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韵摆摆手示意她没事,她对味道十分敏感,人贩子身上那股汗味让她十分不适。
她将陈小五推开离自己一丈远,“你有味道,不许靠近我。”
“陈老六,你个没良心的,是谁为了救你才出此下策的!”陈小五生气,忍不住在街上和陈知韵吵起来。平日里他和陈知韵也没少吵架,一吵架陈小五就忍不住喊她老六。
在大庭广众下被念了这么难听的名字,陈知韵气道:“谁家哥哥喊妹妹老六的!”
围观的众人瞧见这二位熟悉的斗嘴方式,更加明白这是一家人。刚才调节的书生头疼地制止他们,“两位公子小姐,现在应该抓那人贩子要紧。你们瞧,人贩子都跑了。”
陈知韵和陈小五顺着书生所指,那人贩子的确跑了。陈知韵对着在场的各位父老乡亲行礼,周围的人见刚才还在和兄长争吵的女子瞬间变得规矩、一举一动都诉说着优雅端庄。
她行一礼后,说道:“劳烦各位能人义士帮我兄妹二人抓住那歹人,抓去官府报官,之前承诺五两银子之事依旧作数。”
周围的书生慌忙回礼:“姑娘放心,此等大义之举怎能用金钱来衡量。”
她微微福身:“麻烦各位大人了,小女子先提前谢过各位大人。”
周围的人说完就去追那人贩子去了,陈知韵瞧见那人贩子跳入河中欲逃避众人的追捕。她拔下头上的一只质地很普通的兰花簪子,将兰花那头旋转摘下,就剩下一只锐利似粗银针的锥子。
她拉着陈小五往河边走去,在计算好距离好,她手中的物件悄悄飞出,扎入水中。
水里有下河抓人贩子的好汉大声呼叫:“这人贩子腿抽筋,哈哈哈哈,终于被我抓到了。”
陈知韵很疑惑她明明打得是肩膀,怎么人贩子脚抽筋。反正暗器也会被水流冲进河里,谁也不会发现她这个小举动。她此时才满意离去,推着陈小五进了最近的一家客栈,“快去洗洗。”
陈小五怒瞪陈知韵一眼后,妥协向店小二走去:“给小爷来一间上房,小爷我要沐浴更衣。”
而那头戴纬帽,身高八尺有余(一米八以上)的白衣人早已不在现场,他回到了客栈的二楼。在楼上的他目睹了底下发生的一切事情,但是陈知韵走到河边用暗器出手那一块,人太多了且她出手隐蔽,白衣人并没有看见。
他身旁的小厮有疑问,询问他家公子:“公子不识得那小女郎,是如何知道那小女郎名讳的?”
“他们二人在书写名字时,我依靠笔画猜出来的。”
小厮称赞道:“公子果然是博学多闻。”
白衣男子没有应声,小厮又道:“公子,刚才店小二上来禀明店内没有雅间了,只有一楼大厅还有余位。”
“那便去吧。”
白衣男子随同小厮下至一楼用膳,陈知韵那边也找店小二要了一间上房,托人去找了她的丫鬟福满带来一身干净的衣裳。福满在客栈内伺候着陈知韵沐浴,重新替她梳妆,挽发。
陈知韵和陈小五两人沐浴完,一块下一楼用膳。他们从二楼下一楼那楼梯间就发现,一楼的人有些奇怪。
大家都轻悄悄地,目光都往同一个方向看去。
陈知韵顺着其他客人的目光看去,只见大厅内坐着一身姿板正、头戴纬帽的白衣公子,他的身边还有着一位腰佩刀的小厮。
大厅内只有那头戴纬帽的白衣公子旁边有位置,兄妹以及丫鬟三人就在白衣公子身后那张桌子坐下了。
店小二上来询问客官需要点什么菜,陈小五看过菜单熟练点菜。在等菜期间陈知韵好奇和陈小五耳语,“你没有发现吗?店里的人都在看我们前面那位公子,刚才我见他也在围观的人群中。”
陈小五给自己沏了杯茶:“可能是因为他头戴纬帽吧,毕竟这在江南并不常见,在京城倒是挺常见的一回事。稍有姿色的公子,都喜欢西湛效颦。”
陈知韵疑惑,顺着他的话问下去:“这世间不是女子戴纬帽吗?为何京城男子戴纬帽常见?西湛效颦是为何物?”
陈小五装模作样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道:“此事说来话长,要从一个叫‘裴南湛’的人说起。”
“太傅嫡孙裴南湛,温文尔雅,品行高洁,人称京城第一俊,喜欢他的官家小姐能从东城门排到西城门。”
陈知韵打断他,“这和纬帽有什么关系?”
陈小五将茶杯放下,悠哉道:
“你别急,我正要说。就是因为他长得太俊了,自小就被人喜爱,每次出门都会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有的姑娘公子为了看他不慎摔伤的事情屡屡发生。因此,裴南湛以后出门都头戴纬帽。京城一些稍有姿色的男子,也跟着学裴南湛头戴纬帽,京城纬帽之风就是这么来的。”
陈知韵单手撑额,姿态优雅又慵懒:“他竟然男女通吃,这等究竟是何等美貌才有如此魅力。”
陈小五刚端起喝下的一口茶全喷出来了,惊讶道:“男女通吃?”
陈知韵恍然悔悟,做懊恼状,单手捂住口。她忘记是在外边了,有些口无遮拦。
白衣男子那桌的小厮右手已经在握住刀柄,准备拔刀了,而一双素白修长的手制止了他。
陈知韵和陈小五的谈话并不大声,但是他们两位都是习武之人且就在她们前桌的位置,自然将兄妹二人的谈话都听到了。
小厮的怒气值已经上来了:“公子是风姿秀逸,皎如玉树,温润自持之辈,旁人学公子自然是从心底仰慕,将公子封为楷模才模仿。怎等到了此二人口中,全然变了味。”
“石头,稍安勿躁。”裴南湛温声劝止。
陈知韵为自己那句男女通吃解释道:“就是美人,男女都欣赏的意思。我知你读书少,我用美人形容他不是说他像个女子,而是自古就有用美人形容绝色。”
当然她的男女通吃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她看话本看来的,但是她是不会解释给陈小五听的。
“原来如此。”陈小五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京城裴公修八尺又余(186左右),形貌昳丽,经才卓绝,世人皆而盼之。”
石头听了陈知韵的解释和陈小五的夸赞终于放下拔刀的手。
陈知韵打断了陈小五的云:“子晟,问你一个问题。”
陈小五见陈知韵难得这么正经:“问。”
陈知韵掏出一面随身携带的小铜镜,照了照后询问:“我与京城裴公孰美?”
陈小五楞在原地,他看着眼前这张脸,再对比记忆中那张脸。他强咽了几口唾沫后,还是说不出那违心的答案。
他试着委婉提示陈知韵,“灿灿啊,古人云......”
陈知韵举起右手挥了挥,神情沮丧:“你不要云,我懂了。”
小厮石头悄悄将目光落在身后那小女郎身上,肤如凝脂,冰肌玉洁,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贵女范,有时又带着潇洒之意。一双杏仁眼,笑起来眉如远山黛,给人一种旭日东升温暖之意。
美是够美,能排上京城前十美人之名。但是他又将目光落在自家公子身上,纬帽之下的容貌才堪称之最。
裴南湛单手捧着茶杯正缓缓喝着,丝毫不受周围人的影响,仿佛身后之人议论的并不是他般。
陈知韵将目光落在前方那风姿秀逸的背影身上,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和阿兄是一类人。
且他身上的味道和阿兄身上的味道都很相似,白衣男子身上有着一股笔墨的书卷香气和紫檀木的香气,闻起来很好闻,给人一种很舒适的感觉。
她是一个很喜欢调香的人,就连她养的那只鸟也和她一个爱好,十分喜香。
陈小五这个妹控见不得自家妹妹在美貌上被别人比下来,他决定找回些场子。
“灿灿啊,你可别难过,这世上难过的可不止你一个小女娘。你可知当朝端贵妃娘娘所生的九公主。”
陈知韵换了一只手,单手撑着下颌道:“我哪里难过了,本姑娘长得也十分美貌动人好嘛。”
“好嘛好嘛,我妹妹自然美,那九公主也是长得天人之姿。去年及竿之时,她曾求官家为她赐婚于裴南湛。”
“你猜怎么着?”
作者有话说:
陈小五:你问谁美这个问题前,心里没点b数吗?
第7章
“还能怎么着,自然是被拒绝了。”
“裴南湛可是太傅嫡孙,如此经才卓绝之人,要是尚公主就浪费了这满腹经纶的才华。要知道驸马虽然可以做官,但是不能赋予实权,做官也是做个闲散的官职。”
“那九公主今年十六了,一直在等着裴南湛,扬言非君不嫁。”
陈知韵提起罗裙站起身来,“小五我觉得你说得不对,我的鹦鹉还没找到,我要回去找小八先。”她说完就往大门走去,丫鬟福满也跟在她身边。
陈小五将银子放在桌子上后,紧跟随上:“哎呀,等等我呀!灿灿!”
陈知韵说去找小八,当她走出门的时候,就碰见了迎面飞来的小八。小八扑哧着翅膀很高兴,围绕着她飞来飞去,唤着她的名字:“灿灿灿灿。”
灿灿伸出食指,小八的鸟爪抓在她的食指上,朝她歪歪头。陈知韵见它如此开心,“小八今日为何如此欢喜?可是有什么高兴事?”
小八展开翅膀左右旋转两圈:“秘密秘密。”
陈知韵哭笑不得,一只小鹦鹉竟然也有了秘密。她轻点鹦鹉额头,“小调皮鬼。”
而陈知韵不知道的是,她的小鹦鹉秘密是和裴南湛有关。当时它还在船舱上,它像往常一样飞到裴南湛的窗前,今日船舱内空无一人。
小八落在案桌上,小眼睛滴流滴流转啊转,将室内的环境都打量了一圈。
随后它便往床沿边飞去,叼起他的一根白色束发带就跑,扑哧着翅膀跑地飞快,将东西放入陈知韵的梳妆台上。于是陈知韵的梳妆台上多了一条白色束发带。
伺候陈知韵的另外一名留在船上没下船的丫鬟,她刚好过来替姑娘收拾船舱。丫鬟见梳妆台上摆放着一条白色束发带,以为是陈知韵的东西,直接将它收纳好,放入梳妆台上。
陈知韵带着小八前去寻找阿爹阿娘们,陈父早已不在起初的酒楼里。陈知韵被拐卖的事情,被当作了热闹传到了陈父耳里。等那歹人被抓上岸后,陈父就亲自押送人贩子到当地衙门。
经审问,人贩子死咬是见两位公子小姐身边都没有侍候的人跟随,且女公子身上值钱物件不少,这才起了歹心拐卖陈知韵。
陈父将人贩子的说辞告知陈知韵的时候,她肩上正站着一只鹦鹉,手上正抚摸着她新买的鱼竿,似乎对这件事丝毫不在乎的样子。
“真是欺人太甚,要不是我赶着去赴任,一定要彻查此事。”陈父气得手拍椅子,闹出好大声响。
陈知韵放下手中的鱼竿,给阿爹倒了一杯茶,“阿爹别气着自个,要查下去也是一件没有结果的事,不必大费周章。”
陈父接过茶,用茶盖浮了浮后,领悟了女儿话中话:“灿灿也不信那人贩子所言。”
陈知韵拿起鱼竿一甩,“这等鬼话也就哄哄烂烂那四岁小儿郎。”
烂烂听到阿姊唤他名字,哒哒哒跑过来,“阿姊可是要和我一块去钓鱼?”
陈知韵笑眯眯应下:“走咯,阿姊陪烂烂一块去钓鱼鱼。”
灿烂兄妹出去了,陈父手扶他那不存在的胡子,感叹道:“不愧是我女儿,真是聪明绝顶。”
陈父也跟着去甲板上看看自家幺儿幺女,甲板上陈知韵带着烂烂,一人搬着一个凳子坐在甲板围栏边。她们的旁边还有两个小木桶,一个小木桶是用来装钓上来的鱼,一个木桶是用来装诱饵的。
除此之外,陈知韵还让福满搬来一张圆桌,圆桌上沏着茶,还有一盘碎冰。
陈逾瑾和陈小五兄弟俩刚从船舱内出来给陈父请安,恰巧大家都在甲板上相遇了。陈父指导了一下小儿子该如何钓鱼后,就将空间留给这群年轻的小辈们。
行驶的船只上竟然有人在钓鱼,钓鱼讲究静待二字,行驶的船只如何钓的上鱼?
陈氏两兄弟也没管灿烂兄妹是否能够钓上鱼,陈小五和陈逾瑾两个人在甲板上闲聊,灿烂兄妹也在那坐着聊天,兄妹俩人的笑声时不时响起。
她们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都传进了离甲板最近的那一船舱里。船舱内裴南湛正坐在窗边温书,不小心听闻陈氏四兄妹的聊天内容。
君子四非,其中就有一项非礼勿听。他坐在此处会听到陈氏四兄妹谈话,听她人闺秘,非君子也。
于是裴南湛往他住的船舱最深处走去,船舱最深处是他的卧榻。他躺在床上,甲板上的谈话内容他依旧可以听到。裴南湛闭上双眼,打算入睡。
只要睡着了,便听不到外面的谈话。
陈氏兄弟两人聊了半个时辰了,灿烂兄妹一条鱼都没有钓上。烂烂那小身板已经把在船栏边,盯着水面,奶声奶气地唤道:“鱼鱼、鱼鱼、我的鱼呢?”
烂烂的奶音吸引了正在谈话的两兄弟,陈逾瑾向烂烂走去,烂烂的小胖手扯着陈逾瑾的衣裳,“阿兄,烂烂的鱼鱼在水里。”
陈逾瑾牵起他的手,安慰道:“别急,阿兄帮你看看。”
陈逾瑾拿起烂烂的鱼竿一看,诱饵都还在,就是没有鱼上钩。可能是因为船只是在行驶的原因,鱼群被吓跑了,所以没有鱼上钩。
陈逾瑾没有因为烂烂只是一个四岁小儿就哄他,反而蹲下身子来和烂烂平视,将钓不上鱼的缘由解释于他听。烂烂人小,但是也听懂了。小公子奶白胖乎的脸上扬起甜甜的笑容,露出脸颊两边酒窝。
夏日里,福满替陈知韵撑着伞,陈知韵在一旁看着阿兄和烂烂。只要阿兄在,万事自有阿兄处理,两兄妹都十分信赖阿兄。
陈小五看着烂烂的笑容,心都化了。他忍不住也凑到烂烂面前,“烂烂这个名字是谁取得?怎得取这个名字?”
烂烂奶声奶气地回答:“是阿姊,烂烂很喜欢这个名字。”
在床上躺着的裴南湛缓缓睁开双眼。
今日,他是注定做不成君子了。
陈小五看向陈知韵,陈知韵正在将碎冰加入茶中,今日她要喝上一壶冰镇雨前新茶。
陈逾瑾在一旁解释,“阿爹给灿灿取小名的时候,取自往事暗沉不可追,来日之路光明灿烂。阿弟出生时,灿灿已经十岁了。她知道阿爹给她取名的来源,执意要叫阿弟烂烂,组成灿烂一词。”
陈知韵拿起团扇为烂烂扇风,“起初阿爹阿娘都不许我这么叫,觉得不吉祥。但是我叫顺口了,姨娘也甚是喜欢这个名字,觉得贱名好养活。姨娘早些年身子不是很好,烂烂出生的时候小小个的,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气。大夫曾言很有可能会夭折,唤了这个名字后,烂烂的身子倒是一日一日好起来了。”
小五戏称:“虽然我读书少,既然取自往事暗沉不可追,来日之路光明灿烂。那不应该叫熹熹吗?”
“那烂烂应该叫哈哈,嘻嘻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