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淼淼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魔修？”
师盈瞪圆了眼，四下扫去。
海市上人来人往，灯火通明，师盈甚至看见了几名穿着戒律堂执法弟子专属服饰的昆仑弟子结伴掠过前方海面。
“我能闻到他们气息。”
宁淼淼阖眸，似在辨别什么，原本惨白的脸色愈发苍白。
“阴冷，腐肉与血的气息。”
随着宁淼淼的述说，师盈开始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不是错觉！
海面上不知怎么卷起一阵风，将这片的花灯齐齐吹熄，一时间，惹来不少叫骂。
“去找二师姐，我记得......”
师盈抬头，发现她们的来路已变成一片黑漆漆的海面，只能隐隐看见很远f很远地方的灯火，就像是突然被隔离进了另一个空间。
“来了！”
宁淼淼的额间渗出冷汗，骤然反握住师盈的手。
一瞬间，师盈感觉自己好似被装进了一个巨大气泡里，有些闷。
紧接着，一个穿着黑色斗篷与一个穿着海水色仙袍的西流族人出现在她们前方，却似乎完全看不见她俩，自顾自地交流。
“布好了？”
黑袍人道。
“好了。”
明明是二十多岁的相貌，可那西流族女子一开口却沙哑得宛如行将就木。
她似乎对自己的布置很满意，炫耀地嘎嘎笑了起来，“谁能想到，我们西流族人每一次的舞蹈都是在花灯上刻下阵纹？现在只差最后一支舞，整个海市就无人能逃出去。听说今天昆仑来了不少天之骄子，海神大人一定会喜欢这一次的献祭！ ”
那女子说到这里，师盈和宁淼淼躲藏的茧子空间骤然震了下，紧接着是一声巨响，海市的一角突然掀起层层气浪。
师盈刚心一凉，就听见了熟悉的怒吼。
“谁给你的胆子，骗到小爷我头上来了！”
发梢带着翠绿的少年跟着气浪掠上半空，砰砰哐哐一路砸了下去，“你别跑！坑我钱还想跑！”
一时间，花残灯碎，小半个市集人仰马翻。
哪怕在这个奇怪的空间里，师盈都听出了徐道迁徐首席声音里的气急败坏，“谢师叔?谢师叔你人呢？管管你师弟！这是他第几次砸摊了！哎我刚准备给我家宝贝买的琉璃球也被他打坏了！”
“噗！”
不知道是被反噬还是被气得，那名穿着海蓝色裙子的女子捂住胸口，喷出了一口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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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这就是你说的万无一失？”
黑袍人气得连袍子都抖了起来。
“我......”
那名西流族女子目眦尽裂地瞪着一路摧枯拉朽毁了小半个阵法的少年。
这一瞬间，她无比希望眼神可以杀人，让她将这个突然冒出来破坏掉她所有计划的少年给凌迟。
大抵是终究憋不下这口气，女子的口中骤然发出一声尖啸。
原本就不怎么平静的海水霎时沸腾了一样咕噜噜冒起了巨大的泡泡，鲸鸣鲲吟之音也变得暴躁无比。
“砰”、“砰”、“砰”几声，组成海市的小船一个接着一个被水流击穿，连师盈与宁淼淼躲藏的这艘也不例外。
“居然还藏着两个小鬼。”
两人落水的瞬间，宁淼淼再也维持不住那个茧子空间，黑袍人也敏锐地一掌拍了过来。
师盈下意识抬手，画了一个圆弧。
灵力如风，顺着她的牵引，落在了两人身后，炸开一朵巨大的浪花。
“你这是什么功法。”
宁淼淼下意识询问。
“八、八段锦。”
师盈也有些震撼。
讲真，做出那个动作完全是因为最近带着师兄师姐每天练习，习惯成自然了，这居然也能有用？
那魔修也有些意外。虽然他想抓活口，仅用了不到一成之力，但这两个小鬼连出窍都没有，按理说根本接不下太虚初期的任何攻击。
来不及细想，他再次抬手，直接朝两人抓了过去。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道剑气狠准地从背后穿心而过，将他钉在了地上。
“大师兄！”
师盈拽着灵力耗尽的宁淼淼，跳到一小块船只碎片上，惊喜看着从天而降的青年。
谢让尘手起剑落，一个转腕，将正想逃走的西流族女子也钉在了地上，然后拎小猫一样拎起师盈和宁淼淼就丢进了回昆仑的传送大阵。
被传走的前一秒，师盈看见一条巨大的鱼鳍冲破海面，重重掀翻了几条尚还完好的小船。她的二师姐从其中一艘船里飞掠而出，一脚将刚浮出海面的巨鲸给踩回了海里。
这瞬间，她莫名同情时常被二师姐踹的小师兄。
昆仑的传送阵旁，人来人往，忙而不乱，显然已知晓海市上发生的混乱。戒律堂的执法长老恰恰好与出传送阵的师盈一行人错身而过，却突然停下脚步。
“父亲。”
宁淼淼苍白着脸喊了一声。
父、父亲？
师盈看看性格随和的宁淼淼，又看看古板严苛的执法长老，一时间不知该先震惊他俩居然是父女，还是该先震惊执法长老居然还会结婚！
执法长老看着自己女儿狼狈的样子欲言又止，最后只点了点头，“先回去。”
“等等。”
师盈大着胆子喊住执法长老，“花灯上有阵纹。”
她将自己和宁淼淼听见的内容快速说了一遍，执法长老不置一词，却还是听完了才离开。
师盈刚松了口气，却发现大师兄不见了。
“我大师兄又回海市了？”
师盈迟疑地询问宁淼淼。
宁淼淼摇了摇头，剧烈地咳了几声，“他放下我们就直接朝凌雪峰的方向飞走了。”
居然没等她？这完全不是大师兄的作风。
师盈不知怎么有些不安。
这种不安其实从在海市里遇到魔修就开始了。
书里完全没提到过西流族，书里也没提到过海市差点被整个献祭。虽然最后被小师兄一通乱砸给破坏了，但以后来的混乱来看，这也不算小事吧？
师盈一会儿怀疑自己读漏了什么细节，一会儿纠结自己到底穿到了书里的什么时间点，一不留神直接御剑撞上了雪山。
凌雪峰后山那条漂亮的白龙似乎被她惊动，晃悠悠从积雪谭里飞了出来，审视地看着把自己从山壁上撕下来的少女，居然还人性化地微微叹了口气。
师盈抹了把脸上的雪水，正想和白龙打招呼，突然听见一声极轻极轻的闷哼。
“大师兄？”
她看了看白龙，见这条龙没有阻止的意思，小心翼翼地朝积雪谭挪去。
谢让尘大半个身体完全浸没在冰冷的潭水中，脸上全是冷汗，连额间的散发也湿漉漉地全粘在了一起，是师盈从未见过的狼狈，也意外地让她发现大师兄的右眼角下方居然还有一枚平素被遮住的红色小痣。
此刻，那枚痣红若鲜血，与苍白的脸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犹豫了几秒，师盈悄悄、悄悄地原路退了回去。
黑若鸦羽的睫毛猛烈地颤抖了几下，似乎昭示着这个用寒潭水让自己冷静的修真者内心极不平静。
谢让尘其实是听见了师盈那声极轻的呼唤的，也感觉到积雪谭旁多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镀着一层金色阳光的身影，和小苍境里那株生命力最为顽强的雪楹花一样生机勃勃。可这个影子就只待了一会儿，就毫不犹豫地出去了。
离开是正确的选择，谢让尘这么想着，识海里的血水与火焰，黑海与熔浆却还是止不住翻腾得愈发猛烈。
也不知过了多久，喷涌的岩浆才缓缓凝固为一片黑色的灰烬，沉入同样黑漆漆的识海深处。
凌雪宫的大师兄睁开眼，从寒潭里站了起来，掐了个法决，又变回平日里青衣飘飘，乌发半挽的模样。只除了，被散发遮住，更艳了几分的那一粒眼角痣。
他走出积雪谭，正想御剑离开，却骤然顿住，有些惊讶地侧头看过去。
他的小师妹正靠着山壁打盹。
连他师尊的元神也似乎被传染了，搭在旁边的山石上，银色的肚皮微微起伏，半透明的龙尾还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一个严丝密合的，药鼎？
“大师兄？”
师盈被踩雪的声音惊动，睡眼惺忪地睁开眼，愣了两秒，蹦了起来，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着身前的青年。
“你没事吧？”
她犹犹豫豫地开口。
“怎么睡在这里？”
谢让尘回避开问题，蹙眉反问。
“我修为太低，帮不上大师兄什么忙，就不添乱了。”
师盈打了个哈欠，“只能在这里守着大师兄，帮忙喊个人。或者，等大师兄醒来，帮大师兄补一补。”
说着，她将那个看起来颇沉的药鼎抱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没休息好，少女的声音有些轻，有些慢，让谢让尘还稍微有些压不下去的烦闷跟着一起安静了下来。
他刚接过药鼎，还未来得及打开，远远就传来一道兴奋的声音。
“小师妹！！！”
这声音太过响亮，震得几片雪悠悠飘落在药鼎上。
谢让尘深吸口气，告诫自己，这药鼎里是小师妹的心意，面前的是自己的小师弟，不能浪费小师妹的心意来砸小师弟！
卫南星完全没发现自家大师兄眼神里的暴躁，还响亮打了个招呼，“大师兄，你也在啊，你们一大早来积......”
少年的声音突然顿住，仿佛突然被谁掐住了脖子f一样。
一旁，被吵醒的银龙复又阖上眼，不知是没眼看还是想装睡。
卫南星悄悄瞥了银龙几眼，规规矩矩地清了清嗓子，终究还是没忍住炫耀道，“小师妹，你知道吗，我昨晚立了大功！”
“我看见了。”
师盈真心实意地夸赞，“小师兄好厉害！”
“那是！”
如果有尾巴，少年一定翘了起来。
“然后我磨着徐道迁给了我一个好东西。”
他神神秘秘地补充，“就是需要打磨一下，拜师典礼的时候拿给你。”
“那就提前谢谢小师兄了。”
师盈笑弯了眼。
“对了，我听徐道迁说，要改一下流程，先登云试炼，再拜师典礼。”
卫南星补充道。
“为什么？是和昨晚的海市袭击有关吗？你们查到了什么？”
师盈立刻精神了。
卫南星却愣了愣，“应该没关系吧。我觉得是他终于想明白了，我之前就想建议他改呢。”
师盈不是很理解。
“你想啊，你要是先拜师再去登云试炼，别人会说，明夷仙尊的徒弟拿第一不是应该的吗？”
卫南星理直气壮道，“先登云试炼的话，你拿了第一再拜师，大家会说，这么厉害，难怪会被明夷仙尊收徒！”
师盈想了想，点头赞同，“有道理。”
少女完全没有发现，在凌雪宫从上到下的极度自信中，她也不再怀疑自己是不是有拿第一的能力了。
“大师兄，你这药鼎里装着什么？”
兴奋地和小师妹分享完，卫南星的目光就盯上了谢让尘怀里的药鼎。
“你小师妹特意给我炖的补品。”
凌雪宫的大师兄矜持地微微一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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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小师妹，我也...唔唔...”
卫南星话未说完，就被自己的大师兄用灵力糊了嘴。
“小师妹，我和你小师兄有话要说，你先回去休息罢。”
谢让尘一手拽着卫南星的衣领，一手抱着药鼎，就这么衣袂飘飘地掠了出去。
师盈看着张牙舞爪蹬腿的小师兄，看着初晨淡玫色的天空与澄澈明亮的雪地，忽然觉着昨夜冰冷的海水与阴森的魔修都遥远得好似一场梦。
海市的变故在昆仑也确实未掀起太大的波浪，偶尔碰见几名弟子议论，却都很快将话题转到今天的课程与战斗的切磋。
师盈穿过静闲轩的长廊，走到乾乙与乾丙两个擂台中间的大榕树下，看见颜二正在说着什么，而卢瑜的表情已经扭成了惊叹号。
“所以，你见到鲲了吗！”
师盈走近的时候，听见卢瑜正好兴致勃勃地追问。
“没有见到。”
颜二说着，抬头看了师盈一眼，慢吞吞道，“师盈的二师姐凝水为笛，吹了一支曲子，海水和暴走的鲸、鲲就平静下来了。”
“这么厉害！”
卢瑜惊叹地抬头看着师盈，连一直安静坐在一边旁听的宁淼淼都眼神亮晶晶地抬起了头，显然是崇拜上了凌雪宫的二师姐。
“我也才知道我师姐这么厉害。”
师盈对昨夜发生了什么好奇极了，但连与戒律堂执法队一起回来的颜二也没搞清楚，只说看见执法长老好像抓了个西流族人回昆仑。
于是，师盈又看向宁淼淼，有些不确定她愿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
宁淼淼倒是大大方方，“我爹一晚上都没回来，等他回来我问问。”
“好了好了，长老们会处理的。”
卢瑜心满意足地听完八卦，很是积极地跳下台阶，“走，我们去预约个擂台切磋几把。”
“你还打得动？”
颜二慢吞吞地打量了他一眼，“你走路都在晃。”
“有么？”
卢瑜不服输地原地蹦了一下，然后毫无征兆地“扑通”倒了下去。
“训练过头了。”
看守擂台的长老查看了一下，特别有经验地表示，“没事，休息休息就好。”
少年趴在地上，还有些不甘心地想挣扎起身，却怎么都动不了。
“你别动了，你的肌肉简直跟石头一样僵硬。”
师盈敲了敲卢瑜的肩膀，“长老说得没错，你要休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