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黎真走进后台的全息仓库, 密密麻麻的物品让她难得呆愣地仰头。
快要看不见顶的机械上，作为主体的是一台森冷而庞大的重型机甲, 小物品以它为基石累加，堆积的效果简直能让密集恐惧症当场倒地不起。
“天哪。”
黎真失语。
“好酷！”
她冒出了第二句。
然后果断上手搬东西, 想把机甲从“废品堆”里挖出来。
可精神版全息唯有这点不好，正如黎真需要地球玩家帮忙铲地基和建构物品, 整理和搬运堆积物品也需要“劳动力”。
除非花费【精神】。
但黎真舍不得。【精神】有更重要的作用，除了穿回地球, 还要维持初代全息机的运转, 用在这里太浪费了。
省吃俭用的地球人很快做好决定, 眼馋了几眼机甲，接着她喊小哎出来统计物品。
没多久，汇报出来的清单如下：
【金刚M级重型机甲*1】
【小型机甲*2.388（21台小型机甲完整度折算）】
【饰品―外骨骼项链*65】
【……】
【小钢珠*9999999（不断增加中）】
【小哎认不出来的[呕吐物]*21。】
黎真：“……”
真是不出所料啊。
有地球版[黄金缕]活动的震撼人心打底，她早有心理准备，淡定地略过了星际版本的锅碗瓢盆和桌椅板凳――当然很多若不是小哎注明她根本认不出来；
以及某个玩家特地为{小和}构建的μOQ32型号呼吸机，恳求YYY给小和装配上；
各种种类的火炮木仓械光子弹，还有很多不在市面上出售的型号；
一些星际特有的食品，由于构建水准不高，看起来有点恶心。
黎真见到那摊呕吐物般的东西没忍住“呕”了一下，哪个人才居然把气味都模拟出来了……
“这还让我怎么玩机甲？”
【最最美丽的主人，检索到构建清单里有{超高压水枪}，可用于冲洗哎。】小哎贴心回应。
“算了。”黎真嫌弃，“我还是有空去昆汀的《机械星》体验吧。”
沾满了呕吐物的重型机甲让刚刚还在惊叹的制作人转眼间失去了兴趣，黎真在长长的产品清单上勾选删减，勾选的大部分产品是基础的装修。
她其实有一个很棒的主意。
这当然一直是个酷炫的点子。
就做一个，曾经因为太离谱而被她当场否决的――
“赛博皇宫”。
.
赛博皇宫的出现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蓝星意志也早猜到了星际玩家都会构建些什么，但没想到黎真会决定把它们做进游戏里，忍不住询问：【会不会很奇怪？】
“也许？”
她想了想笑道：“碰撞感很新潮，但其实这种对比强烈的景象在历史上也出现过，清末不就是这样一个年代吗？东西方文化和新老观念的强烈碰撞和融合，就像是穿着燕尾马褂和高跟布鞋去五星级大酒店吃臭豆腐一样。”
地球：【……】
这个举例形象又生动，升华了k的理解。
而黎真正在打量皇宫，把它恢复成了空荡荡的初始版，是21世纪游客所能浏览到的空无一物的紫禁城。
在未来，这里会装满星际高科技产物，游走的NPC穿戴机甲举着火炮，机械与古老的文明融合……
极端的融合。
就不知道会不会获得欢迎？但可以试试，再奇怪的成功道路也不会比恐怖游戏更差了。
“或许会很受欢迎呢。”
黎真流露出了一点笃定的笑意，认真的姿态更增添了吸引力，而见到这一幕的只有感受不到人类美丑的蓝星意志，听她悠悠道――
“球儿，其实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认知和经历定义着这个世界，定义着所知的每一个人，而当他颠覆了这个定义，将获得更多的青睐和优势。这就是反差和新鲜感，也是我的优势。”
最大的优势。
于是地球也对2022年版本的《以蓝星之名》满怀信心，不对，按照对应的时间，现在应该是2023年了。
【如果是建造一座赛博皇宫，你是准备要开启公测了吗？】k问。
“理论上是的。”
【为什么是理论上？】
黎真有一点说不出的犹豫和纠结，看起来难得的可爱。
“因为我有预感，我会遇见很多很多的问题。”她确信，语气沉重，“球儿，你知道的，一礼拜前，我的裁员名单就达到三万零三人了。”
占总人数88888的三分之一还多。
【有这么多了？】
地球震惊，问她是不是对于玩家们太过严苛了。
黎真看似无所谓，其实一直对游戏保持着很高的标准，她能容忍玩家们在制作上的粗糙，却不能接受她制作内容的瑕疵，不管是小哎测算的数据，地球参与的文案，还有喻哲妍负责的地形，都曾被黎真要求过返工。
《以蓝星之名》能够成功，她一直付出了最多。
“你错了，球儿，我是对地球玩家太宽容了。”
黎真听到k的质疑，深吸一口气，冷静地随机点开了裁员名单里的一员，监控画面呈投影状显现：
显示该玩家正在卡空气墙，他构建的人体的左手竟然纸片般的单薄，正一点一点的，顺着地面和空间的接缝处如流水般挤出――
他成功挤出一只手了！他的左肩膀也塞了过去！
但他卡主了。
由于没办法前进也没办法后退，这个玩家压在地面上的左脸扭曲：“哎呦哎呦哎呦，诶？我居然没感觉到痛唉！”
紧接着他气沉丹田：“系统！救命！”
地球：【……】
黎真冷静的表情化为一个复杂的笑，已经不再为此感到惊讶。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这些五项数据平均值为2的玩家不等同于因为数值突出而被实时监控着的特殊人才，不受看管的他们充满着自娱自乐的精神，利用简单的道具，尝试突破人理的极限：
包括不限于购买【商城】的塑料水桶玩多米诺骨牌和叠叠乐；用[矿灯]摆天灯和炫彩霓虹灯；用[改装喷漆]改装自己，黎真在星际都没看见的阿凡达在自己的游戏世界瞧见了。
最过于猎奇的，是很多乐子玩家把自己的积木头掰下来当球踢，在HP耗尽【死亡】后掉下线……
“我昨天还看见裁员名单里的一个女玩家在全息里面减肥健身……”
地球疑惑：【流的汗反应不到现实吧？】
“是的，所以我昨天收到她的反馈，要求【商城】上架可乐炸鸡烤肉冰淇淋和小蛋糕。”
黎真微笑。魔鬼般的微笑：“我觉得[呕吐物]说不定能用上，只要做到心理上不想吃东西的话，就能快速瘦下来吧。”
地球：【……】
.
4023年的蓝星。
蓝星意志在为2023的地球人哀悼。
宇宙最后的地球人在写<赛博皇宫>和<玩家积极性管理>的策划案。
而原本预计开辟新航路的哈迪亚号，却在既定轨道上拐弯了。
8个小时前的胡佛星航空港，监管公司派来的主管懒洋洋地打量了两姐弟一眼，没对“哈迪亚”不在场表示疑惑，说出了协议要求的部分：
“我的监管内容是核算运送物品的数量，和确认‘哈迪亚号’的所有人亲自运送商舰。”
“当然。”萨拉拍拍弟弟的肩膀，“所有人！”
随着机器人把十数台珍贵的仪器搬上商舰，监管员核算了最后一笔基础物资，标注着“哈迪亚”的巨型商舰顺利开上新航路。
八个小时后，协议成立。
被分成三笔的定金，第一笔通过第三方机构划到“哈迪亚”的账号。
仿佛面瘫的少年提高了音量：“萨拉！好多信用点！”
“肥猪这是宰到了一头肥羊啊？”红发的女人啧啧称奇，“这是肥胖家族的会晤吗？”
“接下来怎么办？”罗纳德问，“我们是等三笔定金全到了还是现在就走？”
虽然萨拉喊着开辟新航路，但经过慎重考虑的两姐弟还是决定采取哈迪亚的做法。
拜托！那可是连信号都没有的黑暗宇宙之外，谁晓得会不会每光年一个“磁暴”和“黑洞”？
他们还不如先把商舰开出去，拿到定金后逃跑，跑到靠近中心星域的地方，逃过纽曼的追捕再说……
“但我没想到肥羊这么有钱。”萨拉喃喃，“罗尼，快给点什么理由阻止我。”
罗纳德・沃特没说话，即便看上去他比姐姐冷静得多，但实际上二人之间，做主的一直是萨拉。
他的肩膀又被重重地拍了一下――
“小罗尼，第三笔定金什么时候到？”
“第二笔在大后天晚上，脱离胡佛星航域后，也就是驶出外银河。第三笔在十天后。”他音色冷肃，“目的地的抵达时间估算在10天到一个月，对方似乎确信有这么一个星球在宇宙外，给出的确切航行时间是15天。”
那两双蓝色的眼睛在昏暗的驾驶室里对上，外界是仍是亿万的光年，是居无定所，流浪多年里最熟悉的一切。
“第二笔。”
萨拉沉声给出一个答案，看向了荧璨的星河。
.
他们决定冒一次危险，三笔定金将一笔比一笔翻倍，第二笔足够他们过上正常的生活。
而大后天转航还来的及。
买方的考虑很周全，一旦行至胡佛星域外，没有导航的星图只能按照给出的航线开。
但沃特姐弟同样相信自己的实力。
从最开始，他们就没准备把东西送过去。
宇宙的航行空寂又漫长，第四天早上，萨拉的光脑已经收不到信号了，她从《硬核机甲》里掉出来，在半虚拟机上难耐地看向前方。
哈迪亚号刚行驶出外银河的边界线，此处的星河与之前没什么区别，它依旧深沉而带着不可以预知的混乱。
“啧，我们简直是两个瞎子在黑暗里探路，我现在开始佩服托兰・雅辛了，开辟新航线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越来越灰蒙的星图视野令人不安，16岁的罗纳德尽可能绘测下路线，防止回航的时候迷路到射线暴里去。
时间一点点往前推――
“第二笔定金到了。”
“返航！”冷硬的女声说道。
可下一秒，一长串的数字化为零，罗纳德开星舰的动作和表情都绷不住了――
“糟了萨拉！对面是个电子高手，我们的定金被他转走了！”
“什么？对面哪来的型号？”
而转走的不仅是定金还有他们攒下的余额，若是这时候意识不到上当受骗，他们两也别混了。
两姐弟不淡定之时，一份彬彬有礼的信件随即送进光脑，措辞礼貌又语序混乱。
上面写着，很高兴有这样两位青年才俊参与了这条伟大航线计划，约定好的金额将于商舰抵达后如约奉还。
【一切价值的根基是诚信。你我都付出信任一场的旅程这是，诚实的协议哈迪亚先生和我定下了，协议上的一切希望继任的您能如数做到。
和您的见面万分期待，萨拉・沃特女士和罗纳德・沃特先生。】
萨拉&罗纳德：“……”
第46章
“谢谢你, 菲莉丝。”
菲莉丝道了一句“这是我的荣幸”后再次关机，黎真等显示屏暗下后摘下光脑，晃了晃, 下一秒――
【小哎最最喜欢的主人，小哎要晕了。】
把小哎晃出来后，黎真把光脑挂了回去, 马屁精人工智能像水晶灯长出来的葫芦娃，每一句话前都要加“最最”两个字。
而它“最”喜欢的菲莉丝是开辟新航路的重要功臣。
相比只是普通人工智能的小哎, 拥有自我的菲莉丝更高一等，所以当黎真询问小哎能否喊出菲莉丝, 它说可以，最喜欢的菲莉丝肯定会帮助小哎最最喜欢的主人。
果然, 菲莉丝轻而易举地做到了资金转移。
真是可怕的人工智能。
却也是帮助她的人工智能，所以黎真更愿意用强大来形容k。
她还要感谢命运是站在她这一边的，蓝星碰巧有信号，若是信号断了，她只能在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把这半路逃跑的两姐弟抓回来。
“约莫一个星期他们就能抵达。”她边算边说, “这没信号的日子，我们只需要再撑一个星期。”
蓝星意志先为自身的偏僻抱歉, 接着问道：【人来了之后呢？你要放他们走吗？】
黎真不说话了。
她开始检阅地球玩家这段时间在皇城的劳动成功，翻阅星际玩家的抱怨和彩虹屁, 顺道安排仪器抵达后，她是先搭网线还是先治污染……
蓝星意志慢吞吞地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坐在水晶灯上的女孩用指尖戳了一下光脑, 听见“哎哎哎”的声音，也慢吞吞地说：“球儿, 你知道的, 我只付得起定金。”
蓝星意志：【……可是定金不是被你回收了用来付信号基站的尾款了吗？黎真, 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黎真乖巧地把手放在膝盖上，知道自己逃不过这个问题。
“嗯…正经的商行都不愿意冒险，上钩的是总是贪婪的鱼，不管是哈迪亚还是沃特，都准备吞了我的钱和东西就跑，球儿，你听见那两个人说的了，他们想要的是血腥和暴力的殖民！”
她垂下眼角，带着浑然天成的可怜意味。
“所以当他们得知我付不起信用点的那一刻……”
黎真没再说下去。
滤镜碎了一地的地球沉沉地叹了口气。
十分钟后，k说：【我知道了。】
.
得到蓝星意志保证的黎真满意点头。
而有信号的时间总是那么短暂，和罗琳・克莱门特讨论“论坛管理员”的话题才开了一个头，黎真正纳闷她为什么要给蓝星论坛的管理员付工资的时候，网络就断了。
她问：“小哎，蓝星论坛的管理员是谁？”
【星际最最受欢迎的主人，小哎没查询到蓝星论坛的管理员哎！】
所以罗琳刚才的意思是要她聘请一个论坛管理员？
满打满算学习星际通用语一个月的黎真若有所思。
她之前确实考虑过宣传方面的事情，想着至少要注册一个星网账号，可没想到一千多年过去，代理星网的公司一直在变，主数据却被继承下来了。
也就是说，若是她使用YYY的ID登陆星网，那么，1400岁的大龄老人将于星际死而复生。
――做游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