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落在桌上的无菌袋上，想了一会，打开抽屉，把它丢进了最里边。
如果这样五条悟会比较快乐，七海建人也能回来的话，就让这女孩当他们妹妹好了。
但愿，五条悟的“直觉”是对的，她就是灰原妹妹，他们之间注定有解不开的羁绊。
会有什么危险，或者后果吗？也许有吧。
但人世间不存在没有代价的快乐，那个轻浮的家伙其实很清楚……
五条悟行走在铺满夕阳的草坪上，捏着手机，抬头望天自语：“这家伙，定力比想象中好呀？是诱饵不够吗？”
他想了想，又从手机里拨拉出一张照片，一边端详，一边赞叹：“哎呀呀，果然是头脑聪明的小孩，连不笑都这么可爱，你再不来，我可要独占小哀了哦！”
这是灰原哀跟熊猫握手时，偷偷拍下的。
五条悟深信，七海建人一定会来，他不过在跟无谓的自尊心，和自以为妥协的生活方式闹别扭而已。
但最后胜利的，必然是他跟灰原雄的感情，以及内心从未死透的，咒术师的理想和正义感！
到点，下班！
七海建人立刻关闭电脑，离开工作位，敷衍着跟同事告别，走出了办公室。
他强迫自己工作、赚钱，但毫无激情，甚至安静下来，都能听见生命流逝的声音，枯燥的没有半点起伏节奏。
不，是有的。
在电梯前，七海建人把手伸进裤兜，握住手机，感受到来自金属的温度。
金属没有温度，他感受到的，是来自那张照片的温度，热的能听到久违的，心脏跳动的声音。
他苦苦寻找了八年的灰原妹妹！
他把自己变成这副模样，有一半就是为了她！要去找她吗？
七海建人的心，或许早就飞到那女孩的身边，但脚步是迟
疑的。
灰原妹妹在五条悟身边，如果去见她，那家伙肯定会提出条件，要自己回去当狗屎咒术师。
现在的劳动也是狗屎，至少承受的只是赚钱或亏钱，咒术师要承受的，却是生离和死别。
“嗨，七海海，这次任务完成后，我们去吃流水素面吧？”灰原雄的笑容和笑语在脑海中闪现。
啪！
七海建人跨出去的脚踩在原地，不敢再动。
“先生，你到底要不要进去？”身后等电梯的人不耐烦的催促。
“啊，抱歉。”七海建人赶紧低头，跨进电梯。
公司附近有家便利店，里面的法棍面包还不错，已经吃了好几年了，是有些乏味了，但无所谓，反正他的生活本来就很乏味。
七海建人在货架上找了两遍。
“请问。”他不得不求助店员，“芝士番茄法棍卖光了吗，399日元的那种。”
“下架了，毕竟卖了五年，已经不受欢迎了，也只有您会时常购买。这种也不错，要不试试换个口味？”店员跟他有些熟悉了，热心的推荐。
“呃，谢谢，我再看看吧……”
七海建人低头走在人行道上，对着花纹单调的地砖苦笑。
我和面包……都过时了么？
甚至连换一种口味的兴趣都没有？还不满二十六岁，有点可悲可笑啊……
“新店开张，各种面包甜点限时促销──”路旁的店铺，喇叭循环播放着响亮的叫卖。
随便买点什么，解决一下晚餐吧。
七海建人刚推开店门，就听见甜美的招呼声：“欢迎光临！都是最新鲜的面包甜点，请随便挑选！”
“哦，谢……嗯？”七海建人抬头，目光略有些讶异。
柜台内站着年轻俏丽的女店员，正笑容可掬的朝他鞠躬，在她左肩上，趴着一只名为“蝇头”的四级咒灵。
要管吗？
这种程度，她最多腰酸肩疼，精神不济而已，不会有性命危险。
反而贸然去管的话，会被当成变态灵媒师什么的吧。
有些东西，还是不要改变的好。
比如芝士番茄法棍，其他品种说不定很难吃……
他的运气不错，面包店的法棍比便利店好吃。
晚餐算随便打发了，接着是洗澡，消除一天的疲劳，再接着是看新闻和各种财报，再接着──
就是睡觉了。
今天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灰原妹妹的话，五条悟虽然性格恶劣，也会对她好的吧？
我要不要去看──
裤兜短暂的震动，有新信息进来，打断了七海建人的思路。
他意兴阑珊的掏出手机，点开一看，神情顿时变的紧张、激动。
是五条悟！
又是图片，这混蛋又来蛊惑我！
但明知道是蛊惑，七海建人还是迫不及待点开了图片，连手指都带着微颤。
啊，是她，是灰原妹妹！
她真的很像灰原雄，可爱极了！
七海建人忘记自己多久没笑过，甚至笑起来面颊都有些僵硬。
但很快，笑容又凝固在他脸上。
为什么她不笑？上一张，好像也是不笑的？
他忙点开五条悟和灰原哀的合影，果然，那张明明很可爱的圆脸蛋，却不见一丝笑容，怏怏的甚至不像个小孩？
灰原妹妹不快乐吗？
难道我想错了，五条悟这混蛋，其实对她并不好？
第18章 七海君十六岁
书架上，有几本关于育儿和儿童心理学的书籍，那是七海建人刚离开高专时买的，以为会很快寻找到灰原妹妹，并带着她一起生活。
过了几年，他还报了个短期料理班，因为长身体的小孩，不能跟着自己吃面包和快餐。
前年，他开始订阅时尚杂志，虽然看进去有点困难，但灰原妹妹是个六七岁的女孩子，应该会喜欢一些漂亮的小裙子？
他还考虑过，要不要去相亲协会报个名？
如果找到了灰原妹妹，家里有个温柔贤惠的女人，会更有利于她的健康成长？
但从去年起，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渐渐消磨掉了七海建人的热情。
他甚至想，干脆三十岁赚够了钱，就到一个物价低的小国，自由而浑噩的度过一生算了。
是“寻找灰原雄的妹妹，并把她好好抚养成人”，这个信念支撑着他近十年来，至少还是个有感情，有追求的男人。
她是他失去好友，失去咒术师理想后的精神支柱！
五条悟这混蛋，竟敢对她不好？竟敢让她笑不出来？
不，我决不允许！
如果是这样，灰原妹妹就由我亲自照顾！
七海建人扑到书柜前，猛拉开抽屉，把里头的东西不停翻出来，丢到地上，终于翻出了藏在角落的木质相框。
这样的相框，灰原雄、五条悟、夏油杰和自己，各有一个，相片中是四张年轻的脸庞，有着对未来满是憧憬的嚣张眼神。
七海建人没心情回味疼痛的青春，他近乎粗暴的拆开相框，从背后掉出一张小卡片。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学籍号102617，姓名七海建人，卡片上分犹有稚气而故作深沉的脸孔，很熟悉，又陌生的宛如隔世。
这是他的学生证！
这不是一张寻常的卡片，而是咒物，高专的学生携带着它，可以避免触发校区结界而被当做入侵者。
愤然离开高专时，七海建人想过要丢掉它，这样永远都不会再跟那狗屎一样的地方扯上关系。
但是，如同他最终没删掉五条悟的手机号，他也没有丢掉十六岁时的学生证。
七海建人把学生证揣进口袋，径直冲出了房门。
砰！
巨大的关门声，惊到了正好从走廊如果的管理员。
“七，七海先生？”管理员吃惊极了，这男人给他的印象，可是沉稳的近乎呆板，“您这是要去哪里？”
“去看我妹妹！”
“您，妹妹？你还有──啊啊啊！”
管理员捂脸大叫，就在他面前，七海建人翻出走廊，直接跳下了三层楼！
油门已经踩到底，会吃多少张罚单根本无所谓了，车窗外渐浓的夜色令七海建人越来越焦急。
“混蛋，混蛋……”他骂的是五条悟。
头一回，七海建人羡慕那混蛋瞬移的能力。
这两天，去见灰原妹妹的强烈愿望，一直被他用“不回高专，不当狗屎咒术师”的理由苦苦压抑。
一旦释放了，那就是山喷海啸，理性、畏惧什么的，瞬间也成了狗屎。
咒术高专，员工和学生宿舍。
“小哀，小哀？”五条悟没敢敲门，嘴巴贴着门缝虚声叫进去。
门开了，门内是女孩冷淡嫌弃的脸。
“干嘛跟做贼一样……”
五条悟闪身而入，还真跟做贼一样连声催促：“快关门，快关门，别给人看见，哈哈！”
又自作主张，她可没允许他进来！
对于这种人，生气是没用的，灰原哀想了想，把门关上，但没有落锁。
毕竟是才认识两天的年轻男人，虽然表现的人畜无害，但她可没办法拿一个八岁小孩的心情对待他……
五条悟掀开宽大的上衣，变魔术似的一件一件往桌上掏东西。
他每掏一件，灰原哀的眉头就拧紧一分。
薯片、米饼、果冻、棒棒糖、巧克力……
终于，五条悟拍拍衣襟，转过来一张得意洋洋的脸孔，“喜欢吗？我给小哀买的，要藏好哦，别给熊猫他们发现了。”
“不……”
如果没记错，在博士家的那晚，就告诉过他，她对垃圾食品毫无兴趣。
但是，看着五条悟耸动的眼罩，和快咧到耳根的嘴角，“不喜欢”三个字，还是被她压在了舌根。
算了，不扫他兴致吧。
况且说不喜欢的话，他肯定会问我喜欢什么，然后再去买其他垃圾食品……
灰原哀心头一暖，又有点想笑。
“谢谢。”她淡淡笑出来了。
“太好了！”五条悟乐颠颠的跳到她面前，笑脸活像刚灌了营养液的花儿，“那小哀还想吃什么，尽管告诉哥哥！”
好嘛，照顾了他一点点心情，结果还是这句话。
“没有了。”灰原哀悻悻回答。
五条悟兴致不减，在房间里蹦Q了一圈，“那还缺什么用的，或者想要什么玩具？”
“也没──”灰原哀话刚出头，忽然想到什么，唇边挑起一个狡黠的小弯，“什么玩具，都可以吗？”
“都可以！不管是新发售的，还是限量版的，哥哥肯定给你弄来！”五条悟把胸膛拍的扑扑响。
“那好。”
灰原哀走到书桌边，拿起纸笔，埋头写字。
五条悟好奇的凑过去，伸长脖子，看她究竟写什么。
他心里巴不得她想要的东西，越高级，越稀罕，越难弄到越好，这才显得做哥哥的多么有本事，多么疼妹妹！
然而，就像刚才他掏零食时灰原哀的反应，她每写下一行字，五条悟的嘴巴就张大一分。
等灰原哀放下水笔，他的嘴巴都快能塞下自己拳头了。
“暂时先这些吧。”灰原哀把纸条往五条悟面前一送。
他一把夺过，掀了眼罩，瞪了好几眼，最终抬起一张哭笑不得的脸孔。
“小哀，这，这都是些什么呀？”
纸条上每个字他都认得，问题是，小哀一个八岁的小孩子，拿这些东西做什么用！
试管、烧杯、溶液，还有各种光看名字就很危险的化学品！
“学习。”
“学习？做……炸药？”
“你学渣吗？”
“我学习是不太好，可你要的这些东西──”
“只是普通实验而已。”
“可是，你才一年级，这会不会太危险？”
“不肯就算了。”灰原哀抢回纸条，塞进口袋。
反正她只是试试，本来就没抱多大希望他真会给她买。
而且，离开了工藤新一，似乎想要变回大人的愿望，也没有那么强烈了，是错觉吗？
“不不，不是不肯，只是，只是……”
五条悟感到挫败，小哀一直很冷淡，不大愿意接受他的样子，好容易主动提要求了，却遭到了拒绝。
五条悟把头皮挠的沙沙响。
很痛吧，这傻瓜……
灰原哀看不下去了，“算了，我无所谓的。”
啊，小哀说她无所谓！
灰原哀没有抱怨，而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更使五条悟坚信，此刻在她心里，肯定认为这个哥哥差劲极了！
终于，头皮眼看被挠破之际，五条悟想出办法了。
看来小哀是很喜欢化学，她独自做实验当然很危险，但有人在一旁指导就没问题了。
五条悟讨好的凑到灰原哀身边，“要不这样吧？小哀不是想要家庭教师吗？等哥哥把老师请来，陪小哀一起做实验，可以吗？”
“嗯。”灰原哀点点头。
家庭教师什么的，她根本不需要，莫名身边又多个陌生人，但总好过去帝丹小学，再跟工藤新一朝夕相处……
“行，哥哥尽快为你找来！”五条悟如释重负，又从口袋摸出个小本子，“这个应该交给小哀了。”
灰原哀接过，薄薄的一本，很旧，封面满是折痕，边角也卷了，表明它年代久远，且经常被人翻看。
“这是什么？”灰原哀翻开封面。
扉页上写了两行字：为成为一级咒术师而努力，灰原雄。
字迹并不工整，但遒劲有力，活泼流畅，见字如人。
“是你哥哥的日记本，哈哈哈，也只有这家伙，才做写日记这么土的事！”
五条悟的嘲笑夸张油滑，但并不快乐，灰原哀第二次听出来了。
“谢谢，我有空看。”她收起日记本。
她并不关心一个毫不相干的少年的人生，何况他已不在世上。
不过，他的日记里，应该会写到面前这个“哥哥”。
这轻浮轻率，无聊无赖的男人，多半会也有很多笑料。
姑且看看，就当解闷好了。
灰原哀并不会承认，她已经开始有点想了解五条悟了。
她把日记本放在桌上，五条悟还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时而停下看看她，好像想说什么，又实在没话可说的样子。
他是没话可说了，但想多留下一会，多跟小哀说说话，增进一下兄妹感情。
灰原哀无情的斩断了他的好意，“没什么事的话，我想睡觉了。”
“那，好吧。”五条悟无奈的一摊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