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家族祭祀的话,不是很合适吧?”
上衫春焰想了想:“应该没问题的,我记得,祭祀会邀请很多没见过的外宾。”
“而且嘛,我们和本家很久没有联系过了,他们也不知道我有几个女儿哦。”她挑挑眉毛,意图很明显。
“不,不必了……”
直觉告诉遥,如果想要安安稳稳地度过这个假期的话,别家的事情还是不要掺合的好。
“诶――”小炮弹露出非常失望的表情,抱住她的胳膊,晃得她快散架了:“后天,就后天!姐姐来嘛,来嘛!”
……
最后还是禁不住纯夏的撒泼打滚,坐上了前往上衫家祖宅的车。
祖宅座落在北海道的中部,远离海洋和湖泊,空气要比之前干燥的多。
地处荒郊野岭,上了年纪的旧宅是不常见的砖石结构,外墙是又脏又旧的灰黑色。
不远处,就是高高的祭台,同样的灰石堆砌。柱台间可以窥见建筑原本的复杂制式,台周的符文被风雨冲刷了千年的时光,早已模糊不清,像是墓石一样的质地,带着一种死气沉沉的气息。
今天也是阴天呢,水野遥有点期待下雨。
汽车停下,上衫春焰领着丈夫和孩子,眺望她阔别已久的故居。
“二十年了,一点都没有变呢。”
从那屋子里,走出一个佝偻的老人,像从墓石里走出的一样,双目混浊,站在一行四人面前,颤颤巍巍地鞠了一躬。
上衫春焰直接了当地无视了他,大踏步往屋子那边走去。
“祭典正午就开始,要抓紧时间换衣服了。”
此时,狭小的正室中,几个老人和壮年男性,都穿着色调暗沉的和服,次序严明地端坐着。
“辽太郎的女儿,不成体统!”话音刚落,便是一阵愤怒的咳嗽,一旁陪侍的中年男人连忙为他续上一盏粗茶。
“他当年罔顾礼法是非,闹出那么大的烂摊子,女儿又能强到那里去?赶出去,这种人,不配玷污我上衫家的门楣。”另一个老头神情激动,动作间险些扯坏了袖口。
“几位族老,请消气。”
“契约的期限马上就到了,前来赴约的宾客也愈来愈少。这一代主家没有女孩,哪怕只有一丝的机会,我们也不能错过圣女。”主位上的壮年男人将粗陶茶盏放在小几上,木头上的陈年包浆让杯子打了个滑,撒出些茶水来,男人用袖子一蹭,开口道。
“哼,那辽太郎的外孙女最好是。”
“……***”
无视了那门后里传来的叫骂声,三人由上衫春焰领着,往内室走去。
这屋子虽大,布局也讲究,却看不出什么贵族的气度。墙壁和地板都是斑驳的灰黑色,角落里乱七八糟地堆放着破旧的杂物和廉价的塑料制品。
又是往前走了几步,路过一扇屏风,一位头发斑白的老妪身影悄然现身:
“小春……”
上衫春焰头也没回地走了。
福西特先生见怪不怪,揽住两个小姑娘,快步跟上。
……
原本,水野遥一路上都在纠结,现在到底是算咒术师状态还是度假状态。
偶尔没有工作的时候,她都是不开术式,把咒力完全内敛的,脑子也不爱转,完完全全一个普通人的状态。
如果对方是非普通人类的话,万一飞来横祸,她自己身上有咒具,八成不会有事,但术式展开需要时间,可能来不及保护好其他人。
但如果开启术式,咒力势必会外泄,又有概率没事找事,招致麻烦。
现在不用纠结了。
昏暗又凌乱的内室里,水野遥看着上衫春焰拎起那身厚重的火焰色十二单,露出下面安置的繁复头饰和刀具。
刚才看见风化严重的符文,她还不敢认,但这玩意,明显是咒具吧?
而且那群上衫家的人都在打什么谜语?
水野遥深吸一口气,去年是血腥玛丽,今年是鬼宅,她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什么“不能好好过假期”的诅咒。
“啧,这玩意怎么穿啊。”上衫春焰暴躁的拽开衣带。
纯夏还小,没有进化成读空气的技能,正被那亮晶晶的头饰眯了眼,兴奋地摆弄着。
开启术式环顾一周,这一大家子,既没有人有咒力,也没有人有纯夏身体内那种力量。
水野遥回过神来,只见那些算是文物的东西被母女俩大啦啦地拖来拖去,要不是浸染的咒力,估计早就碎掉了,连忙接过手:
“我来吧。”
是破落的咒术师家族吗?
按理说,这种情况完全不必放在心上,但水野遥依然觉得事情有点怪。
除了帮纯夏穿上祭祀用的十二单衣,他们自己换上提前准备好的和服。
遥偏好素淡柔和的月白,静静立在一旁,不喧不闹,不争不抢;上衫夫妇则都选择了颜色明快的利索款式,在散发着腐朽气味的古宅里亮眼极了。
遥帮纯夏系好繁复的衣带,起身。
“我出去打个电话,可以吗?”
――――――――――――
p.s.不是综漫哦,但大后期可能会稍微综点耳熟能详的?
第44章 圣女的婚约其八
水野遥前脚刚出去,老妪后脚就迈着小步进来了。
她手中抱着几件灰朴朴的和服,看见上衫夫妇已经换上了精美明亮的和服,愣了一下。想要伸手去摆正纯夏头上的饰物:“今天有大人物来观礼,仪态务必端庄。”
上衫春焰一把拉过女儿,不让她碰。
“我知道。”上衫春焰声音平淡,惜字如金。
那人沉默了一会,没有动,突然抬起头来:“另一个姑娘呢?”
“出去打电话了。”
“什么?不行,不可以!”老妪神色变得慌张:“冲撞了贵客怎么办?快让她回来!”
“哼。”上衫春焰哼笑了一声:“一群腐朽的家伙,还分个尊卑贵贱,这破烂规矩你们自己守去,关我屁事。”
话毕,就要转身,丈夫和女儿站在她的身边。
上衫冬子呆呆地注视着被关上的门,口中喃喃:
“不是的,不是的啊……”
……
庭院外,遥对祭台的某颗枯树后。
“嗯,就先从这几个方向下手查吧,”水野遥一边试着破译古老的符文,一边给相熟的术师打电话:“算是我的好奇心,麻烦您了,藤本先生。诶――”
水野遥感知到大约一打咒力源正陆陆续续来到祭祀台下。
“啊啊,没什么事。谢谢您的关心,只是,请尽量快一点吧。”
别在耳朵上方的水晶发卡扭曲延长,变成了小望远镜的样式,搭在眼前。透过枯枝间的缝隙眺望过去。来人分为几方,衣着还算正式,上衫家的人满面笑容地迎接,应该是所谓宾客。
好像没有特别麻烦的人物……咦,那个金色头发的术师,是禅院家的嫡子吗?
那上衫家排场还不小啊。
呼――
水野遥想说,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原本已经打定主意了,这祭典从头到尾跟她没有干系。既然是别人家的事情,她也不会无知而轻慢地掺上一脚。了解一些算是保险,除非出现重大变故,当个平平无奇的观众便是。
现在依然算非工作时间,水野遥自然没有随便窥探别人的习惯。只是当眼前出现熟悉的事物时,目光就会下意识的投诸其上。
所以,认出禅院家嫡子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往那边凝神了一下,然后就听到了似乎不应该听到的东西呢。
随侍跪在地上,举着一张照片,照片的内容是更衣室里,遥和上衫一家三口换好和服的样子。
禅院直哉一副轻浮模样,用下巴点着,说:“那个小女孩就是婚约对象?”
“大人,准确地说,如果祭祀成功,上衫纯夏真正被确认为圣女后婚约才会成立。据说千年前,契约定立的对象囊括众多家族,所以需要同其他来宾竞价婚约的归属。”
“麻烦,圣女又怎样,不都是女人,女人除了侍奉男人还有什么价值?”
“抱歉,直哉少爷,这是老爷要求的。”
“行吧行吧,烦人的死老头子。”禅院直哉夺过照片,打量了两眼,随手往泥土上一丢:“干瘪的小丫头有什么意思,那个大的看着还差不多,要出价就连她一起买了。”
“是,少爷。”侍从松了一口气,从善如流。恭敬的行礼后退下了。
……人渣。
水野遥面前的枯枝碎了。
黑色的,腐朽的,干枯的残渣,掉了一地。
宽大袖口下的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淡定,揍一顿不能解决问题……
那特么的什么能解决问题!
水野遥发现自己越来越“直接”了――都是这狗屎咒术界的错。
不过无所谓,风度也好,礼仪也罢,喂狗也不会留给人渣!
震惊和愤怒只在一瞬间,连表情都没来得及改变,进入工作状态的水野遥便挂上了那副淡淡的微笑,多余的情绪被飞快地转化为咒力,她感到的更多是无语。
这禅院是有多看不起女人?连新晋的特级咒术师都认不出来。
水野遥相当冷静的给五条悟打了个电话,没接通,估计是任务中。
于是她相当理智地分析了一下当下的情况:禅院家暂时要维持友好关系;禅院家家主是禅院直橙耍是个开明拎得清的老头;禅院直橙朔赋钭约杭业男∽硬怀善鳎曾经拜托过她有机会照拂一二,荤素不忌。
结论1:可以揍。
纯夏很可能是所谓的“圣女”,上衫家落魄了,要骗她来卖了,还有束缚加身;别处还有可能操作一下,御三家那种吃人的地方,进去了恐怕就出不来。
结论2:必须揍。
春日祭对纯夏和上衫春焰明显有着特别的意义,最好不要打扰。
结论3:悄悄揍。
总结:揍。
恕她直言,在场诸位,都是弱鸡。
禅院直哉只感觉一恍神,自己的脚下就从上衫家的泥土地变成了苍蓝的天空。
传说中,一切术式中速度最快的投射咒法启动,可他连敌人的脸都没看清,二十四分之一秒后的第第一个落点,禅院直哉就被一阵狂风精致地一脚踹飞,扶摇直上九万里。
禅院直哉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天之苍苍,其远而无所至极邪。
不受控制的极速上升过程中,一张温和无害的眯眯眼笑脸猝然出现在他眼前。禅院直哉下意识地想挥刀,只见一只白嫩柔软,指节圆润,能让人联想起贤惠女子的小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受令尊之托,来给这位【少爷】上一课。”
……
就算她是特级咒术师里最不擅长战斗的一位,也不是可以随便轻视的哦。
把禅院家的人送走,水野遥理了一下耳边的头发,唇边挂着柔柔的笑意,趋步走回宅邸。
毕竟要安安静静的,所以稍微费了一点力气,再不回去的话,春焰阿姨要着急了。
内室门外,老妪一只手紧握着什么东西,一只手还在机械地敲着门,口中不时重复着一句话:“参加祭祀者需要佩戴带有亲人祝愿的饰物。”
“哎呀,好像是有这件事,糟糕,忘记准备了。”上衫春焰说着,完全没有要开门的意思。
小丫头刚刚还在好奇地往门外看,现在已经学会了像妈妈一样无视掉奇怪的大人了。
“纯夏带了姐姐送的项链!”
“好,那就这个吧。”
帮女儿带上个头不小的金色星球,充满现代感的饰品居然和传统的十二单相得益彰。
“啊,小遥回来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快点结束的话,还能赶上下午茶。”福西特先生带着隐晦的不满,看了一眼将要指向正中的时钟。
――――――――――――
老父亲:耽误我闺女吃午饭,差评。
第45章 圣女的婚约其九
很奇怪的祭祀方式。
一身华服的纯夏被拥到高高的石台之上,握着刀,无措地站着,上衫家的老人开始唱起沙哑晦涩的歌。
似乎是古老的文法,跟遥在高专所见过的,千年前的文献有些相似。大约是歌词的发音随着百代流传,出现了谬误,破碎不成句。水野遥能笃定的“火”“契约”“胜利”“力量”等等字眼。
同上衫夫妇一起站在台下,遥袖口中的手机突然一阵颤动。是藤本先生,速度很快嘛。
“水野小姐,您需要的东西查到了。”
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所以很快就结束了。
上衫家是个咒术师家族没错,他们家的术式觉醒方式也颇为清奇:二十年一度的祭典上,族内未成年的孩子在祭坛上可以短暂地看到咒灵,与咒灵战斗,从正午到太阳落山,打败的咒灵中最强的一只的术式和咒力就会转移到祭祀者身身上。
他们家身负某个从平安时代流传下来的束缚,如果族中出现“圣女”,要把圣女嫁给御三家。
圣女几百年来没个着落,上衫家也一代不比一代景气,一百多年前,某个鬼才出了个损招,宣称族里的女孩子就是圣女,但一个姑娘只能嫁一个人,所以婚约的归属需要各个家族竞争,价高者得。
可以指定的术式,在那些死板的家族很受欢迎。卖了个姑娘的上衫家回了一波血,可下一代的咒术师却少了一个,在实力至上的咒术界颓势反弹得更快。没办法,下次祭典只能接着卖,多拉点宾客,多卖点钱。
一代又一代地卖下去,最后变成了现在这个鬼样子,一个本家的术师都没有,祭典用的咒灵还有靠宾客来送。上衫成了一个生产名为“圣女”的商品的工具,除此之外,一无是处。
“上一次的祭典好像出了点什么意外,没进行下去。”藤本先生用一种幸灾乐祸的语气说:“声誉大减呢。这次再不成,上衫家估计就没了。”
水野遥没有质啄。
“水野小姐,这里还找到一份上了年头的文献,文字我看不懂,您感兴趣的话,我给您发过去。”
“好,您费心了,下次有需要的话,也不必跟我客气呢。”
“不必不必,我的荣幸。”
挂断电话,水野遥点开藤本先生传来的图片。
那是一份契约,一份千年前的契约。契约的对象有三方,术师家族,上衫一族,以及,一位极其特殊的――特级诅咒。
――斩魔踏妖,其焱浩浩,纳百融川,凤凰浴火。
一眼扫过去,她的肩膀颤了一下。
一直盯着自己女儿冲着空气挥舞刀剑的上衫春焰察觉,将自己肩上的羽织取下,披在遥身上:“小遥很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