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虚弱？你真的没事吗？多久可以恢复？”
白色的巨犬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蹭了蹭她的身体，不过这回有了经验，用的力度刚好，没有再将桔梗推倒。
“快些睡吧，你们人类不是有种说法吗？刚刚复活的人不能哭，小心哭瞎了眼睛。”
“你从哪里听到的讹传，是刚刚生产的人不能哭才对。”
“有什么区别，都是获得新生不是吗？”
桔梗叹息，到底还是靠在他身上合起眼睛。杀生丸脑袋枕在前臂，与先前一样，身体弯成一个半圆，将桔梗圈在其中。
许久之后，听到她渐渐规律的呼吸声，杀生丸轻柔地将尾巴盖在桔梗身上权当被褥，为她取暖。
一连几日，杀生丸都无法长久保持人形，但是每天的时间都有所延长，算是让桔梗在担心之余松了口气。
杀生丸干脆在人形时带着她在宫殿附近闲逛，纾解她紧张的心情，免得她继续胡思乱想。
他带着桔梗走过自己幼时曾经游玩的地方。
无意间路过一个小小的兔妖巢穴。
“杀、杀生丸殿下！”垂耳拖地的兔族族长颤颤巍巍地走到杀生丸身前，耷拉着眉眼，几乎认命一般问道：“几百年未见了，不知道您此次前来，是要挑战族中哪名勇士？”
桔梗顺着他的爪尖看去，入目是一群同样瑟缩的白兔子，瞪着通红的大眼睛，连白色的大板牙都透露出一丝恐惧，简直是用整个身体在说拒绝。
她怀疑地回头去看揽着自己的，强大的、高贵的、不可一世的犬妖：这些就是兔族的“勇士”，你要“挑战”的对象？
“咳咳。”尴尬的表情几乎是第一次出现在杀生丸的脸上，他不自然扭过头，避开桔梗的视线，“我只是恰好路过罢了，不必出来迎接我。”
“这……好的，杀生丸殿下。”兔族族长鼓足全部的勇气，抬头看了看杀生丸的脸色，确定他说这话时是认真的，下一瞬间便带着身后浩浩汤汤的一大群白毛兔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蹦跳着逃走了。
“唔，你当初挑战这些勇士时，比的是速度吗？”桔梗沉思片刻，恍然大悟。
杀生丸强作镇定，点头道：“兔族在速度上的确出众。”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在胡扯，所谓的与兔族勇士的“挑战”，不过是他在连人形都不稳定的小时候，寻到的欺负对象罢了。毕竟以他当时的妖力，可以碾压的对象实在不多，这群窝在巢穴连门都不敢出的兔子恰好便是其中之一。
当时的凌月仙姬对着形容凄惨的兔族是这样说的：“既然依附于西国寻求庇护，我也不需要你们付出什么，就陪杀生丸玩玩吧。”
有些担心继续走下去还会掀起无法面对的幼时往事，杀生丸忙带着桔梗往宫殿方向走。
回去的路上恰好遇到闲适散步的凌月仙姬，数日不见，她却好似丝毫不担心自己儿子现在的身体状况。
这还是桔梗第一次在清醒时看见她，不由有些紧张：“……夫人。”
凌月仙姬倒也不在意，反而上下看了看桔梗，然后不屑地觑了杀生丸一眼：“真是没用，过了这么些日子她身上的味道都没变过，若要按照你父亲的性格，不出三日……”
桔梗：“……？”
据杀生丸所说，现在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妖气，已经全然和当初的墓土气味不同了，还能有什么变化？
可看杀生丸的样子，却好像完全听明白了自己母亲是什么意思，他危险地眯起眼睛，目光微冷，与凌月仙姬充满蔑视的双眼对视。
“哼。”最终，他只是冷哼一声，什么也没说，揽着还欲和凌月仙姬告别的桔梗匆匆回到房间中。
桔梗迷糊地被杀生丸拉回房间，和他一同躺倒在柔软的床榻上。
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习惯了与杀生丸共枕，还在为没能好好和凌月仙姬说话而责怪杀生丸：“你做什么拉着我这么急着赶回来，那是你母亲，我怎么可以这样无礼……”
杀生丸翻过身压在桔梗身上，双手撑在她耳畔看着她，双眸深邃。
桔梗本能地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后知后觉地止住埋怨，与他对视。
“怎、怎么了？”
“你还想怎么与她讲‘礼’？”杀生丸挑眉，“她可是在嘲笑你我。”
桔梗不解：“嘲笑？”
杀生丸道：“她说你身上味道许久未变，还提起我父亲。”
桔梗依旧不明白：“虽然我也不太清楚她说这话是何意，但这怎么就是嘲笑了？”
话语是解释不清楚了，杀生丸干脆俯下身，用行动来为桔梗说明，凌月仙姬究竟是在嘲笑什么。
“唔——”
良久，唇分。
桔梗道：“你怎么突然……”
杀生丸一边解开身上的盔甲，一边淡淡道：“我现在便为你解释，什么是‘改变气味’，又要如何改变你的气味。”
他的声音莫名染上一丝沙哑，桔梗这才发现，伴随着他翻身的动作，他脑后的长发从耳畔滑落，宛如银色的薄纱将二人笼罩在一个小小的空间之中，让她眼中只看得见他的脸庞。
那温柔的视线落在桔梗身上，让她一时哑然，只能怔怔地看着他坐起身，垂眸解下今早由他亲手系上的腰带。
是桔梗一点点教他振袖的腰带如何绕过腰肢，如何打结，如何……解开的。
温暖肌肤乍然接触到微凉的空气，桔梗禁不住身子一颤，旋即被灼热的嘴唇一寸寸掠过，染上薄红，并逐渐发烫。
她茫然地抬眼看向头顶垂下的帷帐，因为这新奇的感受而不知所措。他的吻逐渐向下，桔梗的喘息便也愈发急促，双手紧紧抓着身下的床褥，仿佛这样就可以缓解体内仿佛要将自己燃烧起来的浪.潮。
杀生丸不知怎么发现了桔梗的动作，霸道地插.入她指缝，与她十指紧扣。
……
两人出门前在庭院下的廊道赏过满树樱粉，拉门还未来得及合上。
有调皮的风经过，吹起床边层层帷幔，隐约可见一只白皙的手无力地垂落在床沿，上面落满了星星点点的暧.昧红痕。似乎发现了此处无意间泄露的春.光，突然出现另一只大手，霸道却轻柔地抓起她的手腕，将它挽在自己的肩膀上。
“你的身体还未将养好——”好不容易得到空隙，桔梗急急开口说道。
“改变你的味道，足够了。”杀生丸说着，再次低下头去。
霎时间，落了满室的喧嚣。
桔梗迷迷糊糊地还在想，做这事和改变味道有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一百章达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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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在全身由里到外都彻底沾染上属于某个银发大妖的气息后，桔梗终于被杀生丸放过，又经过一番抗争，才得以独自走出房门。
虽然身体各处都感觉十分酸软不适，但只要想想继续留在那里会发生些什么，桔梗还是挣扎着起身，“凶狠”地打掉某个大妖不安分的手，拒绝了他的陪伴，自己穿好振袖，款款步入宫殿的走廊中。
这还是第一次，桔梗一个人漫步于这条高大却空旷的走廊中。
廊柱上爬满了精美威武的巨犬雕像，墙壁上的雕刻好似在记录着一场场战争。
白色的妖犬高踞于云层之上，周围簇拥着数不尽的妖怪附庸，面对着数量更为庞大的敌人，他们却没有丝毫的畏惧。这些战斗场景，蜿蜒于廊壁之上，一直延续到看不见的走廊尽头。
桔梗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抚过廊壁上凹凸不平的浮雕，沿着走廊缓缓穿行，试图探寻这漫长历史的源头。
这里是属于杀生丸的世界，记录着与杀生丸有关的犬族历史，现在对她一个人类敞开了自己的秘密。
走了没多久，眼前出现一个拐角，恰好处于走廊上间隔较远的烛灯照不到的地方，在转角墙壁的遮挡下，投落一片深邃的阴影。
阴影中传来桔梗较为熟悉的声音。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叫桔梗吧。”明明是疑问的话语，说话人的语气却十分笃定。
桔梗将要穿过拐角的步子不由停下，站定在有光照的这端廊道，袖手站好。
“是的，夫人。”她垂下眼眸，恭谨地答道。
凌月仙姬似乎笑了一下，桔梗依稀看见黑暗中有白色的衣袖一角飞过，“那孩子，真是经不起挑拨，竟然在我说完那样的话之后，立刻就将你带走了。”
桔梗忍不住红透了脸颊。
中途她有寻到机会问出自己的疑问，得到的却是杀生丸更为猛烈的进攻，好像是要用应接不暇的快.感使得桔梗忘了这回事一般。但是在最后疲倦至极半昏半醒的时候，桔梗还是隐约听到了杀生丸的解答。
如果那不是她的错觉，那么凌月仙姬当时说的话，岂不是在变相催促杀生丸与她……？
“可是，您不介意我的人类身份吗？若是杀生丸与我在一起，犬族的纯血血脉便会就此断绝，不是吗？”这是桔梗始终想不明白的事情，见此处只有自己与凌月仙姬，便趁机问了出来。
凌月仙姬口吻平淡，仿佛说着的是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是杀生丸选择了你，我是否介意又能如何。至于纯血的血脉，生下杀生丸便算是尽了我的责任，而杀生丸要怎么做，已经是与我无关的事情了。”
桔梗一时失言，这位西国的王后真是……该说是率性吗？抑或该说她十分自我？
不待桔梗说话，凌月仙姬便自顾自接着道：“明明付出了那么多，却不知道赶紧吃进嘴里，到底还是不够成熟，放任自己吃亏也不知道。”
听她说话的语气，似乎很是不满杀生丸当时的隐忍，又很是自得，自己为儿子争得了极大的好处。
“……”
杀生丸那个性子，怎么可能吃亏？他当时连人形都维持得很是艰难，其他事情就更加有心无力了，才不是凌月仙姬说的那样。
可是这些话，桔梗怎么好意思对杀生丸的母亲直说，于是她只能继续沉默。
凌月仙姬向来就不是会在意其他人想法的性格，身为妖怪，她也不太能懂得桔梗的羞涩。于是她对桔梗的沉默视若无睹，继续道：“况且……该怎么说呢，我也很期待看到，纯血的妖怪与同时拥有妖力和灵力的你结合，会诞生怎样的后代。”
“怎样的后代？”桔梗无意识地低喃着她的话。
她与杀生丸的后代？
“那孩子应该不会在乎这种事情吧，整个西国他从来不屑于继承，反而一心要创建属于自己的帝国。”凌月仙姬蹙眉，笑得自豪又无奈。
她的儿子，在其他事情上都要与他强大的父亲一较高下，自小就不甘生活在父辈的阴影之下，连目标都是亲手打败自己的父亲。可是这样坚定的人，却偏偏从一开始就搞错了方向，执着于继承属于父亲的刀。
桔梗不知道凌月仙姬话语背后的深意，听她声音中带出几分笑意来，自己也忍不住勾起嘴角，轻声道：“他一直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并且磊落地追寻自己向往之物。所以，我始终相信他可以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
“也包括复活你吗？”
桔梗一怔，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点了点头道：“是的，在这件事情上，我也相信他。而我现在站在这里，便是最好的答案，杀生丸他从来没有辜负过这份信任。”
“……杀生丸还执着于铁碎牙吗？”凌月仙姬话音一转，突然问道。
桔梗顿了顿，几经思考，还是鼓足勇气对着杀生丸的母亲道出自己对他的了解：“我想，杀生丸执着的从来都不是刀，而是最为纯粹与强大的力量。也正是因此，即便当初发现了铁碎牙不再拒绝他，在唾手可得之时，杀生丸依旧选择了放弃。他已经不再需要那把刀了。”
在很久之前，因为对桔梗的守护之心，杀生丸突破了铁碎牙的结界。彼时谁也无法阻止他夺走铁碎牙，是他自己选择了放开手，将铁碎牙丢还给犬夜叉。
一直站在阴影中的妖终于缓缓迈步，走入光芒所及之处，也一点点映入桔梗视线之中。
“是因为你么。”凌月仙姬很快就有了答案，“你的确改变了杀生丸很多，但仅是现在这样，还远远不够。”
“还不够？”桔梗抬眼，望进凌月仙姬复杂的双眸中。
“在那个时候，他的确主动放弃了铁碎牙，却多半是因为他已经佩有一把鬼牙所铸的刀。而在那把刀断裂之后，他又很快就拥有了冥道残月破。”
即便相隔甚远，凌月仙姬对于杀生丸的情况却似乎十分了解。
桔梗没有惊讶于自己的这个发现，只是依旧不明白她的意思：“这不好吗？他始终是有武器傍身的。”
凌月仙姬暗叹一声，“可是这都不是属于他自己的力量。”
说罢，察觉到自己已经透露出太多讯息，凌月仙姬深深地看了桔梗一眼，转身回到阴影之中，渐渐走远了。
她离去前还说了一句话，回荡在廊道中，久久不散：“既然已经养好身体，你们便继续去游历吧。或许等到下次回来的时候，我可以允你与杀生丸一样，唤我一声母亲。”
桔梗本在蹙眉思考她说的“属于杀生丸的力量”究竟是什么意思，万万没料到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脸上倏地染上绯红。这些妖怪，在某些事情上，实在是太过直接，简直让她这个含蓄的人类招架不住。
母亲？桔梗难为情地眨了眨眼睛，脑中画面不断转变，突然想起记忆中这个词语所代表的存在。
即便表达方式不同，但或许她们对孩子的爱是一样的。只是她未来的这位新母亲，似乎还没有意识到的样子。
桔梗在原地静静站了片刻，便若有所思地回去找杀生丸了。
“你回来了。”杀生丸正合目在床榻上小憩，听见桔梗推门而入的动静，侧首看了过来。
桔梗拉好木门走入房中，一边拿起案几上的铠甲，一边随口道：“嗯，我在宫殿里的走廊四处看了看，恰好遇见你母亲，说了些话便回来了。”
“她与你说了些什么？”杀生丸没有起身的意思，追问道。
“你还躺着做什么，快些起来穿好衣服。”桔梗在床沿坐下，推了推他的手臂。
见杀生丸没有动作，仍然询问地看向自己，桔梗只得开口为他解释道：“她与我闲话了几句，就说让我们尽早去游历。”
杀生丸蹙眉，他清楚地知道凌月仙姬是什么性格，怎么可能被桔梗三言两语就糊弄过去，“她与你有什么好闲话的。”
桔梗干脆将铠甲丢到他身上，示意他自己穿好，“我与她怎么就无话可说了，倒是你，尽快穿好铠甲，要准备离开了。”
话落却看见杀生丸危险地眯起双眼，桔梗心中突然升起熟悉的预感，急忙从床上跳起，小跑着避让到房间角落，防备地看着他。
“……”杀生丸沉默着与她对视良久，到底是妥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