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东西,楚琰陪赵锦芊到院子内慢悠悠转了几圈消食,望着天边浓浓夜色,他们心中皆无比满足。
宫变之前,太子曾问过楚琰打算何时要孩子,楚琰直言路上颠簸,且没有人懂照料孕妇,回西北之后再考虑要孩子,有岑嬷嬷在旁照料也能放心些。
如今孩子不期而至,惊喜之余,他的心头不禁浮起些许担忧。
寿王已败,不可能有起复登高位的可能,朝堂之上也井然有序地慢慢恢复正常,但是那人内里就是个疯子,暗中爪牙一日没有彻底拔除,他们便一日不能放松警惕,以免狗急跳墙,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楚琰乃是戍守边疆的异姓王,按理说不能离开边境太长时间,也就是他得圣上看重,又有祖父在边境驻守,此番回京才能呆上好几个月。
皇恩浩荡,又手握兵权盛宠加身,早已令不少人眼红,寿王之事一了,恐怕没过多久他就要奉命离开京城。
三月稳胎,赵锦芊如此才有孕两月不到,需要在京城呆上起码一个月,照此发展,夫妻二人还得如来时那般分开走。
有楚长风在,倒是不必担心安全问题,只不过一路长途跋涉,颠簸得很,孕妇恐怕要受罪了。
楚琰悠悠叹了一口气,随即借助微弱的灯光侧头观摩赵锦芊睡颜,心道:“还是明日进宫求个恩典吧!”
宫中的嬷嬷比外头的厉害,有皇后娘娘谕令,定会用心伺候,比府中几个毛丫头强。
想到这,楚琰缓缓在赵锦芊额头落下一吻,闭上双眸渐渐入了眠。
……
自安王之后,寿王起兵逼宫,晋元帝虽亲自谋算平下叛乱,稳住了局势,但接连惩办两个儿子,他心中多少会受到不小打击。
一夜深思,便将判决寿王之事全权交由太子决定,至于朝堂政务,也一并交给太子代为管理。
“父皇的意思是留三弟一命。”
茶楼雅间内,太子淡淡开口。
“圣上是想用寿王为殿下铺路?如此也好,只是寿王当众杀了元大人,若是处理不妥当恐生变故,寒了忠臣的心。”
楚琰朝窗外看了一眼,漫不经心地与太子谈论,心早已飞回王府了。
“嗯,孤打算去会会他,阿琰随行吧!”
太子此话一出,楚琰忍不住唇角微抽,不情不愿地应下了。
兄弟两个一起离开茶楼,直奔天牢所在。
大齐的天牢主要关押犯罪的皇亲与犯大罪的权贵重臣,此地牢门混钢而制,牢房守备乃是普通牢房的三倍之多,层层把关,探狱也嫌少被允许,更别提劫狱了。
太子与楚琰缓步行走在天牢小路上,由典狱长在前引领,很快便找到了关押寿王的牢房。
此时,寿王正在闭目养神,听到开门声响才缓缓睁开眼。
他发丝凌乱,还穿着起兵当日那套锦袍,褶皱与脏污赫然其上,格外明显,再无往时的矜贵与温润自信。
“三弟。”
“呵,什么风把太子殿下吹来了?”
寿王往楚琰那扫了一眼,随后将目光停在太子脸上,阴阳怪气回一句,眼神中满是对太子的不屑。
“什么风不重要,孤想与你谈一谈。”太子居高临下地盯着寿王,依旧是那副清冷模样。
“谈什么?成王败寇,结局已定,太子何必纡尊降贵与一个阶下囚谈话?如今人证物证俱全,你尽管判处就是,没必要浪费彼此时间。”
寿王冷笑,觉得没什么可谈。
“你不想知道父皇的意思?”
“没兴趣,太子请回吧!”
说着,寿王再度看向楚琰,嘲讽道:“都说定北王府只忠于君王,依本王看却是未必,不然堂堂亲王又怎会甘愿给人当护卫?我说得可对?阿琰。”
“太子于楚琰而言,本就是君,楚家戍守边境,是百姓的护卫,是天下的护卫,自然也是太子与圣上的护卫,故而,并无不妥。”
楚琰神色淡然,一字一句回怼寿王的嘲讽,到最后,竟是忍不住嗤笑出声,反口嘲讽寿王一句:“倒是三殿下你认不清自己位置,犯下弥天大错,几日过去未见半点悔意,想来也不在意自己会落得什么结局了。”
寿王多年隐忍谋划,如今败落却不见半分颓丧,也没有过度激动的反应,平静地不符合常理,让楚琰和太子都忍不住多想。
难道寿王还给自己留了后招?还是说他事败之后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这才能如此淡然?
楚琰一边回怼寿王,心中不禁回想近几个月在京城中所调查到的消息,希望能从中寻到答案。
“呵,阿琰这张嘴真是越发能说了。”寿王嗤笑,而后缓缓闭上眼睛,任凭太子说什么也不再吭声。
寿王情况特殊,所关押的牢房在天牢最里面,相对安静,几人谈话也能很好的隔绝,不必担心被人听了去。
可一路朝外,就没那么安静了。
刑讯的哀嚎,人犯的吵吵嚷嚷不绝于耳,还有各种疯言疯语……
曾经都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人物,偏偏贪得无厌,将一家老小拉入谷底,哪还有半点以前的傲气?
楚琰与太子一前一后出去,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两旁牢房里的人,直到临近出口,楚琰突然被一个声音吸引。
“王爷,王爷,姐夫,姐夫,我是钰儿,我是赵婧钰,我有话说……姐夫,我有情报……”
赵婧钰声嘶力竭地大喊,不仅引起了楚琰注意,太子也听见了。
他们二人对视一眼,太子微不可查地颔首,楚琰才踏步朝那边走去。
赵婧钰与寿王的一个侧妃、两位夫人同住一个牢房之中,因刚嫁入王府那段时间她一心争宠,没少折腾其他人,故而一入狱没有身份可倚仗,其他三人便联合起来欺压她一人。
她的头发乱做一团,面上被抓出一道道血痕,看上去狼狈不堪,早已没了第一才女的傲气与骄矜。
不过,侧妃与那两位夫人也没讨到好,狼狈程度不输赵婧钰,甚至被赵婧钰反向压制了,可见其战斗力之强。
“王爷,姐夫……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赵婧钰看着楚琰越来越近的身影,面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也更加迫切了。
“姐夫,姐夫,你放我出去吧!我跟寿王和离,或者让他休了我也行,我不想呆在这个鬼地方了,求求你,救我出去吧!”
楚琰没应声,凝眉冷漠地盯着她。
许是知道自己所提要求太不切实际,赵婧钰眼眸流转,立马改口,抛出自己手中的筹码道:“姐夫,我有寿王结党营私,意图金蝉脱壳逃离京城的线索。”
她暗暗攥紧了拳头,生怕这个筹码不足以让楚琰动心,自己的期盼落空。
楚琰看看她,又看看牢房角落里挤在一处的其他三人,点了点头,对旁边的狱卒说道:“开门,提她去审讯室。”
赵婧钰一听“开门”二字,顿时心头一喜,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而后听到后话,心瞬间又沉了下来,忐忑不安。
“姐夫……”
她刚要说什么,就被楚琰一个眼神制止了。
赵婧钰的目的很简单,她不想死,她要活命,至于寿王将会如何,她一点也不关心,能死了最好,这样她若能活命,也不必提心吊胆的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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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设陷
◎太子与楚琰设陷,寿王的人劫狱◎
赵婧钰想得很明白, 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罢了,先前贵为王府正妻也不见那人有一点点怜惜之意,事到如今, 她又何必陪着他下黄泉?
她才十八岁,花一般的年纪,本该拥有无限美好, 怎么能轻易死去?她不甘心, 也不要这样。
故而,即便身处牢狱之中, 她也要尝试其他方法给自己谋一条生路。
审讯室的墙头上挂满了血淋淋的刑具,散发浓重的血腥气,看得赵婧钰心头发怵。
到底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娇生惯养多年, 虽是不愿吃亏的性子, 事事要强, 但也未曾见过这样的场面,怎么可能不害怕?
“姐……姐夫……”
她以为楚琰要用刑,吓得扣住审讯室的门说什么也不松开。
“进来坐。”
楚琰虎目一瞥, 指着对面的椅子,淡声说道。
赵婧钰怯生生地看了墙上挂件一眼,心中害怕,但还是克服心里障碍,慢慢走过去。
“你有什么要求, 今日便一次性说完,本王没耐心兜圈子, 可明白?”
“明……明白, 姐……王爷。”
赵婧钰磕磕巴巴应声, 点头如捣蒜,时刻注意楚琰的反应,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了他,以至于唯一的机会也丢了。
“你明白就好,说吧!”
楚琰食指轻叩,目光越过赵婧钰看向门外的太子,二人微不可查地交流一个眼神,才听赵婧钰吞吞道出她的筹码。
一刻钟左右,楚琰命人将赵婧钰送回牢房,自己则与太子一前一后离开。
路上,他们二人什么都没说,等到了茶楼雅间,楚琰才面色沉静地开口,将自己调查到的情况与赵婧钰投诚所言整合一并告知太子。
“如今看来,孤这三弟如此淡然倒也说得过去。”
太子轻嗤,面上神情并无太大变化,只是眼神中充满了嘲讽,继而道:“看来父皇的用心三弟并未能理解。”
晋元帝将事情全权交由太子处理,有心让兄弟俩营造兄友弟恭的表象,为了保住寿王的命,也为了替太子拉拢助力博好感。
他自知皇家权势地位超然,兄弟间注定难得两全,除非兄弟之间年龄差距大,而一切也早已成为定局,争无可争,不然,总会有人不甘心屈居人下而出头走上不归路。
这些年,四皇子、五皇子暗地里的小动作不断,他们都曾是寿王那边的人,晋元帝清楚,太子也知道。
此番寿王事败,他们自知出头无路,便缩起脖子装鹌鹑,与寿王保持距离,尽量抹除一切联系,以免留下把柄被寿王拉下水。
晋元帝不管事,太子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派人敲打一轮,那两人也就老实了。
楚琰是异姓王,是需守好臣子的本分并提高自己的能力保全家人,无意参与皇子们的纷争,事情一了,他们夫妻就能快些回西北过自己的日子。
“既然如此,殿下不如将计就计,借此机会将寿王余党全部清楚,至于寿王……”
楚琰顿住,抬眸看向太子,漫不经心继续说道:“且看他这步棋能走到哪了。”
他的话与太子不谋而合,二人一同举杯相碰,看看窗边落日垂西各自归府。
……
四月二十五,晨雾蒙蒙,楚琰天还没亮便悄悄出门了。
红日与白月各守半边天,一升一落,黑夜也被白天彻底覆盖,迎来新的冲击。
接连好几日,楚琰都是早出晚归,依令配合太子布局设陷,时至今日,一切已准备妥当,就等着鱼儿跳出水面,收网结束这场皇权之争。
“天牢守卫安排一下吧!”
楚琰随手将密信递给楚长风,示意他落实最后的安排,既要保证己方安排顺了寿王的意,让其同党有胆量、有信心前来搭救,又要及时反应,保证人犯万无一失,来个瓮中捉鳖,顺势抓住寿王越狱而逃野心依旧的把柄,给他致命一击。
“是,主子。”
楚长风的目光迅速扫过纸张上的内容,抱拳行礼便匆匆离去,茶楼雅间内瞬间只余楚琰与闲来无事的顾远。
“表哥,太子殿下想弄死寿王也就罢了,毕竟是兄弟也是竞争对手,成王败寇斩草除根才安心,但你为何也如此积极?按理说,宫变平定就没你什么事了,如今就好似跟寿王有仇,非得踩死他。”
“关你小子什么事?”
楚琰不满地觑了顾远一眼,一脚踹到他的大腿上,让他坐端正,随即发出致命连环问,直问得顾远哑口无言。
“坐没坐相,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吧!未婚妻哄好了?武艺学识可精进了?差事办得如何?”
“表哥……你唉……”
顾远欲言又止,好几次想说理,想反驳,却发现他没一样事情是办妥当的,根本没脸反驳。
“你小子没一样能拿得出手,怎还好意思问打探本王的事?去去去,自己找事做,别在此处妨碍本王。”
“不走不走,我今日过来是有正事请教,法子都没学到,我不能走。”
顾远一听楚琰要赶他,当即开始耍无赖,厚着脸皮打探楚琰如何哄媳妇,他好学着点去哄靳露。
“算起来,露露已经五日不理我了,表哥,你行行好,给我指条明路吧!求你了,只要露露原谅我,肯见我,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绝无二话,行不行?”
“当真让你做何事都行?”楚琰眼帘低垂,饶有兴致地点了点桌面,似乎在思考什么。
“自然是真的。”顾远好不容易磨得楚琰松口,生怕他后悔,立马肯定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答应的事情绝不反悔,表哥,你想让我做什么,说吧!”
“过来。”
楚琰勾勾手,眸中闪过几分狡黠,随即凑到顾远耳边低语。
“时机差不多了,寿王的人恐怕会在这两日动手,你这样……”
顾远的神情从一开始的积极主动,到后面的疑惑为难,到最后豁然开朗。
“行,此事就交给我了,表哥放心,我办事绝对靠谱,只是这么做算不算劫囚,不会连累家里吧?别到时候反把我弄进去了,得不偿失。”
“不会,太子殿下知晓此安排,圣上想来也心知肚明。”
顾远点点头,悬着的心总算平静下来。
他当即站起身,满眼兴奋干劲十足,恨不得寿王今夜动手才好。
“既然如此,表哥,我先回去准备了,绝不拖你后腿。”
“嗯。”
楚琰摆摆手,身子向椅背后面靠过去,颇有些嫌弃道:“去吧去吧,事情办妥再来见我,无事就别来了。”
“我来你难道还会赶我不成?”顾远嬉皮笑脸回一句,而后笑盈盈离开茶楼了。
是夜子初,万籁俱寂,整座城都已陷入沉睡之中,天牢西北角有人应声而落,黑影疾驰闪过很快就不见了。
天牢四周皆是高墙,三道大门层层防护,又有士兵驻守,宛如铜墙铁壁,水泄不通。
“谁?”
一名守卫突然大喊,将旁边的几个同伴都吓了一大跳,可定睛一看,又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