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光……”
喃喃的声音委屈至极，胸口的剧痛也骤然加剧，让姜秦晕了过去。
扶光立刻掐诀，隔断了姜秦和重渊之间的通感，等她绻缩的身体舒展开才冷着脸看向重渊，清冷的声音嘲讽，“多此一举。”
重渊的脸色难看到极点。
窗外的喧闹定格，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周围场景消散重组，酒楼消失不见，成了一间温馨可爱的闺房。
清醒着的两人没有丝毫惊异，扶光把姜秦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后放下床帘，一改平日的寡言少语，对重渊说：“不管你搞多少花样，姜秦也不会喜欢你。与其这样死缠烂打，不如安静滚远点，也许日后秦秦想起你，还能客观地唏嘘几句。”
重渊已经神色如常，闻言没忍住冷笑一声。弹指，凭空出现一桌一椅，桌子上摆着一壶酒。重渊撩开衣摆坐下，拿起酒壶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笑吟吟地看向扶光，“我就不解除幻境，就要死缠烂打，就要秦秦想起我就烦，想起我就怕。”
漫长的岁月中，重渊早就疯了，毕竟正常人也不会分割神魂寻求渺茫的飞升之法。在意识到扶光喜欢姜秦那一刻，重渊就没想过祝福，他怀着阴暗恶劣的心思，等着姜秦和扶光两情相悦时拆散他们。
只是重渊没想到，分魂对他的影响很大，姜秦也很可爱，让他也动了心，想要得到。
作为修真界修为最高，活了许久的老怪物，重渊有无数种手段让姜秦心甘情愿属于他，而不是几句轻飘飘的逗弄、一个不疼不痒的幻境。
但是没意思。
不想祝福，不可能默默守护，更不愿毫无存在感，明知没有希望却偏要折腾，大概是即使以恶人的形象也要参与他们的感情吧。
扶光把重渊的心思猜了大概，骂了句死变态，旋身坐在床边，把重渊的视线挡住。
姜秦醒来还有些恍惚，懵了一会儿才注意到屋里的两个人，“你们……”
两人齐刷刷地看过来，一模一样的面容让姜秦呆愣当场，傻乎乎的视线来回在两人身上挪动，半晌后果断无视笑得花枝招展的重渊，好奇地捏了捏扶光的脸，“扶光？”
“是我。”扶光静静地让姜秦捏，在她收回手时捉住她的手腕亲了亲。
“扶光？！”
扶光纤长的睫毛微颤，从耳朵开始蔓延出红色，一直到整张脸都透红才停止。他看着姜秦，声音依旧又稳又冷，“我们是未婚夫妻。”
“啊？”
“重渊性格恶劣，他说什么你都不要信。”
“哦……”
扶光眼中盛满笑意，俯身在姜秦红润的唇上压了压，“起床，带你出去玩儿。”
姜秦一头雾水，下意识捂住嘴，傻不愣登地跟着扶光往外走，没注意到周围虚无的环境随着他们的走动而具现为雕梁画栋仆从如云的深宅大院的神奇现象。
“扶光，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实在不想再懵逼下去，因着内心对扶光的信任和亲近，姜秦犹豫再三，扒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悄悄问出了这句可能会暴露身份的话。
扶光没有重渊的恶趣味，平铺直叙地把真相说了出来。随着扶光的话，重渊也解除了对姜秦记忆的蒙蔽。
幻境的时间并不长，但姜秦依旧心情复杂，沉默着看了一眼重渊，检查了一遍扶光，确认他没被重渊打伤。
扶光握住姜秦的手，低头看她，冷淡的声音有点局促，“秦秦，我是重渊的分魂。”
“那你是扶光吗？”
扶光愣了一下，喉结滚动，“我是。”
姜秦抿了下唇，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喜欢扶光，和我一起长大，保护我的扶光。”
扶光呼吸乱了，“我也喜欢你，秦秦，我爱你。”
姜秦脸微红，踮脚靠在扶光身上，仰头去亲他的嘴。扶光却偏了偏头，轻吻落在了他的嘴角。
“怎么了？”
扶光横在姜秦后背的胳膊收紧，艰难地说：“我想和你亲近，但是主魂可以感知到分魂的五感，融合后可以接收分魂的一切记忆、情感。重渊对你出手，就是受我的影响。”
他紧紧抱住姜秦，“秦秦，如果你接受不了，可以离开。”
嘴上这么说，身体却没有一丁点放开的意思。
姜秦没来得及多震惊就被勒得快要喘不过气，下意识挣扎一下立刻被搂得更紧，“疼。”
怀抱微不可察地松了一点点。
“嗯……”姜秦尝试安抚扶光，“其实我们目前的接触就算被重渊同步感受到也没什么，只要我们不在意就没关系。”
“有关系。”扶光用鼻子蹭姜秦的脸颊，“我想和你结道侣，想和你双修，日日耳鬓厮磨……”
“别说了。”姜秦捂住扶光的嘴，整个人热到冒烟，怪不得大家都喜欢攻略高岭之花，这平日里冷冷淡淡无欲无求冰雪一样的人单单对你动情，太刺激了。
扶光轻轻地喘了一声，安静地看着姜秦，像个乖巧的冰雕美人。
男色惑人，姜秦受不了了，在扶光怀里瞪向重渊，“你就不能切断和扶光之间的联系吗？”
被忽视许久的重渊好笑，“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让分魂转世吗？”
姜秦哑然。
重渊好整以暇道：“我万年来数次飞升都阴差阳错以失败告终，世人都以为我养好伤后能轻易飞升，因为我身负无上功德。但我若真能飞升，又怎么会一再遇到意外。这些意外，都是天意，天道不许我飞升。”
他语气平淡，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姜秦一脸茫然，“为什么这么说？”
重渊继续用看客的语气说：“因为小世界连接上界的通道出了问题，在本世界修士飞升打开通道时，上界不会再反馈灵气，导致数万年来灵气日渐稀薄，天道想要推迟末法时代，自然不能再只进不出，放任修士飞升。”
“光是阻止飞升也没用吧？”
“秦秦真聪明。”重渊温柔道：“当修为达到渡劫期，要么死后身体和神魂化为灵气滋养小世界，要么时刻忍受着修为消退、灵气逸散。”
第43章
姜秦被重渊所说的真相吓到了,隐隐察觉到了他的疯狂之意，小心地问：“那你现在还想飞升吗？”
“我活了一万多年，只为一件事奋斗，就是飞升。”重渊看着远方,视线没有落在实处,声音飘渺。
姜秦莫名心情酸涩,如果重渊认命，早就死于雷劫之下,但他数次从飞升雷劫下活下来,勤修不辍，即使修为在时刻消退,他依旧是修真界第一人。但命运跟他开了个玩笑，让他像个困兽,所有的努力和挣扎都是徒劳。
这样的一个人，人生被修炼填满,怎么可能放弃飞升。而扶光是重渊的分魂之一，甚至可能是所有分魂中成长最好的一个,融合了他，飞升的希望更大。
而扶光基本不可能是重渊的对手。
姜秦不希望扶光被融合，但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服重渊打消念头，总不能说就算融合了也没啥希望飞升吧？她怕被愤怒的重渊一巴掌拍死,也不想戳他的痛处,纠结极了。
就在这时,扶光温暖的唇若即若离地吻着姜秦的耳朵,“我会留在你身边。”
“怎么留……”
扶光只是笑,“放心。”
姜秦恍然,活着留不下,死了也留不下，那化为毫无价值的齑粉尘埃，总能留下。
“不要这样，扶光，别这样。”姜秦转身紧紧抱住扶光，心中大恸，仿佛正在经历生离死别，眼泪浸湿了扶光的衣襟。
扶光心脏钝痛，捧起姜秦的脸轻轻亲吻她的眼睛，吮掉她的泪珠。
两人一副有情人被迫生死两别的悲痛，让一旁的重渊无语心酸又好笑，看戏一样默默看着，直到姜秦一边哭唧唧说着“你死之前我要跟你做真正的夫妻”一边拉扯扶光的衣服，重渊还不想看活春宫，赶紧出声阻止。
他笑吟吟的，“秦秦。”
姜秦想起来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刚想让他回避一下，就听他慢悠悠地说：“扶光还影响不了我。”
姜秦还没反应过来，扶光瞬间就听懂了重渊的意思——重渊喜欢姜秦，是发自内心的，不是受谁影响的肤浅、易逝的一时兴趣。
扶光冷冷地看着重渊，清冷的眼眸里闪过杀机，重渊也漫不经心地看着他，就在两人之间越发剑拔弩张时，扶光蓦地笑了，“秦秦可爱，没人会不喜欢。”
姜秦笑着锤了扶光一下，“突然说这干什么，不害臊。”
“我只是把我的想法说出来。”
重渊：“扶光说得对。”
姜秦睫毛颤了颤，就当没听见重渊的话。
见状，重渊也没强求，自哂地笑了下，“在这好好玩儿几天吧。”说完不等人反应就消失了。
“他去哪了？”
扶光感应了一下，“走了，现在幻境在我的掌控中。”
“真的？”姜秦激动，“那我们也离开吧！”
“这个幻境还挺有意思的，既然来了，多看看也好。”扶光说着，就心念一动，周围的地面长出茂密的草丛，开着五颜六色的小花，草坪延申到人目所不及之处。
紧接着，大朵大朵的白云从天空坠落，高高低低地漂浮在草坪上，还有几朵围在姜秦身边，像个好奇的孩子一样歪头观察她，凑上前去蹭她。
姜秦被这Q弹软糯的触感惊住了，惊喜地看向扶光，欢呼一声扑到云朵上，没忍住打了个滚儿，“扶光！好软好舒服哈哈哈哈，你也快上来！”
看她像个小疯子一样在云上疯狂翻滚，扶光上了另一朵云，略微提高声音，“我来了！”驾着白云向姜秦冲去。
“啊！”
姜秦差点被撞下去，趴在上面大喊大叫，“白云快跑快跑！扶光不要撞我！啊啊啊！冲！冲冲冲！把扶光撞下去！”
话落，身下的云朵一动不动。
“扶光，怎么动不了？”
“动不了？我试试。”片刻后，扶光一本正经，“秦秦，你那朵云太不听话了，过来跟我一起吧。”
姜秦撑起胳膊，忽然意识到不对，“扶光！幻境里的东西都被你控制着，你故意不让云动的！”
扶光挑眉，嘴角的笑容有些痞气，“那你要不要过来？”
“哼。”
姜秦慢吞吞爬起来，瞪着扶光，在他逐渐讨好的视线中张开手臂，“过来抱我。”
扶光操纵着云朵靠近，在两朵云挨在一起时，姜秦忽然跳起来把他扑倒，作势掐住他的脖子，凶巴巴地问，“以后还敢耍我吗？”
扶光十分配合，“不敢了，秦秦饶命。”然后在姜秦满意地松手时翻身把她压住，笑道：“凶完我要干什么？”
“什么？”
“要亲亲我。”
扶光耳垂发红，说完就盯着姜秦，等着她行动。
姜秦心说这有什么，抬手搂住扶光的脖子，拉高身体亲他。唇齿相依，纠缠甜蜜，气氛正浓时，扶光猛地把姜秦的小脑袋按在胸前。
急促的心跳声如同擂鼓，毫无保留地展示着扶光激动的心情和身体。
姜秦轻轻喘了口气，抚着扶光的胸膛，“怎么不继续？”
“秦秦……”扶光捉住姜秦的手，艰难地平复心情，“这里不合适。”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怎么不合适……”姜秦说到一半忽然想起来这是重渊的幻境，更别说他还和扶光共感，即使他现在走了，也保不准能不能知道这里发生的事。
确实不合适。
姜秦叹了口气，比起柏拉图，她还是更希望能与扶光有更亲密的接触，扶光肯定也是这样，但是因为他的原因让他们处处受限，他心里指不定多自责呢，更别说他只是一个分神。
想到这，姜秦小心地问：“扶光，你什么时候知道你是重渊的分神的？”
“生而知之。”
正常的分神是不该知道自己的来历的，这些分神只会正常地度过一生，死后回归本体，用自身的经历为本体带来感悟。但重渊造出分神的目的不是飞升，所以让这些分神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份。
也许是因为知晓来历和未来渺茫，导致数千分神的性格很是疯狂，行事不计后果，死亡率非常高，又被重渊亲手解决了一部分，以至于现在还活着的分神只有扶光一个。
扶光知道重渊要做的事，刚出生时，他还能和其他分神一样为了打破束缚而置生死于度外，但是在姜秦吸引了他的目光后，他就再也无法把自己当成某个人的一部分了。
不过，这与重渊的真正目的并不冲突，或许效果会更好。想起在进入幻境后得知的前因后果，扶光眸光深沉。
姜秦心疼了，怜爱地默默扶光的头，说：“我只喜欢你。”
说完见扶光隐忍的难过和愧疚，姜秦头皮发麻只想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脱口而出，“你知道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吗？”
话落就后悔，着急忙慌解释，“我不是夺舍啊，我是从鸟蛋里孵出来的！”
“我知道。”扶光握住姜秦的手，语气安抚，“你的灵魂来自异世界，但你能在此处出生长大，天道早已认可了你。”
姜秦觉得也是这样，“那你想不想看看我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想。”
姜秦闭上眼，仔细在脑海里勾勒出现代社会的场景，摩天大厦，车水马龙，平凡而幸福的人们……
滴——
汽车鸣笛声将姜秦的思绪拉回，眼皮颤动，入目的是热闹繁华的城市一角，车来车往，行人行色匆匆，在红绿灯变换间井然有序地流动，远处还有一辆火车呼哧呼哧驶过。
从未想过能回去的姜秦看到熟悉的场景，眼眶一热，抱住一棵绿化树，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深藏的思念和悲伤汹涌而出。
姜秦哭得不能自已，被扶光拉着胳膊抱住他，“你的家乡很有生机，你想回去吗？”
“呜呜呜……不想。”
“我可以带你去。”
“我说了不想回去，你就别为难自己了。”
姜秦把头埋在扶光胸前，正要捂嘴继续哭，听到扶光轻笑一声，“不是为难，是计划中的一环。”
姜秦没听明白，“什么计划？回娘家？心意到了就行，咱不强求这个形式了。”
“确切来说，是搬迁。”
“啊？”
扶光缓缓说：“重渊明知飞升无望还要分魂转世，不是为了拼那一丝不可能，而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什么意思？”
扶光笑容温和，清冷的声音睥睨，“重渊无法飞升，那就舍弃重渊，本世界不能打开飞升通道，那就舍弃本世界。”
轰隆——
天道被触怒，电闪雷鸣中，姜秦呆呆地望着扶光，在他身上看到了重渊的影子。
扶光施法稳住即将被雷劈坏的幻境，快速道：“重渊的目的不是融合分魂，而是打开一条去往其他世界的通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