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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江有朝再次去沐浴的时候,幼莲已经悄悄爬上了床榻,窝进软绵绵的锦被里头,舒服地小声喟叹。
她一个人霸占了整张床,睁着眼睛看头顶蕊红色的床帐,默默地发呆。
直到听见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才利落地翻身闭眼,手臂搭在锦被外头,装成一副已经睡着的模样。
动作一气呵成,利落极了。
江有朝进来见她已经睡着了,吹灯之后也翻身上了榻,右手松松搂着她,像是从背后将幼莲整个圈进了怀里。
幼莲一动不动,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发出一声低低的气音:“夫君……”
身后没有传来回应。
幼莲又小声试探了一句,江有朝的呼吸声始终没变。她壮着胆子翻过身,面对着江有朝的睡颜。
平日里冷淡威严的人,闭上眼睛以后仿佛软和无害了许多,长长的眼睫垂落,鼻梁高挺,唇轻轻抿着,只有眉心的一点起伏传达出这人梦里的不安稳。
幼莲咬了咬唇,抬起手碰了碰他的眉心,又很快收回来,看着他的反应。
江有朝还睡着。
幼莲弯了弯眉眼,又伸出这只手,替他抚平额头上的皱纹。
江有朝的眉心平整下来,整个人透着一丝安然。幼莲满意地笑了笑,看着他安安静静的模样,又有些心痒痒。
白皙微粉的指尖从眉心轻轻移动,划过高挺的鼻梁,最终落在薄唇之上。
幼莲轻轻点着他的脸,耳边还萦绕着方才江有朝对她说的话。一遍又一遍,在她的脑海里盘旋、生根。
“更任性一点吗……”低低的呢喃声在静室里听着格外清晰。
幼莲的指尖慢慢移动着,直到停在他的喉结上,才轻轻戳弄了一下这块软骨。然后,凑过去留下一个轻如落雪的吻。
下一刻,面前冷淡的眼睛突然睁开,对上了幼莲还带着逗弄意味的目光。
幼莲张了张口,还没出声,一双大手就握住了她的腰,带着微微的灼意,逐渐蔓延到全身。
手一用力,她就跌坐在了江有朝的腰腹间。
第67章 ◇
◎“今夜,夫人在上。”◎
“夫君……你、你怎么没睡着呀?”幼莲还没反应过来,人就换了个位置。
床上躺着的男人睁开双眼,目光清明,不见半分刚睡醒朦胧的样子,握着细腰的大手也沉稳有力,显然一直清醒着。
这也太羞人了……
幼莲想想自己方才的举动,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好在里屋的灯已经熄了,只剩下外间两盏昏暗的烛火勉强照明,掩饰住脸上的片片红晕。
江有朝紧紧握着她的腰,低沉的嗓音在房间中响起:“不是困了?”
刚才在软榻上,他还没做什么,面前的姑娘就打着哈欠说要睡觉,一刻也不能坚持。等他洗了个冷水澡回来,她反倒主动来撩拨他了。
她此刻脸颊微粉,眉眼含春,软声同他撒娇的时候,惹人怜爱极了。江有朝抬眼看过去,眸色略深。
他轻轻捻动着她的耳垂,动作缓慢,一下又一下,带着莫名的缱绻。
“还是太轻了些……”江有朝单臂就将幼莲倒腾了个满怀,不满意地掂了掂手里的分量。
不论让她吃了多少补品,腰肢还是这样细,做起床笫之事时也吃不了苦,没几下就累了,得细细揉捏过第二天才不会难受。
初听起来是在说她吃饭不长肉的事,可看着江有朝眼中的欲色,幼莲一下就听明白这人潜藏的意思,忍不住拿脚轻轻踢了踢他的胸膛。
“要做就做,不许胡说。”
她被江有朝娇惯得愈发胆大,若是放在新婚夜里,她只能借着伤让他停手。现下胆子大起来,对他动手动脚,脸上仍是一片无法无天的笑意。
江有朝握住她的脚,放在手里把玩片刻,才将她身上的衣裳褪了个一干二净。
“今夜,夫人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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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第二天。
昨日华昭郡主生产时兴师动众,听闻她生了个小皇孙,京城众人都觉得二皇子府受陛下青睐是板上钉钉的事,谁知圣旨一下,所有人都傻眼了。
正儿八经的皇长孙出自大皇子侧妃,虽说是庶子,却也是顶顶的尊贵和荣耀。反倒是二皇子的孩子,正妻嫡出,也被狠狠压了风头。
消息传到府里的时候,二皇子正在和华昭说话,孩子早就被乳母抱到了别处。
二皇子长相偏文气,此刻对着华昭,倒是脸色铁青:“蠢货,我早就警告过你,安安分分把孩子生下来,你非要算计别人。”
“现在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攀扯上了赵侍郎一家,你就高兴了?”二皇子没想到她居然敢背着自己做主,震怒不已。
昨日听见侍卫来报的时候,他就恨不得一巴掌扇醒这个不分轻重的女人,念着她生产昏迷,才拖到了今日。
华昭冷笑:“我算计又怎样?若不是大皇子妃胡搅蛮缠,根本就不可能出差错。”
二皇子都懒得提她那些三脚猫的手段。明明定王夫妇都聪明的像个人精,身为他们的女儿,华昭居然没学到一点本事,只会成日给他添乱。
他忍着心里的不耐烦:“我已经进宫向皇后说了昨日的意外,还赵家一个清白。等到儿子洗三的时候,你当面向赵夫人道个歉。”
华昭抬头盯着他,咬了咬牙:“昨日母妃才替我责罚了赵妍,您这样说,把我和母妃置于何地?!”
二皇子被她阴沉沉的目光看着有些不舒服,皱着眉头道:“不然你还要怎样?”
“赵侍郎多次参奏大哥岳家,摆明了就是不和大哥交好。这样的人,才应该尽力结交,而不是结仇。”二皇子深吸一口气,给她分析里头的来龙去脉。
华昭也不是真的蠢,听他这么一说也就明白了,再说赵妍的确与她有几分交情,若不是事发突然,她也不会把这口锅背在她身上。
“行了,我知道了。”她垂下眼看着华丽的锦被,想到费尽千辛万苦生下的孩子,觉得人生也有了几分盼头。
二皇子见她听话,也顺势放轻语气:“咱们的孩儿才刚出生,你照顾好他,比什么都重要。”
华昭低低应了一句。
两人这会儿气氛正好,都在畅想着接下来的美好生活。二皇子怜惜地抚了一下华昭苍白的小脸,又生起几分新婚时的柔情。
华昭任由他动作,只是眼底早就没了当初的期待和爱意。
直到二皇子的贴身侍卫慌慌张张地跑过来,站在门口高声禀报了两位皇孙先后降生的事,房间内才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华昭感觉到下巴上的手不断收紧,仿佛要捏断她的骨头似的,传来阵阵痛意,可她丝毫顾不上这些,高声把人叫进来仔细盘问。
听闻大皇子侧妃昨日晨起就开始发动,拖到未时一刻诞下男婴的时候,她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怎么会……半点消息都没有?”她茫然地看向自己的丈夫。
二皇子此刻脸色难看到极点,牙关紧闭,喘着粗气,眼中满是阴鸷之色:“一定是皇后!光凭大哥那个蠢货,怎么可能把消息瞒得这么死。”
也只有皇后这个连他母妃都要小心谨慎的人,才能做到这一点。
方才温情祥和的气氛灰飞烟灭,两人各自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侍卫在门口小心翼翼地提醒:“爷,马公公还在门口等着您出去接旨呢。”
二皇子捏紧拳头,将满心的不甘和愤恨都强行压下来,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好,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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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府这边的兵荒马乱在幼莲的预料之中,知道赵妍撇清了嫌疑之后,她也就没再好奇华昭跌倒的真相。
不管真凶是谁,看二皇子夫妇忍气吞声的模样,应该都不是寻常人。不过就算幼莲想象力再丰富,也绝对猜不到会是这场戏华昭自导自演。
这会儿真正让她神思不属的,是徐春慧让她回府一趟的口信。
她这位婶婶她清楚,是最最玲珑心肠、谋定而后动的人,此番叫她回去,肯定是为了她替赵妍说话的事。
出门之前,幼莲特意换了身低调不扎眼的衣裳,插了一支平平无奇的白玉簪就上了马车。
刚进院子,就看到施芮在门口等她。
施芮两只手垂在衣襟前,见到她的时候眼睛亮了亮,看了一眼身后的房门,就恹恹地垮下脸,闷闷不乐得很。
“走吧。”施芮动了动嘴巴,同她一起进门挨训。
果然,等到两人在下首坐稳了,徐春慧就叹了口气,道:“我今日找你们过来,是想说一说赵家的事。”
她的目光投向幼莲:“当日被责难的若是温家姑娘,你替她仗义执言,我肯定不会说什么。可你与那赵妍不过是面子情,又何必为了她顶撞定王妃呢?”
幼莲轻蹙眉心,没有当即反驳她,而是等她全部说完后才开口道:“定王妃狠辣,若是真让她打了赵妍板子,恐怕赵妍都不一定能撑到赵夫人来。”
虽说赵妍身子骨比别的小姑娘壮实一些,可三十大板下去,就算是再好的身体也扛不住。
“况且,要是我不说话,也没人能为她说两句了。”幼莲目光沉静,没有丝毫后悔之意。
广济伯夫人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为赵妍说话的,敬忠侯夫人是赶鸭子上架,其他人更是被逼无奈才开口。如果没有她当这个出头鸟,定王妃肯定会动手。
徐春慧深深看了一眼幼莲,见她态度坚定,把准备好的说辞咽下去。
“婶婶不是不支持你的意思,可你如今已经嫁给了伯英,做事之前,总得过问一下他的意见。”徐春慧一改在施芮面前的态度,温声劝解道。
施芮低着头,偷偷撇了撇嘴。
不知是谁昨天劈头盖脸把她训了一顿,让她出门在外说话做事的时候多想想虞青松的前程,不要随心所欲,给国公府捅出篓子来。
徐春慧是婆婆,施芮自然不可能顶嘴,只让丫鬟偷偷去找虞青松求救。
施芮心不在焉地想着。另一边,徐春慧还在絮絮叨叨:“你一贯是个有成算的孩子,当日的事我也细细问了阿芮,你说的很不卑不亢。”
即便是她在场,也不一定说出这样既有效又震慑人的话。
可正因如此,她才更加可惜。若是幼莲能把这份态度放在替国公府结交人脉之事上,才是让青松得了好处。
幼莲应得乱七八糟,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她当日回将军府的路上就派人给爹爹传了信,爹爹在回信中不仅没有反对,反而夸她做的很好。幼莲得了肯定心满意足得很,现下虽然知道徐春慧说的也不无道理,但也没仔细听。
徐春慧说了一刻钟,才算把这件事揭过去,转而又说起另一件事。
“你嫁到江家也有半年了,肚子怎么也没点动静?”她声音里带着疑惑。
他们小夫妻感情深厚,日子过得甜蜜。每次幼莲回国公府小住,不是江有朝陪着住一两晚,就是先同她待一会儿再回江家……这样看来,应该早就有动静才是。
幼莲微怔,没料到她会说这个,顿时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早些年落水受了寒,夫君觉得,要等身子养好了再怀孕。”距离上次调养已经有一年半了,府医早就每天一次把脉,就等着立夏以后开始养身子呢。
她都这么说了,徐春慧自然不会继续提孩子的事情。施芮看了一眼两人,忙说起其他事转移话题。
等到送幼莲离开的时候,施芮才小声告诉她:“你放心吧,赵妍的事,我和你哥都觉得你做的对,还让我跟你好好学学呢。”
幼莲忍不住笑:“我就是愣头青,你若是学了我,爹爹他们恐怕要头疼死了。”
晚上江有朝回来,也是第一时间关心妻子的情绪:“今日回国公府如何?婶婶可有责怪你?”
他知道徐春慧是照看着幼莲长大的,虽是婶婶,胜似母亲,对于她的意见,幼莲哪怕不认同,也都会认真听一听。
幼莲点点头,顿了一下,又摇了摇头:“婶婶只说了几句,大体上还是赞同我的。”
江有朝颔首,稍稍放下心来。
“不过……”幼莲故意逗他,“婶婶还和我说了一件要紧事,夫君想不想听?”
江有朝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抬起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婶婶问我们,什么时候能让她见一见她的宝贝侄孙子孙女。”幼莲看他慢吞吞地喝茶,顿时起了捉弄的小心思,故意揶揄道。
乍然听到催生的事,江有朝呛咳一声,将茶盏放下,颇有些无奈地看着幼莲。
作者有话说:
甲流中招了,没怎么发烧,但上呼吸道整个都不太好,可能有之前新冠的遗留问题吧。这两天手速不太行,尽量23点左右发吧,没更新就是没写完,零点前都会发的。
大家都要做好防护,顺利躲过这场流感呀!
第68章 ◇
◎“他爱你这件事,藏都藏不住呢。”◎
他长臂一捞,将她揽在怀里,低沉的嗓音在幼莲耳畔响起:“着急了?”
“我着急什么,明明是婶婶急。”幼莲嗔他一眼,模样又娇又凶,“或者……是夫君自己急了?”
江有朝轻轻地笑了,没出声,只有一道气音,带出几分懒散来。他从身后抱着她,下巴搁在她头顶:“太医说你气血不足,略有些寒症,需得好好调理身子。”
“即便于子嗣一道上无碍,我也不想你因为这个,耽误了自己的身体。”
儿女固然重要,可妻子才是重中之重,他宁愿多花些时间在为幼莲调养上,也不想因为急着要孩子而耗费她的心力。反正,他们还会在一起很久很久,不急。
幼莲弯着眼睛笑了笑:“我也是这样想的……况且是药三分毒,我才不要让孩子和我一起喝苦药呢。”
江有朝从她这句话里窥出几分担心来,抱着她的手收紧,声音轻缓:“别怕。”
幼莲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毕竟连太医都说了只需将养就好,可如今被人抱在怀里轻声哄着的时候,仿佛生出无限委屈和熨帖来,整颗心都在微微发烫。
“有夫君在,我不怕的。”她稍稍转过去一点,坐在江有朝怀里,扬起脖颈亲了亲他的下颌。
她主动招惹,江有朝自然无有不依,抱着她在软榻上胡闹了许久。
绣着牡丹的金丝软枕先是被好端端枕着,后来就被塞到盈盈一握的腰肢下,最后不知道又在什么时候落到了地上,皱巴巴的待在角落。
也不知是不是睡前说的那番话戳中了江有朝,他今天晚上一举一动都温柔极了,时刻照顾着幼莲的情绪。
等完事之后,两人躺在床上。江有朝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动作很轻。
幼莲先前还困的不行,现下被他这么一拍,忍不住笑,反倒清醒了:“之前我就想和夫君说来着,我小的时候,乳母就是这样拍着我睡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