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明曦声音也是时大时小,“哪有,她被吃得死死的,怎么吵得起来。”
温明雪眉头皱起,眼睛像老鼠,发着精光,脚步跟猫似的,又轻又慢。
温明娇:“她婆婆呢,这都不管吗?”也是温家二老老爱出来主持公道,也偏疼媳妇儿,温明娇才有这种问法。
温明阳“呵”了一声,“她婆婆,进门前就是她上赶着,她婆婆能向着她?”
没一句好话。温明雪杏眉倒竖,圆圆的脸蛋上,嘴巴抿成一条线,眼睛也眯得只剩两道线。
温明娇点头,“难怪不敢跟家里说,怕丢人吧,还以为他们夫妻多要好呢,原来是打碎了牙齿往自己肚里吞。”
此时,温明雪已经走到三人背后,手背在自己身后,听到这话,登时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温明曦撞了明娇一下,“你小声点,大姐听到就坏事儿了。”
“你们这几个猴孙!什么话被我听到就坏事儿了!”
正说到热乎的温明曦,被背后突如其来的惊呼声吓得三人同时一哆嗦,面面相觑。
温明雪叉着腰开始教训三个弟弟妹妹:“大白天的,你们是闲得慌还是屁股疼坐不住?居然躲在这里说大姐的坏话!怎么说你们几个也是我看大的,就差一把屎一把尿!小没良心的,还把不把我当大姐了!不看僧面看佛面,我都不知道,原来我在你们眼里,居然这么没用!”
作者有话说:
大姐的性格,其实挺可爱的哈哈。
第十八章
韩望江从东屋推门出来,抬头朝声源处望去。
院子里聚作一堆,只见温家那位大女儿在挨个地扫头。
走在前头出来的温名生自然也看到了,朝院子里喊一声,“你们几个,在那里吵什么?”
温明曦委屈地朝门口努努嘴,示意客人出来了,别丢人,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立刻变得跟被风吹动而摇晃的玉米杆子一样。
温明雪看见客人出来,也不发作了,停住,变脸跟翻书似的,问韩望江,“韩伯伯,你这就要走了,不再坐一会儿,不然今晚留下来吃顿便饭算了。”
韩望江笑着摇头,一边说着一边走来,“不了不了,我午后过来,已经在你家叨扰了一下午,现在也该回去了,家里还有人在等。”
客气一番,韩望生想到自己确实耽搁太久,又没带警卫员出来,不能跟许爱卿传讯,怕她担心,也没多留,告别了温家一家人,便提腿离去。
不管是温名生还是韩望江,革命的情意虽然短,但确实人生中无疑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挥手告别时,多少都带着不舍,再见一遭阔别近三十年,也不知下一次,会是何年何月。
韩望生步行出温家没几步,就跟一个中年妇女擦肩而过。
他当然是没注意到这位并无特别的中年妇女,只是军人特性,会对周遭的事物多加留意。
视线从她脸上扫过,脑海中记下她的身量长相,便又往前走。
本欲加快的脚步,却因为中年妇女的话多了一顿。
陆梅子走得跟被人拿着杆子赶去下河的鸭子似的,眼尖看到门口的温明曦,就开口喊,“四妹啊,回来啦,小姨这回给你说的对象,怎么样啊,考虑得怎么样啊?中午过来你不在,小姨回去忙完,连忙又赶过来了。”
温明曦眼前一黑,心想原来来做媒人的是你。
韩望江则是灵光一现,对象?温家四妹?
爱妻为儿子这事愁得不肯跟他回去,他为许爱卿不肯回去愁了两天,本以为这次又要空手而归。
要是把那小子的个人问题解决了,许爱卿还有借口不回去吗?
*
陆梅子的突然造访,打断了温家四个儿女的争论。
却也没完全打断。
因为温明雪不让,她这暴脾气,被客人出来突然打断一次,可不愿再被打断第二次。
而且小姨说的那事儿也不重要,当下的温明雪心里有怨,觉得结婚也没什么好。
又觉得小姨介绍的不一定就是好的,当初温明心那桩婚事,也有陆梅子从中介绍哩。
是以陆梅子刚到温家,就被温明雪指使去了镇上找她姐陆英子回来。
陆梅子想想也有理,说亲事,搞介绍,当妈的不在场怎么成?
温明雪叉着腰开始秋后算账,刚刚几个姐妹被她训了一通,这会儿也一个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们。
开始找温名生告状,“爸,这么多年,我这个大姐当的怎么样?你说。”
温名生还沉浸在和老战友的分别中,一头雾水,“很好,你这个大姐当得好。”
温明雪不管语气,只管结果,“是吧!那他们几个凑在一起说我坏话,你说我这不是良心喂了狗吗,都说当爹妈难,我看做大姐才是难上加难。”
大姐唱戏一样的神情,让温明曦莫名觉得好笑,以至于都忘了她话中的漏洞。
温明雪又开始说,“爸,我不就是跟卫东吵架回来住吗,你都没说什么,你说我的娘家,我为什么不能回来住,难道要我跟三妹一样,他们才高兴吗?他们居然,居然说我被卫东吃得死死的……”
温明曦脸上一抽,这是移花接木了?
“诶,大姐,我们说的是……”
温明雪抬手制止,“你别说,你什么也别说,说什么都没用,全被我听到了。”
“爸,我不过是想着家里有老有小,我跟卫东又是三天一小吵,当着孩子的面,当然吵不起来了,他们居然说我被吃的死死的。”
“还有你,二弟!姐小时候没少为你洗尿布吧,你就比我小两岁,想过大姐三四岁帮你洗尿布的样子吗?就这样……”温明雪比了个手势,“就这样蹲在水边搓搓搓,水桶都比我人大。”
“好小子,当爹的人了,居然说我上赶着,我那是吗?可能是吧,卫东那么好,他喜欢我我喜欢他……你当人女婿的当然不懂,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婆婆看儿媳妇可就不好说了,我那叫上赶着吗?我那是省事儿,装一装,能省多少事儿啊,你居然跟两个妹妹这样说我……”
温明曦扣扣脚指头,觉得大姐待会肯定会后悔,这戏是唱不完了。
“大姐,其实是三姐她……不敢往家里说。”
说到这个温明雪也来气,“三妹,三妹又怎么了?她才是不敢往家里说,我是不敢吗,我是不说。她被那家人占尽了便宜,我可没有……还有你啊小妹,你是我带大的,居然说我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哪能是我吗?我跟卫东打架,你看见了吗?那只能是三妹,那个傻妞,被那个揍了估计都在旁边帮收拾凶器呢……”
温明曦和温明娇对视一眼,觉得再说下去不得了,异口同声朝温明雪喊道,“大姐,我们说的,就是三姐!!”
*
韩望江回到家属院,马不停蹄就跟许爱卿说了心中的打算。
“我瞧着那姑娘好,斯文懂事,生得也好,各方面都好。”
许爱卿看惯了韩羡骁的相亲对象,已经心无波澜,一边倒水一边说,“好,能有多好,你儿子可不是一个好字就能让他点头的。”
“是各方面都不错,家在这附近,工作单位就在农场,姑娘招人喜欢着呢,我刚刚从他们家出来,才有个媒人去说亲。”
“你个老爷们懂什么,这个年纪的姑娘,有人来求是正常的,你就碰见一个,就是你以为的这样?”
韩望江一想,好像也是,但还是说,“那姑娘也是真好看,水灵灵的,看着就招人喜欢。”
许爱卿喝了口水,又说,“好看的姑娘跟花儿似的,开在这白茫茫一望无际的北大荒,那真是开一朵,一堆想来采摘的,也不知是蚊虫苍蝇还是蜜蜂良人罢了。”
“你倒是看得清楚。”韩望江笑说。
许爱卿扬扬眉,“那可不,多少我年轻时也算一朵花吧。”
韩望江又笑,朝许爱卿伸手。
许爱卿把手里的搪瓷缸子递给韩望江,突然想到,“对了,你说她在农场院里工作,是哪个单位办公室的?”
韩望江不了解农场,也分不清哪跟哪儿,就说,“生产办公室的实验员同志。”
许爱卿若有所思,却又没想起来是谁,“那先问问看吧,但也别抱太大期望,你儿子的婚事啊,堪比过鸭绿江。”
许爱卿悲观,韩望江却乐观,“你这么说就准成,鸭绿江难过,我们不也雄赳赳气昂昂地挺过去了吗?”
许爱卿笑开了,“你这么说还真是。”
夜里韩羡骁吃完晚饭溜达来看二老时,就被许爱卿和韩望江左右夹攻,问起了亲事。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身体健康!!
第十九章
农场分给许爱卿的是家属院里的一间,在农场干部的家属区。
跟方银河方场长的家属院离得不远,走过两排房子就是。
韩羡骁原是不想来的,大冷天的大黑夜,还出来溜达的,也就他和鬼了。
但想到要是不去,会面对许爱卿和方银河双方面的唠叨……
许爱卿本来让他今晚过去吃晚饭的,被他逃了……
再不去,得念多久……
想了想,嘿,还是走一趟吧。
韩羡骁掐着时间来,进屋时,许爱卿已经洗好碗筷,收拾完毕,二老正坐在炕上看报纸。
韩羡骁褪下厚厚的大棉袄,拍掉衣服上的雪点子,进屋看见两人,见许爱卿一脸平静,心下只觉得不对劲,有种要被升堂的错觉。
事实证明,也差不多。
其实许爱卿瞧着平静,早跟韩望江排练了好几回了。
虽然嘴上说着多半不成,但是心眼里还是想着能成最好。
这小子被他们几个长辈的“设计”了不少次,他不同意和人家姑娘相看,他们做长辈的没办法。
每次都是直接把人请到家里做客,面子上说做客过得去,其实就是让人家看看韩羡骁。
每回韩羡骁从部队回来,见家里有客人,心里也猜到八□□九,但碰见了的,他也配合,跟人家唠几句聊几句。
回头人家姑娘是看上他了,他都没放在心上,就觉得把人家晾在那里不好意思。
再到后来,他也警醒了,每次都在屋外观察清楚,家里有客人,就掉头走,没客人,才愿意回来。
反正没碰见,也怨不上他没礼貌不招待……
这样的手段用了几次,后来是彻底没效用了。
可见……同样的方法,在这小子身上,能用上的次数不多。
所以许爱卿瞧着淡定,心里愁得很,想了半天,才勉强想出一条能让他去见人家姑娘的“计谋”。
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韩羡骁心里也明白许爱卿的套路,一坐下来,就开始聊一些有的没的,东扯西扯。
瞥了自己的老母亲一眼,很想提醒她,这些事情,您都说了几遍了,他都能站起来说书了。
但还是算了,韩羡骁垂下眼,少反驳,他才能早点走。
瞧瞧,这都说到他哪个葫芦藤亲戚的表姐的婚礼了……
韩羡骁喝了口水,手指在搪瓷缸子上轻点,应该差不多了。
果不其然,许爱卿话锋一转,开始说∶“我们家的亲戚里,这个年纪的,也就你还单着了……不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这回啊,又有叔伯给你介绍一个姑娘,我瞧着这次有谱。”
韩羡骁挑眉看她,“每回您都说有谱,但我看您都说没拿到谱呢……”就乱弹琴。
许爱卿还是笑眯眯的,好商好量,“你不见,怎么知道有没有谱,我看这回啊,还真有谱了。”
“而且啊,这姑娘生的好,长得也好,学历也好,读了高中呢,怎么样?”
韩羡骁轻轻一笑,“你们介绍的十个里,就有七个读了高中的,您说怎么样?我觉得差别不大。这么早结婚,影响我以后远走高飞啊。”
韩望江想插嘴,被许爱卿一个眼神压了回去,便又借着喝水的动作把话吞下去。
时刻谨记,许同志吃饭时就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别接话,等着当最后一颗棋子。
“就这方圆百里人烟荒芜的地儿,你能飞到哪里去?战士嘛,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也不耽误你解决个人问题不是?”
“……”许爱卿再接再厉,“人家姑娘生得也好,这是才貌双全。”
“这么好的姑娘,跟我去连队,岂不是可惜了?”韩羡骁四两拨千斤,心里想的是,细皮嫩肉的,能跟他一起吃苦吗?
“说不准人家姑娘就喜欢,就愿意跟着呢?”
韩羡骁笑了笑,这一次没有接话。
*
毫无疑问的,这次撺掇失败,许爱卿一脸遗憾地送走韩羡骁。
但转过头来,看见韩望江,眼里又重燃战火,“我就知道不成,得走下一步。”
第二十章
“诶,你乐什么啊。”
许爱卿提着一盏马灯回来,昏暗的灯光里,也能看见韩望江脸上的笑意。
韩望江心里确实正美着,想到能把爱妻带回去,嘴角就压不住。
这么多年,回到家都找不到老婆,那滋味,真是说了也没人懂。
刚刚还在怀疑爱妻打模糊眼是不是多此一举。
吃晚饭的时候,许爱卿耳提面命,嘱咐他先别暴露要相看的姑娘是谁,也别提具体的时间地点。
许爱卿和方银河这两位长辈,没少给韩羡骁撮合对象。
但韩羡骁这性子,贼得很,别的法子已经免疫,很难让他上钩,搞不好,这小子敢直接放鸽子,反正借口嘛,随便捏一个就有了。
所以要试试新的法子,先来个开场白,再上正戏。
解决个个人问题,搞得跟打游击似的,一开始韩望江是很不理解的。
现在看,还是许爱卿更了解这个儿子。
许爱卿能不知道他在乐什么?
把手中的马灯放下,赶紧道∶“我先给你打个预防针啊,就你儿子这狗脾气,我也没法打包票第二条路能行得通,得看机遇,而且你儿子,还真得看缘分。”
韩望江解开衣服准备上炕睡觉,“我看这回准能成。”
许爱卿轻轻哼了一声,挖了一指雪花膏往脸上抹,“又不是给你找对象,你说成就成?你点头,他就能答应?马上回去打结婚报告?”
“我这回是有预感,我看八成行。”韩望江很肯定地掀开被褥往里钻,“我和老温有缘,你看,这回我到农场来,茫茫人海,谁能料到居然还能见到他,这都三十年了,都够再打多少场抗战了。”
许爱卿擦完脸,把手上余下的雪花膏温度往手上抹,其实也就是不爱浪费,抹了个虚无,“预感预感,你一个大老爷们,还有第六感啊?这可是我们女同志专属,什么时候你们大老爷们也爱看第六感了,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过啊,我也有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