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父敲了敲桌子,“明月,吃你的饭。”
“我吃不下。”乔明月一双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徐父,扁了扁嘴,一副想去偷听的样子,“万一谢唳被打了怎么办?”
徐二看不得乔明月这副可怜样,哼了哼,“放心吧,我妈不会的,既然肯让他过来吃饭,看得出来她对谢唳还算满意。”
说着,他又磨了磨,“臭小子,就该揍他一顿!”
徐大也附和地扬了扬拳头。
乔明月:“……”一人给夹了一块兔子肉,吃你们的吧。
也不知道干妈到底跟谢唳说了些什么,就在乔明月等得快忍不住的时候,两人从外面回来了。
徐母看着仔细打量着谢唳的闺女,眉头动了一下,没好气道:“放心吧,没打他。”
“我怎么会这么想干妈呢,干妈是世界上最好的人,肯定不会动手的。”乔明月立刻无辜地表衷心。
徐家三父子:“……”忘掉,把之前明月说的话忘掉。
吃过饭,谢唳又勤奋地去洗碗,乔明月陪在徐母身边,看着她明显上扬的嘴角,小心翼翼问
道:“干妈,谢唳是不是还不错?”
徐母点了一下她额头,傲娇地哼了一声,“还行吧。”
会做饭,人也勤快,眼里有活,不像自家两个没用儿子,打一棍子才憋出个闷屁。
吃饭的时候自己没吃多少,光顾着她闺女明月去了,把人放在心尖上,还算顺眼。
乔明月心知这已经是很高的评价了,试探道:“那他妈妈的事,您介意吗?”
闻言,徐母把笑一收,叹了口气,认真道:“我要说不介意那肯定是假的,谁家父母不希望孩子以后的日子安宁一些,原先不想让你跟谢唳走近了,倒不是对他有什么看法,主要是他妈,太执拗了。”
她就没看过这样见不得孩子好的妈,谢唳之前在队上背个灾星的名声,处处受人排挤,全是他妈吵出来的。
“谢唳也是个可怜孩子,既然你喜欢,他对你又真心,总归日子是你们俩过,他既然跟我保证不会让你跟他妈在一个屋檐下相处,那我暂且相信。”
还没等乔明月开始感动呢,徐母又气势汹汹道:“要是到时候他妈敢疯到你面前,老娘撕了她的皮!”
临走时,徐母让谢唳把带过来的两刀肉和山鸡原样提回去,“粮食酒收下了,以后可以来吃……,教教徐大徐二干活。”
徐父拍了拍他的肩膀。
乔明月偷笑,谢唳站正道:“好。”
其实这就相当于正式的承认了,回去的路上谢唳心情很好。
大白天的,两人没有太多亲密动作,乔明月凑上去,笑嘻嘻道:“谢唳,你给干妈他们送过几次东西啊,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没几次,后来你干妈还还了粮票和钱。”谢唳老老实实回道,补充了一句,“我还以为自己弄巧成拙了。”
“你在背后偷偷做了这么多,就不怕我真的到头来一点都不知道吗?”简直是个傻子,之前给自
己走后门当老师也是,她不发现,他从来不说。
谢唳轻笑道:“明月,我做这些不是为了让你知道的,我想对你好,自然而然就这么做了。”
乔明月顿了顿,随即唇瓣忍不住地上扬,要不是现在路上还有别人,她就亲他一下了。
正在路上走着,乔明月隐约看到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向芳龄。
奇怪,平时她不怎么出门的,怎么今天出来了?而且看样子是准备回去了。
谢唳显然也看到了,等两人沉默着走近的时候,向芳龄转过身,先是看了谢唳一眼,才对乔明月笑了笑,说道:“你怎么还跟他在一起,他是个灾星,会害死身边的人,你还是不信?”
乔明月探究地看着她,怎么都不觉得她是病理上的疯子。
从这几次的交流来看,她的表述能力根本就没有什么问题,她将恨谢唳变成了自己的精神寄托,好像只有谢唳过得不好才能让她心理好过一点。彡彡
病态。
乔明月皱着眉,“我不信,大家也不会信。”
跟这种执拗的人根本没什么好说的,说了那么多,她到现在也不觉得自己有错。
世界上有不爱孩子的父母这件事也没那么难以接受,谢唳以后有她了。
向芳龄的目光}人的慌,乔明月拉着谢唳离开,至始至终谢唳也没有给向芳龄一个眼神。
“她这几天有没有对你动手?”越想越不放心,乔明月恨不得上上下下给谢唳检查一遍。
“没有,她很安静。”谢唳安慰道。
“我总觉得心里有点慌,她给我的感觉不太好,之前她说的话我一直觉得奇怪。,什么叫会让大家相信你是个灾星的,像以前一样。”
她的不安太明显了,谢唳本来不想在这个日子说这些话让她担心,但不说她会更担心。
“向芳龄不是想要我的命,不出意外的话,她是想用自己的命来佐证这句话。”
第83章 你太明显了
用自己的命来佐证跟谢唳在一起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明明秋日的暖阳照在身上,乔明月却只觉得浑身发寒。
世上竟有母亲恶毒至此。
乔明月拉住谢唳的手,像是找到支柱,又像是成为了支柱。嗓音有一点压抑的哑,“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谢唳凝视她半晌,眼里的森然寒色尽数褪去,语气郑重而温柔,“别担心,我不会让自己再落在那种境地里的。”彡彡
本想着自己把事情解决掉,但看着眼前姑娘仍旧带着惊惧的脸色和眼神,谢唳粗粝的手指在她脸颊上碰了碰,改了主意,“明月,你帮我一个忙……”
……
向芳龄又从家里出来了,头发梳得整齐,身上的衣裳也干干净净,见到人甚至会笑一笑。
可把遇到她的几个人吓了一跳,等人一走,凑到一块就开始嘀咕起来。
“都多少年没怎么在外面见过她了,这几天咋回事,成天在队里转悠,疯病好了不成?”
“看着是像个正常人,上回我还看见她跟人说话来着呢,也是稀奇了,疯了这么久,说正常就正常了。”
刚嫁过来没多久的新媳妇懵头懵脑听不懂,追问道:“你们说的是刚走过去的那个人?她是谁啊,看着挺利索的啊,什么疯不疯的?”
几个年长一些的瞬间起了兴致,就着谢家的八卦跟这新媳妇说了好一大通,临了,又咂咂嘴,“还好她这疯病只对着自己儿子犯,倒没伤过队里人,要不大家成天都得战战兢兢的。”
“她也是个可怜人,当初要不是女儿死,也不至于被逼疯了,要是现在真不疯了,那可真是祖宗保佑,谢唳也能喘口气。”
新媳妇看着向芳龄的背影,抿了抿唇。
她娘家那边的队里也有一个有疯病的,真发起疯来满队乱跑,见人就打,得用绳子绑起来才控制得住,可是这个女人,大家都说她疯了,可是疯起来竟然还认人……
殷素娟把在泥里滚成了个泥人的齐绍鹏拎回家,路上正好跟向芳龄
打了个照面。
“素娟。”向芳龄先打了声招呼,对她笑了笑,面容看上去很温和。
殷素娟看向来人,愣神的功夫手上一松齐绍鹏就泥鳅一样溜走了。
但她现在顾不上倒霉儿子,看着向芳龄仍有些不可置信,迟疑道:“芳龄,你好了?”
向芳龄扯了扯脸皮,“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像做了个很长的梦似的,现在才觉得脑子里清楚一点。”
殷素娟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会,才高兴道:“好了好,这些年谢唳可吃了苦头了,好不容易名声好了些,他谈了对象,你又好起来了,以后都是好日子。”
听到这话,向芳龄枯瘦的脸庞微微扭曲了一下,“就是可怜我的巧儿,偏偏在谢唳回来的那一天出事了,谢唳只是吃苦,我的巧儿连命都没了。”
殷素娟本来心里还挺高兴,想招呼她去家里坐一坐,闻言冷了脸色,“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不是说自己清醒了,谢巧出事你不怪你自己没看好,现在还觉得是谢唳害的?!”
她斜睨着向芳龄,实在忍不住,冷笑:“小谢过得这么苦不就是你胡言乱语害的,现在不疯了还说这话,向芳龄,你可真会当妈。”
两人说了这么久的话,边上一直有人打量,实在忍不住凑了上来,“这不是谢唳他娘嘛,看着像是大好了,看来谢唳还是有福气,谈了个好对象,现在妈又好了,说什么跟他在一块的没好下场,现在一看都是胡说。”
向芳龄没回之前殷素娟的话,露出个笑来,“对,胡说,我还活的好好的,肯定是胡说。”
回去的时候向芳龄的脑子里嗡嗡地疼。
怎么会是胡说,她的巧儿就是被谢唳克死的,跟他挨得近不会有好下场,她马上就能证明。
既然自己的疯已经没办法再提醒大家谢唳是需要赎罪不配得到幸福的,那她就用自己的命告诉别人,谢唳就是个天煞孤星。
疯子死了可以说是意外,但现在自己“好”了,她一死,不就坐实了这个说法。
在她不知道的地
方,乔明月往队里的几个领导和有名的八卦大嘴家里都跑了一趟,这才回到知青点。
金乌西边坠,红霞漫天。乔明月站在路上,看向谢家的茅草屋,心里像是堵了一口气,膈得她怎么都难受,吃饭的时候连排骨嚼到嘴里都不香了。
“明月,再吃两口,你吃太少了。”谢唳皱着眉,有点后悔把这事告诉她,这几天连胃口都小了不少。
乔明月索性把筷子放下,“你要是不告诉我我才更担心,现在好歹心里有点底,我就是怕万一……”
“别怕,相信我,我比谁都要了解向芳龄,没事的。”谢唳心里柔软成一片,牵住乔明月的手,回身往谢家的方向看。
以前可以得过且过,但现在不一样了。
连着几天,谢唳给向芳龄送完晚饭都没有走,就睡在了家里。
这天他过来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谢唳推开院门,年久失修的院子门发出咯吱一声响。
向芳龄仍旧坐在堂屋门口,看向他时眼睛里仍旧充斥着恨意。
谢唳把晚饭拿出来,甚至难得地主动开了口,“吃吧,你不是要去河边?”
向芳龄突地转头看向他,“你知道?”
谢唳语气淡淡,“你太明显了。”
空气沉默了半晌,向芳龄喉咙里突然发出一阵压抑又古怪的笑声,“谢唳,你怎么不听话呢,你害死了谢巧,有什么资格过得这么好,要是你死在了山上就好了,可是你没死,你得一辈子给巧儿赎罪。”
外面好像有风吹过,带来一阵什么O@响动,向芳龄没在意。
她试图在谢唳脸上找到后悔的情绪,可惜无果。
向芳龄瞬间怒不可遏,厉声在黑夜里格外清晰,“谢唳,我不会让你好过的,等我死了,大家又会觉得你就是个天生的灾星,跟你亲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你活该,都是你活该!”
谢唳并不为此有丝毫的情绪波动,他看着向芳龄,脑海中浮现她还没长皱纹时的脸。
“向芳龄,那年你把我扔进深山里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第84章 丧母
院子外的草丛里像是有野猫或者什么弄出了一阵动静,黑夜里向芳龄的眼神变得惊愕起来。
“你,你……”
“我记得。”谢唳靠着门,语气很淡,“你那天握着我的手有点抖,我还想过你当初是不是也有点害怕和后悔,怎么会有一个母亲,想要让自己的孩子死呢。”
向芳龄向后退了几步,谢唳看她一眼,“所以后来你再做什么事,我都不觉得奇怪。你本质自私,那时候家里条件那么差,我跟谢巧对你来说都是累赘,你把我带上山,又对谢巧做了什么?”
“我没有!”明明不算冷,向芳龄却止不住地开始颤抖起来,“巧儿还那么小,我舍不得,我舍不得的。”
“你不是舍不得,你当然没有亲自动手,你只是没有管她而已。”谢唳冷声道。她没有心思看顾,所以谢巧出了意外。
“我猜你看到我回来的那一刻,心里肯定很慌,你把谢巧的死怪在我身上,可能是为了心理好过,也可能是怕我向别人说些对你不好的话,到后来时间久了,你自己都分不清了吧。”
谢唳神色冷淡得过分,像是在讲别人的事,“把自己置身在受害者的位置上,用母亲的身份作庇护,真的让你很心安理得,你疯都疯得恰到好处让人同情。”
“你怕什么呢,爸临走时最后一句话是让我照顾好你,我一直很听他的话,你本来是不用担心的。”
向芳龄整个人呆在了原地,情绪激动,“那你为什么现在要在我面前提这件事,你到底想干什么!”
谢唳没说话,长久的沉默让向芳龄这才意识到自己在被谢唳带着走,变得歇斯底里起来,“你想把这件事告诉大家,你做梦,只要我死了,还有谁会听你胡说,到时候你那都是狡辩,灾星,你就是灾星,你害死谢巧又克死你妈,没有人会愿意跟你这样的人在一起!”
对,她没错。谢巧就是谢唳害死的,他得为此赎罪,他不能过
得好。
向芳龄面色赤红,只要她死了,谢唳就又会变成困在牢笼里的兽,要是当初他死在山上就好了,变成这样是他活该,他活该!
向芳龄正准备往外面走,院子外突然传来一阵什么东西倒在地上的声音,随后就有人的低声哀叫传来。
“哎哟,摔死老娘了,快来个人扶我起来,蹲得腿麻了。”
“陈婆子,你小声点叫唤,这么大的瓜,吃得正起劲呢,全让你给搅和了。”
向芳龄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迟疑地抬头看去,外面逐次亮起手电的光,竟然一直有人在外面。
他们怎么会过来,听到了多少?
向芳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张了张嘴,立刻回头看向仍旧保持着一个姿势站着的谢唳。
见已经被发现了,外面的人索性都站了出来,竟然有十来个。
陈婆子被人扶起来,“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狠心的娘,当时小谢还那么小,你怎么忍心!”
谢唳出生的时候还是她妯娌给接的生,小谢就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不会有错。
“就是,还把谢巧的事怪在谢唳身上,装疯卖傻说谢唳命硬让大家都排挤他,也做得出来。”
“听着这意思,她还想自杀继续害儿子的名声呢,简直是个毒妇!”
徐母就没那么客气了,别人动嘴,她直接上手了,拉扯着向芳龄的头发就把人往地上贯,“老娘倒要看看,你心肠是怎么长的,比蛇蝎还要毒,谢唳可是你的亲儿子!”
齐志国和殷素娟一脸怒色,“向芳龄,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