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中的好处不言而喻。
接下来的日子,白父连学堂也不去了,将两位学生安排在白府的客房,随时指导。
正当院试时间越发逼近时,锦州白府突然派人来到白府,找到白父。
来人乃是锦苑造纸坊的一位小管事,一脸肃穆,不苟言笑。
这人的态度搞的白父有些奇怪,让人上茶后,便笑问道:“不知刘管事找我何事?”
刘管事目视白父,直奔主题,“我是来调查永安县纸张售卖情况的。六爷,不知草飞村族学是否是你负责?”
这就奇怪了,为啥调查到我这?难道是因为音音之前整出来的造纸坊?
白父点了点头道:“是啊!”
“那你可知道族学里有间小造纸坊的事情?”
“是有个小造纸坊,但是工具简单,效率低下。平时并不启用,造的纸基本被族学用了。”
那间小造纸坊并不能造出多少纸张,且只有廉价草纸。造出来的纸大部分都是学堂用了,少部分卖给村民,剩下的才会卖给外人。
面对白父的解释,刘管事木然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继续问道:“那你可知这造纸坊每月造纸几何?”
白父闻言一怔,“这倒不知道,不过应该不多才是。”
刘管事道:“咱们白家是从永安县走出来的,可以说永安县九成的纸都是来自锦苑造纸坊。”
“可是自去年下半年开始,锦苑造纸坊的中低档纸在永安县的销量突然暴跌,被一家新出的造纸坊抢走了两成生意。”
“嘿,若是正儿八经的竞争,咱也不说什么。偏偏他藏头露尾,叫人起了好奇心!”
“经过调察,这抢走生意的纸,便出自七喜镇,源头则是草飞村的族学。”
白父闻言一愣。
他想不通,不说原料场地的限制,就族学那简陋的工具,火力全开一天也生产不了多少草纸。
更何况听他那意思,不仅仅是草纸,便是中低档的纸也被抢了份额。
他就没见过族学那生产过除了草纸之外的纸。
给了白父缓冲期后,刘管事缓缓道:“六爷,你收了一个好弟子!”
“本来我是调察清楚后,便准备抓出罪魁祸首的。谁成想那人正好被你带进府里细心教导,眼看再不说,日后就没机会再说了,我这才找上门来,跟你说一声。”
如今府里就两位学生,都是出自白氏的族人。
刘管事誓誓旦旦的模样,叫白父无法怀疑他的话的真实度。
一想到牵扯到自己的种子选手,白父的心顿时吊了起来,看向刘管事的目光都带上了一丝厌恶。
“这人便是白贤超!”刘管事喝了口热茶,不急不缓地解开了谜底。
“怎么可能?”白父一脸惊讶,为白贤超解释道:“贤超素来刻苦,时间恨不得扳成两份用,哪有时间做这种事情!”
“嘿,我一开会也不相信。”
“但是你听完我调察的经过,就明白了。”刘管事见别人同自己一样诧异,心底生出一丝快感。
他缓缓道:“事情还得从去年说起。一开始永安县纸张销量降低,锦苑造纸坊又不是没经历过,并不拿它当做一回事。”
“只是例行公事,调查一下新对手是谁,背景是谁。总不能份额丟了还不知道对手是谁吧?”
“谁成想,这造纸坊居然连个名字都没有,也没有留下地址,都是送货上门,价格格外低廉。”
“负责此事的人继续调察下来,发现对手居然是个才十三岁的孩子!”
“这人还是寄读在白氏族学,名叫李子旭!”
一听是差生李子旭,白父眉头一皱,急切地问:“那和贤超有什么关系?”
第32章 32
“呵,这李子旭胆大包天,偷学了族学里的造纸技术后,竟然自己找人造纸,规模不小,又隐蔽!”
白父皱眉,问道:“造纸坊藏在何处?我竟是一点消息也没听到。”
“你哪能想到,抓到送货的工人后,才得知造纸坊就建在三太爷掌管的族田里,工人就是族田里的农夫!”六管事露出一抹冷笑。
白父表情微妙,已经联想到此事会牵扯到三叔公。
毕竟这么个造纸坊在族田的庄子上,消息又瞒得紧,工坊表面上是李子旭做主,但是三叔公在这其中参与的角色可想而知绝不光明。
“这等吃里扒外,为一己之私挖自家墙角的人,徐大管家亲自带人去处理了。”刘管事言语中对三叔公已经没有了一丝的恭敬。
说道这里,刘管事特意看了一眼白父,缓缓道:“六爷你只不过接管族学一年,便成绩斐然,听说这族田可能交给你掌管。但是!”
“抽丝剥茧之下,却得到一个消息。”
“李子旭的造纸坊的工具却是族学里白贤超改进的。”
白父闻言瞪圆了眼睛,再次哑然。
顿了一会,他才道:“怎么可能!”
“呵!我们得到消息也吃了一惊,但事实就是如此。他虽然没有参股,但是的确帮助李子旭改进了工具,得了一些蝇头小利。”
“族学里好不容易出了个人才,我们也不想影响他的大好人生。徐管事便让我来告知你这一切,白贤超由你处置。”
“如今,二百亩族田的归属尚未确定。”
刘管事直盯盯的看着白父,等待他的回应。
“多谢!”白父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若是选择保下白贤超,便可得知白父并非正直之人,不管理由是什么他都有私心。
日后或许也会贪污受贿,这族田的管理绝不会给他。
二百亩族田的管理权,白父也是心动。但是一想到如竹如松的白贤超,天赋过人,眼看要考中秀才。
若是他真的不管不顾,那这孩子的锦绣人生便毁了。
至今他尚且不敢相信,白贤超会牵涉其中。
白家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若是能多出一个人才,比一
百个庸才值得多了。
白父思考了片刻,心中作出了决定,语气平静下来:“你先回去吧,这事等府试结束后,我会问明情况,到时候给族里有个交代。”
刘管事明白了,既然要保白贤超,那也没啥好说的了,起身告辞。
白父心事重重地在原地坐了一会,才起身回了书房。
之后便以学业繁忙为理由,将两个孩子关在白府,不许他们随意走动,直到送他们去考试,才让他们出门。
免得被外面的消息打乱了阵脚,误了科举。
等两人可以随意出行时,造纸坊的事情已经低调处理,尘埃落地,没有半分波澜。
三叔公落马,卸了一身事务,回家养老。
李子旭兄妹也被开除族学,还被送回了商户李家过活。
三叔公掌控的二百亩族田暂时由另一位德高望重的族老管理。
至于罪魁祸首造纸坊则被刘管事接手,继续造纸,日后不需要特意从锦州运纸回永安县售卖,直接从七喜镇的造纸坊出货。
除了当事人,没有人知道族学的三好学生白贤超也曾参与其中。
白贤超由于忙于科举考试,许久没有接触外界,不知道造纸坊已经被查封又改头换面换了主人。
白父等他考完府试又休息了一天,这才把他单独叫出来,询问此事。
宛如一道惊天霹雳,将白贤超吓得立刻跪倒在地。
不等白父细问,便痛哭流涕的交代了事情得缘由。
众所周知,白贤超的父亲是个病秧子,不管古代现代因病致贫都是常见之事。
自从学堂有了月考考核奖赏制度,白贤超更加努力学习,只为第一名的一两银子奖赏。
有了这一两银子,便能改善家庭伙食,生活条件。
但是其父的病体是家贫的根本因素,是一个无底洞,救急不救穷,没人会把钱往水里投。
便是欣赏白贤超的白父都没想过要拿几百上千两为其父致病,只是为白贤超提供一些帮助和便利而已。
去年其父突然病重,无钱可买药,在白贤超走投无路时,李子旭突然找上门来,问他知不知道如何改进造纸技术。
白沉音素来和白贤超亲近,且将造纸坊都交给他做,可见信任。
那白贤超可能会从白沉
音那知道如何改进造纸技术,李子旭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整整一百两银子仍在自己的面前,白贤超呼吸都急促起来。
他长这么大,连十两银子都没见过,更别提拥有了。
只要有了这一百两银子,他就有钱给父亲抓药了。
白贤超岂能不知道这被发现便是他的污点,作为一位未来光明之人,谁不想未来一帆风顺?
但是他等不了,他的父亲也等不了了!
总不能叫他眼睁睁等死。
白贤超在接管造纸坊的时候,倒是真的听过白沉音说过一些。
但是并不详细,只能提供一个思路而已。
白贤超费劲脑筋苦思冥想,没事的时候就研究造纸坊,还真被他改良成功了。
李子旭验证了一番,见果真有用,爽快地将一百两银子交给了白贤超。
有一就有二。
白贤超之后又陆续做了几次小改良,得了四五十两奖励。
也就是他脑子好使,记忆力强,一心二用,每月月考还没跌出前三,但是并不能一直保持第一了。
白父听完解释,嘴巴动了动,想问他为什么不找自己?
但是这时候任何话都是没用的马后炮。
白父深深地叹了口气,看向白贤超的目光满是可惜,无奈道:“既然如此,你且安心等待府试结果,其它的事交给我。”
府试结果出来了。
白超贤擦着榜单的尾巴,成为了秀才!
另一名名落孙山,只有白贤超通过了。
贺喜声络绎不绝。
这一喜讯冲散了白贤超心底的阴影,让他再次喜笑颜开,心里的大石也彻底落地。
白父之前没有爆出此事,现在更不会爆出来了。
白氏族人也不会再追究。
别看穷秀才便以为秀才没有用,那是没有门路关系的秀才。
在白氏每一个秀才都是珍贵的。
尤其是才十三岁便考中秀才这种,放在那里都是珍贵资源,少见的人才。
譬如白父这个秀才,虽然中的晚,但是如果真的想某个出路的话,锦州白府可以将其安排进衙门,做个小吏书记。
只是锦州白府没有安排,且白父也不愿去做个小吏。
回到永安县后,县太爷召集此次新出炉的秀才,见最年轻的白贤超和自己的嫡次女年
纪相仿,又出身白氏,便有心缔结联姻。
这正合白贤超的意,两人一拍即合。
白贤超父母托媒婆上门提亲,为两家订下婚事。
随后白贤超便进了县学读书。
白贤超的未来再次光明一片,让李子旭心底泛起嫉妒的泡泡,生出毁灭的心思。
理智回归后,李子旭便考虑起如何从白贤超那里获取利益。
说来,他今年已经十四岁了,也到了定亲的年纪。想到妹妹一回到李家,便被狠心继母嫁了人,他心头暗恨!
再想到他被白启亦赶出族学的场景,他满眼都是怨恨。
他过的不痛快,那也要让白贤超更不痛快!
当李子旭再次出现在白贤超的面前,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恣意,落魄了许多,周身散发着阴郁的气场。
李子旭冷笑着看着一副如玉君子的白贤超,“怎么的,白大少春风得意,认不出我来了?”
李子旭的出现,让白贤超神色有些紧张,但是想到如今两人地位的转变,旋即放松下来。
问道:“你找我做什么?”
“想请你帮个忙。”李子旭黑眸中透露出一丝疯狂、危险的意味。
白贤超一甩袖,道:“我们可不熟!”
李子旭不急不慌,慢悠悠道:“听说你有了门好亲事,还是县太爷家的千金,恭喜恭喜!”
“你说县太爷要是知道你曾经做过的事,还会觉得你才华横溢,为人可靠吗?”
白贤超脸色一变,看向李子旭的目光中有着痛恨,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子旭道:“不做什么,就是希望你某一天能够将白沉音的行踪透露给我。”
“???你要这个做什么?”白贤超微怔,呆呆的注视着李子旭,心头生出一丝猜想。
李子旭不管他是什么想法,语调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也到了娶亲的年纪,我看白老师家的女儿就不错!”
看到李子旭充满玩味不屑的眼神,白贤超猛地心底一沉。
第33章 33
李子旭见白贤超僵在原地,脸色难看,以为自己拿捏住了他的把柄,洋洋得意。
再次威胁了一番,索要了白贤超身上最后一两银子,嘀咕一句穷鬼,便拿着银子潇洒去了。
望着李子旭离去的背影,白贤超阴沉着脸,独自在原地徘徊了片刻,忽地扭头去街道寻了牛车回七喜镇找白启亦。
他想明白了。
一步错,却不能步步错!
被李子旭威胁的时候,白贤超想到若是李子旭每次都以这个要挟自己,难道他每次都要从了不成?
曾经他是帮助李子旭升级造纸工具,但是那是为了给父亲治病,不得已而为之,情有可原。
虽然犯了族规,严格讲,并没有触犯国法。即使揭发出来,他最多受到一些不伤性命的惩罚。
譬如族里不再支持他读书科举,被族人指指点点,名声有损。
揭发了,那大不了他不读书了,还有别的出路。
但是帮助外人谋害族人,那却是重罪!
于情于理于法,都不可容忍!
尤其白沉音和他关系亲近,两人情同兄妹。
白沉音的父亲既是他的恩师,谆谆教诲,又如父亲一半给予他关心。
可以说白贤如今的一切,都离不开白父的帮助。
他辜负了一次白父的期待,不能再辜负白父的信任。
傍晚时分,白沉音一家正在吃晚饭,听到白贤超突然来拜访,白父连忙叫人让他一起来吃饭。
白贤超面色如常,像往常一样同白府一家人一起吃饭,饭后和白父来到书房,忽然噗通一下跪倒在白父面前。
不等白父细问,他便将李子旭威胁自己一事详细交代。
白贤超最后道:“都怪我不识人心,被钱财蒙蔽了双眼,入了李子旭的圈套!”
“如今李子旭对音妹图谋不轨,我怕音妹被他伤害,连忙赶回,不敢有丝毫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