能动天家的百姓啊。
私底下也就算了,可是此刻众目睽睽,怎可动手。
王氏走上前去,急忙摆手,示意上前架人的士兵退下,然后问拦在门前的两人:“你们有什么话可进府细说,街巷人来过往,别堵了别人的道。”
此话意思极为明显,是要这两人把看戏的人疏散了,然后进府诉说冤情。
但是,谁会那么蠢,进狼窝呢,门口还有其他人看着,还能有个保障,若是进府了,被人悄无声息处理的也不一定。
那坐在地上的老妇忽然爬了起来,指着刘氏夫妇道:“我们就这一个女儿,左右唯一的后也没了,也无人养老了,如今这条老命不要也罢,今日将军与夫人不把我女儿的尸体还回来,我们便一头撞死在将军府门前,做鬼也缠死你们家。”
刘柄途:“你们到底有何冤屈,速说!”
老翁这时候道:“我女儿,名为今瑶翠,前两日在朱雀街上卖花,有人当街把我女儿抢走了,我们夫妻二人找了一天也没有找到,次日女儿的尸体就出现在了门口。”
“后来经人一打听,是贵府的刘远公子所为,我女人说要上告朝廷,结果被你们家刘公子知道了,不仅砸了我们家,还把我刚入葬的女儿的尸体挖出来了,如今尸体在何处还不得而知。”
那老翁越说越激动,跪着走到刘柄途跟前,扯着他的衣袍道:“大将军,您行行好,我们不上告了,您把女儿尸体还给我们吧,我们再也不告了,您让我的翠儿安息罢。”言罢,便一个又一个地磕头,甚至额头都磕出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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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今家那姑娘我见过,确实长得标志。”
“那刘远何止抢过这一个女子啊,我们二婶的哥哥家的管家的女婿的妹妹,也被那刘远欺负过。”
“不知道这两老人家能不能活过明天呐。”
“天子脚下也敢如此,真是目无王法。
周围的议论声逐渐加重,刘柄途感觉自己的脸都要被自己那个便宜孙子丢尽了。
刘远,是刘柄途庶出儿子的外生子。对于这个孙子,刘柄途夫妇是一点也不喜欢,之前就有听说过这小子当街强抢民女,刘柄途也只是苛责他的父亲,叫他看好这个儿子,万万没想到,如今这民众之火居然烧到自家门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