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那股刺穿心脏的压迫和疼痛在蓝奎的胸腔蔓延至全身，她睁大的眼睛被定格在这一刻，血迹飞溅的画面也被放慢，就连痛苦都是被放大的。
她呛了一口血，颤抖的身体无法动弹，那股禁锢在身上的东西，是除了血腥味之外，还有名为死亡的气息。
凌霄花看着蓝奎奄奄一息的模样笑的癫狂，嘴里咒骂活该。
容冥对凌霄花这幅疯癫状态已经见怪不怪，他只关心自己的嘴巴，毁容就不好看了，而后走过去帮刚教授拔出身上的钢管，讥讽他居然对一个丫头手下留情。
“好歹是我侄女。”
“直接说她和她母亲有几分相似不就好了，反正你看中的不就是她那张脸吗。”容冥一语道破刚教授的心思。
然而，容冥还没得意几秒钟，胸腔就出来一只手，容冥踉跄的动作引起刚教授的注意，只见容冥背后站着醒来的蓝彦。
蓝彦强撑着身体解决掉容冥，对于鲛人的基因他还是了解的，致命点在心脏处再往下，就必死无疑！
他推倒没了动作的容冥，目标瞄准一旁的刚教授。
身后的打斗声吸引凌霄花的目光，她扭头看去，只见容冥倒在地上，刚教授和蓝彦在交手。
凌霄花拔出蓝奎胸腔上的钢管转身走去蓝彦的位置，而蓝奎被拔出钢管身体抽搐了一下，血流的更多了。
蓝奎慢慢转头看向站起身的蓝彦，她试图抓紧的手却无能为力，大口呼吸让胸口更痛，那种被捏碎心脏后隐隐作痛的感觉随时都会死亡一样。
自己真的就这么死了吗？
她在脑海里闪过这句话，可就这么死了很不甘心。
雨，越下越大，打在蓝奎没有知觉的身体上，冲刷着她脸上的血迹斑斑，大雨让废墟里泛起雨雾。
雨雾中，是几人缠打在一起的身影，蓝奎咬紧牙关想起身，伤口拉扯身体的每个敏感的神经，导致血流的更多了。
打在脸上的雨水越来越冰冻，蓝奎也感觉到身体的知觉在恢复，是死前的回光返照吗？
她在心里问自己，然而，刚才呼吸艰难的情况也顺畅起来，试图抬起的手也能动作，她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不敢置信。
自己这是能动了？
她小心翼翼撑起身体时，凌霄花整个人被尸首分离，脑袋滚落到蓝奎跟前，吓得蓝奎再次倒地。
而蓝彦也重重趴在地上大口呼吸，惨白的脸色像是命悬一线的模样，雨声中他叫着蓝奎。
“姐…”他艰难爬到蓝奎身旁一脚踢开凌霄花那颗头颅，冰冷的手握紧蓝奎：“没事了，他们，死了。”
蓝彦放松的神经在看到蓝奎身上的口中再次怔住：“姐！你！你…”
对方紧张到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话，蓝奎也低头看向胸口的伤口。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觉得自己会死，可是…我还能呼吸，还能有力气，以及能感觉心还在跳……”
“……”听完蓝奎的回答，他心里似乎更笃定了当年那件事情，将蓝奎抱在怀里鼻子也酸酸的。
“太好了，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第98章
冷雨落在身上愈发止不住发抖，她能感受到弟弟的肌肉僵硬起来，仿佛身体仅存的温度也被这场大雨夺去。
“姐，去明川那里吧。”
“什么？”
蓝奎一愣，她看着眼前没有一丝血色的人发出疑问，其实她不是不想去找明川，而是对于两人之前的那层薄纱被揭开之后，她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去跟明川面对面。
人鱼少年却松开她搀扶的动作躺在泥泞不堪的地上，盯着落雨的天空呼吸，任由冰冷的雨打在脸上。
“姐，关于你弟的死…我很抱歉。”
“……”听着人鱼有气无力的开口，她也暗下眸子，坐在那里没有回应，被雨水冲刷血迹的手慢慢攥紧。
她不知道该拿什么反应去回答原主弟弟的死，毕竟，原主也死了，人鱼又哪里来的对不起的。
人鱼少年见蓝奎沉着脑袋没有看自己，他深呼吸来缓解身上的疼痛。
“其实，你父母从事科研任务已经很久了，痴迷研究这种事情通常会出现在那类人身上，那类人的欲望是最大的，如果当时能制止的话，也许你弟就不会死了。”
“我知道我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我也很抱歉这些年对你的欺骗…”
人鱼少年的一字一句让低头的蓝奎有了反应，她那张沉默的脸闪过一丝疑惑，眼睛里也掠过一丝茫然：“什么？”
人鱼少年以为蓝奎并不知道他是冒牌货，把自己伪装弟弟的事情重复给蓝奎，而却抬手打断他的话。
蓝奎皱起眉眼盯着人鱼少年：“你说什么？如果我父母不做研究我弟就不会死？”
“……”
“……”
在蓝奎的质疑声中他点头的反应慢半拍，而后告诉蓝奎，当年她俩姐弟被父母做过一次研究，弟弟才患上血癌的，因为身体的免疫系统被外来侵略性基因破坏，才不得不靠设备续命。
“等等，等一下，我弟他…不是体检才查出血癌的，而是我爸妈做过试验才患上的？”
蓝奎质疑的语气质问人鱼少年那句话的真实性，这跟容冥告诉她的事情怎么不一样。
在蓝奎半信半疑的眼神中，仿佛是听了个诡异又离谱的答案。
人鱼少年躺在地上没有立刻回答蓝奎，他觉得蓝奎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是正常的，毕竟哪个父母会让孩子记住那些事情。
在蓝奎不愿相信的目光中，他用尽力气抬起手指着蓝奎被刺穿的胸口，以及自己的胸口。
“我们的致命点…在心脏往下，身为人鱼的我和鲛人的基因等同。”
“姐…那年的试验中，你弟是失败品，而你…是失败的半成品…，因为你弟丧失免疫系统，而你却没有任何变化，所以你弟的死从那场试验开始就注定了，而你发生这种事情还活着也就证明你是半成品的试验。”
人鱼少年的每句话都像天幕中的那道惊雷一样，震惊着蓝奎的思绪。
“那我弟的肺炎呢？肺炎也是这么来的吗？”她迫切需要得到一个答案，一个推翻容冥曾告诉她真相的答案。
在蓝奎迫切的眼神中，他默默的别过了头。
“……”
“……”
于他而言，不管弟弟的肺炎因谁而起，弟弟的死是注定的，雨声模糊了周围的一切，也模糊了两人的背影。
“姐，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的一切，把伤口隐藏好，虽然你的情况还是不能跟人鱼相比的，但…请你还是要注意。”
对方的提醒让她的心里不是滋味，看着少年问起他的名字。
“我没有名字。”少年无奈一笑，可周围的声音越来越迫近，而他也不得不绷紧神经。
与此同时
任祁手中的注射器被靳修夺走，伤痕累累的任祁已经没了动作，文元也在一旁没有反应，靳修当着玄舟的面捏碎那最后一支解药。
“你们都该死的。”
靳修甩去手上的东西朝着明川的位置走去，玄舟被钉在那里只能眼睁睁看着靳修逼近明川而无能为力。
躺在那里的明川睁着呆滞且空洞的眸子盯着上空黑云密布，就连打在脸上的雨水也没有任何反应。
靳修走到明川身旁，低头睨视人偶般的人，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流到明川的胸膛上，胸口微弱的此起彼伏是证明他还活着的证明。
其实他不仅恨鲛人，还恨任祁当年的自以为是，更恨如今的任祁连同他的学生文元，他们一个两个都站在鲛人那边。
雨水流过他的脸，他攥紧手中的武器对准明川的致命点，于他而言，什么鲛人，什么人鱼，都在这个世界消失吧！
一阵手起刀落，却被基地轰动的坍塌导致落刀的位置出现偏差，刀子落在明川的胸口处，玄舟被钉住的身体也因为刚才那阵坍塌的轰动得到自由。
明川空洞的眸子在那场误差中聚焦瞳孔，靳修还在转动刀子，大雨不停冲刷进伤口，他动作的手再次落下，却被玄舟扑倒，两人扭打在一起，身上的血已经分不清是谁的血，只知道雨水冲刷在身上很刺痛。
废墟的基地建立在海域之中，如今失去支撑的基地也在这场大雨海啸中摇摇欲坠，坍塌还在继续。
过来的蓝奎踩空坍塌的地段踉跄摔落，看到明川呆滞躺在那里，身体一点点滑落塌陷的地基，她爬起身冲过去抓住明川的手。
重力的拉扯导致她的伤口撕裂，她也只能咬牙呜咽：“明川，明川你醒醒！”
蓝奎的动作渐渐无力，身体的重心开始往明川的方向倾斜，眼见着将会和明川一起跌入那黑暗一片的巨坑，她也只能害怕的闭上眼睛。
人鱼少年一把抓住明川渐渐脱落的手，连同蓝奎一起往上拉，然而，伤口更痛了。
听到蓝奎的声音，靳修压制玄舟的动作加快，对着玄舟的身上又是一刀，直到玄舟没了动作。
他推开玄舟纠缠的手，转身看去，只见蓝奎抓着往地坑坠落的明川，他迈步的动作加快。
“你们，一起去死！”靳修奋力投出手中的刀子。
“！”
蓝奎抓着明川的手往回拖，听到靳修狠恶的声音她来不及回头看，紧紧保护明川的身体，然而，人鱼少年却挡在蓝奎身后，他踉跄的动作差点摔落。
只见沾满鲜血的刀子插进少年的身体，红血水混合着雨水尽数滴流在蓝奎的身上，伤口开始让他呼吸困难，直到身体彻底没了力气重重倒在血泊中。
“……蓝彦！”她跪在那里看到倒地的少年，少年身上的刀子因为她的动作更深了，她的双手在半空中颤抖不止却不敢碰少年的身体，混着雨水的眼泪掉个不停。
“我，我没事的姐。”少年的声音发颤，开口就呛了一口血。
她拿起一旁的武器起身对峙靳修，却发现靳修被一根管子贯穿站立在那里，血水顺着管子一直流进废墟泥土之中。
远处的玄舟跪在那里大口呼吸，却怎么也呼吸不到，刚刚那奋力的动作已经让他彻底没了力气，在蓝奎的目光下再次倒地。
蓝奎叫他的声音他也已经听不清，只觉得雨下的好大，刮在身上的风也好痛，短短几秒钟时间他的听觉已经彻底放空，整个人彻底听不到周围的一切声音。
蓝奎跑过去玄舟的方向一路踉跄，嘴里叫着玄舟的名字，玄舟趴在那里没有反应，她忍着不哭翻过来玄舟的身体，哽咽声一滞，放大的瞳孔映照玄舟没了聚焦的眼睛。
玄舟…死了？
“玄舟？你别吓我，你看我一眼好不好？”
“……”
然而，不管她怎么推搡玄舟的身体，玄舟失了神的眼睛始终没有看向蓝奎，确认玄舟没了心跳的身体，蓝奎不忍哭出声。
听到身后的少年艰难叫她时，她心里更痛苦了，忍着撕裂的伤口将玄舟背过来少年身边放下来。
“蓝彦，玄舟死了，他死了，呜呜…”蓝奎难过的哭泣，少年不在的那些年都是玄舟代替少年的位置，让她一直觉得弟弟就在身边，同样爱吃她做的酸菜鱼，同样喜欢她煲的汤，为什么眨眼间，结局却是这样的结果。
蓝奎的哭泣听的少年难受，他艰难转头看着眼里失真的玄舟，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安慰蓝奎。
“姐…别哭了…”
少年想要抬手擦拭蓝奎的眼泪，却怎么也举不起动作，蓝奎路过后倔强擦掉眼泪，可那双红红的眼睛怎么看怎么心疼。
“我要怎么做，我要怎么做才能把它拔出来，我不能没有你。”
“……”
蓝奎忍着哭腔，泛着泪水的眼睛在逞强，也许是早就知道少年身上的刀子拔不出来，可还是想要少年活下去。
“姐，算了，就这样挺好的。”少年坦然的模样面对死亡的到来，他侧着脸看着一旁的明川。
第99章
少年的回答让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刺痛不已，整个基地随着海啸不停坍塌，雨下的也更大了，雨水冲刷着这片满是血水横流的废墟，仿佛是要洗净这片血腥一样，可不管雨水怎么下，都冲刷不掉这里埋葬着无数性命的地方。
她低头哽咽，握着少年的手啜泣，尽管雨声很大，可她的啜泣还是被少年安慰着。
“姐，能当你弟弟真好。”少年同样握紧蓝奎的手，安慰她：“不要哭了，哭了就不好看了。”
蓝奎低着头没有看蓝彦奄奄一息的脸，而明川聚焦的瞳孔这才有了反应，开口的第一句就是向蓝奎道歉。
听到明川微弱的声音，蓝奎怔了一下。
“明川？”
确认明川醒过来，她的心情更酸涩了，跪在弟弟与明川之间的她，身后还躺着玄舟僵硬的尸体。
明川听着哭声太多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一个字，他看向身旁同样躺在地上流血不止的人鱼少年。
“连累你们，我很抱歉……”
“…别想太多了，我只是在保护我姐。”
两人的对话依旧如故，明川深呼吸的那一刻胸口开始疼痛起来，少年劝他别乱动，死了的话那年的承诺就食言了。
“哈哈…对不起啊，我感觉真的会食言了。”明川笑的心酸血却越渗越多，蓝彦没有再理会明川，他的目光看向哽咽的蓝奎。
“真想再尝尝那年的饭菜呀…”
“……”
蓝奎握紧他们的手颤抖，她预感明川和蓝彦会弃她而去，可她不想去面对那种事情。
然而，明川和蓝彦的对话却止步于此，她慌了，不停地叫着明川和蓝彦。
“你别不说话好不好，你刚那句什么‘承诺’‘食言’的意思还没有告诉我，你说完再睡好不好…”她抓着明川的手，明川的瞳孔已经在这场大雨中失了焦。
她又捧着蓝彦的脸哭泣不止：“你不是说喜欢我做的饭菜吗，你还没吃呢，你别跟明川一样不说话好不好…”
“……”
“……”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轰轰雷声和大雨，她觉得喉咙哽咽的疼痛，面对两人的离开她连放声大哭都做不到。
“别走好不好，我求你们了，我只有你们了，别走了好不好…呜呜…”
她的乞求并没有得到蓝彦和明川的回应，那双渐渐失了光的眸子被大雨冲刷，眼前人的身体慢慢僵硬，任由她的哭泣都不再会有任何反应。
她跪在那里任由大雨滂沱，感受身边人失去温度的身体，她一度哽咽，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也模糊了怀里人的脸。
不知哭了多久，她绝望的眼神盯着周围的尸横遍野，玄舟，明川，文元，任祁…所有人都死在她面前，她却无能为力。
雨还在下，打在身上那么轻，又那么痛，她跪在那里痛苦不止，看着眼前早就没了呼吸的蓝彦，她就像面对当年弟弟的死一样，陷入痛苦的漩涡而无法自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