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昱闭上眼思考,再睁开眼,内心似乎有了一个答案。
他站起身,朝天衡道了声谢,跳上长剑,前往月明峰。
天衡望着他的背影,叹气道:“真是儿大不中留啊。”
另一边。
翟星衣刚从姒光的洞府出来,一边往回走一边思考刚才和她说的话。
建立恋爱关系,并非是一蹴而成的,反而是需要两人经历很多磨合,才可以维持好恋爱的持久性和稳定性。
翟星衣还记得姒光临走前,苦口婆心跟她说:“在恋爱中,有争吵是正常的。这时,就需要你们其中一个人,主动跳出来,做出让步,才能正确解决问题。”
她当时回答:“道理我都懂,但我就不想低头、让步。我觉得,我的想法没有错,凭什么要去吃这个亏?”
姒光笑了笑:“那你可以和谢师侄规定,这次你让步,下一次吵架的时候,谢师侄让步。这样,你们两个不就不吃亏了。”
酉时,月明峰。
翟星衣刚到月明峰,便瞥见一个红衣青年在洞府门前站着。
她定眼一看,发现是谢昱。
谢昱像根木头一样笔直地站着,神情犹豫不决。
他的手多次举起想要敲门,最终又放下。
难怪她刚才去星稀峰,却找不到谢昱。原来,谢昱来到了她这里。
谢昱感知到少女的存在,连忙转过身。
两人对视的一瞬,脱口而出:“谢昱/星星,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紧接着,两人又是一句:“我先说――”
翟星衣总感觉,这画面似曾相识,让她想到第一次和谢昱互穿的场景。
趁她在发呆,谢昱率先出声,夺得主动权:“在路上,我反思了很多。这件事我做的确实不对,我只想过自己不应该对你说谎,却没顾及到你会为我伤心。对不起,翟星衣。”
青年在后面默默补充:“所以,我们不要冷战了,好不好?”
翟星衣抿了抿唇,道:“这件事,我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我只想着为了你好,却没有尊重你本人的意见。对不起,谢昱。”
翟星衣一生要强,从未服过软。谢昱是第一个,能让她心甘情愿这样做的人。
红裙少女想了想,伸出左手,笑道:“冷战结束,握手言和吧,谢昱。”
谢昱闻言,伸出右手,像是对待珍宝一样,轻轻握着她的手。
随后,青年从储物袋里取出古书。
他将书翻到最后一页,确定好页数,然后将书分成两半。
谢昱将前一半的书本交到她的手上,语气温柔询问:“可以麻烦星星你帮我保管这一半书吗?”
刹那,翟星衣的心尖一颤。
谢昱知道自己还在担忧这件事,他想用这种方式,让她能够放心。
翟星衣平复此刻波动的心情,接过那一半的书,望向他,珍重许诺:“好,我答应你了。”
这天过后,两人消除隔阂,又恢复到原来腻腻歪歪的模样。
谢昱三头两头就提着自己亲手做的东西跑到翟星衣的洞府里,一呆就是好久。有时候,谢昱还暗戳戳地留意翟星衣早上穿的衣服的款式,下午就换了一件款式一样的男装去见她。不久后,谢昱的小动作被翟星衣发现,少女笑了他一下午,他的脸也就红了一下午。
谢昱做的这些事,门派里的人都看在眼里,包括知情的天衡和姒光。有一次,天衡在路上遇到谢昱,还调侃他,说他的宝贝大徒弟现在就像一只急于开屏的花孔雀。
与此同时,谢昱明恋翟星衣的谣言越传越烈。
虽然门派里有不少人都认为这不是谣言,简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还是有少数人并不看好,认为这是假的,是空穴来风。
直到那天,谢昱凭借一己之力,坐实了这个谣言,让它真正变成事实。
第40章
天玄派,桦水山。
今日是天玄派一年一度的同门交流大会,只要是门派里的弟子,无论是内门弟子,还是外门弟子,都有资格参加。
同门交流大会旨在在切磋中提高对自己所修的功法的理解,同时还拉近彼此之间的感情,促进同门情谊。
日光下,两人在比武台上切磋。
徐雾抱了抱拳,低声道:“请翟师姐指教。”
言毕,他抽出腰间长剑,朝翟星衣攻去。
不过十招,青年便败在她的手上。
翟星衣收了长剑,认真点评:“徐师弟,你的剑法不错,但却有些心浮气躁,但还是要多加练习,锤炼心境。”
徐雾捡起被少女打落的长剑,转头朝她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多谢翟师姐指教,徐雾受益颇深。”
见状,又有不少弟子走上比武台,找翟星衣切磋。翟星衣在打败他们后,都无一例外给他们指点身上存在的问题,获得众弟子的道谢。
半晌,翟星衣正准备离开比武台,打算去打猎,却发现谢昱走了上来。
青年盯着她,目光不加掩饰,炽热而直白。
他轻声说:“还请翟师姐指教,为谢某指点迷津。”
翟星衣勾起嘴角,挑了挑眉,嚼着笑道:“我很乐意,为谢师弟指点。”
刹那,掀起一阵狂风,吹得两人衣袖猎猎作响。
同一时间,两人相互拔剑。
冰冷的剑锋映着日光,更显刺眼。
围观弟子们大惊失色,纷纷在心里暗自猜测。
谢师兄这是知晓自己明恋翟师姐的谣言后,决定亲自和翟师姐切磋,粉碎谣言吗?
众人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非常合理。
毕竟,两人是修仙界公认的死对头。他们会喜欢上对方,是个人都不信。
但接下来的画面,他们都被打脸了。
只见比武台上的两人打得很激烈,似乎专攻对方的弱点,乍一看没问题,简直是不负两人死对头的名号。
但仔细看,不难发现,他们切磋时,靠得是不是太近了,距离近得差点都要亲上对方了。
最奇怪的是,一向清冷无情的谢师兄,他的脸上为何浮现一抹可疑的红晕。而翟师姐也很不对劲,为什么她的耳垂也泛红了。
众人不禁发出疑惑,要不是事前知道两人是在切磋,他们还以为两人是在借着切磋的名义,光明正大地调情呢?
最后,两人打成平局。
翟星衣慌张将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不自在问:“谢昱,有你这样切磋的吗,切磋就切磋,靠那么近干什么?”
红裙少女眼神飘忽不定,看天看地,就是不看眼前人。
闻言,谢昱眸光闪了闪,小声为自己辩护:“不是我,是杀生剑它干的,它想靠近你。”
原本还在躺尸、一动不动的杀生剑,听到无良主人的发言后,直接整个剑立在地上,发出微弱的剑鸣,似乎在朝青年抱怨和抗议。
杀生剑的大致意思是,别将黑锅甩到它身上,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明明主人自己也是想这么干,但又是个胆小鬼,只敢想不敢做。而它不过是将主人的真实想法付出行动罢了。
翟星衣的眸中划过一丝探究,淡淡道:“我当剑修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剑修控制不住自己的本命剑的行为。谢昱,你是头一个。”
绯色如潮水般迅速蔓延到青年的脖颈,连指尖都不放过。
谢昱睫毛轻颤,身子一动不动,不敢看她。
见状,一旁的少女笑得扶不起腰。
谢昱真是经不起逗,脸居然又红了。
翟星衣收剑入鞘,经过青年身旁,故意用剑鞘戳了戳他,调侃道:“呆子,你还打算在这里站多久,下面的师兄弟们都要笑话你了。”
谢昱这才如梦初醒,定了定神,垂眸瞟了一眼比武台下议论纷纷的门派弟子。
感受到青年若有若无的杀气后,弟子们瞬间就噤了声,低下头。
四下安静如鸡,只能听到林子里潺潺的流水声。
翟星衣走进林子里,朝众人扬了扬手,兴致大发地说:“今天师姐很高兴,请你们尝尝师姐的手艺。”
其他人附和她的话,一并走进林子里。
其中一个蓝衣女修瞥见走在他前面的谢昱,小声和旁边人讨论:“谢师兄不是从不参加门派里的大型聚集活动吗,怎么这次会打破自己的原则,参加活动?”
片刻,被问话的弟子嘿嘿笑了一声,语气神秘地说:“这你就不懂了吧,那当然是因为翟师姐啊。看来,即使是一向性情冷淡的谢师兄,也会为了喜欢的人改变自己的原则。”
她又问:“他们两个不是死对头,互不对付吗?”
“你难道没听说过,门派里谢师兄明恋翟师姐的消息吗?”
“那不是谣言吗,而且为什么是明恋?”
青年将原因说出来,解答她的疑惑:“因为谢师兄表现得太明显了,又是送礼物,又是特意和翟师姐穿同款的衣服。”
蓝衣女修很吃惊,边摇头边自言自语道:“谢师兄可是天玄派里著名的守财奴啊。传闻谢师兄视钱为命,灵石只进不出,没人能让他心甘情愿花钱。没想到谢师兄会买和翟师姐同款的衣服,翟师姐穿的衣服,那可是相当地贵啊,光是布料就价值一百上品灵石,更别提成品了。”
两个小时后,地上堆满了猎物,以及石桌上整齐摆放着一些野菜和野果。
众人经过一番商量,分工好各自的任务,就开始展开行动。
有的弟子席地而坐,动手处理猎物的肉。有些弟子将野菜和野果洗干净,放在盘子里。有些弟子忙于架起大锅,用火球术快速烧好水,等待食物下锅。
翟星衣蹲在地上认真给手中的赤鱼刮鳞,突然眼前一暗,她抬头一看,是谢昱。
青年左手拿着一个小板凳递给她,她微微一怔,随后眉眼弯弯朝他道了声谢。
谢昱提起一只鸡,坐在她不远处。他挽起袖子,杀好鸡后开始给它拔毛。
青年看似是在认真拔毛,实则心思早就不在这里,眼神一直跟着少女移动。
少女从储物袋里取出丹炉,打算用丹炉熬鱼汤。
至于为什么要用丹炉,而不是用传统的锅,翟星衣表示,只有坚固如铁的丹炉才可以避免变成废墟的惨状。
翟星衣将熬鱼汤会用到的食材都一股脑、像是不要钱一样扔进丹炉里,再加了一点点特制的调味料,然后盖上盖子。
不知是那个弟子高喊了一声开饭了,两人站起来,循着声源走去。
比武台上被人打扫过战斗的痕迹,显得额外干净。
台上摆放着一块长方形桌子,上面依次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菜式。
此时还剩两个位置,一个在东南方向,一个在西北方向,刚好形成一个对角线。
这样安排的目的是,避免两人因为看不惯对方,相互打起来。
翟星衣很爽快,迈步走到那个在东南方向的位置坐了下来。
谢昱则站在原地,犀利的目光打量了一会儿两个位置,目测两者之间的距离。
最终,他紧跟着少女其后。
谢昱侧头,和坐在翟星衣旁边一个白袍弟子商量:“这位师弟,能否和你换一个位置?”
青年受宠若惊,连连应声:“当然可以。”
就这样,谢昱还是坐在了翟星衣旁边。
对此,在场的所有人都很诧异,但面上却不显,依旧笑意晏晏,举起酒杯相互说笑。
翟星衣望了望刚坐下来的青年,传音入密打趣道:“谢昱,你居然威胁长得好看的小师弟。改天,我要向天衡师伯告状,叫他教导教导你。”
谢昱听到她在夸刚才那个师弟好看,脸色一跨。
他目光凉凉注视了刚才的白袍弟子,最终得出结论:没他半分好看,星星为什么要夸。
明明是大夏天,白袍弟子无端感知到一股凉意,用手摸了摸后脖颈。
片刻后,谢昱抿了抿唇,辩解道:“我没有。”
翟星衣故意问他:“那你为什么要和小师弟调换位置啊?”
青年将手藏进衣袖内,掩饰内心深处的紧张,坦率道:“想坐的离你近一点。”
他越说越小声,头也越低越下,差点要一头扎进饭菜里。
闻言,少女措不及防红了半只耳朵。
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到谢昱的直白、堪称情话的话语,但每次她还是很心动。她很喜欢,喜欢自己可以被他热烈爱着的感觉。
翟星衣喃喃道:“谢昱,你真肉麻。”
谢昱没听清,一脸茫然问:“什么?”
她推了推青年的肩膀,将他转过去,转移话题:“我说,这虾肉还挺好吃的,就是剥起来要好久。”
谢昱沉思片刻,夹了一些虾肉放到一个干净的小碗里,然后抽出腰间的长剑。
他控制好力度,长剑一划,虾壳和虾肉分离,虾肉自然掉落在小碗里。
他将装满虾肉的小碗递给少女,淡声道:“给你。”
翟星衣用筷子夹起一小块虾肉,朝青年幽幽道:“谢昱,你的杀生剑就是这么用的?天衡师伯知道,怕不是要气死。”
谢昱勾唇道:“有何不可,我的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在场的弟子都看得清清楚楚,目瞪口呆,但不敢当着正主的面讨论,都选择私下传音入密,展开热烈讨论。
突然,气氛变得安静起来。
翟星衣发现大家既不讲话也不吃饭,感到奇怪,满腔疑惑问:“你们怎么了?”
其他人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行为是有些怪异,纷纷出声应和她,企图掩饰他们的内心的真实想法。
翟星衣估摸着鱼汤应该快要熬好了,连忙站起身,将丹炉端过来,放到桌子上。
她喜上眉梢说:“师姐请你们鱼汤。”
众人望向少女,兴高采烈拍手鼓掌。
他们心想,翟师姐无论多复杂的剑法,只要看过一遍就能学会,想必翟师姐熬的鱼汤也是鲜甜无比。
只是翟师姐为什么用丹炉熬汤,他们百思不得其解,或许这就是翟师姐独特的熬汤方式。天才的想法,他们不懂。
翟星衣打开丹炉,一股奇特的味道弥漫在空中。
她用汤勺盛了一些鱼汤,分给在场的所有人。
其他弟子久久凝视着眼前的鱼汤,觉得自己实在是下不了口。
无他,谁家的鱼汤会是绿色的,还咕噜噜冒着热气,这确定不是毒药吗?看来,即使是像翟师姐这样完美的人,也有不擅长的地方。
翟星衣环顾了一圈,好奇询问:“你们怎么不喝啊?”
一个胆大的弟子问她:“翟师姐,为什么这鱼汤会是绿色的?”
翟星衣摸着下巴,回复:“因为我还加了一点点特制的调味剂,增加鱼汤的口感。”
一旁的谢昱没说话,面不改色将鱼汤一饮而尽,将空碗递给她,沉声道:“好喝,再来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