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昭坐在马车上,远远地瞧见这一幕,冷哼道:“不过一个公府嫡女,排场都快比我这个郡主还大了。”
她出嫁时也不过是一百七十八抬嫁妆,其中十抬还是因为她要嫁的是皇子,定王才又给她添上。若非如此,她现在不就和幼莲一模一样?!
自觉高对方一等的华昭郡主不高兴了,不耐烦地催促车夫道:“快点!本妃还要去看父王。”
“是是。”
车夫拉了下缰绳,却也不敢走得太快,以免惊着华昭肚子里的孩子。
朱漆浮雕的大红喜轿落在镇北将军府门前,幼莲正盯着轿里雕刻的和合二仙发呆,轿帘就被人掀起,露出一张英俊逼人的脸。
幼莲从盖头下面望着那只大手愣了愣,犹犹豫豫把把手放进他的手心里。
一只微凉,一只温热。
交叠在一起,有些异样的和谐。
幼莲被他扶着下了花轿,稳当当落在地上,耳边是带着安抚意味的低沉嗓音:“跟着我走就是。”
喜娘站在旁边欲言又止,几度张口想要说两句,看着江有朝那张冒着冷气的脸,最终讪讪地闭上了嘴。
走在厚厚的红毡毯上,跨过火盆,又随着喜娘的声音不知道跪了多少次叩了多少次,幼莲才终于听到一句“礼成”,赶紧松了口气。
身上的凤冠霞帔又沉又重,她起身时还有些晃荡,被江有朝握着她的手稳稳扶住。
盖头底下,幼莲的脸上染着红霞。
走过一道院子,便到了江有朝住的明方阁。进了屋以后,幼莲听到手拂去床榻上桂圆花生红枣之类的声音,才被江有朝牵着坐下。
喜娘笑吟吟地拿来秤杆,递到江有朝手里头:“秤杆挑红盖,和合又美满。这门婚事呀,定是珠联璧合、称心如意呢。”
长风机灵地送上喜钱,鼓鼓囊囊的一大包,喜娘登时就乐得合不住嘴。
江有朝用秤杆轻轻挑起盖头,看到下面那张明艳昳丽的脸时,呼吸不禁窒了一刻。偏生那双清亮灵动的眸子笑望着他,衬着娇嫩欲滴的朱唇,模样娇矜又勾人。
此时已是黄昏,屋内点起了烛火。明亮的光晕笼罩间,明眸皓齿,香腮胜雪,江有朝呆了好半晌,直愣愣地盯着幼莲瞧。
直到喜娘咳嗽第三遍的时候,他才蓦地回过神来,从喜娘手里接过了合卺酒。
前院还要他招呼,是以江有朝没停留多久就急匆匆地回去了,走之前不忘再回头看了她一眼,才迈着步子出去。
等到他离开,幼莲才好奇地看了看这间屋子。屋内陈设不多,能看出来有好多件都是最近才添置的,没什么摆放的痕迹。前头放着一扇桃李迎春的屏风,精致繁复,一看就不是江有朝会喜欢的风格。
幼莲捏了捏帕子,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滋味。
迎春和苦夏伺候着她沐浴更衣,换上了一条正红色金丝如意云纹百合裙,虽然摘下了凤冠,那两支金凤衔珠步摇仍旧斜斜地插在发髻上,与鬓边的红宝石耳铛交相辉映。
门口传来敲门声,一个温婉秀美的丫鬟走进来行礼:“少夫人安好。老夫人听说您已安置好了,遣奴婢先来给您送些饭食。”
鉴于幼莲一天没正儿八经吃点东西,江老夫人送来的是一碗清香弹牙的鸡汤面,旁边放着两碟小菜,都是好克化、味道轻的吃食。
幼莲心里感到一阵妥帖,浅笑着向她回礼:“烦请姑娘替我多谢老夫人。”
话一说完,就对上丫鬟们含笑的眼睛,幼莲这才反应过来,脸上“腾”的一下冒起红晕,连忙改口道:“替我……多谢祖母。”
丫鬟笑着接了喜钱,躬身退出去了。
幼莲叫门口的丫鬟拿了两个小碗进来,给迎春和苦夏各分了一小半,三个人说说笑笑吃完了饭。
她又去漱了一回口,等事情都妥当了,便安安静静地坐在榻上等江有朝回来。
房间里待着着实有些无聊,她又怕江有朝冷不丁回来,也不好做什么消磨时间的事情,只好看着被褥上金线绣成的并蒂莲发呆。
“怎么还不回来呀……”幼莲托着腮,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莫不是他嫌弃我妆容太盛,不符合柔顺贞静的模样嘛?”
幼莲想了想方才他眼里的惊艳,又把这个猜测推翻。
迎春给她出主意:“要不,奴婢出去替您看看?”
“算了,过来第一天,还是低调些吧。”幼莲摆了摆手。
前院。
两位大舅哥都不胜酒力,又有李承霁替他挡酒,江有朝早早就逃了宴,站在路上松了松领口。
长风“嘶”了一声:“主子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江有朝抬眼看他:“有何不妥?”
长风挠了挠头,小声劝他:“主子莫不在外面先等等,这样快回去,容易被夫人误会您……急色。”
江有朝:“……”
他轻咳一声,眸光晦暗不定地盯了长风好半天,直到长风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他才移开了视线,沉默地站在月亮门的风口上等。
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
秋夜的风轻轻吹在脸上,带起一丝丝凉意,英朗高大的男人站在庭院门边,待到本就稀薄的酒气散了个一干二净,才大踏步朝明方阁走去。
幼莲正数着窗棂上的雕刻打发时间,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坐直身子看过去。
江有朝一进门,就对上了小姑娘清凌凌的眼睛。她乌发披散,鬓边的步摇坠子垂下来,轻轻晃悠,在白嫩莹润的脸上打出点点阴影来。
古有灯下看美人的说法,江有朝只觉得心上仿佛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叫他手足都无措起来。
幼莲等的无聊,早就准备好的客套说辞忘了个干干净净,软声抱怨:“你怎么才回来呀……”
尾音轻轻翘起来,像是带了个小钩子,娇气又撩人。
江有朝喉结动了动,低声向她道歉:“前院事很多,所以耽搁了一些。”
他现下倒有些后悔方才没有早点回来,否则也不会让幼莲等他这么久。
长风站在门口咽了口唾沫,悄没声地往后退了两步,努力把自己藏在门边的阴影里,好让江有朝一丁点儿都看不见他。
“哦……”幼莲应了一声。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迎春和苦夏互相对视了一眼,悄悄退出去。
好半天,江有朝才试探性地开口:“你现下还饿吗?要不要让厨房做碗粥?”
幼莲正绞尽脑汁地想话题,闻言立马摇了摇头:“不饿的。”
两人又沉默了。
幼莲咬了咬唇,觉得有些尴尬,却又没有那种无所适从的无措感,甚至看着江有朝高高大大的身影站在前面还有点想笑。
“你要去沐浴吗?”幼莲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我方才已经用过了。”
江有朝直起身朝浴房走,幼莲踌躇片刻,想跟着去敷衍着服侍他一下,反倒撞在了突然止步的江有朝脊背上。
幼莲:“……?”
“你且安置吧。”江有朝轻声解释,“我没有要人侍奉的习惯。”
他连丫鬟都不用,更何况是自己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迎回来的妻子。
幼莲朝他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色艳艳的脸像花蕾绽放般娇艳。江有朝将一切收入眼中,眸色不禁晦暗了几分。
等他沐浴完出来,肌理分明的胸膛上还带着水汽,幼莲忍不住将目光移过去,顺着滚落的水珠往下瞧,又涩着喉咙抬眼看向江有朝的脸,对上了一双带着欲色的眼眸。
龙凤喜烛噼啪两声,幼莲躺在大红色金线绣并蒂莲的锦缎上,衣裳被扯开一半,露出白皙莹润的脖颈。
江有朝顿了顿,抬手摘下她发上的步摇,细密的长发落下来,越发有乌发红唇的惊艳之美。
他滚烫的呼吸落在白嫩纤弱的颈子上,明明没有半分酒气,幼莲却觉得自己也有了醉意。
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纤长的脖颈轻轻仰起,幼莲的指尖攥住了江有朝身上雪白的中衣,在两唇相触时忍不住用力,居然将他的衣裳拉开了一些。
听着身上人低低的闷笑,幼莲忍不住推了推他,声音里带着羞恼:“……不许笑。”
江有朝总觉得怀里柔若无骨的娇躯带着丝甜香,引着他不由自主嗅闻,指尖轻抚柔嫩可爱的耳垂,把人重重按进自己怀里。
武将的体力一贯很好。
幼莲是知道的。
可当江有朝犹觉不满足地将她再度按在锦缎之上时,她抬起无力的手臂推了他两下,眼里雾蒙蒙的,脖颈上还带着几个淡淡的红印。
江有朝呼吸凌乱,眼睛盯着她不放。
察觉到这个方法没用,幼莲眨了眨眼,声音娇气又柔弱:“疼……江有朝,我疼。”
一双大手将她翻过去,才看到白皙滑嫩的肌肤上,印着点点红痕,似乎是被锦缎上金线绣的纹样反复摩挲留下的印子。
江有朝顿时停了下来,他抱着怀里软乎乎的人有些无措:“先上药,还是先抱你去沐浴?”
“沐浴!”幼莲忙不迭回答,怕他不高兴,又轻轻拉了拉他的手指,“我真的累啦……”
江有朝大掌安抚地拍了拍她,叫了水抱她去沐浴,又从柜子里重新拿了一套被褥,将没有绣花的一面朝上,才将沐浴完的小姑娘又抱回床上。
他急匆匆地出去,很快又带着一身凉气回来,显然是去冲了个冷水澡。
遂了幼莲的意,她又变成了那个极其会讨人喜欢的娇娇,凑进江有朝的臂弯里,甜甜地冲他一笑。
江有朝被她这副变化逗笑了,唇角微弯,把人搂进怀里。
……
第二日幼莲醒来的时候,江有朝正在穿衣裳。
他素日里多穿湛蓝玄色这种深色的衣裳,今日倒是穿了一身天青色的锦袍,衬得身形颀长、英武俊朗。
刚成婚的小夫妻,总是有些尴尬之处,幼莲抿唇朝他笑了笑。
江有朝好似误会了什么,走过来就要帮她穿衣裳,幼莲赶紧按住他的手。
四目相对,江有朝率先松开,眼睛里带着温和:“那你自己来,不用着急……一会儿我们去见祖母和叔父他们。”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若是婶婶她们说话有不中听的地方,你尽管告诉我,不必忍着。”
作者有话说:
大婚啦,谢谢大家的份子钱(撒花
首先祝大家元宵节快乐,圆圆满满、诸事遂意!
其次就是说声抱歉啦,今天上夹,所以更新稍微晚了点,不好意思呀。
从明天开始改成每天23点更新,希望大家都阔以早点睡觉少熬夜嘿嘿嘿(//3//)
投雷和营养液的感谢明天发~
第37章 ◇
◎任谁看了都觉得这是一对璧人◎
幼莲点点头应了,等江有朝出去,她才闭上眼睛倒回软绵绵的床榻。
“咦?”
突然感觉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幼莲翻身坐起,乌黑浓密的长发披散开来,将肩头暧昧的红痕挡了个七七八八。
入手是一块通体温润的羊脂白玉佩,脉理坚密,颜色虽然白中闪青,雕刻却精致玲珑、别具一格。玉佩下面坠着翡翠珠络,很有相得益彰的美。
“这是江家祖传下来的信物,向来是要交给长房妻子的。”
曾经江有朝的话萦绕在耳边。
她忽然就想起昨天酸软无力地趴在江有朝身上时,他顺手将玉佩塞进她手里,感觉到她迷迷糊糊咕哝了一声,又不熟练地轻轻拍着她入眠。
幼莲咬了咬唇,指尖摩挲着玉佩,有些出神。
苦夏拿着一个小瓷瓶进来,瞧见幼莲拥着锦被娇媚含春的样子,脸也有点红:“夫人,您醒啦。”
昨日她和迎春守夜,一开始屋里面还没有声响,夜深了才传出动静来,她们俩听得面红耳赤,只能去廊下待着。
等春消雨歇要水的时候,她壮着胆子瞧了一眼,就看到自家姑爷随意地披着外裳,将姑娘拦腰抱起,转身时露出怀里的人一双光滑如玉的小腿,上面还布着淡淡的齿痕和红印。
她一面给幼莲上药,一面有些意外地笑道:“姑爷真是心疼夫人呢!知道今日还要拜见老夫人,没舍得闹您。”
幼莲想想昨天晚上江有朝将她翻过来覆过去、最后还犹觉不满足地冲了个冷水澡的模样,含含糊糊地点头:“唔……”
刚成亲这几天新嫁娘都要穿红,幼莲今日换了一件正红色滚滚如意纹蜀锦襦裙,发髻高挽,簪着九凤点翠金步摇,衬着潋滟水眸愈发娇艳多姿。
早膳两人是一道用的。
桌上摆了两碗松茸鸡丝粥,几盘清淡的菜并着一笼酥脆的胡饼。与令国公府花样繁多、精致丰富的早膳不同,却也不让人觉得难以接受。
直到幼莲坐下悄悄比划了一下粥碗的大小。
……和她的脸几乎一样大。
似乎是在行军时带出来的习惯,江有朝吃饭很快,不像世家公子般处处优雅,却也没有半分粗鲁。没等幼莲喝几口,他面前的粥已下了小半。
幼莲执著的手顿了顿,默不作声地瞥了一眼自己的碗。
里面还盛着满满当当的一碗粥,稀稠适宜,泛着浓郁的鲜香。用料是实打实的,份量也是实打实的。
江有朝注意到了自己的小妻子的停顿,抬头看着她:“不合胃口吗?”
“没有没有。”幼莲摇摇头,倒也没说假话。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拿着汤匙喝粥。瞥见江有朝渐渐变空的碗时,还努力地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江有朝抬眼就瞧见她捏着勺子喝粥的模样,一举一动间都遵照礼仪规矩,优雅又好看。发髻间插着的步摇也不晃荡,服服帖帖地俏立在乌发之中。
他放缓呼吸,静静观赏着这副美景。
幼莲喝了小半碗,已经觉得饱了,然而江有朝就坐在对面,这还是他们新婚的第一顿饭,只能拿着汤匙乖乖喝粥。
一口,两口,三口。
喝到最后,左手轻轻按了按自己圆溜溜的肚子,心里万分庆幸今天没有穿贴合身线的衣裳,否则岂不是当众出洋相。
她努力扒拉着碗里的粥,直到终于喝完了,才心情复杂地倚靠在椅背上。
偏生对面的人还觉得不够:“可要尝尝胡饼?这是祖母带来的厨娘,做胡饼的手艺很好。”
江有朝平时冷情寡言,此刻对着吃得开心的幼莲却忍不住同她分享。
幼莲看着他凌厉面容上带着一丝暖色的眼眸,咽了口口水,艰难地点了点头:“……好,我尝一尝。”
好在胡饼不像粥一样,吃不完会让人觉得不礼貌。她矜持地用手指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尝了尝。
说实话,肚子太撑了,什么味都没尝出来。
她笑着朝江有朝夸赞道:“不愧是祖母从并州带来的厨娘,的确与众不同,和国公府里头做的一点儿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