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在微风中慢慢的转着圈子，外面的白布已有些泛黄，画上去的五官也在岁月和雨水中晕开，分不清是笑是忧愁。
呵，她不止外表长的小，还喜欢小孩子的玩意。
五条悟对这东西没兴趣，视线又落在书柜里的几只相框上。
全是生活照，有单人的，也有跟朋友合影，她应该是个颇有人缘和生活情趣的女孩子。
咦？
看到最后一张照片时，五条悟的脑子里的弦仿佛被轻轻一拨。
那是一张单人风景照，看上去也陈旧了，照片中的女孩子身穿花色浴衣，扎着两根辫子，土气，但很可爱，容貌果然是樱谷星华现在的模样。
她说“不会再长大”，就是从那个时候么？
她身后的风景……
我好像见过？是哪里呢？什么时候去过？
五条悟侧头想了一会，但不得要领，毕竟他十几岁就正式成为咒术师，时常要出任务，去过的地方不计其数，哪能一一都记得。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轻笑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樱谷星华端着茶水出来，五条悟连忙侧身抬手，装作拨弄窗上的晴天娃娃。
“哈哈，这东西很可爱呢！”五条悟没话找话，掩饰自己看人家照片的唐突举动。
“哦，那是多年以前，一位朋友做了送给我的。”在他身后，樱谷星华语气依然愉悦，眼底却浮起一层迷雾。
“樱谷小姐还这么有童心，难怪惠和小哀喜欢你！”五条悟又瞎扯一句，坐回沙发。
房间里也没问题，没有任何诅咒残秽，看来的确是巧合，是我多心了。
接下来，两人又就伏黑惠和灰原哀的“教育问题”，简单谈了一会，半杯茶喝完，五条悟便起身告辞。
“不用送了，明天还得麻烦樱谷小姐，再来给惠和小哀上课。”
“我一定准时到，五条先生再见。”
“再见再见。”
五条悟走向电梯间，目送他离开后，樱谷星华才关上房门。
因而她不知道，房门关上后，五条悟又悄然折返了。
他返回门前，虚空一抓，门口的鞋柜就被挪开，接着绷直手指，在墙壁上划下一段符咒，再把柜子移回遮住。
这是简易的结界，他并不擅长此道，但是用来阻隔普通咒灵应该够用了。
尽管初步判断，是都市游荡的无从属咒灵所为，他始终还是不放心。
说来也奇怪，这就么一进一出，他对樱谷星华似乎又多了几分亲切感？
是因为她难得被两个孤僻孩子喜欢？
还是他单身太久，身边忽然多出一个漂亮、开朗、大方的女孩子，所以动了什么心思？
咒术师也是会有正常的生理和感情的……
“喜欢上孩子的老师？啊哈，不可能，不可能，这要被七海知道了不得笑死……”五条悟挠着头，傻笑着自言自语，离开了。
他再次经过门厅时，管理员又主动打招呼了。
“嗨，要走了么？”
“是啊，再见，大叔。”
“樱谷小姐还是第一回 带男士回家呢，看好你哦，小伙子！”
“哈哈，您说什么呢，我真就是学生家长。”
“嘿嘿，欢迎常来哦？”
五条悟打着哈哈走了，在他身后，老管理员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浑浊友善的眼睛也变的剔透、锋利。
他翘起小指，从下颌内侧刮起一层皮，在用力一掀，竟然把整张脸都揭了下来！
那张“皮”下，是贝尔摩德妩媚、灵动，又美的充满攻击性的脸孔。
她是很不爽接这样的任务，就为了帮楼上的小丫头片子，装成一个无害的好人。
但没办法，“那位先生”的命令必须遵从。
同时，贝尔摩德也很好奇，连她都一击溃败，只能仓皇逃遁的男人，那丫头是有什么能耐，或是办法拿下？
美人计什么的就算了，那副发育不良，再也长不大的身体，正常男人谁会喜欢？
贝尔摩德嗤笑，提起脚边不省人事的管理员，丢在椅子上，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五条宅。
灰原哀关闭和户籍网站和搜索引擎。
刚才她查过了，樱谷星华有一套普通而“完美”的履历。
从学业不错的学生，到业绩不错的补习教师，她没有一丁点值得怀疑的地方。
最令人在意的“怪病”，在帝都大学附属医院也有完整的病历，一眼真实。
但是哪里不对劲呢？是我太多疑了吗？
灰原哀说不上来，但她的直觉，又很少错过，总觉得樱谷星华刻意隐瞒了什么。
笃笃。
“小哀？”
熟悉的敲门声，熟悉的夸张呼唤。
是他回来了。
灰原哀合上电脑，走过去开门，果然门外站着五条悟，见面就塞给她一个晴天娃娃。
“我看见有人卖这个，蛮可爱的，就买来给小哀，喜欢吗？”
灰原哀把晴天娃娃勾在指间，转了两圈，淡淡的问：“你去很远的地方买的吗？”
“不，不远啊，回来时顺路买的。”五条悟一愣，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那是樱谷老师住很远了？”
“呃，也不远……”
“这么说，你们是很有话题聊嘛。”
“也没什么话题，就是聊惠和小哀的功课，她还特别表扬了你，哈哈。”
五条悟笑的有点心虚，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心虚，因为小哀的口气和说出来的话，都有点儿怪怪的？
好像是……是……吃醋？
五条悟的脑子里，莫名钻出了这个奇怪的，他也毫无经验的词汇。
第52章 那就杀死他的心
小哀吃醋了？
因为我送樱谷小姐，迟迟没有回来，所以小哀吃醋了？
她是担心──
五条悟猜对了，但又理解错了，见灰原哀面无表情，转身进房，连忙跟进去，从背后一把抱住她。
他喜滋滋的问：“小哀生气了？是吃哥哥和樱谷小姐的醋吗？”
可恶，又来！
他最近好像越喜欢从背后“偷袭”抱她。
灰原哀本来渐渐有些习惯，或者说，拿他没办法，无奈只能认了。
但从一小时前开始，她的心情就莫名变糟，五条悟还没特眼神的玩偷袭，心头不禁更烦躁，支起手肘，就要撞向他肚皮。
但五条悟的话语，热乎乎的灌进耳朵，明明是一句轻松的调笑，却令灰原哀胸口像被猛撞一下，跟着整张脸都热起来。
吃醋？我吃他和那女人的醋？
“才──不是！”灰原哀猛然回头，激动的喊出来。
蓦的又意识到自己决不能失态，硬把后半句话咬在嘴里，但脸上异常的高温却藏不住。
“哈哈哈，脸红了，是被哥哥猜对了哦？”五条悟捏捏她绯红的脸蛋。
灰原哀奇怪的反应，更增添了他错误的信心，于是兴致更高扬的大谈自以为是的理解。
“小哀是不是担心──”
“我没有担心任何事，你放开！”
“担心哥哥喜欢樱谷小姐？我有了女朋友，就没有时间来关心你，照顾你了？”
咦，他是这个意思？
灰原哀本来做更激烈的挣扎，听完这句话，神色讶异，动作停滞，背靠五条悟的胸膛，愣愣的回望着他。
而他还在继续表白：“我可是跟七海约定了，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照顾小哀长大。就算要恋爱，要结婚，那也是小哀成年之后的事了。哈哈，那个时候，我会不会太老了？”
灰原哀心头的愤怒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感动，几分茫然，和几分不知所措。
她不觉顺着他的话，讷讷的回答：“不，不会的，你一点都不老……”
“哎呀！果然小哀是最温柔，最体贴，最能理解哥哥心情的！”五条悟心情大好，抱着灰原哀，在她发顶一通乱揉，“放心吧，我是跟樱谷小姐多聊了几句，但只是以家长的身份，绝对没有喜欢她哦！”
“我，干嘛要，不放心？你放手啦！”灰原哀拍开他的爪子，感到一阵呼吸混乱。
他只当她是小孩子，而她难以把他热烈怀抱和逗弄当空气！
“哎，娃娃掉了，我帮你挂起来。”
她在挣扎躲避中，手中的晴天娃娃掉在地上，五条悟忙弯腰捡起，在房间里踱了一圈，最后将它挂在窗边。
灰原哀则低头按胸，努力的调整好呼吸和心跳。
那就杀死他的心
“看来，还是挂这里最合适。”五条悟捏着下巴，似乎挺满意。
还是……
灰原哀又默默抓住了关键词，但忍住没问。
她有点讨厌自己过度敏感的思维和神经了。
但她面前的男人，还是没心没肺的高兴着，“我给小哀买的晴天娃娃，比樱谷小姐家里的好看多了，哈哈，肯定是哪个笨手笨脚的给她做的！”
呵，他果然很在意那女人……
五条悟远没有灰原哀心思细腻，他甚至连恋爱经验都没有。
因此他没有发现，也没有多想，为什么心里会对樱谷星华，有着某种奇异的感觉。
“小哀要不要跟我去看真希他们训练？”
“不去了。”灰原哀坐回书桌面，翻开一本书。
“那我先去了，最近指导他们好像有点少？”
五条悟走出房间，灰原哀头也没回，像是完全不在意，其实，她很清楚，面前书本上的字，一行都没有真看进去。
她甚至无法停止明知不该再转的心思。
原来，他迟迟不回来时，她烦躁不安的心情叫作“吃醋”？
他跟樱谷小姐或许没什么，但她却实实在在是吃醋了。
吃醋么……
灰原哀闭上眼睛，摊开双手，把烦恼的表情和无声的叹息，一起捂住。
我为什么要吃醋？我又有什么资格吃他的醋？
是因为他对“妹妹”太好，我贪恋上了这种感觉，就私自认定他的关爱只能属于我，而不该被其他女人分走？
灰原哀，不，宫野志保啊，你凭什么这样自以为是？
灰原哀抬起头，深深吸气，双手用力拍打面颊，终于恢复了几分冷静决然的神色。
她推开书，把笔记本移过来，打开。
她离真正的“灰原妹妹”越来越近了，那就把她找回来，交还给五条悟和七海建人，作为这段时日以来，对他们欺骗的赎罪！
灰原哀的手指飞快的敲击键盘，用高速的运动，强行阻止继续胡思乱想。
因为，还有一个念头，刚有点儿模糊的形状，就使她害怕的不敢深究下去。
她“吃醋”的原因，仅仅只是不愿“哥哥”爱别人吗？那为什么对真希、忧太他们不会这样？
她在意的，是五条悟的关爱，还是他这个人……
狭窄的楼梯间。
樱谷星华站在门口，低头看墙角的符咒，唇角微微勾起，但没有笑意，只有讽意。
在她闪烁不定的眼底，还有努力克制的怒意。
外表大大咧咧，其实很心细嘛，还特地设下了结界？
但他设下结界是为了保护她，关心她么？
才不是！他只是在履行身为咒术师
那就杀死他的心
的职责，以及保护养子和妹妹的家庭教师！
他根本就没有认出她来！
没有认出，那个晴天娃娃是他亲手为她做的；没有认出，那一片风景是他们相识的地方。
更是把他们之间发生过的往事，忘记的干干净净。
他现在满心里装着的，就只有灰原哀，他的宝贝“妹妹”！
五条悟，你不只不在乎我，还毁掉了夏油哥哥──这世上唯一欣赏我、在乎我、即使死去仍永远守护我的人！
原来你说过，“咒术师才没心情喜欢女孩子”，是彻头彻尾的谎言，却把我的身体和心，困在了十年前，永远不会长大，永远走不出来。
你，还有你喜欢的人，统统都该下地狱！
“很可怕啊，是想杀人么？”贝尔摩德魅影般飘到面前。
她枪下亡魂不计其数，“杀人”早就不是什么事，但刚才樱谷星华的表情，竟有一瞬，令她生出了寒意。
“呵呵，没有人能杀掉他，我也不能。”樱谷星华很快恢复了常态。
她说出“没有人能杀掉他”时，语气还是带了些许骄傲。
她曾经喜欢的，崇拜的男人，咒术界最强大的存在，的确已经强到了任何人，任何手段，都无法杀死他的程度。
但杀不死的，只是五条悟的躯体，并不等于他的内心也强大到无坚不摧。
杀不死他的人，就杀死他的心好了！
贝尔摩德懒的揣测她心思，高傲而略显不耐的诘问：“又把我叫上来做什么，还有什么更无聊的事吗？”
“帮我查查这个小孩。”樱谷星华把手机往她面前一亮。
贝尔摩德瞥了一眼，瞳孔就骤然收缩，幸好脸上的易容还没完全除净，掩盖住了瞬间惊惧的表情。
手机上照片中的小孩，赫然是她追查已久，但暂时还不能轻举妄动的灰原哀。
不，是雪莉！组织和琴酒追杀的头号目标！
为什么雪莉也会成为这个会妖术的女人的目标？
莫非，这女人对她和雪莉，甚至和工藤新一之间的事，觉察到什么了？
贝尔摩德内心大震，面上仍是淡淡的，“抱歉，我没这义务，‘那位先生’并没有下达指令。”
“我借用一下组织的情报网而已，有必要我可以请他下令！”
因为嫉恨，樱谷星华的嗓音不觉尖锐，这反而让贝尔摩德稍稍放心。
看来，只是这女人的私事，“那位先生”和琴酒应该还不知道。
“好吧，你把信息发过来。”贝尔摩德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我有空了，就姑且帮忙查查。呵呵，也只有我才这么好脾气，琴酒才不会管这种事呢。”
由她来查，总比这女人去找琴酒的好，那雪莉的身份就真要暴露了！
第53章 真正的灰原妹妹
五条悟和樱谷星华并肩走在前头，伏黑惠和灰原哀默默跟在后头。
“怎么样，这两天孩子们有给老师添麻烦吗？”五条悟表现的特像一个负责的好家长。
樱谷星华也不吝惜送上褒奖：“怎么会？五条先生教导有方，伏黑同学和小哀是我遇上的，最聪明好教的学生了！”
灰原哀低头默笑，感到有点讽刺。
她当然好教了，一年级的功课、作业完全是敷衍着在听，在做；樱谷小姐也看出来了，仍装模作样的在教，在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