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今天这地步不就是贪恋了她的温柔吗？
可越是温柔的人，才在无情的时候体现出她的冷酷。
“对待？”阿落低低笑出声来：“我只是把她带回身边而已。”侧头将自己的额头抵在翠子那张枯木干瘪的额头上，盯着那早已空洞的眼窟窿，阿落眼里满是期望。
源玖纪算是看明白了，阿落的意图太明显，她不笨：“你想杀了我，复活翠子。”
阿落再度将目光落在源玖纪身上，歪了下脑袋，带着一丝纯良的表情：“你和她本来就是一个人，何来杀你救她呢？你们本就一人，她的身体虽然只是一具木乃伊，可比起你现在的这具身体，实在好太多了，把妖怪的躯体和作为强大巫女的翠子的躯体融在一起才能更好的盛下你的灵魂。玖纪姐姐，你快死了，不是吗？”
源玖纪表情冷了下来。
“我很奇怪，杀生丸那么强大怎么会瞧不出你的情况？现在看来，他是知道你会死，却还是选择不知道。”阿落视线慢慢下滑，移到了源玖纪那天被贯穿的那个位置：“当时你被曲灵贯穿的那个伤口，但凡是个人就会当场毙命，可是那个时空的你和伊邪那美还有地狱那批人利用神力拼命把你护住了，只不过这个护住只是短暂的，你……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这话让沢田纲吉下意识看向了源玖纪。
少女和初次见面时真的变化太大，她整个人都瘦削了，眼睛里透着一丝沧桑，那种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浮世让人为之一惊。
光没了，剩下一片虚无和空茫。
“就算是这样，我也会在死之前阻止你。”翠子的骄傲不会允许自己的尸体被阿落变成那般模样，而她的骄傲也不允许自己变成阿落的傀儡。真正的翠子，灵魂还在四魂之玉内不停休地和妖怪们战斗。如果她知道自己的遗体被人变成那副德行，她怎么受得了？
屈指结印，源玖纪迅速在周围布下结界，现在人那么多，她必须用结界护住他们。
沢田纲吉他们算是意料之外吧。
布下结界后，她转身看向了山本武：“山本学弟，能不能借你的刀。”她的箭几乎用完，必须留一支，剩下只能靠刀了，她之前以翠子身份在那个时代行事，几乎都是用刀对付妖怪的。
“啊，好。”山本武二话不说就把刀借给了源玖纪。
握着刀，源玖纪眯眼将自己的灵力贯入刀中，只见白色的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渗入刀内。那是一种很特别的力量，带着一种圣洁，让人忍不住盯着瞧。
云雀恭弥见识过源玖纪对付妖怪，对于她的力量倒也不是太奇怪，反倒是其他人第一次见这种力量，一个个全都盯了过来。
阿落平静地看她布下结界，平静地看她拿了别人的武器，这一切都没有引起阿落的意外，仿佛曾经这样的场面发生过不止一次。
握住刀柄，试着挥了一下，重量和手感都不错，源玖纪决定用它和阿落对刚。这时候不对刚什么时候对刚？反正也谈不拢，能谈拢也搞不到如今这个场面。
“你们在结界里待着。”跨出结界，周围忽然涌出许多妖怪，那些妖怪前一刻还寄居于树木间，隐藏着自己，下一刻已经倾巢涌出，密密麻麻环绕着整片森林，虎视眈眈地盯着源玖纪和被她用结界护着的人。
源玖纪会武，也会剑术，她的剑术全是杀老师教的，身手极好，加上那段时间在那个时代生活，所以她的实力远比本来强大。那些妖怪们前仆后继，却没有一个敌得过源玖纪，就算她现在这副躯体已经是强弩之末。
山本武惊叹一声：“她好强，我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剑法。”
用刀使出剑法，本来就不太顺，可源玖纪主要是用灵力去攻击妖怪们，所以砍起来本来就要比普通人顺利许多。
“呵，我原本以为她只是擅长箭法。”里包恩扫了眼盯着源玖纪的云雀恭弥。
云雀恭弥盯着源玖纪，眉微微拧起。
源玖纪的情况不好，他看得出来，和第一次见面比，差了许多。
手里的浮萍拐并未放下过，他看着外面的妖怪们在思考着从哪里出去更好。云雀恭弥从来不是那种站在原地被人保护的，也不会随便给人添麻烦，他如果要行动一定是做好了万全准备。
在一个妖怪靠近结界，想要突破结界的时候，云雀恭弥手里的浮萍拐就直接顺了过去。一拐子打在了妖怪身上，“噗”的一下，血直接飞溅。物理攻击对妖怪本来就有用，主要问题妖气过于浓重，人类稍有不慎会被妖气弄死。
这才是源玖纪布这个结界的主要原因。
妖气浓重，悲伤点的致死，顽强点的也要经历恶心难受。
扫了眼想要出结界的云雀恭弥，源玖纪厉声道：“别出来，外面的妖气你们受不住！！”结界外哪里还是晴空万里的艳阳天，妖气笼罩整片森林，阴沉沉地看上去既恐怖又压抑。
云雀恭弥冷着脸，但源玖纪的呵止，他还是听进去的，他发现自己难以离开结界，因为外面的情况不容小觑，本来还绿荫葱葱的树林在转瞬间化作了枯林，干枯的枝头什么都没有。
源玖纪要对付阿落，而他们能做的就是尽量避免自己这边出问题，给她添麻烦。
源玖纪杀妖怪的速度很快，但她是人类，加上身体原因体力有限。现在的情况让她想起了那个时候，作为翠子的她与妖怪们缠斗的情景。握着刀的手微微颤抖，源玖纪眯着眼在思考如何把阿落引去神社。
那里才是结束一切的地方。
地面被腐蚀了大半，那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触手疯狂扭动和袭击着结界。阿落隐藏在浓烈的黑雾之后，手里抱着那具人不人，妖不妖的残破木乃伊，眼睛定定地落在有些吃力的源玖纪身上。
他的目光从未移开过，视线就像蛇的信子死死盯着，等待着下一刻扑上去。
妖怪和触手太多，加上地面被瘴气腐蚀，刺鼻的气味充斥着整片森林，让周围的环境平添悲凉。
白兰伤得不轻，贯穿伤差点就要了他的命，而且伤口很疼，那是一种剧烈的疼痛，仿佛什么东西钻着伤口，不断腐蚀掉他的血肉。
桔梗担心地看着白兰，小心将自己忠心的人护在身后，目光警惕于结界外那些虎视眈眈的妖怪们。
其他人也纷纷警惕着，就怕这个已经开始摇摇欲坠的结界被打破。
到时候外面这些就会一涌而入，将他们撕碎。
危机感充斥在每个人心头。
瘴气和妖气太浓烈，源玖纪的身体有点支撑不住，鼻腔里面已经开始有液体流动出来，她知道是血，因为她喉咙里也有腥甜往上冒，她死死压着，才没涌上来。
脚步后移，她慢慢移动位置，准备将阿落引到神社去。
这里的情况实在不对劲，在吃不准神社是不是也发生什么的情况下，最先还是要把他引入神社。
用力挥刀，砍掉面前的妖怪，源玖纪二话不说就转身往森林深处跑去。
阿落眯了眯眼，收起翠子的遗体，立马追了上去。
他追了上去，但妖怪们没有，妖怪们围在结界边，盯着结界内的人，等待结界裂开，他们好饱餐一顿的机会。
源玖纪一边跑，一边用手去擦鼻腔里流淌出来的滚烫液体，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何模样，只想早日寻到神社，完成她的计划。
人类的身体本就脆弱，更何况源玖纪的身体早已不堪负重，就像一只老旧的机器零件，已无修复的可能。
她已经铆足劲再跑，可双腿越来越重，就像灌了铅一样。
不能停下，这是心里的声音。
神社的具体位置，她大概知道，但不知道为什么，跑入森林深处后，越发离她想去的目的地甚远。
时间似乎在流逝，又似乎停滞不前。
源玖纪根本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肩膀被什么贯穿，剧烈的疼痛迫住了前行的脚步，令她跌倒再地，狠狠摔了一跤。
血控制不住从鼻腔内涌出，就连压抑在喉咙口的腥甜也一并溢出。
“滴答……”
控制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血滴落在地面上。
微侧头，看着贯穿自己肩膀的物体，源玖纪费力地抬起手，抓着那黏腻滑稠的物体用力一扯，接着就看到它疯狂扭动，然后一点点化作了齑粉，消散得一点都不剩。
肩膀的贯穿伤是真的疼，疼到骨子里，源玖纪捂着这个伤口想要起来，可她还没有爬起来，其中一只手就被一只脚踩住了。
那只脚轻轻一踩，就让她感觉到指骨断裂的疼。
咬着牙，源玖纪一点疼都没叫喊出来，只是抬头看向了站在了自己面前的人。
少年盯着她，冲她微笑着。
“翠子姐姐，你想杀我可不行哦。”
阿落知道源玖纪的计划，也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他早已经历了不止一次这样的巨变，所以源玖纪的想法和未来走向，他全部知道。
源玖纪以为只有她的世界是闭环，却不知道阿落的世界也有闭环。
造就如今这个局面的就是阿落，是他推动了这一切，比如……让奈落、杀生丸和源玖纪前往那个时代。
唯有去过那个时代，才能推动他世界的闭环。
第156章 第一百五十五章
阿落本来不是这样的，他本是奈落，死在了与犬夜叉他们的交战中，与源玖纪本就没有太多交集。
正确来说，他对源玖纪几乎没有任何印象。
在那个时候，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四魂之玉和犬夜叉还有日暮戈薇身上，对于旁人本就不怎么注意，就算是弥勒和珊瑚，他也不太在意，更何况是本就没什么存在感的源玖纪。
长相虽貌美，却也不足以引起什么注意。
在犬夜叉一行人当中，源玖纪的存在感和那个叫七宝的小狐妖一样，完全不会让他多看一眼。
是什么时候起，她的存在感高过了四魂之玉，甚至取代了桔梗在他心里的位置。
对，是从那个意外起。
那个意外现在想来或许也是命运使然，四魂之玉会牵引与它有关的人，他和她便是其中之一。
来到那个大妖横行的年代，变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对于他来说是非常恐惧的一件事。这说明，他必须谨小慎微的活着。
而源玖纪不一样，她是巫女，受众人尊敬着，甚至在面对大妖时依旧游刃有余地活着。
她和他在来到这个时代的一刻就产生了天翻地覆，无法改变的变化。
在那样的变化下，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变，还是和之前一样温温柔柔对待着每个人，把所有人视为平等。就是这样一个人，才会让人移不开视线。阿落到现在还记得，自己上战场被敌军重伤的情形，那种刀子没入身体里的感觉非常不好，在那一刻他才深刻体会到人类是多么脆弱的一种生物。
血流的速度并不快，但缓慢得让人越发恐惧，被各类尸体埋在下面，那时候的阿落早已濒临绝望和怨愤，如果可以他想变成以前的自己，最起码不会被人类这么对待。就在意识快要被吞噬的那一刻，源玖纪出现了，扒开堆叠在他身上的尸体，将他挖出来，并把他拥入怀中，一遍遍地叫着他。
那一刻，他看到了光。
是她在他最绝望的时候伸出了手，是她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在他身边的，既然伸出了手，为什么又要抽离呢？他恋慕于她，本身就没有错，为什么就不能回过头看他一眼呢？
他的执念从来就没有变过，一次都没有。
无论是奈落，还是到后来的阿落，执念入魔。
阿落到现在还忘不了她杀他的情形，那一眼有悲伤，有无奈，有不敢置信，有……又太多太多五味复杂的情绪了，饱满到将他的心狠狠撞开，再也盛不住。他死了，身体摔在泥地里，泥土腥味在一瞬间钻入鼻尖，令人作呕。可他没有办法回应，因为死亡即将来临。
既然杀了他，又何必将他掩埋，还要哭呢？
阿落那时候不太明白，直到后来才渐渐明白，就因为她是个温柔的人，所以才会哭，而并非对他有情。
那时候，杀生丸并不存在。
泥土很快掩盖在他脸上，血渗入泥地，落入他身上，再后来他的怨，他的执念引来了众多妖怪，他们吞噬了他，将他化作群妖的一部分，也让他成为了杀她的罪魁祸首。当灵魂被拉出，又被融合，当四魂之玉从她胸口迸射而出的那一刻，他瞬间明白了轮回是个什么意思。
到头来还是没有逃过一个命字。
无论轮回多久，她也好，他也好，依然逃不开。
眼睁睁看着她的尸体渐渐冰冷，他和她直至死亡降临，也只能遥遥相望。
中间隔阂了太多东西，本就难以跨越。
可他不甘心呐。
凭什么让他去甘心？作为奈落时，他都没甘心过，作为阿落就让他甘心？凭什么？
第一个使用四魂之玉的人是他，四魂之玉诞生之初就因他的不甘心和执念产生了一个闭环，这个闭环让他一次又一次与她相遇，一次又一次与她对立，甚至一次又一次看到她爱上了那个他讨厌的男人。
讨厌的本能只是因为对方比自己优秀。
他嫉恨着杀生丸的血统，却总是在他面前失败而归。
而她……
他没有得到的东西，杀生丸唾手可得，却没有去“珍惜”。
那么说好像不太对，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将自己的情感告诉给那个男人。在感情方面，她在坦白和隐藏这两个选项里面，选择了隐藏。直至离开，杀生丸都不知道身边有个那么爱他的人。
她把自己的爱全部给了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男人，而周围也没有一个人发现她对杀生丸的那份情感。
可他却全部看到了。
因为他以上帝视角去看待了他们之间的往来。
在阿落心里，源玖纪是那么好，她将自己全部的感情都给了那个叫杀生丸的男人，可到头来得到的却是孤独终老。
之前的每个闭环里，她都是一个人在战斗，在他的闭环里也一样，独自一人面对着他。
而杀生丸什么都不知道，带着那个叫玲的小女孩置身事外，什么都不知道。
可笑极了。
这一次，他知道了，什么都知道了，那又如何？重新来过还不是一切回归原点，到头来依然什么都不知道，甚至可能再次走上之前的路。
往复循环的结局。
低头看着眼神里带着倔强的少女，阿落还是无法明白，为什么就一定要杀了他呢？他们俩在一起不好吗？他可以给她一切，包括自己的性命，只要她回个头看她一眼，他就可以把自己都给她。
“为什么那么倔强呢？”收回自己的那只脚，阿落其实没想那么对待源玖纪，可她太倔强了，每一次都在伤害他，所以为了惩罚她，这一次他不会留情了。
把她这具身体彻底杀死，再把她的灵魂从这具残破的躯体里拉出，放入他打造好的“牢笼”，将她据为己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