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星疏将这几日做善事时遇到的糗事、有趣事一一讲给沈聆妤。两个人亲昵地闲谈着,桌上的那壶茶慢慢在笑谈中饮尽。
“时辰不早了,我得回家了。”楚星疏道。
沈聆妤略作犹豫,歉然道:“能不能再麻烦姐姐帮我一件事?”
她被困在这宫中,若想避着谢观做事,实在太难。
“又与我客气。”本已经站起身的楚星疏再次坐下,去拉沈聆妤的手,柔声:“什么事情?”
沈聆妤压低了声音:“我想要避子药。”
楚星疏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这事情可不算小事,若沈聆妤怀有身孕,那可是龙嗣啊!
她迟疑了。
“让姐姐为难了。”沈聆妤也知道这件事不好办,并不强求楚星疏参合进来。
月牙儿快步从外面进来,禀告:“陛下往这边来了。”
这个要避着谢观的话题,立刻停止。
等谢观进来的时候,楚星疏已经提前一步走了。
谢观似乎心情不错,一脸轻松。他走到沈聆妤面前,瞥见桌上的荷包,一眼看出不是宫中物,问:“什么东西?”
沈聆妤主动将里面的平安玉取出来,递给谢观。
谢观目光微凝。
他顿了顿,才伸手去接。
“谢家出事的时候,府里的东西都被搜刮,这玉佩辗转卖过几次,如今买回来了。”沈聆妤说。“不知道是哪位兄长的,放进灵堂吧。”
谢观垂眼,指腹摩挲着玉佩上的凹凸纹路,道:“小八的。”
沈聆妤有点意外。九枚玉佩明明一模一样,谢观居然能认出来?
下一刻,沈聆妤眼睁睁看着谢观的脸色冷下去,目睹他狭长的眼逐渐眼底殷红,阴翳危险。
谢观是想起八郎了吗?
沈聆妤蹙眉,亦想起谢云。谢云天生病弱,尤其变天时,更是咳个不停虚弱难行。沈聆妤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谢云时,谢家其他几位郎君皆立,唯他坐在轮椅上,谢观在他身后为他推着轮椅。
后来沈聆妤嫁过去,从谢明若口中得知,谢云的轮椅是谢观亲手做的。
沈聆妤抬手,攥住谢观的衣角轻轻摇一摇:“允霁?”
谢观眸色微动,他低下头,望向一脸忧伤的沈聆妤。他沉声:“每次一想到那些人冲进家里,把母亲和母亲精心栽种的花草踩烂,然后将家里人绑起来,逼他们跪下,砍去他们的头颅——”
谢观微顿,险些说不下去。他瞥一眼手中平安玉,继续说:“你说这玉佩被扯下来的时候,是在允澈活着的时候,还是在被砍去头颅之后?”
“沈聆妤,我一想到他们的惨死,就想杀人。”谢观弯腰逼近,伸手抚上沈聆妤的脸,他问:“你说,今天杀谁来解恨?”
作者有话要说:
一口气写太多好累,今天作者没有话要说
第45章
沈聆妤近距离地望着谢观猩红的眼底。这一刻, 她知道谢观是真的要用杀人的方式去泄恨。
明明是很血腥可怕的事情,可沈聆妤竟一点不觉得可怖,反而觉得他好可怜。
大仇未报时, 凭着一腔复仇执念走到今日。他已经报了仇, 那些惨死的家人却永远都不能复活。
“孤要去渊碧宫,抓一只可怜鬼, 亲手切成一块一块喂给蟾蜍。”
谢观直起身,转身往外走。
“允霁!”沈聆妤扶着轮椅扶手站起身, 下意识地迈出左腿。她人往前迈出了一步,可是右腿无法支撑她再前行。
她伸手去抓谢观的衣襟, 指尖碰到他的脊背, 又沿着他的背滑下去。
她双腿弯下去, 却在跌倒之前被谢观握住了手臂。谢观一手握撑着她的小臂, 目光浸着冷意:“沈聆妤,不要在孤想要杀人的时候一次又一次求情。”
沈聆妤反手攥住谢观的手腕, 说:“可是就算陛下去抓了人杀来泄恨, 也消不掉心里的痛,只会一直沉在过去里。”
谢观好笑地轻笑了一声,他问:“那依皇后的意思,孤应该乐观积极地享受生活拥抱未来?”
这太好笑了,谢观低低地笑着。
他曾无数次想, 若当初在边地时,长兄没有拼死救下他,将那唯一的生机留给他, 活着杀回来的人是长兄该多好。可这陷在仇恨里的独活实在是难熬, 他又不舍得让长兄来承。
沈聆妤握着他的小臂支撑着,努力抬起左腿再朝他迈出一步, 靠近他。她握在谢观手腕上的手放下来,去抱他的腰身。她抱住谢观,手背环过他的腰身,于他脊背轻拍。
“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上天不会辜负好人,他们这辈子早逝,上天一定会补偿他们,补偿他们来世长命百岁万事顺遂。”沈聆妤更用力地去抱紧谢观,“也许他们现在已经入了新的轮回,有了新的人生。”
谢观沉默地立在那里,任由沈聆妤抱住他,任她絮絮瞎说。她居然来拍他的后背,这算什么?哄小孩子吗?真可笑。
谢观垂眼看着她,眼底的猩红略消,发现他好像不是那么想要去杀人了。
他说:“沈聆妤,你说这么多就是为了让孤不去杀人?”
沈聆妤在他怀里仰起脸望向他,谢观这才发现她的眼睛悄然湿透。她摇头,如实说:“不全是。”
谢观沉默地盯着她好一阵子,伸手抹去她眼尾欲落不落的一滴泪。谢观压着心口疯狂想要去杀人的执欲,沉声:“孤可以不去杀人,但是你得让孤咬着解恨。你可要想清楚,孤咬上去不血肉模糊不罢休。”
沈聆妤微怔,继而轻颔首。
下一刻,她的衣襟就已经被扯开,露出大片雪白的肩颈。谢观俯首靠近,沈聆妤双肩轻耸,惧然地闭上眼睛,可是没有躲。
谢观偏过脸看向她眉心紧锁的害怕模样。
他突然弯腰,手臂探到沈聆妤膝下将她抱起来,大步朝寝殿里面走,他将沈聆妤扔到圆床上。
圆床厚软,沈聆妤被扔上去,娇小的身子轻弹。她不知道谢观要做什么,手臂支撑着、左腿屈起来,想要往后挪。
谢观握住她的脚踝,将她拉过来。他立在床边,抬起右膝跪压在沈聆妤身侧的床榻,另一只手去扯沈聆妤身上的系带,发狠地拽下她腿上的裙裤,然后弯腰俯首。
沈聆妤心中慌乱,惧得攥紧了床褥。
谢观咬上沈聆妤的右腿,用力地咬,直到在沈聆妤的右腿上留下痕迹、尝到鲜血的腥味儿。
沈聆妤慌乱的心跳慢慢平缓下来,她攥着床褥的手也松开。她安静地望着谢观。
许久之后,谢观抬起眼睛盯着沈聆妤。他唇上沾了沈聆妤的血,将他的薄唇染得殷红。
“下次不要在孤想杀人的时候乱求情!”他盯着沈聆妤警告,目光危险。
可是沈聆妤的右腿没有知觉,她不会疼。
疼的只有他。
见她发怔,谢观伸手,手掌压着她的后颈,让她靠近,再次沉声警告:“听见没有?”
沈聆妤点头,却又突然小声说:“陛下下次也可以咬……”
谢观盯着她,想说什么,又算了。他松开沈聆妤,直接躺倒在一边,闭上眼睛睡觉。
过去了很长时间,沈聆妤才确定他是真的就这么睡了……
她望着谢观唇上沾的血,在心里嘀咕:至少漱个口再睡啊……
沈聆妤小心翼翼地挪下床,把自己安置进轮椅里,去桌子那边拿了巾帕,再端起桌上的水壶往巾帕上倒一点水湿一湿帕子。她挪回圆床,再轻手轻脚地把自己挪到床上去,凑到谢观身边,拿着湿帕子去擦他唇上沾的血。
谢观突然睁开眼睛。
沈聆妤吓了一跳:“吵醒陛下了吗?我是想着……”
谢观深吸了一口气,沉声:“沈聆妤,你在屋子里乱走的时候能不能先把裤子穿上?”
沈聆妤脸上一红,急急忙忙去扯一旁的被子来盖。她拧着眉,在心里嘀咕:以为陛下睡着了的……
她还在整理盖在腿上的被子,谢观伸手握住她的腰身,将她拎上来一些,他一个翻身压来,直接吻堵而来。
被吻上的时候,沈聆妤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好腥。
不过她很快来不及想其他,谢观没有给她心神去多思,将她唇舌间捣得应接不暇。
当谢观的吻落在她胸口的时候,沈聆妤整个身子除了没有知觉的右腿,彻底紧绷起来。她乖乖躺在那里,没有任何拒绝的动作,可是又全身心都在拒绝。
不过谢观只是亲了一下而已,便放开了她。
谢观顺手拆了她发上的一支簪子,掷出去,坐地灯一阵晃动,继而灭了光。寝殿里陷入黑暗。
谢观将沈聆妤拽进怀里抱着,将脸埋在她颈侧,睡觉。
一片黑暗里,沈聆妤任由谢观抱着她。她知道那事越来越近了,这不得不让她蹙眉犯难。
好在第二天楚星疏又进宫来,带给了沈聆妤想要的东西。
“去甜春阁买了些水糖果,味道甜而不腻,颜色鲜艳看着就有春天的感觉。也顺便给娘娘带来一些。”楚星疏笑着将盒子打开。方方正正的一个盒子,被分成六格,每一个格子里装着一种糖。
沈聆妤随手打开一盒,捏了一块紫色的糖放进口中。葡萄的酸甜立刻在唇齿间化开。她点头,眉眼弯弯:“很好吃。”
楚星疏也笑,她凑近沈聆妤,低声:“白色的那一盒,是你要的东西。”
沈聆妤愣了一下,才伸手拿起那个白色的小盒子,将其打开,看见里面一粒粒白色的圆糖。
楚星疏再低声:“事后十二时辰内服用一颗。”
沈聆妤点头,感激地望向她:“多谢姐姐。”
楚星疏笑着摇摇头,轻轻拍了拍沈聆妤的手背。沈聆妤跟她要这药,她没有多问。她也曾想过狠心不参与这事,免得惹后患。到底舍不得沈聆妤无助。想来她日日伴在暴君身边,也是不容易,有她的难处。
楚星疏再叮嘱一句:“聆妤,不可以服用太频繁。当心影响日后生育。”
沈聆妤点头,却并不怎么在意会不会影响生育。
自得了这药,沈聆妤以为自己也算勉强做好了准备。可是谢观并没有要做什么的意思,只是在每晚睡前,照旧与她亲上小半个时辰。
转眼就到了月底,也到了要启程出使洞湘的时候。
月牙儿的五官拧巴起来,闷闷不乐:“真的要跋山涉水去洞湘吗?陛下就不能可怜可怜您行动不便?”
沈聆妤最初也不想去,也曾用自己行动不便的理由去试着说服谢观。然而谢观只是轻飘飘地瞥过来,沈聆妤便知晓他决意已定。
“沈聆妤,你不陪着我,我也不愿意去。”谢观说。
既然改不了他的主意,沈聆妤只好调整了自己的心态。虽说洞湘很远,路上辛苦些,可也算出了京城看看外面的景色。
“没什么,我也想出去看看。总不能一辈子困在京城。”沈聆妤捏一捏月牙儿的脸蛋儿,安慰她。
沈聆妤又叮嘱月牙儿仔细收拾东西。一些不太重要,却很有用的小物件,可都该带上。
“沈聆妤。”谢观大步从外面进来。
沈聆妤给月牙儿使了个眼色,月牙儿立刻规矩地朝谢观福身行礼,然后退下去收拾东西。这是主仆两个的默契——谢观在的时候,月牙儿能避就避。
谢观拿起架子上的披风披在沈聆妤的身上,又将她从软塌上抱起来,安置进轮椅里,他说:“给你弄来两只金丝猴,带你去看。”
沈聆妤茫然地看着他。
谢观瞧着她这茫然的样子,问:“不是你想看金丝猴吗?”
“哦……”沈聆妤嘴上这样应着,脸上仍旧是一脸茫然。
谢观深看了沈聆妤一眼,没再解释,带她出宫。
被谢观推出去的路上,沈聆妤还在心里拼命回忆她何时对谢观说过想看金丝猴了?
她自己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云梦巷。
丹娘双手捧着煮好的汤药递放在谢云面前,蹙眉说:“冬日寒,怎么就染了风寒?”
谢云揉了揉眉眼,道:“找了几日也没找到那块玉。”
丹娘抿唇不说话。
“你知道的,那是我身边唯一的谢家之物。”
丹娘心口一酸,低声:“我再帮你找找……”
“算了。”谢云道,“不用费心思找那玉了,只是我托你帮我寻的毒可寻到了?”
丹娘点头:“寻到了。但是你想刺杀陛下的计划恐怕要推迟了。”
“为何?”谢云语气有一点急。
“今年开春的狩猎取消了,陛下要出使洞湘。”
谢云眉宇间一片郁色,他偏过脸去忍不住一阵阵咳。丹娘赶忙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一边将手搭在他的背上轻轻抚拍,一边说:“咱们再等一等,等陛下从洞湘回来,秋猎的时候。”
“秋猎?”谢云的声音噙着怅然。他实在不愿意等。
丹娘柔声安慰:“等到秋猎时,咱们时间也更宽裕些,可以做更多的准备。”
谢云侧转过身,抬头盯着丹娘的眼睛,仔细去瞧她的表情。他问:“丹娘,陛下当真取消了春猎要去洞湘?”
“你不信我了吗?”丹娘问。
“你一直不希望我去报仇……”
丹娘柔媚一笑,她拉起谢云的手,柔声:“再等一等,等秋猎的时候,丹娘陪郎君一起去。”
等到时候,我陪着你去见你的家人。
然后与你永别。
作者有话要说:
思考了一下,为了庆祝营养液满五千,明天日个三更嘿嘿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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