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五这一番话直接让陈逾瑾语塞,陈知韵直接没理会他这番打趣,享受她的冰镇雨前新茶。
陈逾瑾见陈知韵的鱼竿也是半天没有动静,以为是鱼饵掉了。他走过去替她拉起鱼竿,谁知扬上来的鱼钩上没有一丝.诱饵。
“灿灿,你忘记放鱼饵了。”陈逾瑾说道。
“没有,我故意不放的。”陈知韵解释。
陈小五:“别人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你这是陈知韵钓鱼,愿者上钩。”
陈知韵从陈逾瑾手中接过鱼竿,重新放入河里,“我陈知韵钓鱼,就是愿者上钩。”
“搞不懂你这个小女郎。”陈小五直摇头,“哪里来的鱼这么傻,会愿者上钩?被你空饵钓鱼。”
他的话刚说完,在场兄妹四人都看见浮漂往下沉,四人都凑到船栏旁往水里看,陈小五轻推了陈知韵一下,“还愣在那干嘛,收竿了。”
船舱内的裴南湛从床上起身,身上的衣裳竟然没有一丝折皱。他的目光看向窗外,窗外的甲板上瞧不见陈氏四兄妹,只有河边景色。
“唔唔。”陈知韵慌忙收杆,活泼乱跳的鱼从波光粼粼的水面跃起,黄昏的余韵落在甲板上,落在四人身上。
大家都傻了,没有想到空饵竟然也有鱼上钩,且钓上来的竟然是一条十分漂亮的双尾金鱼。
陈知韵看着这漂亮的生物,在河里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这这……”这会轮到陈小五语塞了,他没有想到打脸来的如此之快,竟然真有这么傻的鱼。
没给大家整理好措辞的时间,陈知韵将鱼竿上的鱼取下,直接扔回了河里。
她说:“它愿,我陈知韵不愿。”
第8章
“听闻你空饵钓上双尾金鱼,这可是天降祥瑞的事情。”
陈父晚膳过后携宋氏和钱氏前来寻陈知韵,陈家小辈都在甲板上看热闹。
“你看像是祥瑞之事吗?”陈知韵无奈看着水道上全是船,大大小小的船只都堵在水道上。
陈父看了看周围的情况,打算去前头招来船家询问情况。陈逾瑾已经知晓发生了何事,他先给阿爹阿娘以及姨娘见礼,见礼后方才说道:“上一个郡县连连数日大雨,水位高涨,河边不少百姓被冲毁了屋舍。上边官府对水道下了禁行令,因此许多船只滞留在水道上。”
“这总不能让大家都滞留在水道上吧?可以找个就近的渡口停岸。”
“父亲说的是,只是最近的渡口较小,容纳不下这么多船只,因此还有大量船只滞留在水道上。”
船家姗姗来迟和大家解释,“最迟后日便能通行,请大家稍安勿躁。船上粮食充足,只能请各位船客忍耐两日。”
陈小五无精打采道:“两日啊,在这甲板上好生无趣,如今连景色都是大大小小的船只。”
陈逾瑾拍了拍陈小五的肩膀以示安慰,陈知韵也跟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陈父表示,“那不如我们来下棋吧?”
陈知韵连忙将陈逾瑾推出去,“巧了,阿兄下午刚说研究了一个新棋谱想找人试试。”
被推出去的陈逾瑾回头冲陈知韵使眼色,陈知韵一副我看不见我看不见的样子。陈家谁不知道,阿爹下棋,人菜瘾还大。
“阿瑾啊,快来和为父切磋切磋。”陈父拉着一步三回头的陈逾瑾走了。
钱氏在旁边用手绢遮住笑容,“老爷这棋瘾让大公子都受不住。”
宋氏看着陈知韵轻轻摇摇头,“又把你阿兄顶出去。”
“嘻嘻。”陈知韵抱着宋氏的手臂撒娇,钱氏挽着宋氏,“虽说堵在水道上了,但并不妨碍咱们三欣赏月色。来灿灿,姨娘和你说说商船的运行之道,里面也大有学问。”
三人在甲板上散步,船只上挂着的灯笼光亮微弱。因此在甲板上行走的人,家中有资产的船客会端着一烛台或者提着一灯笼。
有船工路过陈知韵身边的时候,她留意到船工竟然也能人手一烛台。在大周虽然百姓生活富足,但是燃蜡烛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这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在大周乃至往前推的朝代里,祖祖辈辈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早日休息,便可省去这灯火钱。
待那船工走后,陈知韵的目光依旧在追寻船工离去。钱氏和宋氏两人注意到陈知韵的走神,宋氏轻声提醒陈知韵,“灿灿,该走了。”
陈知韵收回目光,遮去自己的心绪,陪着两位继续散步。她们顺着甲板一直走,没过多久,陈知韵瞧见刚才的船工回来了。只不过有位船工的手上,没有了烛台。
并且在他路过陈知韵的时候,她嗅到他身上有一股烟味。
陈知韵差点就伸手抓住那位船工,宋氏提前制止了她的动作,拉着她的手往陈父的船舱位置走去。
她边走边说,“灿灿,你看今晚夜色真美,如此夜色需要沉下心来欣赏。灿灿,你说是不是。”
陈知韵完全是被宋氏拉着走的,夜色中她没有看见,那船工右手布衣内的匕首,泛着寒光。
宋氏握着陈知韵的手劲如此之大,让她有些发疼。且阿娘虽然语气轻快,盯着她的眼神却十分严肃,陈知韵只能应道:“如阿娘所说,这月色真美。”
她往水面看去,水道上她们身后的一些船只已经掉头换航线,所以她们身后的水道比前面宽敞不少。
“阿娘,还有小舟。”
袅袅夜色里,有一孤舟。
孤舟悬挂着一盏灯笼,在深蓝的水面上散发着橘黄的光亮,而那船上站着一人。
在水天一线的夜色中,皎皎明月空中挂,小舟似乎往圆圆白玉盘中流去。
微光为引路,他似入月仙。
宋氏用余光瞧见那船工已经走远,她这才回答:“嗯有些船客等不及后日行船,便泛一小舟赶往最近的渡口,改走陆路。”
陈知韵的注意力都被水道上那人所吸引,一时间竟将刚才的事情忘记了,只喃喃自语道;“我似乎与他,似曾见过。”
钱氏也一时间怔怔被迷住,愣了几秒后上前打趣道:“也就这般的男儿才能配上我们灿灿。”
宋氏匆匆看了一眼水上景,眼底滑过一丝惊艳,人似月中仙,也难怪让眼高一顶的钱氏出口夸赞。
她立即藏起眼中的情绪,将陈知韵和钱氏都拽到自己身边。陈知韵碰到阿娘手中的冷汗时,方才想起来她要说的事情,“阿娘我......”
宋氏强硬打断她的话,“回去再说。”
三人急忙赶往陈父所在的船舱,还未到船舱内部便看见浓浓黑烟从船舱内冒出,船舱内燃起了明火。
陈知韵终于明白船工身上的烟味从何而来,她不知道阿爹和阿兄是否从船舱里出来了。她慌忙想往船舱内走去,宋氏比她反应还要快,直接越过她往里走去。
“阿娘稍等片刻。”陈知韵先叫住了宋氏,指挥着下人,“速去给我打桶水来。”
下人连忙去按造她的吩咐行动。
陈知韵又给剩下的人分派好任务,“女子去取未起明火船舱内的棉被,全敞开放在地上。男子去拿水桶,从河道里打起水来,浇在棉被上,再用打湿的棉被去盖住火苗。”
这只商船是陈家的产业,陈知韵算是小东家。等陈知韵说完,之前去打水的人回来了。陈知韵将她的手帕沾湿后递给阿娘,“阿娘用这个捂住口鼻,小心浓烟。”
陈知韵随后又将打湿的棉被披在宋氏身上,宋氏这才进去救阿爹和阿兄。
陈知韵和钱氏在外面指挥着其他人打水救火,按造她内心的估摸来说,她们发现的及时,火点不大,阿爹和阿兄应该没事,陈知韵也一起加入灭火的队伍中。
而河道上,另外有一载着两人的小舟往一孤舟靠拢。
今日得到船家最迟后日才能开船的消息后,裴南湛就决定改走陆路。此处离京城不远了,后日便是祖父生辰,他必须得在祖父生辰前回京。
裴南湛看向船只上有条有序指挥大家救火的身影,心底泛起一阵熟悉感。
其实小舟上有两人,只不过石头是坐在小舟上,又身着一身黑衣,让人看不清他的身影。
石头对裴南湛说:“公子有一事小的还得禀明,今日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少了一根公子的发带。”
裴南湛不甚在意,目光落在起火的船只道:“兴许是被风吹了去。”
而船只上,没一会阿娘就扶着阿爹出来了,阿兄跟在阿娘身后。陈知韵立即前来查看两人伤势,均无受伤。阿娘说她进去的时候,父子二人都被迷倒在船舱内。
陈知韵往阿兄和阿爹身上闻了闻,两人均向后退,避免与她有肢体接触。
“有迷药。”陈知韵在二人身上闻到还未散去的迷药味道。
陈知韵话音一落,在场的各位脸色就沉下来了。
虽然火势不大,但还是毁坏了不少物件。陈父黑着一张脸坐在甲板上,福满从船舱内跑出来的时候,啥也没带就只带了陈知韵的琵琶。
故人所赐物件,福满想也没想,就只带了琵琶。
“福满,在我这里,你的命比这琵琶重要。”陈知韵接过福满的琵琶,说出了这句心里话。
福满怔了几秒后,低声道了一句小姐。
陈知韵握了握她的手,陈父正坐在船头郁郁寡欢,她走过去陪着陈父,席地而坐。
陈父将自己的袍子敞开,让陈知韵坐在他的袍子上,“地上凉,坐阿爹衣裳上。”
陈知韵也没推脱,坐在阿爹的锦袍上,“阿爹可是在为上京的事担忧?”
陈父沉默不语。
陈知韵手拨琵琶试音,“外祖父赠予阿爹刀,不就是寓意阿爹此番上京,将会是陛下手中的一把刀。阿爹那时便已知晓此行困难重重。”
“前有蓄谋的拐卖,后有今日迷药纵火,有人不想让阿爹回京城。”
陈夫没有想到自己女儿能看得这么透彻,先前人拐子坚持声称他是临时起意拐卖陈知韵,却知晓她的名字,很明显这是有预谋的。今日他和大儿子都被迷晕在船舱内,上次估计是个警告,对方这次明显取他性命。
陈知韵将琵琶试好音后,手指在琵琶上弹、挑。她的玉手一拨,弹指之间,欢快愉悦的琵琶音一下子吸引住了周围人的目光。
陈父感慨:
“当初替你取名还是轻率了,只让你会音律而忘了文化。”
“儿啊,琵琶行是白居易贬官时所写。”
陈知韵:“阿爹我知道。”
陈父:“你知道还为我翻弹琵琶行!”
陈知韵:“因为我只想起来这一首怎么弹的了。”
陈父无语,陈知韵也不服阿爹说她没文化,“阿爹女儿文采可不差,可不要贬低女儿。”
说到这个,陈父一改方才垂头丧气的模样,打起精神来和女儿探讨学问,“那就请灿灿才女用你的才华,来描述此情此景吧。”
陈知韵望向那孤舟,孤舟上的人也正回头看向船头坐着的父女二人。两人隔着水道相望,夜色中随看不见对方容貌,却知晓双方在瞭望彼此。
裴南湛评价她的琵琶音:“铮铮然有京都声。”
陈知韵是这样子评价夜色和他的: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1)
作者有话说:
有一首歌叫琵琶行,从29秒开始那个琵琶音就是我心中灿灿弹的琵琶!(1)出自《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作者:李白 (唐)
第9章
陈父从船舱回去后,站在窗口边沉思,宋氏来催他入睡,别像个冤魂一样站在床边渗人。
陈父幽幽然走到宋氏身边,“夫人啊,灿灿长大了。”
宋氏知他心理不顺,最近遇到的事情比较多,因此临睡前才愿意和他多聊几句,“马上就要及笄了,大人你说灿灿是不是该长大了。”
陈父一想到自家女儿马上要谈婚论嫁,那个心就像被针扎了一样难受。他上床扯过被子,气呼呼说道:“罢了,不说了,灿灿定亲后我要留她到十八,方才出嫁。”
宋氏附和;“女子生子不易,我也正有此意,先定亲,让她十八才出嫁。”
“今日我在船舱上瞧见一船工袖中藏有匕首,因不清楚对方实力,且灿灿离他太近了。我无法估量是他拿刀割了灿灿的脖子快,还是我捉拿他的速度快,因此我装没有看见他。”
她的声音陡然冷下:“敢在我的商船上对我家人下手,那人怕是活腻了。我记性好,那人长啥模样我都记得。我将所有船工召集,却没有找到那人。”
“夫人做得对,有风险的事情不能让灿灿涉险。回京后我会告知长兄,将此事查清楚,到底是谁这么不希望我归京。”陈父语气里全是严肃,黑暗中目光如炬。
如若明日开船,三日后便能到达京城,陈父看见宋氏安睡的睡颜,斟酌再三方才开口,“夫人,又回到京城了你怕吗?”
黑夜中宋氏没有睁开眼,她不知是睡去了还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屋内静悄悄的。
陈父见她没有回答,以为她睡去了。他合上双眼,正欲和周公碰面,谁知这个时候宋氏开口了。
“为何要怕?我只是不喜京城,文人口中所说的道义,全是虚假道然。乱世便需要父亲,太平盛世便开始打压父亲。父亲为保晚年,不得不远离朝堂,主动请辞。”
陈父也是一个文人,宋氏这番话也把他给骂进去了。
“睡吧夫人。”
这句话后,屋内彻底安静下来了。黑夜里静悄悄的,偶尔有微弱的灯光亮起,其中一盏微弱的灯光来源陈知韵的船舱内,她正坐在书桌前,对着一张写满了字迹的纸张沉思。
她的纸张上按照时间顺序写着,最近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
一、是谁动了她的软绵绵哈哈粉?
二、追寻她软绵绵哈哈粉发现的宅子里,里面的两拨人是谁?
三、拐卖绑架她的人贩子认识她。
四、有人迷晕了阿爹和阿兄,想要烧死他们。
陈知韵在思考着前面一二是属于意外被她撞见了,估计和她没有什么联系。她只需以后隐藏起来,不再制造出软绵绵哈哈粉,便不会掺和那两拨人的事情中,后面两件事是冲着阿爹来的。
夜早已深,她是睡不着才爬起来思索近日发生的事情。已经到了四更天了,陈知韵将纸张放入火盆中烧毁,重新上榻。
夜里她做了一个梦,梦见那入月仙一步步向她走来,就在她即将要看清入月仙的容貌时。梦境翻转,她又梦回江南苏州那座宅院里,梦见她在救那位白衣公子。
梦里视角摇摇晃晃,她梦见自己将所有人都打趴下,扶起那白衣公子。就在那白衣公子抬起头的瞬间,陈知韵被晃醒了。
陈知韵眯着眼问发生了何事,方才知道她睡到了午时。此时水道已经通了,船只都被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