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立马意会,连忙走出屋,吩咐丫鬟婆子端来三个炭炉与锅子,加入浓汤,生肉与菜品也纷纷上桌。
在京城时,每年一入冬,各大酒楼亦或是各府上最受贵人们欢迎的便是热锅子,若是放点辣味,那叫一个香飘十里,让人垂涎欲滴。
樊城其实也有这种吃法,只是没有京城人那么讲究,准备用料也没有京城人那么精细。
赵锦芊喜欢辣锅,便与几位同样口味的夫人凑成一桌,其他人也按照自己的喜好纷纷落座。
宁燕儿其实不太能吃辣,但是她出门前还得了母亲叮嘱,有她自己的打算,故而愣是厚着脸皮去了赵锦芊那一桌。
她太年轻,见识也浅薄有限,心中那点小九九轻而易举就被大家伙看出来了。
不过,作为主家赵锦芊都没说什么,她们自然也就全当没看出来,不予理会,相互交谈时,也通通故意忽略她,与她保持距离。
眼前锅里红艳艳的汤底已经开始冒泡,随侍的丫鬟连忙动起来,将切成薄片的羊肉、猪肉下入锅中。
羊肉、羊杂之类的肉食经过王府厨子的特殊处理,腥臊味已基本去除,再经辣锅一煮,便只余鲜辣,刺激着众人味蕾。
芋头、山药等存货也一点点入锅,泡好的干菌菇也纷纷入了锅。
腊月里蔬菜难得,只余提前收货存放在地窖的菘菜,还有提前腌制的酸菜。
一顿饭下来,赵锦芊吃得格外满足,其他夫人姑娘也很欢喜。
对于被辣得泪流满面的宁燕儿,赵锦芊也贴心地吩咐碧玉送上茶水。
碧玉本就讨厌宁燕儿,赵锦芊让她去倒茶,她就故意倒热茶水,还颇为“体贴”地关怀,叮嘱其趁热喝,免得天冷喝凉茶水容易染风寒。
主家事事周到,毫无可挑剔之处,宁燕儿无处宣泄,就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吞,默默承受。
本就辣得受不住,又怎敢碰那杯热茶水?等热锅宴一结束,她就匆匆忙忙告辞离去了。
其他夫人、姑娘也都恭恭敬敬地与赵锦芊寒暄,陆陆续续告辞离去。
今日这顿生日宴,乃是赵锦芊成为定北王妃后首次以个人名义发出邀请,让樊城肱骨的家眷们相聚一堂,共品美食佳肴。
也因今日一聚,让众人多了解了赵锦芊几分,明白远嫁而来的定北王妃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算计的软柿子。
送客事宜交由岑嬷嬷与殷叔安排,赵锦芊则先一步回到明远院。
“彩珍彩珠,让人打两桶热水过来。”赵锦芊揉了揉笑得发僵的双颊,略有些疲惫地吩咐。
热锅子确实很好吃,只是每次吃完身上都有一股散不去的味道,得及时沐浴换洗。
彩珍、彩珠都知道自家王妃的习惯,立马就退下安排了。
碧玉陪伴在赵锦芊身边,脸上的笑容经久不散,忍不住询问道:“王妃,您可看见宁燕儿离开时的表情了?”
“奴婢早就看她不顺眼了,见到她有苦难言只能忍着,还真是痛快。”碧玉幸灾乐祸,继续吐槽道:“她不会真以为大家伙看不出她那点小心思吧?真是可笑,目的都要写在她自己脸上了,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自信,还妄想从中挑拨。”
“不必管她。”
赵锦芊眼尾也挂着些许笑意,淡声道:“王爷身份尊贵,有这种想法之人恐怕不少,旁人如何考量不重要,反正最后还是要看王爷自己的意思。”
“有些话在本宫面前说说就算了,可不能往外传。”
碧玉点点头,道:“王妃放心,奴婢有分寸。”
“只是今日众人都在场,我等不乱传,旁人可未必。”
赵锦芊微微抬眸觑了碧玉一眼,没接这话,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一眼,碧玉立马就明白了其间意思,忙赞道:“妙,还是王妃脑子好使,别人传出去,可与咱们无关。”
主仆俩刚聊完,彩珍就引着四名粗使丫鬟将热水抬进来,门窗关紧,伺候赵锦芊沐浴。
酉时正刻左右,楚琰忙完公事回府。
他并未急着回明远院,而是先寻殷叔问了今日热锅宴的情况。
“回王爷,一切都很顺利,您不必担心。”
今日宴会,殷叔虽然没有全程在场,但是他安排了几个小丫鬟密切关注,有事要第一时间禀告,故而里面发生什么事情他也很清楚。
“可有人不配合故意寻事?”楚琰继续询问。
“有是有,不过王妃处理得极好,没让外人占一点便宜。”说到这,殷叔满意地赞道:“王妃不愧是京城高门培养出来的姑娘,手段温和,却内里藏刀,处理事情的方式比老奴想象中厉害,根本不需要咱们操心。”
楚琰听了这话,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妇人间的小话他没兴趣,就只询问了口角情况,殷叔斟酌着回答了。
“宁燕儿,呵!”
楚琰轻嗤,这人他倒是有印象,乃是宁朗的妹妹。
宁朗在世时,时常提起自家妹妹,爱护之意大家伙都知道,故而在其护主战死之后,楚琰没多想,特意吩咐人对宁家母女多加照拂,就怕家中没有男丁,她们孤儿寡母被人欺负。
至于宁燕儿偶尔找借口登门,他只当自己不知道,权权交由殷叔处理。
原先楚琰不愿意成亲,老王爷存了点私心有意纵容宁燕儿登门,不曾想两三次下来,楚琰依旧不为所动,后面也死心了,让殷叔妥善处理。
而后宁燕儿再登门,殷叔便寻由头将人客客气气打发走,久而久之,宁燕儿来的次数越来越少。
直到赵锦芊嫁进王府,宁燕儿故态复萌,登门的次数渐渐又多起来。
思来想去,楚琰还是觉得应当早点解决,断了宁燕儿的念想。
他压低声音吩咐殷叔道:“宁朗战死也有三年了,想必也放心不下家中亲眷,你得空就找樊城媒婆都打听打听,有没有合适人选,到时本王让王妃出面牵根红线,再出一份嫁妆,也算是给了她们母女体面。”
“是,老奴明白了。”殷叔颔首应下。
作者有话说:
明天周五工作任务重,后天周六考个试,请假两天,周日傍晚正常更新哦,一会儿我挂个请假条,比心
第17章 牵线
◎王爷是想让我做个挂名媒婆?◎
明远院。
赵锦芊正斜躺在小榻上翻看话本子,时不时抬眼看看门口。
此时天色已暗,夜幕很快覆盖整个樊城,北风呼啸而过的声音此起彼伏,没有半点要消停的意思。
檐廊下的灯笼被风吹得晃晃悠悠,烛光若隐若现,倔强地为主子照亮前面小半段路。
楚琰与殷叔交谈完事情,就直接回后院,一进门,便看见赵锦芊闲适品茶看话本子的平静画面,莫名心安。
“看什么呢?如此入神,连我进门都不知晓。”楚琰步伐很大,进门没几步就走到了赵锦芊面前,轻轻推开赵锦芊的腿,与她一起挤在小榻上。
“看话本。”
其实,楚琰一进门赵锦芊就发现了,只是她想起今日宁燕儿当众说的话,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怪楚琰,若不是他与宁燕儿说话,哪会还会出现这样的麻烦?
虑及此,她顿时起了耍小性子试探一二的念头,想知道楚琰会如何反应。
故而一听见问话,她就随口回答,与此同时将手中书合上,故意不给楚琰看,接着俯身穿上家用的睡鞋就站起来走开,一副不想跟楚琰挤的做派。
她一走,楚琰也发现了不太对劲,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便起身跟上,询问道:“芊芊要去哪里?话本好看吗?”
“就那样吧!传饭。”
赵锦芊依旧面色淡淡,言简意赅地回答,听起来很是敷衍,面对楚琰时没有平时的害怕,也不见半点羞涩,似乎不太想理人,对于楚琰的问话也表现出了些许不耐烦。
如此明显的不同,楚琰就算再不懂女人心也看出问题了。
“你在生气?”虽是问话,但楚琰说得格外肯定,“因为今日宁燕儿那虚虚实实、模棱两可的话?还是中间发生了什么本王还不知晓的事情?”
“我没生气。”赵锦芊抬头看到楚琰一脸认真,险些没忍住笑出来,好在及时控制住,转身背对着楚琰,继续闷声“嘴硬”道:“因为王妃的身份,大家都敬重我,捧着我,我高兴着呢!”
“不对,你撒谎。”
楚琰根本不相信赵锦芊的话,当即伸手扶住她的肩膀,将人掰转过来,又捧着她的脸,让她与自己对视。
“你看着本王眼睛再回答一遍,你到底是不是在生气?”
先不管赵锦芊生没生气,反正楚琰气有点上头,连“本王”的自称都出来了。
四目相对,一边是看穿一切的笃定,另一边则是演过头的心虚。
没一会儿,赵锦芊就在夫妻俩的眼神对战中“败落”,快速低下头来,好似受了天大委屈,而楚琰则以为自己猜对了,不忍心再逼赵锦芊承认,二话不说就将人搂入怀中,轻拍其后背,温声安抚。
“好了好了,生气就直说,不想见的人便直接拒绝,你是定北王妃,只要本王活着一天,就没人敢让你受委屈,你也不必委屈自己去迁就他人。”
“听殷叔说,你在外人面前游刃有余,本王还以为你是真厉害,没想到竟是只纸老虎,不顶用,自己还委屈上了。”
楚琰边笑边嫌弃,可手臂却将人拥得更紧了。
赵锦芊自然不是真的纸老虎,但是她存心试探楚琰的反应,此时也不好露出真面目开口反驳,只得继续保持沉默,乖乖依偎在楚琰怀中。
此时此刻,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夫妻俩相拥半晌,直到彩珍在门口询问是否现在将饭菜送进去,楚琰才松开手。
没一会儿,彩珍彩珠便提着食盒进门,将饭菜摆上桌。
赵锦芊吃完热锅没多久,现下并不觉得饿,不过,她还是陪着楚琰随便吃了一点。
饭桌边上,几盏油灯默默燃烧,火光时而跳跃,明黄的光线映照四周,照向饭桌前一大一小的身影,给夫妻俩的面庞增添几分柔和。
自腊月初九二人第一次同桌而食,至今整整十日,他们之间的相处越发有温馨之感,也越发像两口子了。
几个丫鬟在旁看着这一幕,心中欣慰不已。
饭后漱口,睡前泡脚,伺候主子们忙完这些事情,几个丫鬟先后退下,屋内就只余楚琰与赵锦芊夫妻。
楚琰开口问一句,便熄了大灯只余下一盏辅助视物的起夜灯。
夫妻俩平躺在床,各自盖一床被褥,中间隔开一点距离。
就在赵锦芊以为今夜平静无事之时,楚琰突然想起一件事,忙侧身躺看向床榻里面的人影,道:“我让殷叔得空去找城中媒婆,若有合适儿郎,恐怕得你出面帮忙牵根红线了。”
“牵红线?牵谁的红线。”赵锦芊瞬间清醒,也跟着侧躺,夫妻俩都看不清彼此面容,“可是宁家姑娘?”
“嗯,你放心,不必你事事出头,到时侯,我自会安排其他说得上话的女长辈前去与宁夫人商议,只要她识趣,后半辈子自会有人照拂她们。”
楚琰这些年的所有安排已经足以抚慰英灵,即便后续只给抚恤金,不额外叮嘱照拂,宁朗在天有灵也能理解,他问心无愧。
“王爷的意思是让臣妾做个挂名媒婆?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赵锦芊正值花季,自然看得出宁燕儿对楚琰的心思,恐怕对方不会轻易应下亲事,不仅如此,双方还有可能就此结下梁子。
她乃定北王妃,不怕得罪人,只要她不想,那宁燕儿根本没机会靠近伤她,就怕到时候传出闲言碎语,旁人觉得她容不下人,还欺压已故将士亲眷。
而且还是王爷首肯,恐会寒了将士们的心。
就在赵锦芊万千思绪纠缠不清之时,楚琰的目光似冲破黑暗看透了那抹复杂,下一瞬,赵锦芊便感觉脸颊上多出一只粗糙的手掌,正细细摩挲她细嫩的肌肤。
“芊芊不必多虑,本王待下一向公正,好意还是恶意,大家不傻,一眼就能明白。”
楚琰肯定的话语在黑夜间再度安了赵锦芊的心,接下来夫妻俩都没再开口,长夜漫漫,来自掌心温热的触感渐渐蔓延到楚琰的四肢百骸。
不接触还好,一接触,某些念头便挥之不去了,楚琰看向赵锦芊的目光也越发热切起来。
“时辰不早了,就寝吧!”楚琰微哑着开口,话中深意直接让赵锦芊羞红了脸。
“嗯。”
赵锦芊轻声回应,下一瞬,黑影来袭,屋内温度快速攀升,热浪涌动,她渐渐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再睁眼时,天色大亮,枕边人早已没了影。
“彩珍,咳咳……彩珍……”
赵锦芊喊了两声,发现自己的嗓子哑了,根本发不出什么声音,当即在心中骂了楚琰两句“莽夫”,怪他不懂怜香惜玉,夜里折腾这般狠。
她挣扎了一会儿,确定嗓子实在用不得才慢慢抬起发酸的手臂去扯床头铃,手臂一用力,身上其他地方也跟着酸痛起来,令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不懂怜香惜玉的莽夫,大骗子。”
彩珍、彩珠听到声响立马推门进来,赵锦芊也赶忙闭上骂人的嘴巴,生怕被丫鬟们听到丢脸丢到姥姥家。
彩珠昨晚守夜,最是清楚昨夜的动静,也不多问,兢兢业业伺候,就是伺候赵锦芊换衣裳时,看到主子身上的淤痕心疼不已。
“水,喝水……”
赵锦芊的喉咙如同吞刀子一样难受,又干又疼。
“奴婢给您倒茶。”
彩珍在旁,立马就出外间倒热茶,担心一杯不够,她干脆将整壶茶水都提进里间了。
三杯茶水下肚,赵锦芊感觉喉咙舒服不少,也没那么疼了,便继续问道:“王爷……”
她刚哑着嗓子开口,彩珠立马接话,道:“回王妃,王爷天还未亮就顶着风雪离府去城郊军营了。”
顿了顿,补充道:“王爷也未曾与奴婢们交代何时回来,估摸又是三日。”
赵锦芊闻言点点头,主仆三人不再交谈,她的喉咙也在早饭过后慢慢恢复了。
……
腊月天寒,朝短夜长,转而就过了两日,如今离除夕仅剩最后十日,十日一过,这一年才算是真正过去了。
临近年关,殷叔忙前忙后,脚不沾地,开始与赵锦芊商量接下来的年节安排。
“所需采购之物可按照往年来准备,无需为了本宫添加其他东西。”
赵锦芊翻看往年的记录以及各家回礼,接着道:“年礼就按照各家份例回赠,也不必改动什么,若是有特别的情况,再回禀就是。”
“是,老奴晓得了。”殷叔痛快应下,他也觉得年礼都差不多,没必要变来变去,麻烦。
“今年家中情况相对特殊一些,给下人们过年的赏银翻一倍,本宫来出。”
赵锦芊所言特殊情况指的是她远嫁而来,成了王府的女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