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珂从未参与过,也不在乎这天魔谁赢,只觉得若是不战,真就不是两族的风格,不正规高低总不算得是个好汉一般。
十三誉倒了霉,这筠珂为脱离魔族可没少受苦,竟直接去魔冥洞脱骨,好在东司及时赶到救下这一条命来,不然她怕是魂飞魄散不得救了。
这副身子骨只靠着体内的魔灵珠,也是支撑不了多久的,好在十三誉不离不弃的陪伴,偶尔还用灵力为她治疗。
连绵细雨三日后,微微见得太阳,心情却怎么也好不起来。
骆琮站在远处,迟疑着。
“来了就打个招呼,这么远远站着算什么?”筠珂大老远看到骆琮的背影,加快脚步赶了过来。
骆琮手足无措,本就是想远远看一眼就走的。
“你出门了?”
筠珂拎着一条活鱼 ,笑的很灿烂,拉着他就回到湖边小屋。
十三誉见到骆琮,心中不悦,拂袖离去连招呼都没有打。
“怎么样?第一次吃你妹妹做的鱼,还行吧?”
骆琮心中五味杂陈,他已经很久没见过筠珂笑,记忆中这样灿烂的笑容是父亲还在的时候,他将她护的很好。
骆琮放下筷子,低着头。
“你还在怪我吗?”
筠珂摇摇头,笑道:“你救我出水深火热,我怎会怪你?那次是你第一次如哥哥一般的护我,不知道有多感动,想说谢谢的,却总也鼓不起勇气,怕说了你就会继续小看我了。”
骆琮抬起头,内疚的看着筠珂,当时的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有他知道,也许筠珂也知道,可假装不知道才是最好吧?
两兄妹五百年未见,不是不想,而是害怕相见,过去的伤害无法弥补,将来的不能相助,也是注定不可改变。
“十三,你在想什么?如此出神?”
“还能想什么,骆琮又不知道打什么主意了。”
筠珂用手肘碰了一下十三誉,笑道:“你就是杞人忧天,他还能做什么,该伤害的伤害过了,该杀的也杀了,唯有孤独和落寞陪伴他了。”
“不是还有她陪着吗?一样的黑心肠,你说他们怎么凑成一对儿的?”
说起魔界来,两人不知何时起不再揪心的痛和焦灼,已变得释然,犹如再说别人的事。
一阵微风将好好待着的花瓣吹得四处飞扬,满地的桃白色,梨花雨下,依人相见。
五百年的笑颜如花,五百年的思醉断肠,一片梨花解千愁。
十三誉自觉的消失,将着美景美人都留下,望不止还能留下美丽的回忆。
筠珂慌乱缕着头发,手足无措的模样甚是可爱。
“好久不见。”
花悟久依旧潇洒俊朗,那一抹无邪的笑,好似又回到初见。一句随意无心的问候,安抚着她的局促不安。
筠珂浅浅一笑:“你竟还没老?”
花悟久哈哈笑起来,摇头道:“牙尖嘴利还是没改?”
筠珂将手背在后面,紧紧的抓着,又怕他看出什么来。
“不请我进去坐坐?我闻着梨花酿不错。”
一杯斟满,一饮而尽,筠珂还未举起杯来,花悟久自己倒了一杯,举过来想与她碰杯。
“狐帝酒量依旧。”
“此地是你选的吗?好山好水好风景,不过怎么是凡间?”
筠珂不免笑道:“这六界怕是这里最安宁。”
花悟久赞同的点头。
之后许久都是相对无语,不知该说些什么,是该责怪,还是该询问,心中的疑惑总是纠缠的梦魇。
十三誉坐在筠珂身边,一同看着静静的湖面,那永远都不会动的鱼钩。
五百年寻一处风景,看一次次日出日落,早已不知何为伤,何为悦。
本有许多话说,可见面的时候,都选择了沉默。她既不能问新婚如何,又不想知道狐后定是那左丘玥,只能沉默以对。而他既不愿问出为何背弃、抛弃、舍弃,也不想听一丝的狡辩成为伤害。
而后每十年他都会来喝一次酒,一百年就这样匆匆,眨眼间过了许多的春夏秋冬,却依旧没有一句提问与回答。
“她不在,你以后也不要来了。”
十三誉第一次直面花悟久,从来都是留下独处的两人,被这样意外的阻隔起来。
花悟久不解,笑道:“讨口酒而已。”
十三誉将梨花酿扔给花悟久,冷冷道:“拿去,若是喜欢,我派人十年送一坛过去,请狐帝莫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这句‘我们’直击痛处,被压下的感情,被掩盖的秘密,此刻变得那样不堪。真想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却被这句我们打垮。花悟久拎着酒转身离开,落寞的背影,看着有些令人心疼。
筠珂就在屋中,多想走出去,强忍住的欲望,落下的泪水,撕扯般的痛苦,谁人能懂?既是选择,就该咬着牙坚持下去,违背的誓言一次就够。
十三誉冲进屋中扶起病发的筠珂,为其用灵力疗伤,越发的难以疗愈,夜里总是会痛醒,在这不多的日子里,还能有什么比见到花悟久更好的呢?可是他是以怎样的心情来的,又如何得知?莫要徒增烦恼,留下更多悔恨痛苦。
气温骤降,大雪纷飞,六界大乱,连凡间都未能逃过一劫,被冻住的冰川河流,将百姓们的生机都夺走。
十三誉紧握筠珂的手,他必须离开,如果不走就没有办法救筠珂,这样的情况下,她是支持不了多久的,灵力的减弱是不可预期的。
滚烫的身体越发的难以控制,筠珂已无法运灵,耗尽时便是离去之时。
一双手将她扶起,犹如百年前一般,他替她疗伤。她欠他太多,一辈子也还不清,以为此生不会再有瓜葛,各自安好是最大的祝福。
他衣不解带守着她整整五日,阳光重新照在大地上,万物复苏、冰雪融化时,她也缓缓恢复意识。
“你怎么会在这里?”
花悟久低沉道:“以为你离开我会过得很好,那样答应长老们的条件,会好好回去做你的魔族公主,为什么要活成这样?你知道魔灵珠已经消耗殆尽了吗?”
筠珂慢慢坐起来,靠着床沿笑着看他。
“当初我任性妄为将你我的婚约退了,竟还反悔,去天界闹在青丘疯,终究是要为此付出代价的。”
花悟久低下头,皱眉道:“那为什么你要选择独自来承担?由你来承担?你觉得我是那个没有担当的人,不值得你相信和托付的人?”
筠珂不敢看他的眼睛,他不是在质问,却那样令人心痛。
“我不配做魔族公主,更美资格当青丘的狐后,我不该拖累你的,这些都是我自愿的,没有人逼我。”
“你、答非所问。”
十三誉推开门见到两人,很是诧异,他赶紧到筠珂前面,警戒道:“你还是离开吧,现今青丘与天族联盟,魔族的人你还是少接触。”
筠珂不明白十三誉的话,但还是不希望他们有什么争执,便伸出手拉住是十三誉的手。
“你还是离开吧。”
花悟久起身,面无表情的看向筠珂,道:“我欠你的,定会还你。”
十三誉叫住欲走的花悟久,挑眉道:“若想还,就等她死了,还给我好了,这段时间就别再来了,反正她也不过百年。”
花悟久低着头,拳头攥得很紧,愤然离去。
筠珂躺在十三誉的怀中,眼前越来越模糊,魔灵珠被他拿出,若不想一同消散,唯有此办法。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很是愧疚和感伤。
“你还有什么心愿吗?”
筠珂想了许久,终于想到。
“这就是幽冥山?”
“你的心愿是葬在这里?未免太小瞧我的能力了吧?”
“爹爹曾说这里是魔族最好的归灵之处,就连他都没能来,这算是小瞧你吗?”
第36章
十三誉无限惆怅,他人不知却过不了自己这一关,这禁忌之地就是他们相遇之地,原来禁忌之恋便是如此?
“想到什么了?竟如此出神?”
“丫头,待他归灵后,我将他尸身偷来放你身边。”
筠珂心领神会,只笑不语,那时候恐怕都万年之后了,早就尘归尘土归土了。
“不必,若你死,我立刻随你去,陪着你。”
这话是她听过最动听的话,此生无憾了。
本想将这人赶走,可这话旁人听得都有些感动,十三誉也想留这最后的时光给她、给他们。
筠珂幻一身紫色,气色也比刚刚娇艳许多,总想留下最美的。
花悟久幻一身绿色,与她很是相配,两人牵着手,立在山顶,俯视仙雾缭绕,许一生不离不弃。
花悟久将灵力逼出欲全数度给筠珂,虽被拒绝,可仍旧执着的很,筠珂已然无力反抗,这灵力差一点就度过来。
“你可知她的体质若得了你的全数灵力,那就是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聚灵,怕是轮回都没她的份儿了!”
筠珂没想到他竟会来,都怕是自己眼花。
“东司来此,为这已不是公主的丫头送行?”
魔东司云东卿屡屡胡子,无奈将筠珂拉过来探一探灵态,不禁摇头叹气。
“你这是特意来叹气的?”
云东卿转向花悟久,冷冷道:“你在这里做什么?想赎罪?做男人像你这样子也真是可以,竟让女人替你散灵受罚,还大摇大摆的来装高尚?她真是瞎了眼看上你。”
花悟久拘礼道:“东司教训的是,我配不上她。”
“所以来假惺惺?”
花悟久坚决否认道:“还请东司帮帮忙,我知道您通晓六界之事,深藏不露只为六界和平。”
花悟久没有跪过谁,竟跪拜云东卿,简直是不可思议。
云东卿自觉他受得起这跪拜,便没有开口让花悟久起身,而是负手走到他面前,怀疑的问道:“你是内疚还是真想和她一起死?”
花悟久冷笑一声,无奈道:“我以为她负了我离开青丘,有一天鹤儿来找我,说他想做狐帝,我很是不解,这孩子明明不是这样的人,可竟想要让我将狐帝之位立传于他?我问清缘由才明白,当初筠珂为我去了玄灵洞散灵,并发誓不再与我纠缠,长老们才放过我,与我知道的是那样不同的真相。以免重蹈覆辙,鹤儿竟愿意替我来当这个受束缚的狐帝,还自请娶了左丘玥。”
筠珂惊讶不已,原来跟天族公主成亲的不是他,而是花鹤幽?左丘玥怎么肯交给花鹤幽,这也是令人难以置信的。
“知道这些所以才来?她为你付出这么多,你就想用灵力敷衍了事?”
“求东司救救她,哪怕是将我全数灵力给您,我也愿意。”
筠珂立刻阻止道:“我已是将死之人,不要为我牺牲任何,我不想再拖累你,此生我欠你的太多。”
东司心疼摇头,将筠珂扶起,摸摸她的头。
“我看着你来到魔界,看着你长大,看着你爱,也看到你是如何受伤心痛,这些都是你的劫,可为何你要这般的可怜,就连我这个老家伙都想问一句为什么。”
筠珂不明,安慰起云东卿来:“我不可怜,小时候爹爹疼我宠我,长大东司叔叔没少护我,我都是知道的,虽都是偷偷的。”
云东卿叹了一口气,叹的是这世上的缘起缘灭悲欢离合。
“我将这三千年灵力度给筠珂,你们启程去地狱之海,找到筠珂的真身。”
若无散灵也许筠珂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个被压在地狱之海中的女子是谁。
翻涌不息的地狱之海,一半深蓝,一半火红,那之间不灭的界限似有似无的存在着。被他的灵力保护一同渐渐沉入海底,极寒炙热不停的变换,就连花悟久也无法阻止这被折磨的痛楚,好在两人相依相伴分担这痛苦。
越是下沉,海的颜色越深,直到最黑的底。
筠珂的眼睛越来越疼,好几次都是瞬间漆黑一片,强忍着精神被花悟久牵着向前走。
往生石下那个被压着的人不正是筠珂?即便那脸上有着数不清的伤痕,但那双眼睛任谁也不会认错。
一步步的沉重,心如被撕裂一般,是要犯下多大的罪过,才会被封印在此?还有那条不见的胳膊,早就凝固的血迹,到底还要承受多少?
“为什么?我到底犯了什么错,要受此痛苦折磨?”
花悟久将筠珂抱入怀中,如果可以选择,这辈子若能不知道该有多好?
时间不多,来不及刨根问底,直接用灵力将筠珂推入真身之中,却被排斥在外,强大的封印将其击飞,亏得花悟久抱住了她。
两人束手无策,难道要眼睁睁看着筠珂与真身不得相融,就这样连最后的希望都破灭?
“老魔尊说过不会让你知道真相,为何你出现在此?”
两人惊讶的看向真身,那双眼睛变得有神,竟还说了话?
花悟久急忙道:“她被散去灵力,还不能再继续用魔灵珠维持生命,所以东司才将这个秘密说出来,求你帮帮她,不,帮帮你自己。”
真身无奈叹道:“若我有法子万年前我就离开这里了。”
筠珂踉跄差点摔倒,花悟久将她扶到一旁坐下,而她直盯盯看着那失去一条胳膊的臂膀,何其疼痛已然问不出来,再痛一次何来伤害?
“你比我好,还遇见了真心相待之人,此生也算值得了。”
“敢问如何才能破解这封印,若是我能办到,对了,我乃青丘狐帝,算得上有一些修为的。”
她低下头不禁忆起当年来,再看看这一魄快要消散的悲哀。
“天帝将我封印与往生石下,设下诅咒永生永世我也不得离开这地方,即便是被恶灵万物蚕食也只会如此下去,直到他归元。”
“你与天帝有仇怨?可见你这年纪并不像是与他同辈,怎的就惹上麻烦?”
追溯到万年前,原来筠珂不是魔族中人,而是万年树灵栖桐与凤凰空澜之女,但这姻缘可非姻缘而是孽缘。空澜乃天帝左丘懿的未婚妻,哪知顽皮的凤凰四处游玩时不慎遇险,是那万年树灵救下她,有了这段不该有的情。
两人私定终身,而封灵逃脱至凡间,因兹事体大,凤凰一族生怕会遭到灭族之灾,而极力掩盖,最终还是被发现。眼睁睁看着已经长大的孩子站在面前时,天帝左丘懿愤恨不平,当场杀了空澜与栖桐,被万树护住的筠珂一路逃脱,被当年的天妃现在的天后抓住。
无辜的她承受了父母的孽债,千年来被恶灵吞噬,地狱之海的火焰每百年都会火烧一次,往生石下永世不得离开。从此这个秘密无人知晓,就只盼天帝早日归无,得以放开她,换一条生路。
花悟久紧紧抱住筠珂,心疼不已,原来她竟有如此遭遇。先魔尊偶然将她的一魄带走,为的是让她活一次,有悲欢离合的生动的活着。
“找到天帝就可以解开封印、破除诅咒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