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跟我讲恩情？”黎朔笑了，“你还不如跟我讲法律呢，拷问人这种事情我可不比你们熟练，研究室的那管药――N-018号？”
他手上拿着管针剂，熟稔地像个给人打针打习惯了的护工，钳住人的手法也老道，骆晶在针筒下来前几乎有几分色厉内荏地喊：“黎朔，你这是绑架罪！你知不知道你在犯法！”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奇怪呢？”
――然而黎朔的动作被黎臻拦下，黎臻走近才发现他眼睛里的血丝，被流露出的疯狂和神经质惊到：“黎朔…你？”
黎朔挥开他：“不帮忙就滚蛋！”
“帮什么忙？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你真想进去啊！”
黎朔嫌骆晶尖叫起来吵，他给臭丫头打针的时候她从来不吭声，把布团了团又塞进骆晶嘴巴，“呦，黎工您这是一点印象都没啊？那你六年前跑那么快做什么？”
黎臻：“什么跑这么快，你到底在说什么？”
黎朔终于皱眉：“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黎臻大吼，他几天的负面情绪都要被点爆了，一拳头挥了上去，带上了怒火，黎朔没防住这一拳，只侧身躲了点力道，随即挥动大臂反击，接到反击的黎臻愈发暴躁，两个人的情绪火山一般喷溅，他们体型都健壮，也都是最能使劲的年纪，打上头了就像地上的两只疯狗，一点没省着力气。
自然没注意到，光影幽暗的仓库里，三个人的手机屏都闪露着幽蓝的光。
也没注意到，被绑着的女人在廉价铁椅的生锈处磨断了绳子，装作若无其事，直到看到一个人倒地，骆晶提起椅子，对占了上风的那个人的头，狠狠地砸了――
“黎朔，躲开！”
――叮。
声音只响于骆晶的脑海，她被一瞬间拉入精神的时空，那个录好的邀请音是那么的熟悉，熟悉的语气让她一瞬间想起了那个小女孩。
那就是个不该诞生于世的怪物！骆晶无数次厌恶她怎么也死不了的身体，憎恶地窝缩在这个穷破的小孤儿院，痛恨自己的出生，更恐惧着她无意识剥夺旁人精神的能力。
精神10……人的精神怎么能超越10呢？
可骆晶不是实验室的核心人物，她知晓针剂的可怕，却获知不了那项机器的真正作用，直到黎真承受不了超越10的精神。
她的身体终于要崩溃了，她终于要死了。
这场为了她而设立的楚门的世界，所有人都能回归正常的人生……
黎真瞧见骆晶闭眼了，她借由这片空间感受她精神的波动，意外自己精神穿越回蓝星一趟，居然撞上了这么一出好戏。
骆晶瞧见她了，她强忍着不露出恐惧：“黎、黎真？”
“你似乎很意外？”黎真看向她，“其实我也很意外，院长，你的精神居然有4。”
这句话令骆晶突然维持不住平静的表情，她扯出笑容：“你在说什么？这里是哪儿呢？黎真，你是还活着吗？”
咦？黎真倒是纳闷了。
这么多人都认为她失踪，骆晶却确信她死了……
“活着哦，我活在这片空间里，有点想院长了，所以特地来找你。”
黎真可可爱爱地问：“所以骆院长，你愿意陪我呆在这里吗？”
第90章
骆晶的表情实在太滑稽了, 黎真差点憋不住笑，她没想到，刚穿越星际那会儿她每天晚上都琢磨一遍的杀人凶手, 兜兜转转回到了养育她的地方，这让她有种啼笑皆非之感。
当然更多的是想快点了结这件事情的平静。
黎真变换了她们二人所处的位置，背景的星河隐退, 转换去了克林顿构建的巨型机甲内部。克林顿一直以《蓝星》员工自居，得知她喜爱机甲后, 又带着工作室的人造了三台，这是最大的一台, 巨型重机甲内装挺硬而冰冷，除了凸显的控制台, 还有一个用来给Y女士休憩的卡座。
她们面对面坐着，黎真熟练调整了座椅，整个人惬意地缩进椅子里。
“骆院长，你知道你现在在哪里吗？”
星空图已经表明了很多事情，骆晶大气不敢出, 她恨不得闭上眼睛，不敢抬头细看这里的环境, 盯着冰冷的台面快速思考着。
“黎真，不是我杀的你, 杀你的是关仁寅，实验室的一个研究员, 我也是后来才知晓他跟踪你去了北塘山，他的女儿因为你……他已经因为这件事情被蒋印处理了……”
“他的女儿？”黎真一字一句地问, “蒋印？”
“是, 关仁寅的女儿, 她也是实验品之一……蒋印骗了他！骗他头盔可以治好关小雨！蒋印骗了所有人！是他把你带来建了孤儿院…黎真，我被派到黎明孤儿院之后很痛苦，我曾经向你宣泄过我的怨愤，我向你道歉，我知道这弥补不了你，但我可以替你做事！我可以替你做很多很多事情，饶了我！求求你！饶了我吧，我能在现实里为你报仇，推你下山的那个男人是关仁寅你还记不记得？黎真，他是实验室负责给你化验的那一个人，明面是李琴的远方侄子，那一次他还来孤儿院给你称过体重，我知道他和蒋印在哪？”
骆晶的情绪越来越急切，她一连串话里出现了三个人的名字，黎真只知道李琴――黎明孤儿院里所有孩子背地里骂的老巫婆。
但不知道他们叫什么没关系，结合黎朔的话，她找到了那个缺失的线索。
――实验室。
这是黎明孤儿院的前身？还是隐藏在孤儿院里的秘密实验室？
黎真在搜索她以往18年的记忆，居然找不到什么清晰的，那些讨厌的东西似乎被抹去了，还是用她不喜欢的方式。
她习惯形容自己的记忆是一幢房子，地下室是黑色的，一楼是不喜欢的灰色，再往后灰白灰白的，这几个月才亮堂起来。
人总会呆在有光的最顶层，所以黎真总是忽略它。
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骆晶看上去是那么害怕，她在黎朔面前还能保持着镇定，而现在属于她的恐惧和惊骇飘散在空间里，挟带着讨好和厌憎，几乎凝结成实质。
这是黎真第一次在全息的后台清楚感知到属于人的情绪，也是她第一次误打误撞地将精神作为“感知”的媒介，她好像还能把精神作为开启记忆房间的钥匙，有一群人就藏在黑色的屋子里，骆晶在用这些人的情报换取自己的生命。
黎真在自己开房间和听别人说的选项里犹豫了一下，说道：“把你知道的事情说来听听。”
讨好的情绪变多了，还多了欣喜，骆晶略微颤抖的嗓音回响于这片空间：“我并非实验室的核心成员，但我确实知道不少消息，实验室最早的建立人，是S市疗养中心的副院长蒋印……”
30多年前的疗养中心，属于有背景有权势之人的保健会所，能住在里面的人都不简单，一切发生的最初，是一位名为宋承明的老人拍下的一个封闭的箱子――
一个从外观上就能看出特殊的箱子，没有连接缝，材质古怪，无人能够打开它。
这个打不开的箱子在很长一段时间成为疗养中心里的一桩趣闻，箱子是在拍卖会上被宋承明拍下的，他来疗养院都带着它，和他关系不错的蒋印经常借此打趣，想要来看看。
可宋承明不给任何人看，他认为这个箱子绝对藏着秘密，几番开锁无果后，准备送到宋氏投资的研究室里，可在前一天，不知是什么原因，箱子消失了。
“蒋印偷走了？”
“对。”骆晶也是这么猜想的，“他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打开的它，他知道了箱子的密码，里面有一个金属状的头盔，上面的文字并非地球的任何一种语言，却能翻阅一个人的大脑和记录基础的信息数据，像是…像是外星科技制造的全息头盔。”
骆晶说道最后一个词的声音闭上了嘴。
黎真没说话，有一点她能确定，根据星际历史大事件记录，第一代全息仪出现于1400年前，全息之父皮尔斯・亚当2622年才发明了不会对人脑造成伤害的全息机。阿尔・阿克斯也称喻煜留下的全息机是一代机，惊讶过古董机的存在。
这一点她相信喻煜和阿克斯，她觉得蒋印获得的东西更有可能是“人体数据测试仪”。
但能查阅人大脑的是什么鬼？
数据测试仪还有这个功能？
黎真示意：“继续说。”
骆晶继续讲述，但她的猜测也是半听说半推测：
蒋印本人有医学储备，之后秘密开展了些不太人道的实验，确定这台特殊的仪器不但能读取和修改人的记忆，还能分析一个人的基础数据，更可怕的是，能通过机器在人脑里植入精神暗示，但成功的概率很低。
接着没多久，宋承明找上了他，他的原意是合作，可蒋印以“治疗”为由，诱哄宋承明戴上了头盔。
“宋承明年纪大精神力低，没被暗示成功，反倒疯了，精神3以下都有疯的概率，这之后……”骆晶不敢看她，“宋承志找上了蒋印。”
黎真果然脸色变差了。
宋承志，据说是私生子上位的宋氏集团当家人，也是宋宴的爷爷。
用这种方式听见熟人的名字可真不好受，宋宴当年退婚想娶她，宋承志可是好一番大发雷霆，院系主任都为此来找她谈过话，不知道后面是怎么不了了之的，她当时以为是宋宴又做了什么，现在想想，可能是蒋印的功劳。
但不管是谁，黎真都觉得恶心，她示意骆晶继续――
宋承志的精神暗示成功了，蒋印借着这台机器，获得了不少“真心”的投资，印原制药公司由此而生，他也笼络了些有才华的研究员，不过不敢把事情闹得太大，因为戴上头盔的人，精神都或多或少有损耗，这群人不论是为了利益还是为了自己，都开始潜心研究精神头盔。
这之后就是黎真的内容了，罕见的精神6和智力5，能被发现不是巧合，蒋印作为对头盔研究最深入的人士，第一次清晰地察觉到――【精神】之间是有压制的，想办法把她偷走了……
“你的事情我不太清楚，我是你12岁的时候调过来的，因为实验品不好找，更多是通过收养孤儿。高精神会剥夺低精神，蒋印不太敢见你，但你六岁的时候精神崩溃了，他让黎明建立了孤儿院。后来你15岁，精神又好转了起来，蒋印想把你转移到国外，但是因为孤儿院之前被你举报了，加上你在南城私立，有些人……不好操作。”
骆晶含含糊糊地说黎真的事情，她看着她从12岁长到18岁，知道她内在并不是什么好性格，怕说多了不知道哪个点戳到她，惹她不悦。
但不过几个月的时间，黎真变了很多，以前她对谁都含着笑意，说话做事都不主动不拒绝，骆晶身为成年的女性，轻易就看出她在用美貌耍心计，用无害和柔弱换取一个个挺身而出的保护。
而这份我见犹怜的美貌确实威力巨大，在孤儿院里，黎臻黎朔保护她，在初中，一群小男生送她回家，在南城，更多更多的人，她轻盈的、安静地站在一群人之间，所有人都在想办法讨得她的欢心，即便骆晶厌恶她，在瞧见她垂眸时也只是反感地让她去扫厕所，还会招来黎朔的报复。
可现在的黎真连个眼神都欠奉，整个人就透露着一股我不好惹的架势，骆晶从这张脸上瞧不见一点曾经的影子……她深深地垂下头，把自己所有的无害都展露出来，就像黎真以前那样。
黎真大致理清楚了，整个过程中骆晶展露的情绪也代表她没说假话，不过她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骆晶沉默了一下：“蒋印是我父亲。”
“噢。”黎真明白了，“你也戴过头盔。”
而蒋印也还活着。
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
好消息还不止这一个，其实这一趟回蓝星，黎真是想找一个银河科技公司的负责人，原本的选项在喻哲妍、冯菱和沈言之之间，但喻哲妍不擅长处理人际，冯菱培养起来太累，沈言之的立场又太明确。
黎真需要一个聪明而没有立场的人，思来想去之后考虑了――
黎朔。
不过现在好像有一个更好的人选。
黎真又可可爱爱地笑了一下，满意地看着骆院长更加惊恐，她的精神融入了这片空间，她感知到了骆晶全部的情绪。
【精神】…精神力。
来到星际之后，这个词出现的频率未免太高了，喻煜在暗示精神力，菲莉丝需要精神力，阿克斯和萨拉会使用精神力……而星际又在弱化和隐藏精神力。
回到地球之后，骆晶告诉她，她的父亲蒋印通过精神力知道了密码，用精神力发现了她……
黎真随意瞄了一眼数据，穿越回地球花了1点精神力，呆的时间太久了，她的【精神】还在往下掉，【精神2】，比骆晶的【精神4】低。
然而在她的感知里，自己的精神是那么广博，她身处一片由她的精神刻录的空间――精神空间！
骆晶的身体开始颤抖了，她身处全息的精神体被慢慢地拆解成多块、漂浮、四散，黎真揪来了一个，皱眉给她拼回去，控制一个人的感觉跟做游戏很不一样，做游戏之于她而言，像是一点就通的东西，可想给骆晶脑子里植入精神暗示却那么难。
怪不得疯了的人这么多。
黎真换了个方式，高精神力能剥夺低精神属性，她在用自己高精神吞噬骆晶的精神，第一次带脑子尝试，她干呕了一下，像是品尝到了什么棉絮般的东西，骆晶那么恐惧，味道也灰扑扑的。
但这会【精神1】的骆晶可以说是任她摆布，木愣愣得，不太聪明，她把骆晶的3点精神团吧团吧塞回去，用精神力刻下“不能背叛黎真”“歌颂《以蓝星之名》的伟大”“好好打工早日加薪”等等词条后，她再看向骆晶。
那个以前时不时整治她的骆院长慢慢恢复了正常，又变回那位知性温和的心理学教授、孤儿院院长。
“小真。”她亲切地呼唤。
“叫我老板。”
骆晶恭顺：“老板，你需要我做什么？”
黎真笑笑：“先联系上你父亲吧，他肯定在调查拥有‘探测仪’的《蓝星》，等会告诉他你拿到了公测名额，见到他之后喊我。”
“对了，蒋印应该没有私生子吧？”
黎真瞧见她点头。
“那就好，我还是希望你走法律途径继承他的公司，从今天起，印原制药改名为应援科技，银河科技公司驻蓝星分公司。”
印原。
让她看看能钓出多少人。
应援。
就当做是《蓝星》的应援公司吧。
第91章
黎真找到了一个完全由她掌控的负责人。
不过负责人的人身安全还在黎朔的手上, 她让骆晶假装昏迷，出去后将黎朔黎臻二人手机里的《以蓝星之名》APP隐藏。
只要她将这二人都拖入《蓝星》，骆晶就可以顺利脱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