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柠安(双重生)——暮初晴【完结】
时间:2023-04-13 14:53:50

  等一日杂七杂八的事情忙下来,已经是下午了。陈知韵开着窗,在案桌上提着笔将从苏州带来的物件纳册、核实。
  福满看着天色不早了,提醒道:“小姐该去接五公子了。”
  陈知韵核对无误后,她放下笔:“不急,且等着吧。而且我也没说要去哪里接小五。”
  福满疑惑了,不解小姐何出此言。
  陈知韵刚说完就有小厮禀报:“六姑娘,五公子派人传话让您今日不必去书院门口接他了。”
  “我知道了,退下吧。”
  福满睁大了眼睛表示她的惊讶:“小姐真是料事如神!”
  陈知韵莞尔一笑没有多说,她带着人往厨房去了,她要亲自下厨为阿爹和阿兄做今晚的晚膳。
  她熟练地报上菜名,厨房里下人们开始分工忙活。陈知韵只做三道阿爹和阿兄最喜欢吃的菜肴,余下吩咐厨房各做一道阿娘、钱姨娘、烂烂喜欢吃的菜肴。
  晚膳差不多忙活完,陈知韵便回房沐浴更衣,重新梳妆打扮后去陈府的大门处等阿爹阿兄归来。
  她来得巧,恰巧碰上了阿娘和钱氏牵着烂烂迎面走来。
  烂烂一瞧见陈知韵便奶声奶气唤了一声:“阿姊。”
  陈知韵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阿娘,钱姨娘还有烂烂,都是来等阿爹和阿兄回家的吗?”
  烂烂扬起圆润的小脸,“姨娘说了,今日是阿爹和兄长来京城上朝和上学的第一日,烂烂要去门口迎接阿爹和兄长。”
  宋氏夸赞烂烂,“曦驾话说得越来越顺溜,可以给他请个夫子了。”
  烂烂大名陈曦驾。
  陈府三房正等在大门里等候闲谈,陈府门口已有一辆马车缓缓驶入,大家停止了交谈。陈知韵瞧见阿爹脸色铁青的从马车上下来,没有瞧见大伯父。
  这倒也是说得通,因为大伯父是武职,阿爹是文职,下值未必能遇得见。
  陈逸均在瞧见门口等候的妻儿们,脸上的阴霾一扫而过。为官多年,每日下值后,他不愿带着一张臭脸回家。
  陈知韵:“阿爹今日辛苦了,女儿特地为您做了您最喜爱的‘冰镇辣毛豆’,保证清爽可口。”
  陈逸均听了连赞三声‘好好好’,他从来不把公家事的情绪带给妻儿。
  有一辆马车停在了陈家门口,不过这是一辆带有裴字旗的马车。
  据她所知,这条巷子住的裴氏家族只有那么一家,陈知韵下意识摸着发髻上的饰品是否戴的端正。
  河东裴氏,马车里坐的是你吗?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从裴家的马车下来的不是裴南湛,而是阿兄和小五。
  说来也是很巧,从马车上下来的阿兄和小五两人情绪也不是很好。阿兄好歹还收敛着情绪,陈小五倒是直接将不开心写在了脸上。
  陈氏二兄弟见一家子人在门口等着兄弟二人,陈小五就撒腿就跑,嘴里念念叨叨的,“灿灿你真是我的好妹妹,知今日不能到书院接我,便在家中府门口等我放学。你果然是信守承诺的女公子!”
  “不过幸亏你今日没去,我和你说,今日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陈逾瑾紧跟上来,制止了陈小五还要往下说的事情,“小五!不要吓着灿灿和烂烂。”
  陈小五低头一看,呦原来烂烂也在,吓自家小弟,是他陈小五干不出的事情。
  他在陈知韵耳边压低声音说,“我饭后和你说,免得你吃不下饭。”
  陈知韵从阿兄和小五下车就在留意车里的情况,确认裴南湛不在马车后,她就不再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凝神听陈小五说话。
  她早就猜到今日阿爹和阿兄不会一帆风顺,阿爹和阿兄必定会被人为难,所以她才笃定今日不用去书院接陈小五。
  阿娘开口了:“逾瑾,怎么是裴家的马车送你们回来?”
  陈逾瑾此前已经和裴家的车夫道过谢,裴家的马车已经驶回。
  “阿娘此事说来话长,稍后再和阿娘说。”
  陈知韵目光微闪,阿兄这番话是不方便在这里说。她好好奇白日里阿爹和阿兄都发生了什么,可惜她是女儿家不能跟着阿兄上学堂,更不能科举为官,只能困于性别和姓氏中,做一个大家闺秀。
  陈逸均抱起烂烂,吆喝着:“走走走我都饿了。”
  烂烂被阿爹抱起在半空中发出咯咯清脆的笑声,陈小五听闻今日陈知韵下厨,也跟着一块在陈家三房这用了晚膳。
  这一顿晚膳阿爹和阿兄都用得十分舒畅,饭菜可口又开胃下饭。他们额间出了晶莹的细汗,白日里烦恼全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陈小五也吃的很开心,他和阿爹阿兄不一样,他是属于没烦恼的那一种人。
  饭后钱氏带着烂烂先行离开了,陈知韵给陈小五使眼色,让他也赶快走,他阿爹和阿兄有事要商量。陈小五在这里,他们不会放开了说。
  陈小五却误会了陈知韵的意思,一拍脑袋做恍然大悟状,“瞧我这个记性,我差点都忘了和你说了!今日咱家的马死了,车夫也死了!”
  陈知韵看着口无遮拦的陈小五,心里不由暗叹:小五真是蠢队友……
  不过怎么出了命案?
  阿娘和陈知韵都看向陈小五,阿爹在泡着茶,像是早就知道这件事。陈小五拉了拉陈逾瑾的袖子,喃喃道:“你们都看我干嘛呀,四哥才是今天故事的主角。”
  陈逾瑾将被陈小五拉着的袖子扯出来,端正了衣冠后才开口讲述了今日发生的事情。
  他用词精简的概括了他和裴南湛两人斩下一匹发疯的马匹,随后仵作发现马的后右脚关节骨被扎了银针,且银针上沾有毒。
  官府初步怀疑是蓄意谋杀,便把这件事情的相关者前去问话,调查情况。
  下午陈家的马夫便去衙门自首,说他是蓄意谋害陈家两位公子,对两位公子怀恨在心这才起了杀机。马夫说完这番话,便一头撞死在衙门的柱子上。
  陈逾瑾说:“第一次马匹受刺激的时候,我已经安抚过马匹,马已经恢复正常。后一次马匹失去控制当街伤人后,我和裴公子这才将它斩于剑下。”
  陈知韵抓到了这其中的关键点:“所以第一次马只是受惊,第二次却是有人用毒针扎进马的关节骨,马儿才会再次失控。”
  阿兄是第一次来京城,何来对两位公子怀恨在心的说法。马夫这更像是替人顶罪,一个推出来的替罪羊。
  陈小五怒道:“我看就是那孟骄搞的鬼,拉这个车夫做了替死鬼。孟骄今日还当众嘲讽阿兄是江南来的马奴。”
  陈知韵问:“这个孟骄是谁?为何要当众出口嘲讽阿兄?马奴又是什么?”
  陈小五别的不行,倒是对京城的人很熟悉。他是京城纨绔小霸王,认识许多人。其中孟骄这个人,在京城也是个名人。
  “这个孟骄,他是定国公侯府世子,其姑姑是圣上备宠的端贵妃娘娘。人如其名,性子也傲得很。”陈小五努力思考为什么他要针对阿兄的原因,愤愤然得出结论:“他本就看小爷我不顺,自然也看不惯我自家兄长。”
  陈知韵端起茶杯递给陈小五,陈小五顺手就接下喝了,又将空茶杯还给陈知韵。
  她拿着这空茶杯,笑盈盈地提问:“小五你就没有想过,为何孟骄看你不顺眼吗?”
  陈小五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跺了跺脚:“对哦!小爷是世上独一无二的我,他孟骄为什么就看我不顺眼!”
  陈知韵单撑着下颌,身子倚在木椅上看着陈小五百思不得其解团团转的样子。陈小五想不明白的事情,她大致猜到是什么原因了。
  终其原因,归根结余党派不同。
  她陈氏——是名副其实的保皇派,是靠着官家的扶持才能一步步走到今日。
  而孟骄实属七皇子派,七皇子的生母便是端皇贵妃。如今朝中分为多个派系,大致分为保皇派、太子派、七皇子派、以及中立派。例如裴家等千百年清流名门望族,就是中立派的最佳代表。
  孟骄最大看不顺的陈家的原因,大概原因还是出自阿爹身上。
  陈逾瑾继续说后面发生的事情:“马车已毁,原本我与小五打算步行回去。恰巧在书院门口遇见了裴公子。裴公子和我们顺道,便让车夫先送我们回去。他自个倒是骑着一匹快马,去了其他地方。”
  陈知韵很不知时运的提问一句,“那他没有头戴纬帽吗?”
  阿兄用怪异的目光看着陈知韵,“自然没有,我未曾在书院听闻裴公子头戴纬帽。”
  “咳咳。”陈父用咳嗽提醒大家不要忘记他的存在,他这个当爹的还在这里,他们自个谈话完全将他忽略了。
  陈小五见三叔父像是有话要对阿兄和灿灿说,第一次他这么有眼见力的先行告辞了。
  陈小五走后,一些话就可以敞开了说了。他们四个人都坐在一张圆形紫檀漆花围桌上,阿爹阿娘坐在兄妹二人的对面。陈知韵一改刚才懒散的做派,坐直了身子。
  “真的是孟骄故意给阿兄来个下马威吗?”这个问题她刚才就想问了。
  陈逾瑾沉吟一会,摇摇头,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是,但也不全是。”
  “为何?”
  阿爹接上话,“是七皇子党派的人做的手脚,因为阿爹抢了别人的位置。”
  陈父今日第一天上朝面见天子,也是第一天去大理寺任职。他的副手以及大理寺的其他同僚,全都表面上对他客气,实际上都在阳奉阴违。特别是那大理寺丞,他是最有希望升任大理寺少卿之人,却被陈父一个苏州知府抢了。
  这让他如何服气?
  一个管地方的父母官,调成一个专门管刑事案件的京官。陈父手底下的人不服气,也不认同他能有这个本事可以胜任。只认为阿爹是靠大伯父走通了关系,这才调回来的。
  大伯父早在阿爹来京第一日便告诉阿爹,大理寺丞是七皇子党派的人。
  阿爹上任第一天,大理寺丞就将一堆破解不了的陈年旧案摆在阿爹案牍前,阴阳怪气地说道:“小人等才疏学浅,学而不精破不了此等悬案。听闻大人在苏州做知府时就屡次勘破奇案,还是请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来查。”
  “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能从一州知府升至大理寺少卿,能力可大着呢!”
  这大理寺丞不仅阴阳怪气,脾气还大着呢。因此阿爹回家时,才脸色不好。
  阿娘说:“在阳城拐卖灿灿和水上烧船的手笔,都是七皇子党派的人做的吗?”
  “夫人说的是。”陈父和自家兄长探讨过此事,事后也追查过。的确都是出自他们手笔,七皇子派很想要这个位置。
  陈知韵微讶,原先想不明白的事情,此刻都明了了。阿爹和阿兄两人又说了一些事情,陈知韵坐在旁听着。
  一炷香后,四人的谈话到此结束。陈知韵从阿爹阿娘的书房中回去,她手中拿着的团扇有一下没有一下遮着她姣好的容颜。
  陈逾瑾看得出来她在走神,柔声唤她:“灿灿你有心事。”
  被唤回神的陈知韵,睫毛上下扑朔,手中的团扇停止煽动:“我在想九公主的生日宴该送些什么。”
  借口。
  陈逾瑾一眼就看破了她拙劣的演技,却不戳穿她:“你为我做的这个香囊,我看便挺好的。”
  陈知韵看向阿兄身上的香囊,青色的香囊已经有些旧了,针脚也不紧密,这是她初学时的第三个香囊。第一二个都给阿爹阿娘珍藏起来了。唯独阿兄一直佩戴在身上,这么多年还能保留的这么好,阿兄也是在尽心呵护这妹妹所赠之物。
  她皎皎一笑,“阿兄这是想让我给你重新秀个香囊便直说,不用拐弯抹角的,过几日便给阿兄绣好一个新的香囊。”
  “那就先谢过灿灿了。”陈逾瑾深深一揖,直接应下了。
  兄妹二人前往兰雪院,陈知韵打着团扇又开始有些走神。
  阿兄停下脚步,“灿灿你有心事,或许兄长能为你解答。”
  陈知韵手上的团扇抵在胸前,她淡淡道:“只是苦恼女子为何不能像男子一样可以入学,可以入朝为官,可以有不同的人生。只能困在宅门中,偏居于这红墙绿瓦的后院之中,所学的一切都为日后嫁于一个好郎君做准备。”
  “如若嫁得像大伯父这样的男子,还能与夫君相伴守一生,举案齐眉。如若不巧遇人不淑,那不就困于后院中过上争风吃醋的日子,或许还会郁郁而终,凄惨终老。”
  陈逾瑾看着自家六妹妹,脑海里浮现的是骑在高大的红马上活泼开朗的灿灿。那个在苏州城与她一块长大,跟在他身后的人忽然间像是长大了。
  她的眼里是一种罕见、忧愁又带有平和的情绪。
  “下个月我便及笄了,阿兄。”
  陈逾瑾一撼,他从未曾想过这些问题。可见他这个做兄长的,平日里还是对自己的嫡亲妹妹关心不够……
  但女子无法为官,只能拘泥于这一房小院之中,是从古至今的现状,他无法改变。
  灿灿生于陈家,陈家尚可供她读圣贤书、明事理,但女子为官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纵使他知自家妹妹比起书院的很多学子都有学问,如若科举必也能金榜题名,有她一席之地。
  陈逾瑾心中愧歉:“灿灿,你放心,阿兄绝对不会让你所嫁非人。”
  他必要为自己唯一的妹妹,选个好郎君。
  月光下陈知韵嘴角浮上一层淡淡的笑意。
  作者有话说:
  陈浴巾: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兄长,妹妹身为女子活着真不容易,我定要替她寻个好郎君。
  灿灿:阿兄自我pua第一人。
第14章
  陈逾瑾做了一晚上噩梦。
  他没有想到睡前灿灿的一番话对他影响这么大,让他一整宿都反复梦到一个场景。
  梦里的灿灿身穿凤冠霞帔,双目空洞,满身伤痕,脸上沾了鲜血。
  他梦见灿灿出嫁那日,所嫁非人,最终死于非命。
  一整宿,反反复复一个梦境,将陈逾瑾困于梦魇中。待翌日清晨小厮将他唤醒后,陈逾瑾里衣已经湿透。
  他大口喘着气,脑海里还是忘不了灿灿临死前眼神。那眼神里的情绪很多,绝望、痛苦、仇恨又带着甘愿赴死的决绝。
  他语气急促,“小姐呢?小姐可安在?”
  他问话的同时立即从床上惊起,飞速套上外衬,迈着慌乱的步伐往外走。
  “六姑娘这个时辰应该还未醒。”陈逾瑾的贴身小厮哪里见过这样的主子,他从来都是家中最讲究礼数之人,如今却衣衫不整也不顾及男女大防、这个时辰就去找六姑娘。
  “四公子四公子”小厮在身后拿着他的发冠,急追他:“您先束发呦。”
  大清早的披头散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家主子疯了。
  陈逾瑾来到陈知韵院子前的时候,他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兰雪院的下人们问是否需要通报小姐,他一摆手示意不用,让灿灿多睡会,他自己一个人站在竹林里清醒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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