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聪慧有野心往上爬的女子,孟佳能稳坐贵妃之位这么多年,除了自身的宠爱之外,还有孟国公府在她身后作为撑腰。
孟佳双手恭敬的接下圣旨,一双好看的凤眸轻抬,“容圆,你别得意的太早,官家心里还是有我的。这贵妃之位我迟早会拿回来的,你无儿无女,倒是要看看谁能熬得过谁。”
容贵妃极为不屑低下身子弯着腰,凑在孟嫔耳旁恶魔低语:“你错了孟嫔,我从来要的就不是官家的宠爱,而是一点一点将你拥有的东西都毁掉。”
孟嫔倏地瞪大了凤眸,容贵妃勾唇一笑,戴着护甲的长指轻轻划过孟嫔姣好的脸颊,“我容圆教坊司出身又如何,一样将你这种出身贵族之女踩在脚下。”
孟嫔脸上被护甲划过的肌肤,起了一层冷意。她这一年一直将容妃当做对手,以为她想要的只是后宫的宠爱。
今日她才发现,她错了。眼前这女人就是一个疯子!
目的达成的荣贵妃嫌弃的一甩手,转身缓缓离去。长公主一直站在这两位女人的身后,看着这一处好戏。反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她是官家长姐。这些女人怎么斗,都与她无关系。
不过她倒是对这位新晋的容贵妃十分感兴趣,一年不到的时间,就从美人一路升到了贵妃。这晋升速度,委实是后宫第一人。
长公主扶起还跪在地上的孟嫔,道:“佳佳,官家已经放你一条生路了。”
天成亨钱庄是官家特许孟佳开的,孟佳还未入宫前就喜奢靡,靠宫里贵妃的月银都不够她挥霍的。于是她就吹了枕边风求了官家,让官家特许她开了钱庄。
“莫要再折腾没了。”
——
阿娘去赴宴了。
她现在是京城最受欢迎的官家夫人,原因无他,只因她有一双好儿女。
她的长子争气,除却是当今的新科状元外,近日还因查清贪污朝廷铁脉一事而升了职。如今她的长子已经是户部郎中,官居五品。
而她膝下唯一的姑娘,同大周第一世家裴家定了亲。她这未来的女婿来头可大了,除了长了一张大周第一美男的脸外,学识和家世也是闻名于天下的。
怎么闻名呢?是今去两年下了考场,差点连中三元的人物。可惜叫她长子给截胡了。
她的未来女婿后被外放为官,用时不到两个月,又从地方官直升回京。至于她未来女婿当今是个什么职位,宋澜听自家相公提过,官家有意要将他放往兵部。
听说,这是她未来女婿的意思。
宋澜在今日的宴席上好不热闹,被众人众星拱月的捧着。昔日都是大家众星拱月的捧着裴夫人的,也就是她未来女婿的母亲。如今大家都围着她转,她一时间还觉得有些不适应。
没什么其她的原因,这些官家夫人太热情了,吵得她脑瓜子疼。且这些官家夫人都是带着目的接触她的,话里话外都在探听着她的口风,她的瑾哥儿定亲了吗?
宋氏忽然间有些松了口气,幸亏自家姑娘已经将婚事定下了。不然一双儿女的婚事,就足够让她头疼的。
她的未来亲家母裴夫人眼角含笑的给她端上一盏茶,让她缓缓润润嗓子。宋氏双手接过,二人对视一眼,均默契的笑了。
宋澜她呀,倒是懂了裴夫人以前是怎么过来的了。
宴席结束,众位官家夫人散席出府。宋澜和裴夫人一块走在小径上,周围只有两家的下人。
“可有心仪的人选吗?”趁着只有二人的时候,裴夫人用团扇遮脸,小声同宋澜说悄悄话。
宋澜心中倒是有几家不错的人选,她报了几个姓氏给裴夫人听。
裴夫人:“这几家的姑娘都不错,不过澜儿你怎么没有考虑清河崔氏,那姑娘也是极好的。”
宋澜笑着看向裴夫人,她听过些传闻,裴家原本有意是同崔家结亲的。后面若不是她爹爹宋将军插手,估计等裴公子高中后,要娶之人便是这崔姑娘了。
裴夫人也没藏着掖着,反倒挑明了说:“一家有女千家求,澜儿生的灿灿在苏州之时,想必也是媒人踏破门槛的。我家湛儿的婚事我做不了主,这是我公公先前的意思。”
裴南湛的桃花眼便是遗传裴夫人,她笑时那双桃花眼含情脉脉,似一滩春水。
“反正我儿子喜欢之人,我必然也是十分欢喜的。两家都是好姑娘。”裴夫人笑道,“我这才推荐你考虑崔家的。”
宋澜也不知裴夫人是真心实意的还是受人所托,只是淡淡婉拒道:“崔家门第太高,我家委实有些配不上。且我家瑾哥儿还在孝期中,日后再考虑此事吧。”
裴夫人委实忘记门第之事了,素来都是低娶妻、高嫁女。他们陈家的大房、三房都是高娶妻,再让膝下子孙高娶妻,这又有御史暗搓搓写个野史,讽刺陈家是攀附权贵起家的。
这事不是没有先例,先头就有人写过野史暗指陈家是通过联姻,攀附权贵起家的。陈家大房和三房都有一个好岳丈,在官路上一路提携着他们。
因此裴夫人也不多言了,上了马车结道回府。
宋澜回到府中的时候,陈知韵已经在家中了。两个月不见,她的灿灿长开了些,眉目褪去了些许稚气,长得越来越像她了。
“阿娘。”陈知韵朝阿娘行礼,调皮的凑上前来打听阿娘宴上的情况。她那副样子,就差没把‘阿娘你看上哪家姑娘做我嫂嫂’几个大字写在脸上。
阿娘佯怒瞪了钱姨娘一眼,“圆娘,你怎么什么都同灿灿说。”
钱氏抱着烂烂,眉眼温和地笑道:“灿灿长大了,家中事都应该让她知晓些,心里有底总比什么都不知道的姑娘好。”
“此事为时尚早……”阿娘并不着急,就算等她的瑾哥儿三年孝期满,他也只不过才二十一,刚及冠而已。
“阿娘您就说说吧,就说说今日的场景就好了,女儿还未曾去过京城的宴席呢。”陈知韵抱着阿娘的手撒娇道,哄着阿娘将今日宴会的情景复述出来。
阿娘受不住她的撒娇攻势,挑了些趣事同她讲讲。一炷香后,陈逸均和陈逾瑾父子当值回来了。
阿爹已经有两个月未曾见过自家姑娘了,更何况是健康精神头十足的自家闺女。刚来京的那时,灿灿病的如此厉害,可将愁的夜不能寐。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阿爹将官帽摘下递给小厮,从怀里掏出在路上买的五串糖葫芦。他的小儿子先头吵着要吃,他下值特地去买了五串回来。
阿爹将糖葫芦分给在场的众人,每人都得一串,就连阿兄也有哦。
陈知韵抬眼看向被强塞一串糖葫芦的阿兄,揶揄道:“在说阿娘今日赴宴的趣事,阿爹和阿兄要不要坐下来听听。”
“好呀。”阿爹顺势坐在钱姨娘的身旁,从她手中抱过烂烂。阿娘用眼神警告着陈知韵,让她收敛着点,钱姨娘只是笑笑不说话。
看着自家妹妹用揶揄的眼神看向他时,陈逾瑾便明白大概跟他有关。近日他的一些同僚,也会有意无意、拐弯抹角的朝他打听家中对他的婚事安排。
陈逾瑾不动神色的表达了自己还在孝中,并不打算考虑婚事的想法。
他看着笑得没心没肺的自家妹妹,道:“灿灿,我后日告假了,同你一块去弘福寺。”
陈知韵迷茫的看向陈逾瑾,“去弘福寺干嘛?”
“你上次不是同铁匠先生说,弘福寺最灵验了吗?如今人回来了,理当去拜拜。”陈逾瑾说道,“这次阿兄陪你一块去,我们多带些护卫。”
陈知韵想了想,在阳城的时候她的确同铁匠先生说过此话。如今已经六月头了,再过些日子便是她上辈子的大喜之日了。
想到这里,陈知韵的心莫名的揪了起来。
上一次她所求的是姻缘,出殿门后便遇见了在玉兰花树下的阿湛。这一世,她是该去拜拜菩萨了。
让菩萨保佑,上一世之事不再历史重现。
于是后日当陈知韵跟着陈逾瑾,出现弘福寺的山脚下的时候。
她指着裴南湛道,“你怎么也来了,你也告假了吗?”
裴南湛:“今日我休沐。”
他们二人一块看向陈逾瑾,陈逾瑾双手握成拳抵在唇角,假装咳嗽两声道:“这不是……巧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0章
巧什么巧, 很明显这是有人提前安排好的。
陈知韵和裴南湛两人没有拆穿陈逾瑾的小心思,三人一块上了弘福寺。
弘福寺里香火旺盛,烟气缭绕。佛塔里的钟声庄严悠远, 殿里的佛祖铸了金身。陈知韵和裴南湛、陈逾瑾三人跪在佛祖前的蒲团上, 三人各手持着三柱高香。
陈知韵跪在中间的蒲团上, 在弯下身子虔诚叩拜佛祖那一刻,脑海里回忆起前世。
前世所求,以姻缘为重。
今世所求,以苍生为重。
大周六月之灾,不再重现, 便是她今世所求。
非她有颗济天下之心,而是姻缘已有,但未来生死未卜。
青灯佛影伴随着阵阵诵经之声,佛下三人高举香敬拜神明, 他们的动作出奇一致,就连鞠躬的幅度都一样。
三人的小厮和丫鬟站成两排, 分别左右站队。陈知韵带了福满、檀香还有忘初一块前往弘福寺, 上次陈知韵和裴南湛提过要带忘初重返旧地, 寻找缺失的记忆的。
陈知韵趁着这次机会就将忘初一块带来了。
今日来得不巧, 纯真住持大师不在, 接待陈知韵她们的是寺的其他僧人。眼睑带青的僧人在前头引路, 带着他们去寺里的客房。
他们打算明日再下山, 今日在寺里住上一宿。待引路的僧人走后,他们三人带着忘初将弘福寺都走了一遍。除了后山的竹林外,他们没有贸然前去。因为天色已黑, 不知林子里有什么东西会从中蹦出来伤人。
“你可有想起些什么?”陈知韵回房后召忘初进来, 问道。
忘初一路上都在认真观察这里的一草一木, 但他的脑中还是一片空白,并没有回忆闪过。
“没有。”他如实说道。
“意料之中,这失忆症并不是这么简单就能治好的。你且先出去逛逛吧,不用在我跟前伺候着。”陈知韵说道。
她想让忘初一个人出去走走,看看对恢复他的记忆有没有帮助。
忘初退下了,没过多久就有僧人送来寺里的斋饭。这里的斋饭向来做的很好,常常吸引着众多香客前来。但由于前来的人数过多后,寺里的僧人和厨房有限,便每日对外提供的斋饭限量了。
不过这并不影响住在寺里的香客用膳。
陈知韵用过晚膳后没多久,阿兄和阿湛便来寻她了,他们邀请她一块去听住持讲书。傍晚时分,出去替京城某户人家做法事的住持归来了。
“是圆寂大师走后,纯真大师便接管了弘福寺吗?”陈知韵边走边问。
阿兄在替她解答,“是的,纯真住持原先是寺里最受欢迎的僧人。”
“为什么是原先?”
“因为纯真大师当上住持后,估计是为了保持沉稳的形象,便不爱了。”
阿兄说的含糊,其实他也是道听途说的。兄妹俩正一问一答的,裴南湛并没有插话。等他们来到正殿前,住持纯真大师已经在了。
佛堂里点着许多长明灯,住持已经双腿盘起坐在蒲团上。他闭着眼,手里瞧着木鱼,嘴里念着经。纯真听到三人的脚步声,缓缓睁开眼,伸手示意他们坐下。
于是他们三人就安静坐在住持前,听着住持念经。
陈知韵看着眼前的纯真住持,光圆华亮的头顶,斜飞入鬓的眉,眼睑下有着青色。他闭着眼,陈知韵依旧从面容上看出他似乎有些疲态。
住持念了一炷香的经文后,陈知韵的眼皮开始打瞌睡了。她有些迷糊的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麻的双腿,有点想退场了。
裴南湛一直都是全神贯注的样子,在眼角的余光里看到陈知韵犯困的神情后。他便主动起身,朝住持告辞,全程没发一言。因为住持在诵经,他们这些香客若有离去之意,自行离去便可。
瞧见裴南湛走了,陈知韵也紧随其后退了出去,只剩下阿兄一人还在殿内。
“呼。”陈知韵长舒一口气,“不知为何,我越听越困。”
裴南湛替她理了理身上的披风,夜里更深露重的,免得她着凉了。
“困了便回去歇着吧,”裴南湛柔声说道,“我送你回去。”
陈知韵发现阿湛刚才一直闷闷不乐的,似乎有心事。月光下的公子穿着一身黑蓝的华贵衣裳,月光照亮他衣上金丝图文,显得他华贵又神秘。
陈知韵与他并排走在廊上,身后的小厮和丫鬟们都退在五步外。陈知韵困顿的打了个哈切,有些迷糊的撞到了身旁的阿湛。
裴南湛伸出手揽住她的右肩,顺势将她揽入怀里。陈知韵的披风在空中旋转了一个圈,她头上的簪子和流苏相互碰撞出清脆的声音。
陈知韵抬眼望向裴南湛,公子眼中有着意味不明的情绪。他稍微垂眸看向怀中人,手不由自主的抚上她的唇,替她擦掉刚才不小心晕染到唇边的口脂。
跟在二人身后的小厮和丫鬟们纷纷低下头。
陈知韵眼中也有些微惊,佛前重地,阿湛这是要做什么?
裴南湛的大拇指抹掉了她唇边的一抹红,他盯着大拇指上的一抹红,嘴里无意识地念着:“六月二十五日。”
陈知韵很清楚记得这个日子,这是上一世她出嫁那日,也是身死之日。
“阿湛,你怎么了。”陈知韵觉得眼前的他有些陌生,像是深夜里出没的凶狠的孤狼。
陈知韵往后退一步,不是因为害怕和陌生,而是想更好的看清此刻的他。
察觉到陈知韵要远离他的意图后,裴南湛眼疾手快地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胸前,说着一个日期:“还有十二日。”
如今是嘉平二十六年六月十三日,还有十二日到二十五日。
“阿湛,这是在佛庙重地。”陈知韵提醒他,现下两人的距离和姿势都有些不合规矩。
裴南湛闻言,矜贵的一抬眼眸,望向被香火缭绕隐于树林中,散发着橘黄色灯光的弘福寺。他一双桃花眸闪寒星,一种冷峻威严的气势毫不掩饰的迸发出来。
“神佛得世人尊重才算神佛。”他语气低沉的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依旧抓紧陈知韵的手腕。
她的手臂抵在二人之间,陈知韵呼吸有些快,裴南湛依旧执着带有些偏执的问她:“灿灿,如若我不再是我了,你会怕我吗?”
陈知韵小幅度吞咽了一下口水,“那你会害我吗?”
夜色下他突兀的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想什么呢,杀了我也不会害你的。”
“那我又为何要怕你呢?”陈知韵回答道,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探究。
裴南湛收回刚才的神色,恢复成素日温润的样子。原本紧握着她的手腕的手,改为紧紧与她十指相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