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真开始烦他了，到目前为止赫尔曼・莫里斯最烦人，她早说合作比命令要多很多很多的步骤，偏偏赫尔曼免费帮忙又不肯收钱，她只好开着这个聊天屏。
赫尔曼：[Y，虽然你已经说过原因，我还是想问――]
YYY：[最后一个问题。]
赫尔曼无奈，知道她不耐烦了，连忙打字：[你为什么要做游戏？]
他没有问《蓝星》，也不是《文明起源》，而是问游戏。
黎真可以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甚至可以用一句之前的话，就像赫尔曼・莫里斯猜想的那样――她想要成为这个星际最厉害的策划。
但这一刻她忽地伸手去摸投影出来的那颗水蓝色的星球，上面有一艘1400年前的星舰，有一个2000年前的地球人来了，有一个更早更早的存在，那些尘埃和污染正在散去……
黎真把小哎戳来，让它翻译这句话，用星际那复杂得她还没顺明白的语序――
YYY：[我想让我脚下的星球恢复属于k的荣光，游戏是我的载体。]
赫尔曼一愣。
这是他没设想到的理由，也不是准备好的、能回复千万条赞美的答案之一，他一时有些怔怔，又好像从这句话里，看出了无尽的迷蒙与渐渐升起来的光亮，觉得莫名的感触，有很多想说的话，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在不用多说，已经是快12点的时分，截止的时间前，游戏审核部门终于发来了邮件。
赫尔曼・莫里斯笑着告诉她了这个好消息，发送前他扫了一眼内容，笑容僵在了脸上――
“为什么会没通过审核？”
第74章
“审核未通过。”黎真喃喃自述。
顺利的过程并未带来顺利的结果, 相反它太出乎意料了。
《以蓝星之名》也注册过版号，星云游戏创新大赛是担保方，过程和结果都很顺利, 它顺利地通过人工审核，成为了星际最知名的第一。
而《文明起源》却需要走正常的途径申请上线，这件事情交给了赫尔曼・莫里斯, 他看上去散漫，却绝不是无的放矢之人, 可以说他接下了这个任务，就代表他有100％成功的可能。
然而结果就是――
【未通过。】
为什么？
黎真读懂了大半的措辞, 为了不影响判断她让小哎标注和翻译，不通过的原因有很多, 包括技术上和程序上的不合规，内容有不良导向、甚至多处标红，不符合《健康游戏忠告》等等等等。
另一边赫尔曼已经在想办法联系审核局的人员。
而黎真的视线却停留在了另一点上――“星际居民身份存疑”。
身份存疑。
果然是这个原因。
一个迟来的“将”军……
把她将死了。
.
《文明起源》的浪花只有一天不到。
原本预计中午12:00要发的“宣传大片”迟迟没有出现。
这群堪比冲浪达人的策划们一个个都等待着第二次转发，实在是星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大的盛况，这次事件的参与感又很强。
但从12点等到下午1点到2点3点, YYY的私聊没得到回复，大家都去骚扰赫尔曼・莫里斯。
然而赫尔曼的联络频道也一直占线, 开着直播的策划米琪笑容都快僵掉了：
【琪琪，不是说有大新闻吗？】
【是呀, 你都读了这么多热搜了，大新闻怎么还没来？】
【别动别动别动, 琪琪划回去，我看到一条YYY和赫兰德的绯闻！】
她尴尬地跟粉丝们解释：“大概是出了点问题, 今天直播先到这里哦, 明天再聊。”
米琪登上了他们在构建《文明起源》组建的一个小群, 里面已经全是在询问“怎么还没有发宣传大片？”
玛莎要努力：[我熬夜赶工的大片怎么还没上线？赫尔曼・莫里斯是掉线了吗？]
外面的拜伦：[有人能联系上YYY吗？]
TOM：[Y和昆汀最开始就没进群。]
米琪爱直播：[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了？都三个小时过去了喂……]
克林顿：[你们要相信老大，她绝对没问题的！]
但和克林顿的盲目崇拜不同，年纪最大的策划马丁已经在托关系问相熟之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比他更快一步了解详情的是网友――还是一个《蓝星》的黑粉，截图游戏版号网站，上传了《文明起源》未通过的消息，引发了黑粉和乐子人的狂欢：
【银河啊，我数了数，审核不通过的原因有133条！《文明起源》得有多烂才能触发这么多条规！】
【感谢审核部门替我们提早排除了这个五毒俱全的游戏。】
【我特么笑死，YYY的粉丝上蹿下跳的，结果你们正主的新游戏都不通过。】
【我早说了《蓝星》就应该禁赛，拜托喂，伊达娱乐的主播尼克罗可是因为这个游戏进过医疗舱的！结果这么大的事情都被压下来了。我只能说牛，不愧是黑马策划，黑幕的幕。】
【是的，《蓝星》这么多一星评分，不知道怎么拿的第一？严重怀疑星云的负责人在保他。】
【理茶德说的果然没错，《蓝星》这么烂的游戏，迟早有一天会反噬己身……】
【……】
即便有不少人在辩驳和解释，戳到“屏蔽词”的禁言让单人单号的星网普通网民无法再开口，善意客观的言论掩盖在呈爆发势增长的负面评论之下，冥冥之中，所有的观点倒向了另一侧，仿佛已是有了定论般的大势所趋。
《文明起源》还是引发了轰动，却完全不是预料中的那般了。
……
外-外银河，蓝星。
黎真根本没去管星网，但也并非坐以待毙。
她在“身份”出问题了之后立刻联系了罗琳・克莱门特――她在星云的对接负责人。
可发过去的消息没像以往一样被立即接起，她内心一沉。
大概是一小时后，小哎播报了克莱门特小姐的讯息。
对面的“正在输入中”持续了好久，像是内容很多，又像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黎真的视线不知落在了何处…她拨通了“电话”，开启了音频。
“你好，克莱门特小姐。”
克莱门特小姐脚滑：“……YYY？”
“是我。”
然而又是一阵安静的沉默，黎真磕了磕水晶灯，指甲和灯壁清脆的敲击声被良好收录，罗琳终于收拢了心神，暗骂昆汀那个连男女都分不清的傻逼。
“您好，Y小姐。”她含糊带过称呼，紧接着说起刚才紧急会议里的内容：星云接到通知的时间在12点05分左右，《文明起源》的“审核不通过”造成一系列连锁反应，《以蓝星之名》可能要经历一次复审。
黎真：“复审开始了吗？”
“还没有开始。”罗琳暗示道，“Y小姐，我想您应该知道，《蓝星》的体量只达到了筛选关的最低标准，但人工审核是一件很主观的事情，我想任何一个审核员都不会忽视《蓝星》的优秀。所以如果《蓝星》必须提交再审的话，您觉得哪里还有问题？”
罗琳问的很委婉，言语还充满了恭维，黎真却听懂她的几重意思。
一是人工审核可松可紧，YYY的名头早就打出去了，一般的审核员不会特地来卡“内容”的关卡，偏偏《文明起源》没有通过；
二是在询问她有没有黑历史，游戏版号注册局标注出了“身份问题”……
老银河的奶奶啊，到底是什么人能被标注“身份存疑”？！
星际ID是绑定注册的，验证方式有好几重，强人工智能还会辅助管理，所以能出现“身份问题”的人，全是能在监狱星上买房的。
可以说“身份问题”一出来，罗琳都怀疑YYY是外银河的星际在逃大盗，机缘巧合之下洗心革面――
――做游戏。
黎真弹了下小哎，难得有一点烦躁，身份问题出现比她预计的早了，身份ID也比想象中得更难获得。
而菲莉丝和小哎都没办法突破智脑给她伪造过去的身份，她为此想在农业星买点能吃的蔬菜都得威胁安托万……
现在的情况是：《文明起源》可以拖，《以蓝星之名》不能有事。
黎真头埋在手心里深呼吸了一口气，再抬头时已没有犹豫，她软下了嗓音：“克莱门特小姐，我出身于外银河，今年十八岁，父母在我刚出身没多久就过世了，我在一颗、信号不太好的星球上……我有、我有无法露面的原因。”
传过来的是属于年轻女孩的嗓音，措辞带着点生疏和小心翼翼，语音频道里一阵短暂的安静，呼吸声也轻微。
“你……”
“我真的没有办法了，克莱门特小姐。”
语气略微焦急的少女开启了视频，经由3格的信号，屏幕有一阵轻微的波动，清晰过来的影像令识人无数的星云负责人少有的屏息。和所有的猜测都不同，猜测里那高冷的恐怖策划、还是残忍的恐怖分子，都不如这张面容来得有说服力，年轻的女孩睫羽轻抬，望过来的神色动人，弱质纤纤。
长成这样犯什么罪？
芳心纵火罪吗？
罗琳心中的指针偏了偏，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放得这么柔：“我明白了，Y小姐，你不用担心。”
黎真的声音亮了一点：“谢谢你愿意相信我！克莱门特小姐，我保证我没有说一句假话。”
只是省略了一点内容。
而卖脸的举措很有用，她成功用外表暂时洗刷了“犯人”的形象，获得信任之后黎真开始套情报――
“克莱门特小姐，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关于《蓝星》的审核，这是星云提起的审核，还是星云负责人提起的审核？”
“……是一个负责人提起的，或许是我这边的问题。”罗琳苦笑了一下，“你说对了，刚才的紧急会议是唐恩召开的，他是力保山姆《硬核机甲》的策划。”
山姆，黎真小册子上画叉的一个人。
罗琳解释，星云一共六个负责人，这次收到消息的唐恩还要求《以蓝星之名》在复审期停赛，有两个负责人都支持他。
好在皮特曼是总负责人，他认为排名第三的《外太空》已经因为病毒停赛，若是稳居第一的《蓝星》还出问题，对于赛事的影响太大了，所以压下了其他负责人关于停赛的说法。
罗琳：“Y小姐，其实我有一个想法。”
“您说。”
“我们星云，其实在200年前就接受外资了，一些规则，您在外银河可能无法像内银河一样感受这么深，”罗琳又在暗示什么，“很多游戏都有投资人，每个策划也都有对于负责人的‘偏好’，这些事情赫尔曼・莫里斯有了解，您可以和他聊一聊。”
.
黎真挂断了通讯。
择完番薯藤的罗纳德・沃特捧着筐不知道要不要上前，见她安静地靠着一根灯条，游离的视线不知落在哪里。
和古怪少女相处十多天，罗纳德总结出一个安全规律，小哎拍马屁的声音响起来时，绝对是她心情还行的时候，小哎若是不说话，绝对是监测到它的主人处于低气压状态。
罗纳德安静如鸡。
但有一样东西撞开罗纳德・沃特，横着四只脚踏过去。
――是不知何时进来的自动检修机“亚历山大”。
【主人，亚历山大已修完星舰中舱的气压调解设备，待检阅。】它两只红色的圆眼睛闪啊闪的。
黎真低头，看见了有很多秘密的阿尔・阿克斯留下的机器，燃起了一点希望。
“亚历山大，你能帮我把身份录入到星网里吗？”
眼里的红光暗了：【亚历山大无该项权限。】
黎真冷漠。
【但亚历山大随时随地帮助主人――】
【――小哎也随时随地帮助最最美丽的主人。】人工智障突然开口了，会说话的维修机让它这些日子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意识，【整个星际最最悲惨的主人哎，丑陋又没用的自动检修机花了整整两天时间才修完气压调解器，还不经主人的允许进入主舰舱哎！】
【亚历山大可播报37小时28分前主人说过：修完记得来找我要下一个任务，】修理机的眼睛移动到被麻绳捆着的光脑上，【亚历山大经过了主人的允许。】
【哎哎哎！最最讨厌的初级维修员留下的最最最讨厌的――】
“――好了！”
黎真被吵的头大，这么关键的时候还来说废话。
“小哎，你去萨拉那边给她导航，”
“亚历山大，你去主舰舱外排查连接枢纽。自己排查，别来问我。”
“罗纳德，去把菜洗干净放料理机。”
一个个需要命令才会工作的打工人和人工智能走远了，等没人了，黎真才去回应不停安慰她的蓝星意志。
“球儿，别担心，最坏不过是《蓝星》下架，两个月前我们也一无所有……是这个星际有问题，不给穿越者活路。”
可脑海里的存在显然很低落，附体的蓝星意志共享了她的视野，k瞧见了那些可怕的后果，并保证――
【不会让你被抓去监狱星服刑的。】
“当然，我才不会离开你。”
黎真坚定了不离开蓝星半步的决策，顺便庆幸：“事情要两面看待，我之前嫌你偏，现在可太好了，如果我真的被判刑，估计也没人愿意来抓我，毕竟整个星际只有三个人知道来我们这的新航线，其中两个都在我的手中。”
除了阿尔・阿克斯。
黎真暗骂自己有病，脑抽得不合时宜，难得感情用事一次，留下这么大隐患……
就不该放走他的。
第75章
黎真收好了心态。
就像她所说, 外-外银河偏得很，蓝星更偏，即便有航道图, 也不能保证顺利抵达。
何况眼下并非没有办法，罗琳・克莱门特给她指明了一条路，她打电话给赫尔曼・莫里斯。
听到柔和女声的赫尔曼只是短暂的愣神, 他第一时间先说明查到的情况：“Y，这次事件发生的很突然, 但也不是毫无踪迹的，我查到背后有好几方人。”
他看样子是从舆论方面追踪的, 星网的言论太一边倒了，而操纵言论的是几个竞争游戏背后的投资人, 伊达娱乐也在内，《蓝星》火的太快又太独，动了很多大财团的蛋糕。
“你的制作人后台应该有很多私信过来的商务联系，你有没有看？”
黎真沉默，她的沉默证明了很多事情。
其实昆汀也是从不看商务的人, 在这个方面，天才有着类似的傲慢和专注, 赫尔曼温声说道：
“《文明起源》不通过审核我们可以下一次再提交，《以蓝星之名》才是这些人想要的, Y，我知道你只是想做一个好游戏, 但现在你需要找个背靠的大集团，亚尔维斯在通过我联系你, 想要投资《蓝星》, 有他们的投资担保, 《蓝星》肯定能通过审核，至少人工关过得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