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嫔——抒鹤【完结+番外】
时间:2023-04-14 14:51:51

  昭蘅这才松了口气,能得一个风华无双的人一句哪怕不算夸奖的鼓励,让她有说不出来的愉悦。她的眼睛弯了起来,露出笑意,重重点头:“好。”
  李文简侧身拿起书案上的茶盏,吹了吹茶汤的热气,抿了一口。
  倦意又来了。
  昭蘅收完东西,走到李文简身旁,福了一礼往外走,刚迈出一步,又扭过身看向李文简,唇畔笑意点点,忍不住跟他分享:“我今天去骑马了。”
  李文简抬眼看她。
  她眼睛清澈明亮,浮现出在她眼中少见的雀跃。
  骑马有这么好玩儿吗?
  值得从下午一直开心到现在。
  他笑笑,颔首:“好玩儿吗?”
  “嗯!”昭蘅重重点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不是好玩儿,是那种随风放空自己的感觉让她着迷,在那一刻她什么都不用想,整个人前所未有的轻松,似乎什么烦恼都烟消云散。
  “只可惜我现在还不会骑,是小宁带着我。”昭蘅略有些遗憾,如果能自己控制缰绳,把握方向就更好了。
  李文简端起一旁的茶盏,饮了一口茶,正想说以后有机会教她骑马,刚张嘴,竟然打了个哈欠。
  “我耽搁太久。”昭蘅幡清醒,看向乌沉沉的窗外,已经到了殿下休息的时间:“打扰殿下歇息了,我先告退了。”
  李文简颔首,没再留她,他实在倦得不行了。
  昭蘅弯唇,又道了谢,快步往外走去。
  李文简看着她轻快雀跃的步伐,又打了个哈欠,太困了。
  他起身往外走,打算等昭蘅一睡下,他就立马掐晕她,赶紧回来睡觉。
  困。
  他抬步迈出门槛,却看见昭蘅又回来了。
  帘外暴雨如注,灯光底下腾起一层水雾。
  她脚尖湿了,提起裙摆抖了抖,看向李文简:“雨太大了……”
  “殿下。”她的声音有一点慌乱,看向李文简的眼神闪烁了下:“我能不能在您这里暂住一夜。”
  李文简始终面色如常,她又不是没在这里住过,如此也省得他再往长秋殿跑一趟。
  他答应得很痛快:“好。”
  昭蘅跟在李文简身后回到寝殿,飞羽已经把李文简的寝衣准备好了,看到昭蘅,他愣了一瞬,又飞快地出去,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一件山岚色的圆领长袍。
  正是上次她被雨困在东宫时穿的那一件――李文简少年时的旧衣。
  飞羽端进来热水,埋着头飞快跑了。
  昭蘅拧了帕子给李文简洗漱,她下午骑了马,出了一身热汗,又让人在次间的浴桶里灌热水,她打算沐个浴。
  水准备好,昭蘅悄悄瞥了眼寝殿里的李文简,他居然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她悄悄地往次间走去,忐忑地脱了衣裳迈入浴桶之中。
  温暖的热水将她包裹,暖意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她满身的疲惫得到缓解,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与此同时,她发现身上有些细小的伤痕。尤其是大腿内侧,因为用力夹着马肚,好些地方摩擦破皮,隐约有血痕。
  她仔细看了看,没有什么严重的伤,心想,明天回长秋殿找些药膏擦一擦就好。
  直到热水变得温凉,她才从浴桶中起身,擦干身上的水渍,穿上李文简的长袍。
  她近来又清减些许,原本就宽大的袍子穿在身上更加晃晃悠悠,裤腿堆叠在鞋面上,她提着裤腿小心翼翼地走。
  刚走到寝殿,一个小宫女站在门外轻唤了声:“昭训。”
  她又提着裤腿走到门口,宫女递给她一枚天青色瓷瓶,道:“殿下让我给您送的外伤药。”
  昭蘅愣了下,他什么时候让人送药的?他怎么知道自己受伤的?
  宫女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道:“您准备沐浴的时候他吩咐的。”
  是因为知道骑了马会受伤,所以专门给她准备伤药吗?
  昭蘅将瓷瓶握在掌中,转身回到寝殿,看向李文简。他已经睡着了,呼吸绵长均匀。
  因为他睡着了,昭蘅眼光也放肆起来,看着他的眼睛一眨不眨。
  殿下这张脸生得真是无可挑剔。
  浓眉深眼薄唇挺鼻,就连纵横交错的睫毛也似纤长羽丝精心排列然后黏上去似的。整张脸犹如工笔画师执笔细心绘就的风流人物志,气度清贵恍若神o。
  没错,是神o,慈悲仁爱,高贵令人不忍染指。
  看了一会儿,她打了个哈欠,时间已经不早,该睡了。
  她的目光在软塌上床上游移了一圈,最终还是决定去床上睡。以前睡软榻是因为殿下身上有伤,她怕压着他的伤口,现在他的伤好了,她没理由再跟他分床。
  之前因为奶奶五七未过,所以她和李文简并未同房,但现在她也没理由抵触这事。
  她知道殿下清心寡欲不近女色,但如果他偶尔不那么清心寡欲,她大概也不会抗拒。毕竟,在其位,谋其事,人总要尽到自己的本分。
  这样想着,她心底敞亮了,不再纠结,从床尾悄悄地爬到李文简身边,扯了一角被子,搭在身上。
  阖上眼,腿上酸胀的疼痛缓缓传来。她终于知道殿下为什么要给她送药了,原来这么疼。
  怕弄醒李文简,她在黑暗中摸索着打开瓷瓶的盖子。
  旁边躺着个大男人,即使她已经做好什么事情都会发生的心理准备,但到底还有羞耻之心,她暂时做不到顶着他的气息大马金刀地脱裤子上药。拧着身子将裤管轻卷堆到大腿根部,手肘轻碰了下身旁的男人,李文简混混沌沌问:“怎么了?”
  “我……”昭蘅僵在被子内的手不由攥紧了锦被:“我、我在……抹药。”
  身侧人迷迷糊糊说:“好,我帮你。”
  昭蘅愕然,在一片昏暗中望向李文简的脸,脸憋得通红,滚烫得就快要滴出血来。
  她已经许给了他,是他的昭训,不应该矫情地拒绝他的触碰。总之早晚都有这一遭,无论如何也躲不掉。
  一片漆黑里,时间真难熬。
  罢了。
  过了良久憋出一句细若蚊呐的声音:“有劳殿下。”
  一阵长久的沉默,最后回应她的是李文简绵长的呼吸。昭蘅半支着身子爬起来,借着幽暗的光看他,确认他是睡着了说梦话,长舒了口气,又躺了回去,三下五除二抹了药,放下裤管睡了。
  李文简做了一个梦,梦到昭蘅少女时的事情――
  十四五岁的少女,恰似一朵半开的海棠,跪坐在一间幽暗的黑屋里,脖子和四肢都被铁链束住。
  屋子只有一扇天窗,洒下一道灰尘四舞的光柱。她半裸跪坐在光柱后,身子微微颤抖,忽然瞥了他一眼,然后拿起案上的匕首,在另一条手臂上慢慢划开口子,慢条斯理地割下一块细嫩的肉。
  李文简想要阻止她,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扼住,只能发出沙哑的哀鸣。
  少女脸色苍白,轻咬唇,指尖颤抖去够放在条桌上的纱布。可是她的指尖刚刚碰触到纱布一角,天窗外忽然狂风大作,卷起桌上的纱布在空中打了几个旋,最后停在他的锦靴旁。
  紧接着,少女抬起眼,定定地看着黑暗中的他,雪肩轻颤,语气哀婉:“帮我,殿下帮帮我。”
  他低眉,视线落在她滴血的手臂上,她的痛苦如同浓烟,随着他的呼吸潜入他的身体,深入他的内心……
  迫得他胸腔激荡,几乎难以呼吸。
  “好,我帮你。”
  李文简醒来时,意识仍有些混沌,望着昭蘅近在咫尺的眉眼,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他以为昭蘅的借宿东宫是和照顾他时一样,和他分榻而眠。
  李文简一向不喜欢与人同眠,所以十分诧异为何她昨夜上榻,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他低头,看到昭蘅正睡在他怀里,宽大的衣领扯开了些,露出大片雪白锁骨。他别开眼,抬手揪着她的衣领想为她整理一下。
  睡梦中的昭蘅被吵到,发出一点带着困倦的慵懒鼻音,像猫儿倦懒时撒娇的浅吟。
  李文简整理衣襟的动作一顿,抬眼去看昭蘅。昨夜他实在太困,没等她睡下就先睡着,所以她睡得不是那么安分,双手捧在心口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紧紧贴在他的臂弯里,樱唇紧抿,眼角有点点湿意,似乎又被噩梦魇住了。
  他看向窗户,只有一丝很浅很浅的光芒。
  太早了,还是让她继续睡一觉。
  他抬起手,准备按她颈后的穴道。
  却不料袖子被什么东西牵绊住,他用力扯了下,才发现原来他的一角衣袖被她紧攥手里。
  本就睡得不沉的昭蘅忽然惊醒,撒开紧紧交握的双手,他的衣袖在她掌心里被揉得皱皱巴巴。
  昭蘅朦胧睁开眼,看着李文简略有些惊愕的神情,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尴尬地看着李文简微皱潮湿的衣袖,脚趾不自觉地蜷紧。
  作者有话说:
  阿蘅:你到底睡不睡?
  李狗子:你到底睡不睡?
  阿蘅:我可以睡啊。
  李狗子:那睡啊。
  阿蘅:你怎么还不睡。
  李狗子:你先睡。
  阿蘅:你不睡我怎么睡。
  李狗子:还要哄睡?
  阿蘅:妈的,不是你说的要睡?
第31章
  天还没大亮, 窗口蒙上一层灰翳,夜雨不知何时停了,隐约有鸟鸣。
  昭蘅声若蚊呐:“天亮了, 我起了。”
  李文简点头。
  昭蘅手撑着床榻起身,昨天骑马的症状都出来了, 她浑身酸痛得快要散架、她咬着牙坚持起身,脚长长跨过他的腰,踩到床沿上,正要用力爬出去,腿根的擦伤、肌肉的酸痛, 海潮般袭来, 她够着床沿的脚底一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跌倒。
  身下是李文简,她自然不敢去压他,忍痛往旁边挪了些许。
  ――反正身上都这么痛了,摔一跤也没关系。
  “小心。”李文简抬手,一只手拽着她的胳膊, 另一只手掐着她的腰, 将人往床榻上一带。她重重伏跌在李文简的胸口,脸颊埋在他怀中, 清晰地听见他有力的心跳。
  温热的唇擦过他的喉结, 重重滚动了一下。
  李文简用抬起手,用指腹压了压眼角。
  疼痛被遗忘,昭蘅怔怔望着李文简。
  这样近的距离,目光相遇, 李文简望进她漆黑如深渊的眼底。
  半晌后, 他微微喘着, 哑声:“不起吗?”
  昭蘅殷红的唇颤了颤,垂着眼,飞快地爬起来下床,忙七慌八地找衣裳。幸好林嬷嬷知道她昨夜没回,早早地让人将她的衣衫送了过来。
  她走到屏风后手忙脚乱地换衣服。
  李文简没有起身,望着屏风后她纤细的身影,抬手抚了抚被她下巴重重磕到的锁骨。
  *
  昭蘅没想到骑马的后劲儿这么大,接下来好几天她身上都酸痛不已,直到端午前才好利索。
  端午宴上皇帝宴请了满朝文武,午宴时百官可携内眷入宫,晚宴时,后宫诸人也可一并前去参加。
  这样的场合以昭蘅的身份本来也不用去参加,但李南栖特意求了皇后,让她一起去晚宴。
  皇后允了。
  端午那日,李南栖和宁宛致早早地就到了长秋殿。她们俩都系着昭蘅编织的蛋兜,宁宛致的兜里装了一枚咸鸭蛋,李南栖嫌鸭蛋太丑,找了几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放里面,走在路上一步一响,和宁宛致的小铃铛相映成趣。
  “婶婶,你真好看!”宁宛致望着镜子里的人惊呼。
  晚上要出席夜宴,昭蘅今天特意穿了身藏青色宫装,略施薄粉。衣服和妆容都不出挑,但落在她身上,有着与众不同的夺目风姿。
  李南栖爬到小凳子上看镜中的人,也惊呼出声,拔下头顶上的一根金钗插进她的发髻里,拍手叫好:“阿蘅姐姐戴这一支,好看!”
  两人把昭蘅好好妆饰了一番。
  昭蘅对着镜子仔仔细细检查了几遍,确定没有问题,这才和她们俩一起出发前往宴会。
  出了门走在宫道上,昭蘅忽然停下,说:“你们等我一下。”
  她疾步往回走,取了给李文简绣的端午香包。
  她之前答应李文简给他做一个端午香包,她最近太忙,给宫里的孩子们都编了应时节的驱蚊艾草环送去,今天早上才把他的香包做好。
  “林嬷嬷,麻烦你给帮我给殿下送去。”昭蘅把香包交给林嬷嬷。
  宁宛致伸长脖子瞥了一眼,讶然地问:“婶婶,你怎么绣的龙!不应该绣鸳鸯吗?再次也要绣个龙凤相合啊……”
  昭蘅说:“殿下乃是国之储君,这些儿女情长的东西戴在身上有损威仪。”
  最主要的是绣别的花样太麻烦,简简单单一条金龙省事得多。李文简的腰间大多时候都系着一块玉珏,很少见他佩戴香囊荷包。
  就算他要佩戴,这种小玩意儿,不过是顺应时节图个应景罢了,也没人会长期佩戴,过了端午,就摘下来了。
  所以根本不需要花费什么功夫。
  今晚的夜宴设在熹云园。
  熹云园毗邻御花园,芳草鲜美,泉水潺鸣。昭蘅她们赶到的时候,园中还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安嫔带着李承u和李舒意兄妹二人已经到了,李承u看到李南栖到了,笑着跑上前喊:“小八妹妹。”
  他认识昭蘅和宁宛致,又一一给她们行了揖礼。抬手间,昭蘅看到他手腕上戴着的艾草手环,正是她早上所差林嬷嬷送到各宫的,东西虽小,却是她的一片心意,看到心意被人如此珍视,她唇畔悄然染上了一抹笑意。
  宫里的人都说安嫔娘娘虽然出身微末,但风仪气度毫不输名门出生的几位娘娘,就算是和待字闺中时便有才女之名的皇后饮茶论诗,也不曾逊色多少。
  六皇子自幼由她抚养,教导得如圭如璋,年纪轻轻便有温润美玉的赞称。
  安嫔穿着宫装,坐在水榭的软塌上。李舒意下巴尖俏,坐在她身旁,只不过趴在水榭的护栏上,百无聊赖地盯着水中的水鸟。
  看到小八,她眼睛亮了一下,想过去找她们玩儿,又怕母妃责备,只好朝她们抿起唇角笑了下。
  昭蘅过去向安嫔行礼。
  阳光照在她宝蓝色的宫装上,鬓发间的金钗步摇随着她的福身轻柔晃荡,又随着她起身立定而静止。
  “劳你牵挂,那么早就送了手环来,时间太着急,也没空让孩子们给你道声谢。”安嫔笑笑。
  昭蘅眉眼柔静:“不碍事的,都是小玩意儿,他们喜欢就好。”
  “自然是喜欢的,我在乡野里长大,看到这些东西就倍感亲切。”安嫔提及自己的出身不见自卑自怯,又或者一朝得势的趾高气扬,她用不卑不亢的语气说:“跟孩子们讲了从前在乡野时的山野趣事,得知艾草手环可以驱祟辟邪,他们就都戴到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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