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今晚格外的沉默,她身子一背,阖着眼等候熟悉的气息压上来,好尽快结束。
奇怪的是,陆缙今晚也格外的沉默,连外衣都没解,反倒揉揉她的发顶:“睡吧。”
江晚吟顿觉诧异,微微回了眸,一言不发地在黑夜里盯着他。
“怎么了?”陆缙侧目,敏锐的发觉她的注视。
“……没什么。”江晚吟摇摇头,只是觉得奇怪。
陆缙已经好几日没来,今晚来了,却丝毫没有动她的意思,好似只是过来看看她而已。
可若只是为了看她,他傍晚不是来过了一趟么?
江晚吟不解。
陆缙今晚的确只是想来看她一眼,白日里他们身份不好说话,便借口晚上过来看看。
“睡不着?那我让小厨房给你熬一碗安神汤。”陆缙道。
他声音极其温柔,江晚吟鼻尖一酸。
他还是不要用这种语气同她说话了,这样她会想起裴时序。
哥哥也总是这样安慰她,要是他还在就好了,但不可能了,永远不可能了……
“不用。”
江晚吟背过身,眼泪却漫出来。
陆缙听见了细微的低泣,到底还是回了头,问道:“哭什么?”
江晚吟心里愈发难受,又不敢说裴时序的存在,只得寻了个借口:“母亲病了,我一时没忍住。”
陆缙一听,以为她说的是她的姨娘,更加确认她看到了信,温声安抚道:“便是伤心,也该有度,你勿要太记挂。”
“我明白。”江晚吟点头,眼泪却无声地掉的更凶。
陆缙见她一时走不出来,也没逼她,提点了她一句:“那你好好歇着,有事尽管同我开口。”
江晚吟知道陆缙最厌恶的便是欺瞒,她怎么敢同他说呢?
她闷闷嗯了一声,撇过了头。
陆缙也跟着心底一抽,伸手将她虚虚挽着的簪子拿开,替她放下了头发:“睡吧,别想太多。”
簪子被拿开的时候,江晚吟突然想起了白日里长姐最后说的那句话。
她不禁想,等她走后,他们夫妇一定如张敞画眉一般,举案齐眉,情深脉脉吧。
可凭什么?
他们夫妇能琴瑟和鸣,她却一无所有,甚至还要在晚上替长姐做这种勾当?
长姐抢了她的未婚夫,她为什么不能抢回去?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当着她的面,让她也尝尝锥心的滋味。
反正这种事,多一次少一次对她来说已经没有区别。
只要长姐不高兴,她便高兴。
江晚吟沉默了一会儿,瞥了眼一墙之隔的耳房,当陆缙要起身时,忽然从身后抱住了他的腰:“不要走。”
柔软的身子一贴上来,陆缙一僵。
但他又不是禽兽,不会在明知她伤心至极时还能生出别的心思。
他压了压眼皮,将她的手掰开:“不早了,好好歇着。”
“我不累。”江晚吟摇头。
陆缙一顿,回过头盯着她。
明明是一片漆黑,他却觉得她眼底仿佛有火在烧,亮的人心惊。
掰着她的手一顿,陆缙没再继续。
江晚吟心跳砰砰,大着胆子,将柔弱无骨的手从他的指缝里钻进去,十指反握住,轻声问道:“那郎君你累吗?”
陆缙没说话,但喉结轻微地上下一滑,示意她不要再闹。
江晚吟敏锐的察觉到了,却得寸进尺,双手攀着他的肩,缓缓坐到他膝上,吐气如兰:“你若是累,今晚不妨休息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
100红包,友情提示,妹妹一开始不会直接以妻妹的身份勾引,那太危险了,她得试探一下
第37章 激怒
她话只说了半句, 让他休息,那她呢?
陆缙瞬间明白了妻妹的意思。
她似乎,是在勾引他。
原来她想要的报复, 是要这么报复么?
陆缙按着江晚吟的后腰不动,眼神却一寸寸地掠过,不动声色。
她眼睛极亮,仿佛注入了生机,同从前暮气沉沉的样子大不一样。
公府规矩重,教养孩子无论男女都以端庄持重为首要,陆缙从前也以为自己喜欢的是端庄的女子,很奇怪的, 听到妻妹这么大胆时, 却也不觉得冒犯。
反被激起了兴趣, 想看看她能做到哪一步。
只是妻妹到底年纪小, 便是勾引都如此含蓄, 欲说还休。
且她刚刚得知母亲的事, 实在不必如此着急。
陆缙拍了下江晚吟的腰, 将她攀着的手拿下:“我不累, 倒是你,若是睡不着,该早些休息才是。”
说罢, 他便要起身。
江晚吟被拒,微微有些窘迫,但一想起长姐白日里趾高气昂的样子,怒意又被激了起。
长姐不是最看重陆缙吗, 甚至不惜想出让她相替的法子,也要保住这桩婚事。
那她偏要毁了她最看重的东西。
她连忙伸手, 更紧的圈住他后腰,声音也闷闷的:“郎君你不在,我睡不着。”
“我在,你更睡不着。” 陆缙意有所指。
“是么?”江晚吟抿着唇,“那可不一定。”
陆缙瞥了她一眼:“你今晚胆子倒是大。”
“咱们是夫妇,你不是说过吗,这是理所应当。”江晚吟细声细气,学着他从前的话道。
倒是会拿他的话呛他了。
陆缙微微挑眉。
江晚吟不想表现的太急,赶紧又找补道:“我是说祖母和母亲一直催着子嗣,郎君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上点心了。”
“嫌我了?”陆缙沉了声音。
他虚长她八岁,差的的确有点大。
江晚吟顿觉说错了话,她同陆缙差的多,但长姐同他倒是相仿,她连忙摇头:“不是。”
可须臾,她又咬了下唇,仰着头望他:“好像……是有点。”
这话一语双关,陆缙喉结滚了下:“现在嫌弃了,从前怎么不说?”
江晚吟脸颊微烫:“从前我不知,知道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那倒是我不对了,你觉得委屈?”陆缙反问。
“不委屈。”江晚吟摇头,“只是有些辛苦。”
陆缙嗯了一声,反捏住她的手:“可我如今已二十有三,那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我们既成了婚,那也只好忍忍了,日久天长,兴许会慢慢习惯。”江晚吟耳根通红,“那郎君现在累不累?”
她声音轻飘飘的,却三言两语挑起了陆缙的火。
他从前倒不知她竟如此牙尖嘴利,伶牙俐齿。
“刚刚还不觉,现在确实有点累了。”
陆缙微微侧目,朝江晚吟招了招手:“来。”
这一声低沉又沙哑,江晚吟心口一麻,缓缓顺着他的腿往上攀。
这一去她方知什么是羊入虎口,自不量力,陆缙并不阻止,只抚着她汗透的发微微笑着,江晚吟愈发羞窘,可很快,他也笑不出来了,只觉得隔靴搔痒,浅尝辄止,反倒不如不帮,他捏着她的耳尖低斥了一句,紧接着托着她的后腰反压回去,今晚到底还是没休息成……
不管如何九曲回折,重重困阻,幸而江晚吟今晚如愿以偿,还是达到了目的。
只是当起身时,看见身后熟睡的陆缙时,她心底却十分愧疚。
从头到尾,她最觉对不住的便是他了。
但要让长姐尝尝她的滋味,江晚吟别无选择。
可陆缙什么都不缺,江晚吟微微叹了口气,如今,她也只能在这种时候补偿些许,便打定主意日后要更加配合些。
出了门,今晚江华容尚未睡,照例,江晚吟被女使引着去了她那里,将今晚的话转述给她,身上的痕迹自然也要完全袒给她,做到周全。
此时,江华容正在准备明日赴宴要穿的衣裳,翻了翻箱笼,却觉得都不满意,便让女使将她压箱底的一件朱红缂丝袒领襦裙翻了出来。
缂丝不易,寸缂寸金,这件衣服她是预备要在明日的宴会上大出风头的,是以江华容格外小心,吩咐女使道:“小心些,若是敢勾了线,我饶不了你!”
交代完女使,一听江晚吟在陆缙面前哭过,她头一撇,微微不悦:“好端端的,你提母亲的病做什么?”
毕竟母亲是为了她装病,江华容可不想让陆缙发现。
“阿娘的祭日快到了,我想起了我阿娘,一时没忍住。”江晚吟将对陆缙说的话又说与她一遍。
一提到林姨娘,江华容顿时更加心虚。
江晚吟本就是被她逼迫的,若是她知道她阿娘真正的死因,新仇加旧恨,不但不会继续帮她,恐怕会反咬她一口。
她的病如今还在诊治,还需笼络江晚吟,于是江华容便安慰道:“你阿娘不是已经入了祠堂了,不必忧心了。”
“我明白的,此事多亏了母亲同长姐,阿娘若是地下有知,定然也会十分感激。”江晚吟说的急了,重重咳了一声,边咳边道歉,“对不住,阿姐,我嗓子有些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江华容作势关心,随口问了一句。
江晚吟却微微低了头,掩着唇低低的咳:“没什么,阿姐不要问了,只是有些哑。”
哑中带着些沙,江华容顿时明白了缘由,她略有些烦躁,但是又怪不得她,便若无其事地叫了女使:“端杯茶水来,让三妹妹润润嗓。”
“谢过长姐。”江晚吟捧着茶盏小口小口的抿着,“我给您添麻烦了。”
话虽如此,饮完茶,她擦了擦唇,却忍不住嘶了一声。
“又怎么了?”江华容问道。
“唇上的血痂掉了。”江晚吟微微偏着头,似乎有些难堪。
不必想,江华容也能猜到是怎么掉的。
江华容唇上隐隐作痛,心里更痛:“不是跟你说了,要避开这些显眼地方?”
“我说了,可他偏要吻,手臂更是有力,我试着去推,却推不动,所以才……”
“好了!”江华容烦闷地打断。
江晚吟立马住了口。
几个女使皆移开了眼,目光略带同情。
江华容从未被人用这种眼光看过,脸面被摁在地下踩,唇上也不必模仿了,已经被她咬的鲜血淋漓。
她一嘴的血腥味,却还是不得不继续开口:“还有哪里?”
“脖子上。”江晚吟缓缓解开了衣领。
江华容一抬眼便看到了一枚深红的吻痕,因为江晚吟白,愈发鲜红夺目。
这样的深,这样的红,不知吻了多久,看的她无比刺眼。
江华容心口堵的厉害,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却又不想问出口,便愈发堵得慌,许久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吩咐女使道:“过来,弄出一模一样的。”
女使颤颤巍巍的过去,伸着手在江华容颈上拧了一把。
“轻点!”江华容斥道。
女使连忙松了手。
江华容却又嫌不够,骂了一句:“要你有什么用。”
言毕,她便自己伸手拧着,一用力疼的蹙紧了眉。
江晚吟只冷眼看着,这点疼比起裴时序粉身碎骨的疼,又算的了什么?
好不容易弄完,江华容揉了揉脖子,面色不虞,她正欲斥退女使,江晚吟瞥了一眼不远处挂着的那件长姐十分珍视的襦裙,却忽然道:“阿姐的这件襦裙真好看,这下摆的孔雀用的是缂丝么?”
“正是,你眼光倒是不错。”江华容也十分得意,这可是她花了大力气专门请江南的师傅做的。
江晚吟目露羡慕,却又略觉可惜,忽然出声道:“可这件襦裙是袒领,阿姐明日可能,可能没法穿了。”
“为何?”江华容皱眉。
江晚吟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只缓缓拉着衣领往下,动作极慢,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衣领之下,竟比唇上还要狼藉,难怪,难怪……江华容被狠狠一扎,五味杂陈,搭在桌面上的手也缓缓扣紧,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里,几乎要掐出血来。
女使亦是深深埋着头,连气都不敢喘,生怕招了她的眼。
“三妹妹思虑的倒是周全。”江华容挪开眼,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的确是不太合适,那我换个直领的,你拉上吧。”
江晚吟嗯了一声,不紧不慢的穿好,余光瞥过江华容铁青的脸,眼底却极为淡漠。
拉好了衣襟后,江晚吟若无其事地道:“阿姐早些休息吧。”
她手指虚虚一扶,微透的指甲上还沾着血,江华容瞥了一眼,指尖也随着一疼,又问:“你手上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也伤了?”
江晚吟咦了一声,一低头才发现指尖的血迹,她摇摇头,抹去指甲里的血迹:“不是。”
不是就好。
江华容微微松了口气,实在不想再听见他们之间一丝一丝一毫的消息。
“不过。”江晚吟略一沉吟,又道,“这不是我的血,是姐夫的,对不住阿姐,我、我好像不小心抓破了他的肩。”
江华容一听顿时额上青筋直跳,气血上头,冲的她头有些晕。
“你……”江华容死死盯着江晚吟。
“怎么了?”江晚吟却好似不解,茫然地看着她。
孙妈妈见状连忙上前打圆场:“没什么,小娘子大约也累了吧,大娘子是想让您早些回去休息,是不是大娘子?”
话毕,孙妈妈向江华容使了个眼色。
江华容这才不得不接上话:“天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只是往后这些事不必同我说的那么细!”
江晚吟微微垂了头:“对不住阿姐,我也是想着阿姐从前让我不要遗漏,事事皆得报备,又加上出了孙娘子的事,这才小心了一点,您若是不想听,我日后定不会再提。”
江华容当初的确是这么吩咐她的,可她要听的是他们之间的谈话,不是这种事情。
但江晚吟说的也没错,小心为上,江华容像是吃了苍蝇一样,有苦说不出。
她烦闷地摆摆手:“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江晚吟瞥了眼长姐揉着眉心的样子,轻声道了句“好”。
等她一走,江华容火气顿起,颤着手指着门口的背影对孙妈妈道:“嬷嬷,你听听她今晚说的什么话,她是不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要说给我听对不对?”
孙妈妈却觉得是江华容无理取闹:“大娘子您想多了,前几天小娘子吵着要走,还是咱们想了办法强行留她下来的,她怎可能是故意如此?您这么快便忘了?”
江华容一噎,她自然没有忘。
孙妈妈又接着道:“依我看小娘子只是谨慎罢了,毕竟郎君敏锐,是得谨慎些。大娘子您也不可掉以轻心。再说,您还没治好,这个时候不但不能生气,反倒要让小娘子多来些,否则事情一旦败露,咱们就前功尽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