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寒惊奇录——糖果抽屉【完结+番外】
时间:2023-04-14 14:47:36

  千娆听到“喜欢”二字,心里莫名地一蹿。
  “我现在至少有三种方法可以教你。”阿陶说,“第一,你就每天梨花带雨地哭啊求啊,软言软语地磨啊,看他能撑到什么时候。但就是耗时间,感觉也不太适合你――你说不到三句准发脾气,而且你靠写的也不方便。第二呢,你就以自己的性命相要挟,川公子肯定顶不住。不过呢,就是比较凶险,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用了。第三,我觉得目前是最靠谱的,你就攻心,他对你越好,你攻心越有效,到时没准他自己受不了,就主动告诉你了。”
  千娆听她说完,像是打开了新天地,才发觉自己先前真是蠢钝无比。
  “娆小姐,”阿陶又说,“你知道怎么攻心吗?”
  “怎么攻心?”这时叶寒川走了出来,“说给我听听。”
  阿陶吓得跳起来,连忙说:“川公子你别误会,我是看娆小姐伤心烦恼,因而宽慰宽慰她。你也不想娆小姐烦恼的,对吧?”
  “怎么攻心?”叶寒川又说,“我倒好奇得很。”
  “哎呀,我就是说着玩儿,川公子你知道的,我就有这毛病。”
  “不如我替你治治,”叶寒川说,“割了舌头就好了。”
  “不用不用,”阿陶赶紧捂住嘴,“我自己能好的。”
  千娆看看阿陶脖子里的淤青,真替她捏着把汗,但见她捂着嘴巴不敢稍有放松的狼狈样,又忍不住好笑。
  “娆小姐笑了!”阿陶指着千娆闷声叫起来,另一只手仍捂着嘴,“川公子你看,娆小姐笑了!割了我舌头还有谁逗娆小姐笑啊?”
  叶寒川望千娆一眼,不再言语,回身走了。不一会儿,南秧娘走出来,她一反常态,急吼吼地说:“丫头,过来,我给你查查。”
  “婆婆?”阿陶听她语音,看她衣着,认出就是刚才的婆婆,大为茫然,“你怎么,怎么变年轻了?不先吃饭吗?”
  “吃个屁的饭,”南秧娘说,“解了你蛊你们仨赶紧给老娘滚。”
  阿陶吐吐舌头,跟着她走了进去。
  南秧娘仔细询问阿陶每次毒发的时辰和症状,又替她从头到脚诊视了一遍,神色凝重。
  “怎样,南姐姐,”阿陶小心翼翼地问,“这个解蛊……需要些什么东西吗?”
  “你想累死我啊?”南秧娘又没好气地说,“老娘饿了,吃饭。”
  “是是是,”阿陶连忙起身,“我这就上菜。”
  南秧娘吃过,说道:“解蛊最难的,是要搞清楚种蛊的人用的是什么毒虫毒草。宋简柔这个半吊子完全不懂掩藏它们的特性,我一眼就看穿了。但她毕竟身在惊奇谷,用的都是最罕见的毒虫毒草,对应解除的药材也是罕见得很。”
  阿陶心凉了一半,说:“南姐姐,我们没药是吗?”
  “我好歹也是出生惊奇谷怎么会没药?”南秧娘翻着白眼说,“但是这么珍惜的药材我凭什么用在你身上?”
  阿陶脖子一缩,一个字也不敢说。
  “再说,”南秧娘又说,“你身上的蛊毒生长了十年之久,比起初种时已庞大许多,就算把我的藏药全部用上,也不足以解你的蛊毒。――依我看,宋简柔手上也没有足够的药材。”
  “她说……”阿陶嗫嚅道,“她能解啊……”
  “宋简柔是个半吊子你懂吗?”南秧娘不耐烦地说,“她手上的药只够解你十年前的蛊。血佛手、金萼兰这些又不是杂草,哪里有那么许多?”
  “那是没办法了吗?”阿陶问,几乎要哭出来。
  “我南秧娘怎么会没办法?”南秧娘又说,“别的不说,宋简柔那个半吊子下的蛊,我总归有办法。”
  阿陶重又燃起了希望,忙问:“还有什么办法?”
  “这临水镇往西有个德水镇,你们听说过吗?”
  千娆听着有些耳熟,阿陶马上说:“德水镇的陶瓷天下闻名,怎么能没听说过?”千娆闻言也想起来,谷中月市上偶尔也会有来自德水镇的瓷器。
  “德水镇有一户姓古的人家,府邸叫作古月坊。他祖上有一只药陶,是个制药圣品,能发挥出药材的最大效用,老实说,我已经眼红很久了。你们若能拿到手,我的那点藏药,或许就够解这丫头的蛊毒了。”南秧娘说着,斜眼去瞥叶寒川。
  叶寒川这时站了起来,说:“德水古府的祖传药陶我也听说过,只是没想到是你想要的。”
  “但凡是个耍药的,谁不想要?你若拿得到手,我那些血佛手、金萼兰就算全拿出来又有何妨?他古家是个做陶瓷的,守着这药陶就煎煎风寒药岂不浪费?”
  “浪费,浪费,实在浪费!”阿陶赶紧附和,“那个词怎么说来着?简直暴殄天物!”
  “你既想要,何不早说?”叶寒川道,“我让古家送给我。”
  南秧娘的一双眼一下子亮起来:“你和古家有交情?”
  叶寒川摇了摇头:“素昧平生。”
  “那人家凭什么送你?就算有极深的交情,家传之宝怎肯轻易送人?”
  “若是以往,他们必不肯送,现在却不同了。”
  “有何不同?”
  “你就等着罢,”叶寒川站起身,“我现在就走一趟德水镇。”
  “这都什么时辰了,”南秧娘好不意外,“怎么就这么急了?歇一晚明早再去不好?”
  “不好。”
  叶寒川欲走不走,看看千娆,说:“一起去。”
  千娆一愣,看日头西偏,不肯动身。南秧娘说:“既然这么急,又拖个累赘做什么?还怕她留在这里吃我欺负?”
  叶寒川不作声,一把将千娆扯起,由不得她不走。
  两人离开临水镇,向西往德水镇去。千娆早已疲乏,怨怼地跟在叶寒川身后。叶寒川回身等她,说:“这就累了?以前不是腿脚挺利索?”
  千娆只觉两条腿越来越沉,垂着头不睬他。
  叶寒川突然捉住她一只手,千娆吃一惊,正想挣脱,却感到一股暖暖的真气从手心开始流遍全身,整个人随之轻得好像要飘起来。她一下子想起了曾经练过的内功。
  叶寒川放开了手,那股真气却不消散,千娆试着以方才的路径运行了一周,身子果然再次轻飘起来,连先前的疲乏也一扫而光。
  “不想露宿荒野就跟上来。”叶寒川说着撇下千娆重新上路,千娆忙提一口气跟上。
  叶寒川逐渐加快步伐,千娆全神贯注在后跟随,竟能勉强跟上,转眼走过了十里地。叶寒川又逐渐慢了下来。
  两人坐在路边歇息。千娆又是新奇,又是酣畅,微微喘着气。她扭头看看叶寒川,却发现他正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千娆心里一惊,赶紧起身走到一边。天色将黑,她不由得紧张起来。
  “怕什么,”叶寒川说,“我若真要做什么,何必等到天黑?”
  千娆也搞不清为什么,反正天一黑她就本能地害怕,心想:天黑好办事,反正天黑了就是要防着你。
  “你既然能将蓄真眼中的内力灌注于腿脚,”叶寒川说,“难道就不能运行在喉门之间?”
  千娆闻言,这才醒悟,摸了摸胸口温润的蓄真眼。
  “这蓄真眼中,”叶寒川接着说,“蓄积了我一部分内力,足以让你开口说话。”
  千娆试着运行真气,慢慢灌输到喉门,果觉喉口蠢蠢欲动,就如那日在双绝山庄脱口而出时一般。
  难道,她想,那天在惊奇谷他竟是故意将蓄真眼遗下?
  她凝神运气,试着吐一口气:“哈……”果然在气流声中,听到了字音,虽然沙哑,但是清晰可辨。
  叶寒川赞许地点头:“天分终究还在,只要多加练习,说些简单的词句总是可以。”
  千娆看看他的右腿,心想:他的腿想必也是凭借内力支撑方才行走,可他身上销魂散的毒为何一直没有发作?
  叶寒川站起身:“接着走罢。”
  两人片刻之间到达德水镇,先找了一家饭店果腹。忽然,几乘马在店门口停下,齐刷刷走进几名年轻男子来。
  千娆立刻认出来,是宣家兄弟。为首的那个高视阔步,神情倨傲,背后负着一柄极粗重的长剑,就是当年在武林峰会上与端木不尘比试的宣湛。
  叶寒川向千娆使个眼色,两人离开了饭店。
第31章 德水古府
  古月坊非常好找,镇中最大的府邸便是,大门紧闭着。叶寒川敲了敲门,过一会儿门开一条缝,一个小厮从门缝里探出头来,将叶寒川二人一顿打量,问:“两位哪位?要干什么?”
  “在下叶寒川,要见你家坊主。”
  “我家老爷正在做陶。”
  “你就对你家老爷说,灾祸近了,我是来给他消灾的。”
  小厮满腹狐疑地将叶寒川又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说句“你们等着”就关上了门。片刻之后,大门重新打开。
  二人被引进堂屋,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弓着背走了进来,他朴素的衣衫上沾满点点泥渍。
  “老夫听说,”老者说道,“叶寒川是俊美之人,今日得见,传言不虚啊。”
  “古坊主并非武林人,也听说过在下吗?”
  “老夫虽不在你们这条道上,但跟你们做过不少生意。你们习武的,多的是富贵人家,若每日奔波生计,谁还有空舞刀弄剑,打打杀杀?像金鳞湖燕家,就很钟爱我家的瓷器。”
  “坊主言之有理。”
  “老夫虽做你们的生意,但从不参与你们的纠纷,不知如何惹祸上身?”
  “坊主既听说过我,想必听说过金眼?”
  古坊主神色一变,说道:“岂能不听说?济北符家、桑川灵蛊村何其惨剧。”
  “金眼大杀药家,江湖上但凡和医药沾边的大户都已遑遑不可终日,古坊主倒还悠闲得很。”
  “老夫一个玩泥巴的,和医药有什么关系?”
  “但我听说,德水古府有个祖传药陶,是件制药神器。”
  古老闻言,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他睁大圆溜溜的小眼睛,嘴里呼哧喘气,两边嘴角稀疏的白胡子也翘了起来。
  “济北符家一向被称作药王,藏药想来无所不包。”叶寒川接着说,“桑川灵蛊村的虫王则是绝无仅有的稀珍虫草。金眼搜集这些珍奇药材总不是为了放着好看,他若要研制何奇药,是否还缺一件珍奇的器具?”
  古坊主颓然坐倒,这可怜模样,千娆都不忍直视。
  “持此想法的不止是我,”叶寒川接着说,“启城宣家也来了。”
  “他们来做什么?”
  “想必是来跟坊主你通个气,要在此地设伏,等金眼上门罢。”
  古坊主死灰色的脸总算回了点血色。叶寒川又说:“古坊主该不会以为,凭他们能击杀金眼?金眼若当真现身此地,就算有他们那样的一百个,也是白白送死。金眼剑下,他们不过是些草人,一剑一个,谁也没资格挨第二剑。”
  古坊主思索良久,说道:“你不是说,来替老夫消灾吗?”
  “我正有此意,只是还需坊主舍得。”
  “舍得什么?”
  “使坊主陷入困境的,不就是那只药陶?坊主若将它送给我,再大肆宣扬,金眼自然不会来空扑。如若不然,片刻之后宣家兄弟就会登门造访,坊主你还有什么推脱的借口?你若推说药陶已碎,不在宣家面前打碎,他们如何肯信?你若当面打碎,又势必得罪了宣家。你若推说送给了别人,试问普天之下,除了我叶寒川,还有谁敢收?”
  古坊主犹疑不定。叶寒川又说:“宣家骄横,古坊主怕是要被赶驴上磨,到时一旦设伏失败,你古家就是第三个满门惨死。”
  古坊主逐渐镇定,这时问:“年轻人,你就不怕惹祸上身?”
  “我灾祸不少,不多这一件。”
  这时,门口的小厮走来了,说道:“老爷,又来了几位骑马的公子哥,说是什么启城宣家的。”
  古坊主望望叶寒川,叶寒川言尽至此,不再多言。古坊主长吁一声,教那小厮:“请他们进来罢。”又转向叶寒川二人道:“两位跟我来罢。”
  二人跟着古坊主走进一间陈列室,里面高高低低摆满各色陶器瓷器。最里面的架子上摆着一只锦盒。
  古坊主说:“这盒子里就是那只药陶,你们拿走罢。”
  叶寒川打开盒盖,只见里面安放着一只白色的陶罐,这陶罐模样平平,只是散出一丝淡淡的药材气味来。
  叶寒川合上盖子,提了在手,说:“多谢古坊主。”
  “莫言谢,”古坊主却道,“该是老夫谢谢你。”
  千娆看他脸上全无留恋神色,连瞄也不再瞄那锦盒一眼,心想:这古老坊主倒是豁达得很。
  几人再次回到堂屋,宣家兄弟正好踏进门槛,见了叶寒川个个脸上变色,纷纷将手按在了剑柄上。惟宣湛满不在乎目不斜视,但当他瞥到叶寒川手中提着的锦盒时,他的脸上露出了凶狠的神色。
  千娆想起那日在双绝山庄的听闻,心想:川哥哥腿上的毒伤,似乎就是这宣湛所为,真是个极恶毒的人,不知川哥哥是如何与他结怨。
  叶寒川望宣湛一眼,脸色也阴沉了下来。两人经过宣湛身旁时,宣湛开口了,声如洪钟,中气十足:“你手里拿着什么?”
  “何必多问,”叶寒川说,“左右是你拿不到的东西。”
  宣湛的眼角突地一抽,棱角分明的脸上爆出分明的憎恶与恼恨,他绷紧全身,握紧拳头,同时飞快计算着胜算。但最终,他什么也没有做。
  “宣湛,你从来不自量力,现在功力进益,这自知之明倒是一并长进了。”叶寒川说道,意有所指,“如今你已是武林中的强人,我奉劝一句:适可而止。”
  “如果不呢?”
  “那我,会在适当的时候――杀了你。”叶寒川口吻平淡,却又偏偏教人无法怀疑。千娆在旁听见,都不由暗抽一口凉气。
  宣湛的脸瞬间因为惊怒而扭曲起来。后面的宣_按耐不住就要拔剑,被宣源按了回去。
  这时,在一片惊愤的脸庞中,千娆注意到了一张格格不入的脸。这张脸上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惊恐,唯有满面狂喜。这张脸上一对明亮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千娆看。
  叶寒川拉住千娆,出门而去。
  两人离开古月坊,屋外已是满天繁星。一个人影从一条巷子里走了出来,白衣翩翩,风度卓然。
  “好一手釜底抽薪啊。”那人看看叶寒川手中的锦盒,说。
  “没想到,你端木不尘也想来送死。”叶寒川说。
  “金眼这么大的热闹,我怎么说也要来凑凑。”端木不尘说着,玩世不恭的脸忽然变得正经起来。“妫氏呢?”他问。
  “死了。”
  端木不尘闻言,沉重地叹了口气。
  “看在妫姑子的份上,”叶寒川说,“我提醒你别去招惹金眼,你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他永远销声匿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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