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林苏云神色木讷，万霜林晃了晃她的胳膊：“你怎么了？”
林苏云：“我记得前天宗门被灭时，是有四个长老在场的。”
那天的画面深深印在她的脑海里，就算过了十几年她也不可能忘记。
四名长老一起飞上天，开启护宗大阵，然中途遭到魔修打断，才没能成功开启阵法，最后四名长老齐齐陨落。
万霜林闻言也微微皱眉。
“那……我们要不要回去看看？”
林苏云思索片刻，还是点了点头：“本来我也想着采完灵草就回去，反正我们早晚都要回的。”
那么多同门，也不能让他们一直躺在山上。
见林苏云拿定主意，万霜林便连连点头答应。
万霜林是法修，主火，法器则是一片火红色的枫叶，平时当做挂坠挂在腰间，用时可变大代步，热的时候还能当扇子。
两人乘着枫叶赶回了灵草宗，不过相隔甚远速度就渐渐慢了下来，待能看到全宗面貌，彻底停住了。
原来躺在山上的那些尸体已经消失了大半，而属于灵草宗的四座山后的平地上已经被挖了无数个坑洞。
在仔细看去，在烧焦的山色之间，有几个人在不断将尸体往山后送。
林苏云微微眯眼扫了一圈，“里面有你认识的人吗？”
万霜林一边打量一边摇头，直到突然看见西边山上站着的一道身影。
“你看！林苏云，那就是我说的四长老！”
在两人打量这些人的同时，对方也看见了她们两个。
站在西山纸上的那人朝两人招了招手，林苏云感觉得到对方修为远在她们之上，但并没有恶意，这才带着万霜林上前。
走到面前，林苏云才发现面前的修士的鬓角竟已发白。
修真之人大多青春永驻，唯有寿元将近之时，会迅速衰老。
而面前的这位修士显然是大限将至了。
他面目略显沧桑，但眼神却依旧清澈，颇有凡间传说仙风道骨的神仙模样。
他平静地看向两人：“我乃道青真人，灵草宗四长老。”
林苏云：“可否看看您用的法器？”
道青真人没说话，反手祭出法器，眨眼间，一根金色的针悬浮在他掌上。
“金丝针！真的是四长老！”万霜林激动不已。
“道青长老，弟子是灵花园的执事万霜林，您三年前离宗的时候还见过我呢！”
道青真人平静无比的眼神隔着斗笠在万霜林脸上停留了几瞬，眼中忽地化开一抹笑意。
“原来是你。”
万霜林：“道青长老记得我？！”
“你师尊常常向我提起你。”
见道青真人的视线又转移到林苏云脸上，万霜林连忙介绍：“她叫林苏云，是两年前入宗的，半年前当上了树园的执事，她很聪明的！”
林苏云没有多说，只拱手作揖：“拜见道青长老。”
对于不熟的人，道青长老倒是没有什么额外的感情流露，他微微点了点头：
“算上我，灵草宗只剩下七个活人了，你们若是愿意，就留下来帮同门收尸安葬，不愿意的就离去吧，我会在宗门里抹去你的名字，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你们曾经是灵草宗的人。”
万霜林看了一眼林苏云，连忙说道：“长老，林苏云还有话想说。”
“什么？”
林苏云上前一步：“弟子斗胆问长老，今后有何打算。”
道青真人看了她一会儿，缓声说道：“给你们分些灵石，再安排个好去处。”
林苏云：“弟子所问不是我们，是灵草宗。”
道青真人闻言沉默。
一旁的万霜林却忍不住了：“长老，你不打算带着我们重建灵草宗吗？”
“难道就这么放弃我们了？”
万霜林越说越急，眼圈都红了：“连林苏云都想要重振宗门，难道您不想吗？我们宗门两千多名弟子，难道就这么白白地被杀……”
“霜林。”林苏云打断了她，看向眉头越来越紧的道青真人，神色认真：“或者，长老有自己的安排。”
“比如，您想自己去复仇。”
虽然道青真人从见面到现在没有说什么过激的言语，但林苏云还是能看得出来他平静面孔之下死死压制的愤怒与恨意。
作为一个寿元将近的修士，道青真人如果想安度晚年，那他一定不会回来，还冒着危险传唤仅剩的弟子为同门师兄弟收尸。
所以道青真人在安顿好这几名弟子之后最可能做的事情不是躲起来，而是去追凶。
而对于林苏云来说，道青真人和万霜林一样，在上辈子她被救之后他们就销声匿迹，再也没出现过。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林苏云无从知晓，但重来一次，她不会重蹈覆辙，同样也不会让宗门的人落得和上辈子一样的下场。
道青真人听了林苏云的推测，眉头渐渐松开，眼神也不再和刚开始一样冷静。
“你说的太容易了。”他的眼神哀伤中有带着一丝嘲讽，“你以为重建仙宗是口头说说而已？”
“灵草宗已经建了两千年，两千年，就这么轻易被打碎了。”
“你们连保护它都保护不了，还想建设？谁来重建？谁能有这个能力重建？”
“就凭你们两个加起来不到一百岁的小小执事？”
“如果不是我，你们连为同门收尸都做不到。你们还想做什么伟大的事？都说出来，我一并听听。”
万霜林呆呆地看着道青真人。
“您，您太过分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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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去留
◎你觉得呢◎
“你们几个以为自己能逃过一劫是因为有什么大能耐？不过是走了运，老天留你们几个给同门收尸罢了！”
“休要再嗦，有这胡言乱语的功夫，快让你们的同门入土为安吧！”
万霜林咬着发抖的下唇，怒视着道青真人，手里攥着枫叶似要出手。
林苏云面色如常地拍了两下万霜林的手背：“霜林，你先去帮忙吧，我跟长老再说两句。”
万霜林隐忍地看了一眼林苏云，转身飞下山。
林苏云转过身看向道青真人：“您这招对我无效，我知道，您寿元将近所以去意已决，却不想让我们将大好前程也搭进来。”
道青真人倒也没反驳，只是移开视线不看她。
林苏云又说：“但是我想说，留在灵草宗，将它重建起来，这并不比别的去处差。”
“长老，说句不谦虚的，不出两年，我就能将灵草宗基本设施建立完善。”
“以后的路只会往上走，如果大家都心甘情愿留下来，为什么不能试一试呢？”
道青真人沉默。
林苏云见他不言语，直接放大招：“而且，您就确定你找到的人一定就是灭宗仇人吗？”
道青真人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炬：“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苏云毫不躲避视线：“我知道真凶，但是不能告诉您。”
“因为我们的目标不只是一个人。”
“牵一发而动全身，倘若打草惊蛇，我们谁也逃不了。眼下只有一条路能走――厚积薄发，再将他们一举拿下。”
别看道青长老看起来对什么都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林苏云相信，如果没有自己的阻拦，道青真人一定会找到那些魔修报仇。
至于能不能找到沈清风这个罪魁祸首，林苏云不得而知。
但就上辈子毫无对方的消息而言，道青真人十有八九会因此陨落。
所以她不能立刻告诉对方真相。
道青真人注视了林苏云好一会儿，林苏云脸皮厚，随便他眼神攻击，反正不动手就行。
终于是道青真人败下阵来。
“你真的知道凶手？”
林苏云认真点头：“等我们有能力打败对方的那一天，我绝对第一时间告诉您。”
道青真人沉默半晌。
“所以，霜林说的是真的，你真打算重建灵草宗？”
林苏云点头：“是。”
道青真人心中五味杂陈。
连一个小执事都不愿放弃这片家园，他怎么就那样轻易地放弃了呢？
见道青真人神色松动，林苏云问出心中疑惑：“长老，当天我是在场的，眼看着四位长老一同御敌……”
道青真人神色一僵，肉眼可见地落寞起来。
“那是我的小徒弟……”
小徒弟留在宗门替道青真人处理宗门事务，在三位长老打算以身护宗时，他就意识到宗门大势已去。
最后他选择代替自家师尊，与三位长老一同御敌。
这样的话，起码那些魔修不会因为少了一个长老而追杀师尊。
林苏云怔了怔。
原来是这样吗……
道青真人扫视山下，尸体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他大手一挥，一道传音符从袖口飞出，凭空燃烧殆尽。
山下的五个人都听??x?到了道青真人的呼唤，立刻飞身上山。
这五个人林苏云都不认识，但是里面有一个人的气质样貌都格外出众。
他皮肤苍白，长发及腰一身白衣，好像随时要乘风而去。眼睫微垂，眸色浅浅，似乎什么都不能入他的眼。
一股子超脱世俗的谪仙风范。
万霜林小声戳了戳林苏云：“哎你看，那位师兄长得好漂亮。”
道青真人紧接着就为两人介绍：“这是我的大弟子，道号解玄。”
“解玄师兄。”林苏云行礼。
解玄轻飘飘地朝她点了点头。
林苏云看着他，只觉得莫名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道青真人又转头看向其他弟子。
“你们已经完成了身为灵草宗弟子最后的义务，想要离开的，若无去处，我可引荐你们去紫落宗。”
“你们都是医修和药修，紫落宗也算是个好去处。”
紫落宗主医修药修和丹修，算是中上流的宗门，灵草宗平时种植的灵植也经常被紫落宗收购。
但这并不足以让紫落宗轻易地接纳灵草宗幸存者。
很显然，道青真人会动用自己的人脉。
这也是作为长老能为这些灵草宗弟子最后做的事情了。
说完这个，除了万霜林和解玄师兄，剩下的三名弟子之中有两名犹犹豫豫地走上前。
道青真人见状，没有露出苛责的神色，反而温和地笑了一下：“待会儿我带你们去紫落宗，有我引荐，紫落宗会收下你们的。”
两人顿时露出感激万分的神色：“多谢真人。”
道青真人摇了摇头：“就算从杂役弟子做起，也不要给灵草宗丢人。”
“去山下等着吧，我这边还有些事情要交代。”
两人飞身下山之后，还剩下的那名男子更为局促。
他的模样颇有些壮实憨厚，扭着头看了看在场的四个人，嗫嚅道：“如果、我不想离开呢？”
“哦？”
道青真人顿了顿，“你不离开，留下来做什么？”
那人挠了挠头，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长老和几位师兄师姐不是也留下来了吗？”
林苏云打量他一番，说道：“我们要重建宗门。”
“从一砖一瓦开始，亲力亲为。”
但修士不仅没有露出质疑的神色，反而异常兴奋：“那我可以加入你们吗？”
几人对视一眼。
道青真人：“你叫什么？谁的弟子？”
“我叫崔赋！从前是灵草园的杂役弟子，还未曾拜入长老门下。”
万霜林笑道：“这不是巧了，我们这三个竟然都不是一个园子里的。”
崔赋又傻傻地笑了几声，又连忙补充道：“弟子虽然是做杂役的，但一心想成为一名优秀的药修。在灵草园做杂役的时候，弟子身上总有使不完的劲儿，种草翻地弟子都做得来！
“以后有什么粗活累活，尽管交给弟子，弟子绝不喊累！只要……”
“只要我能留下来。”
“你为什么这么想留下来？”万霜林不解。
“三年前是灵草宗的人给了我一口饭吃，又带我入宗门，除了这儿，我哪儿也不想去。”
这时在场几人同时看向道青真人，道青真人却望向了林苏云：“你看呢？”
林苏云：“弟子觉得可以。”
“宗门百废待兴，需要不少人手，他若是肯留下来，又肯做实事，一定是个好帮手。”
道青真人点点头：“那就留下来吧。”
崔赋欣喜万分：“多谢长老！多谢林师姐！”
万霜林这才反应过来，雀跃地拉着林苏云的袖子甩来甩去：“真有你的啊林苏云！竟然能说服道青长老！”
“那我们岂不是从两个人变成了……五个人！”
林苏云轻轻一笑：“以后会越来越多的。”
毕竟招纳人才也是重建仙宗的重要一步。
道青长老此时开口：“我会送他们去紫落宗，这边就交给你们了，最主要的问题是还要做石碑。”
刚才几人已经将所有尸首都填进了坑洞中，为灵草宗而死，总不能让他们无名无姓地埋没与泥土之中。
万霜林点头赞同，不料解玄师兄却微微皱眉：“只是贸然购入大量石碑，恐怕会惹人关注。”
万霜林纳闷：“道青长老和师兄不是经常在外游历吗？难道不认识一些工匠？”
即便是修士，也要生离死别，凡间有的丧事流程和一切所需，修真界也不会缺。
然而解玄师兄摇了摇头：“我与师尊常年游历在外，但目的多是寻找珍稀灵草，故而所过之处常是人迹罕至的地带。”
道青真人点头：“我能与紫落宗的长老认识，不过是因为出手相救过一次，对方欠我一个人情罢了。”
万霜林：“原来如此……”
林苏云突然开口：“这个交给我吧。”
“我在南边的集市有认识的人。”
“对呀！”
万霜林一拍手，眼睛放光，“林苏云，你不会一开始就打得这个主意吧？”
从那日陈掌柜联合其他商铺帮两人离开就能看出来，他在集市还是有不少朋友的，又因为和林苏云有了牵扯，她如果去找陈掌柜的话，对方有很大几率会同意并帮忙牵线搭桥。
见道青真人面露疑惑，万霜林便把跟着林苏云之后的见闻说了一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