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还早,足够睡个回笼觉,芊芊觉得如何?”
赵锦芊心里门清,故意装作听不懂的模样,反问道:“王爷言之有理,您若累了,就回屋歇息,与臣妾说有何用?臣妾才刚睡醒没多久,还不困。”
“芊芊王妃,谁教你这般阴阳怪气说话了?”楚琰长臂一捞,将人揽入怀,封印了赵锦芊胡乱说话的小嘴,好一会儿才松开,闷笑道:“明明知晓本王是何意,还故意装模作样。”
“跟谁学的坏招,嗯?”
赵锦芊不答,身子还有些发软,干脆自暴自弃,放弃挣扎窝在楚琰怀中,听他继续说浑话。
“原本我只想抱着你小睡片刻,不曾想芊芊如此大方,竟让我得以多占点便宜,啧啧,多装一会儿又何妨?你说对不对?”
“呸,我可没那意思。”缓了一会儿,赵锦芊发现楚琰越说越离谱,忙推开他,娇嗔瞪他一眼,“你少在那胡说八道给我扣帽子,没个正形,这是后厅,往来有人,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那咱们回屋?”楚琰当即抓住了自己希望听到的字眼,顺着杆子往上爬,握住赵锦芊的手,期待问道:“回屋就不怕被人瞧见,不必担心丢脸,怎么样?”
赵锦芊:……
“不说话便是默认了,芊芊果然最心疼我。”
说着,楚琰生怕赵锦芊后悔一般,立马将人打横抱起,快步往隔壁正屋走,面上布满笑容,就差将“春风得意”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院中丫鬟们都瞧见这一幕,纷纷垂首,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见,她们越这样,赵锦芊便越羞赧。
后厅与正屋只十来步距离,夫妻俩很快进屋,屋门一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好奇的目光。
“都怪你,大家伙都看见了。”赵锦芊别过脸,忍不埋怨,“这成何体统,下回可不能再这样了。”
“好好好,小人只听王话娘娘的话,娘娘让我往东,我便绝不会往西,别生气,气大伤身,实在不行,你就打我两巴掌出出气。”
楚琰嬉皮笑脸扶着赵锦芊双肩,让她与自己面对面。
“还气呢?打吧,我绝不还手,身上的肉硬,你往脸上打。”
楚琰一边说,一边拉着赵锦芊的手就要往脸上招呼,赵锦芊以为他要玩真的,仓惶地收回手,说什么也不碰他。
“你你你,你又浑说什么?谁要打你,我才不打。”
晚上还有宴会,主家若是顶着一个巴掌印出席岂不是让人白看笑话?
堂堂亲王的面子又往哪搁?
赵锦芊总忍不住要闹小脾气,但是她有分寸,这等犯上伤自家男人尊严的事她可不做。
夫妻一体,打对方的脸,其实也是在打自己的脸。
“我就知道芊芊舍不得。”
楚琰闷笑出声,粗粝的双掌捧着赵锦芊娇嫩的脸颊轻轻揉了揉,又忍不住落下一吻,遭到赵锦芊激烈反抗。
“哎呀,你这人真烦,又故意……故意招惹我生气,好玩吗?哼!”
“不好玩。”楚琰识趣地收敛自己,“好了好了,下次不会这样了。”
“呸,每回你都这般说,却没有一次改。”
夫妻间的小情趣,赵锦芊闹点小脾气,差不多就得了。
她念念叨叨,窝在楚琰怀中,陪他小睡了两刻钟。
……
接风宴安排在戌时初,酉正一过,客人便陆陆续续登门了。
殷叔作为王府管家,与楚长丰和碧玉一起在王府大门迎接宾客,岑嬷嬷则带着青玉在宴客厅招待已经到的客人,里里外外忙活,生怕疏漏怠慢了来客。
半个时辰下来,客人们来齐了,楚琰夫妻俩也在戌时初前相携入厅,接风宴正式开始。
两对舞姬自席末踩着碎步款款走来,纱袖一甩,候在一旁的乐师纷纷奏响手中的乐器,一时间歌舞相融,给众带来极致的享受。
载歌载舞,灯火通明,与夜空中清冷的明月以及漫天星辰形成鲜明的对比,一动一静,各有特色,无法相和谐,却又有恰到好处之感,并存于今夜。
赵锦芊全程带着温柔笑容,看着下首众人尽心,心里很是满足。
楚琰与下属闲谈时,不忘给赵锦芊夹菜,担心她不好意思在众人面前吃东西,装斯文,晚上饿肚子。
“王爷别夹了,吃不完这么多。”赵锦芊凑近些低声提醒。
夫妻俩各种小动作都被位置最近的冯氏看在眼里,心中有了更明确的打算。
她时不时主动找话题与赵锦芊聊,一会儿夸席面菜品丰富美味,一会儿又夸舞姬们跳舞跳得好,虽然她看不懂,也欣赏不来乐理,但不耽误她说几句称赞话语哄赵锦芊开心。
宴会前半程和乐融融,大家伙都很高兴。
武官直爽,在鸿胪寺两位大人面前将蒙国与西州国大骂一顿,一个劲地让两位大人谈判时多要东西,能令对方招架不住割地赔款更好,更痛快。
“老杨说得对,靳大人,是你负责与蒙国谈判吗?”
李将军提着一坛子酒,越过旁边的杨将军直往靳大人那桌去。
他声音粗犷,一张口,整个宴厅都能听得见。
“你是不知道蒙国那群狗东西多没人性,抢掠东西就算了,竟连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也不放过,见人就屠,这回不让他们大出血,如何能告慰兄弟们在天之灵?”
“来,俺老李敬大人一杯,您若是需要人镇场子就找俺,包管做得妥帖。”
靳大人一个文官哪见过这等场面?对方提着酒坛子敬酒,豪情壮志说一堆,他也不好意思用面前的小杯子,便尴尬地笑笑,命一旁随侍的丫鬟拿个碗来,倒了满满一大碗,咕噜咕噜下肚。
“靳大人爽快,俺老李看不惯文官的矫情,但是俺佩服你,来,再干一杯,从今往后你就是俺老李的兄弟了。”
李将军一巴掌拍到靳大人肩膀上,险些将人拍倒,靳大人狼狈地稳住身形,肩膀火辣辣地疼,但还是客客气气干了第二碗酒。
楚琰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给顾远使了个眼色。
顾远原本认认真真吃饭,只喝了两杯,接受到楚琰的眼神,不情不愿放下手中大肘子,端了一碗酒前去解救靳大人。
靳大人不胜酒力,好不容易等来救星,当即松一口气,酒意上涌,趴到桌子上睡过去了。
一旁的孔大人酒力好些,但看到好搭档醉倒,他担心自己喝醉出糗,便装出自己也醉倒的模样,学着靳大人趴桌子。
今晚的宴会还邀请了告老还乡的曹阁老,不过他年纪大了,又自视甚高,压根不搭理这些粗糙不讲究的武官。
武官们也不喜欢他,自然也不会觍着脸上去给自己找不痛快。
席面上除了什么都不知道的女眷们,其他人心思各异。
楚琰居首座,将所有人的反应看在眼中,手中酒盏缓缓转动,一切皆在掌控之中。
转而已过半个时辰,席上陆陆续续有人离席放水,王深就是其中之一。
他跌跌撞撞站起来,眼珠子一转,似没站稳一样歪歪倒下去,旁边的周仲坤以为好友醉了,忙起身搀扶。
“没……没事,老子没醉。”
王深一把推开周仲坤,没走几步又歪曲怀庭那边去了。
二人私下对了一个眼神,曲怀庭连忙起身搀着王深,对周仲坤道:“这还不算醉?光嘴硬了,老周你别管了,正好我也要去放水,扶他去便是了,同行还能有个照应。”
“行,要不要喊人跟过去?”
“不用不用。”
曲怀庭扶着王深,二人踉踉跄跄往茅房走。
张良张义兄弟得楚琰示意,也装醉不远不近跟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13 20:00:33~2023-01-14 14:59: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秋风渡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了结
◎内贼除,使臣归◎
与此同时, 楚长丰也悄悄离开,宴客厅之外,殷磊已经带着三十名王府侍卫分散侯在附近, 随时待命。
厅内歌舞升平,宾客推杯换盏间称兄道弟,桌上的好菜不知何时已全部凉透, 酒意上头搭配炎热夏夜, 众人皆是汗流浃背。
外面则好多了,偶有清风自树梢拂过, 柔柔吹在身上,给紧张气氛带来丝丝闲适。
“啪!”
殷磊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然而, 并没有打中那只嚣张的蚊虫, 还能听到它盘旋耳畔的嗡嗡鸣叫, 令人厌烦得紧。
“老大。”
楚长丰你出来, 殷磊立马迎上去,问道:“如何?主子让动手了吗?”
“嗯,你带二十人去茅房那边, 听二位张将军号令,切记要沉得住气,莫要冲动坏事。”
“老大放心,我省得,主子可还有其他吩咐?”殷磊继续追问。
“你先做好手头之事, 其他若有其他安排,自然会吩咐你, 赶紧去吧!”楚长丰拍了拍殷磊的肩膀, 催促他尽快前往。
“是。”
殷磊应下, 右手举起一挥,身后二十名侍卫当即跟了上去,转而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楚长丰深深朝对面望一眼,吩咐其他侍卫就地分散值守,安排好一切,他才悄悄回到宴客厅,向楚琰微不可查地点头。
楚琰意会,低头饮酒,约摸过了一刻钟,他自桌底握住赵锦芊的手,待她望过来时,才低声询问道:“可是累了?让丫鬟陪你回院可好?”
赵锦芊其实算不上累,客人还在,她也还能继续坚持。
但楚琰这般询问,总觉得别有深意,一时间不好随意回答。
她转头扫了一圈下首情况,曹阁老心不在焉,好几个座位都空了,两位使臣醉倒,还有那些武官与顾远还在那对饮,不过,这喝酒气氛明显与一开始不同了。
“嗯,是有些累了,客人都在,我离席是不是不太好?”
赵锦芊敏锐地感觉到要有大事发生,便顺着楚琰问话应答。
“自然不会,你是王府主母,本王王妃,没人敢要求你什么,累了就先回去歇息,我让长丰送你们。”
楚琰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赵锦芊手背,夫妻俩目光相触,达成无声地默契。
“好!那我先回去了,你也莫要喝太多酒,对身体不好。”
随后,夫妻俩又说了几句,赵锦芊才笑着与客人说一声,带着彩珍彩珠她们离去。
王妃离席,就成了男人们的主场,各家夫人也纷纷起身告辞。
夜渐深,樊城百姓大多已经入眠,四处静悄悄,整个樊城只余定北王府还热闹非凡。
王府西北方向的客院附近,王深与曲怀庭哪还有半点醉意?
他们二人藏身在角落,不知为何争吵起来。
因身在王府,他们吵得还算克制,不过谁也没有退让。
在他们看不到的方位,张良张义悄悄摸至附近,零零碎碎听到什么“抚恤银”“账册”,还有“阁老”“信件”等字眼,足以印证楚琰的猜测是对的。
张良侧头与弟弟对一个眼神,学了两声鸟叫,周围瞬间响起众多脚步声。
王深、曲怀庭心下一惊,立即意识到不对劲,且他们的第一反应都是觉得对方出卖了自己。
“狗娘的,曲怀庭,你出卖老子!”
“呸,别在这贼喊捉贼,不想死就分开走。”
曲怀庭一把推开王深,自茅房另一条路逃走。
“你给等着。”
王深自顾不暇,暂时顾不得算账,匆匆朝另一边跑开。
他们反应迅速,却抵不住楚琰静心算计,两人都没走多远就被拦下来了。
王深被殷磊所带人手围困,而曲怀庭则被张良张义兄弟俩拦截。
此情此景,他们皆心下一沉,自知事情恐怕是败露了。
王深谋算较浅,第一反应竟是先发制人,直接动手,妄想以一己之力对抗王府二十个得力侍卫。
结局可想而知,不到一刻钟,他就被殷磊拿下了。
相比之下,曲怀庭则聪明许多。
“兄弟一场,张良,你们兄弟俩这是何意?”
他自知逃不掉,试图用言语试探,打感情牌,想借此牵动张家兄弟俩的恻隐之心,为自己谋条路。
“此处可是王府,尔等这般不太好吧?好歹同生共死多年,就是死你们也该让兄弟我死清楚。”
“呵!”张义冷笑,嘲讽道:“曲大人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何须我们兄弟多费口舌?”
“张义兄弟这话我不明白,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
“呸,误会你个大头鬼,少在这里假惺惺,这世上怎会有你们这种丧尽天良的狗东西?”
曲怀庭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张义无情打断,气愤道:“大哥,别跟他废话,先绑了再说,王爷那边还等着咱们复命呢?”
张义说着,下一瞬利落出招,曲怀庭被迫还手,在兄弟俩联手对招下节节败退,最终被张义一脚踹到墙根。
刹那间,十几把刀架到他的脖子上,只能咬牙认输,被张良兄弟押送到楚琰面前。
此计划提前知道的人就那么几个,其余人面对这番变故皆是一惊,喧闹的宴席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向楚琰,希望从他口中得知具体事由。
“王深从军有八年了吧?”
“曲怀庭呢?本王来西北前你就已在军中,算起来十多年了。”
“事到如今,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
楚琰自上座起身,缓缓走下来,最终停在王深和曲怀庭面前,语气不急不缓,如同往常与众将士闲谈时那样,只是眼神中多了闲聊不会有的凌厉。
王深与曲怀庭双双垂下头,看上去很颓丧。
“别跟本王说什么饶恕家中人,尔等所犯之事,诛九族都使得。”
“罢了罢了,押下去,圣上自有定夺。”
楚琰转身不再看王深他们,摆手让张良张义将人押走。
“王爷,王爷,末将知道错了。”
众目睽睽之下,王深头一回感受到未知命运的恐怖,他想起了家中老母,想起年幼的孩子,疯狂地呼喊起来。
他所犯罪行,万死难辞其咎,但家人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何其无辜,不该被他拖累。
“王爷,王爷……唔……”
张义嫌他吵,直接脱下自己的鞋子塞入王深口中,拖着他离去。
人犯押下去,立马有人小心翼翼询问情况,指挥使云征粗略说清楚缘由,众人皆愤怒不已,恨不得冲过去捶那二人一顿。
相比武将们怒发冲冠,一旁的曹阁老则淡定多了,不愧混迹朝堂一辈子的老狐狸,见到这等场面也依旧稳如泰山,恍如一个局外人。
然而,楚琰并不打算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