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月瞧着自家小姐居然关心起天气来,好奇问到:“怎么了,小姐?这天气有什么异样?”
孟宁思被神神叨叨的长月弄得笑出了声,“哪有什么异样,我只是听着雪声小了,想着下了好几日的大雪,明日说不定是个大晴天。”
长月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只是今日小姐有些神秘,总关心这雪,她以为真像小时家里老人说的那般,有残之人必有通灵的气运。
孟宁思笑着笑着便低下了头,止了声儿。
她想起那书中写到:女主乘着马车在傍晚被接回孟府,回到孟府大雪就停了,第二日更是天放大晴。
孟宁思想着要是女主要她出府,她出去能去何处,做什么才能让自己活下去。
自己占了真千金十几年的富贵,就算她明日来院中烧杀抢打,自己也不能还手,这是她孟宁思这具身子应得的。
…………
第二日,果真天边放晴,日光透过开着的窗户,照到孟宁思雾蒙蒙的眼睛上。她感受着这丝暖意,一如当年她在这个世界初初醒来的时候。
“小姐,是彩虹!”长月转身看到小姐站在窗户前,脱口而出眼前的美景。
“长月!闭嘴!”在里屋收拾的长玉听到长月的喊话连忙过去叫住她。
长月此时才想起,自家的小姐看不见。
孟宁思看不见眼前的两人俱是规矩地站在院子中,低头认错的模样。不过她也能想到现在的两人怕伤了她的心。
在她们心中,她这个小姐胆小敏感,什么都爱多想。此时怕是后悔不已。
她朝着院子的方向笑到:“怎么不说了,长月?我看不见,还想听听那是怎样一番美景呢。今日,你这个说书先生可不称职,回头小心我去母亲那里告你一状。”
长月和长玉两人此时才是松了一口气,就怕她多想。长月识字,但不多,本是照料孟安学起居的丫鬟,他硬是让一向以他为先的母亲同意将长月送到孟宁思的院子中来。
说是为了给她读些好玩的话本,解解闷儿。长月来到她身边后,她常常听着长月不甚通顺的话语念着书中的文字,同时才了解了这个世界。
所以,孟宁思心情好的时候便称呼她为说书先生,常常弄得长月跳起脚来。
三人玩闹好一会儿,孟宁思叮嘱到:“你们俩也快进屋来,外面雪深脚滑,太阳一出来,雪化时更冷。”
两人正玩雪玩得起劲,齐声回着:“G!”
孟宁思在里屋摸索着来到梳妆台,摸着桌上的簪钗,微微叹气,这几年孟府给的月钱她除了院子中的打点,丫鬟的赏钱,一律存了起来。
但是孟府也不是什么勋贵人家,她的父亲孟敦忠也只是工部营缮司外郎,从五品官职,俸禄本就不多。
母亲兰蔚是武将之家出身,却是家中庶女,嫁妆不多。手中庄子铺子经营的一般。
所以每月的月钱先是孟府中的嫡长子孟安学,再由那妾室和两个小姐分。她和孟宁秋都是一月五两月银,她每月能存二两左右。因着孟敦忠宠妾,每个月塞给那陇氏不少,给孟宁秋也只多不少的。
若是真千金过来后让她离开,这些簪子头钗她是必定不会带走的,只能悄悄带着那攒下的月银。
只是她没想到,没等来她心心念念的真千金,倒等来了从外面给她带吃食的哥哥孟安学。
孟宁思通过这几年的相处,是真的把他当哥哥对待。因为他对他这个妹妹极好,十一二岁时,她看不见又想着回去的事,总发呆不说话。他不仅将长月拨了给她,外面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给她带过来。
常常是把东西放下就要去父亲那边考学问,孟宁思看不见,听着他温润的嗓音一句一句叮嘱着身边照料的丫鬟,内心十分感动。
她想,她的哥哥一定是个才貌双全,名动京城的公子哥。只可惜,才气过了头,如今一头扎进了书堆里,二十岁了还未定亲。只是家中父亲母亲也不着急,想必是想等哥哥中榜后再提,到时便有更多选择。
孟宁思刚午觉醒来,便听到长月在外屋和孟安学说话。她惊喜道:“是哥哥带好吃的来了?”
说着起身快速整理起来,对于一个在现实世界吃过各种美味的人来说,虽然这里外面的吃食也不怎么样,但是总能尝个鲜。
孟安学佯装生气到:“也不知是不是我这几年对你太好了,竟成了一个贪吃鬼,好不容易来一趟,心里想的竟全是吃的。”
孟宁思从里屋出来,由长玉搀着她来到桌旁坐下,俏着声道:“我自是想着哥哥的。”
长月站在一旁,冷不丁说到:“公子哪是给您送吃食,他是来您这儿躲清净来了。小姐,你快说说公子,如今公子还学着京城的二世祖,打起架来。”
孟宁思话头一止,“哦?”这倒是稀奇,孟宁思一个不出门的人都知晓京中各人对孟府嫡长子的评价,那多是温润如家,谦和友善的。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哥哥出门打架的。
孟安学似乎有些不快,“多嘴。”
长月在他院子中以前都是照顾起居的,才不怕他,“这眼角青一块紫一块的,可吓人,要是给夫人瞧见了,府中又得不安宁了。”
孟夫人在府中一向是以孟安学为先,对这个儿子没话说,甚至是过度紧张。
提起母亲,孟安学就想到以前母亲为了照顾自己而忽略妹妹的日子,他装作不在意到:“这有什么,到时候我给母亲解释一下就行了。”
孟宁思将手中的水杯轻声放在桌上,笑着到:“那说说,哥哥怎会如此动怒,还和别人打架的,这等奇事,我还真想听听。”
孟安学瞧着自家妹妹真是打算洗耳恭听的模样,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还不是那京城中的跋扈世子,我给妹妹装最后一袋酥糖时,那人不小心撞了过来,酥糖也散落了,事后还嚣张地扔给我两锭银子。按礼法他应当给我赔个不是才对,但是他却直接走了,说什么也不给我不是,我自然不服气。扯着扯着……就打了两拳……”
孟宁思捏着手中的雪果,笑道:“哥哥怕不是早已瞧不惯人家,找个由头发泄罢?”
孟安学端着热茶的手颤了颤,这妹妹自从看不见后心思是越发灵活了,但是他自是不承认,装作被茶呛着的模样,“咳……咳咳……”
孟宁思这会儿是真被自家哥哥的心思给笑得出了泪。
他说的那京城世子,便是当今和亲王的独子云铎尘。
这人是京中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整日吃喝玩乐,不学无术不说,仗着自己的父亲是威名赫赫的和亲王,母亲是皇帝亲封的兴平县主,在京城可谓是横着走。据说所到之处,常常人仰马翻。
孟宁思觉着,自家哥哥也是个心机男,你看不惯就看不惯吧,非得找个由头和人家碰一碰。
但是和亲王是武将出身,想想便知即使云铎尘游手好闲,总不能一点功夫也不会,挨打也不冤。怎么说呢,有心机,但不多……
孟安学瞧着妹妹开心的模样,摆烂到:“你就嘲你哥哥吧,我就见不惯那人,仗着自己有点权势,在京中横着走,好似所有人都该让着他一般。作为世子,将国家礼法置于何处?虽说不用像我们普通人家一般考取功名,却一无是处。”
孟宁思觉得能将自己哥哥气得如此模样,定不是一般人,若有朝一日,能让她见见,她也算不负来这一趟,尤其……那人还是以后唯一拥有九族免死牌的亲王……
等到孟安学终于吐完苦水,离开了孟宁思的院子,天色渐渐暗下来,一天的暖意也开始慢慢散去。
“小姐,夫人让您今日去大堂用膳。”
孟宁思的膳食一向是长玉在管,长玉没在厨房端回饭菜,这种事,可不多见。想来,今夜有要事要宣布。
第3章 3
等到孟宁思裹好披风,扶着长玉来到正堂时,孟安学连忙上前来引着她,问她冷不冷,有没有摔跤。
她淡笑着摇摇头,听着这屋里其他几人轻微的呼吸声。
轻声问到:“父亲母亲可到了?”
孟安学没出声,握着她手腕的指尖紧了一分。
孟宁思想着,大概是哥哥从她院子回去后才知晓这件事,所以难以接受。但是,她本就不占理,已经阴差阳错占了人家十五年的位子,没道理不腾出来。
“给父亲母亲请安。”孟宁思规矩地行了一个万福礼。她不常见到孟敦忠,而她又有眼疾,往常都是孟夫人去她院子里看她,所以免了礼节。
她的万福礼还是跟长玉偷偷在院子中学来的,十岁那年“失忆”后,她问一些奇怪的问题,别人都不奇怪。
她由着孟安学的指引坐下,假装问到:“哥哥,我怎么听着,屋里还有人?”
“是……是有人。”她看不见堂中几人的模样,但能听到几人的呼吸声都紧了几分。
“谁呀?”
……
一阵静默后,孟敦忠有些不乐意,“你们这是做什么,我找回了自己的亲骨肉,她一个瞎子……”
“父亲!”孟安学恼怒止住了他的话,他们这父亲,一贯是自私自利,不在意孟宁思的,自己是嫡长子,又是府中唯一的男丁,还能得到他的两句好话。
但是他知道,妹妹在府中的日子一直不好过,被庶出的孟宁秋欺负了,也是大事化小。
从小母亲将大部分的身心都用在他和管家上,用在妹妹身上的只余一两分,等到母亲终于醒悟过来后,妹妹早已变得懦弱胆小。
这时,外面传来两声娇俏的笑声,“嘻嘻,,父亲~宁秋贪玩儿,来迟了。”
随着脚步声进到堂内,尖细的声音再次想起,“呀!这就是我的大姐姐吗?”
像是说给所有人听的,孟宁思端做在桌旁,像这几年遇着孟宁秋一样,沉默着。
倒是孟安学有点奇怪,他傍晚时分才知道的事……“二妹妹你是如何提前知晓的?”
孟宁秋的声音听起来不甚在意,“自然是父亲在姨娘处说的呀,哥哥,找到真正的大姐姐是好事儿,父亲高兴也是应当的,你别因为和以前的姐……孟宁思感情好,就愁眉苦脸的。”
呵,一句话,既说了父亲对那妾室的宠爱,离间了孟夫人两人的夫妻感情,又离间了真千金和哥哥的兄妹情谊。真不愧是恶毒女配。
原书中也有这段,书中写到:孟宁思听到这话,立刻明白了自己原来不是孟府的千金,一时接受不了,跌跌撞撞跑了出去,摔了一跤后身子不大好,不久就去世了。
她其实不生气,心情随着孟宁秋的话越发平和下来,但是孟安学是对她最好的哥哥,她再作妖,也不能让两人的情谊受损。
“原来是这样,多谢二妹妹告知我,只是二妹妹后半句话说错了,哥哥和这位真正的孟府千金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以后是要互相牵连着的,他们的感情不会因为我或者任何人而改变。”
说完便听着一声暴怒,“孟宁思,你少在孟府放肆,以前……”
孟敦忠还有点理智,此时惯着她,旁边的妻子绝不会放过,佯装生气到:“宁秋,住口!”
她是告诫孟宁秋的,也是说给孟宁稀听的,不管这位真千金如何想她,但是绝不能给孟安学使绊子,拖后腿。
“阿宁,乖孩子……娘就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孟夫人在一旁听着自小便亏欠的女儿这时还为了自己的哥哥和那孟宁秋辩论,有些不是滋味,泪雨连连。
人人都道她兰蔚一个小官人家的庶女能嫁进伯爵府二房做正妻,自家夫君虽是从五品的官职,但是上有伯爵府靠着,祖上烧了高香得来的福分。
谁人知道她家这夫君在外一派高风亮节,在她生安学时便从扬州带回来一个瘦马养着,她虽不在意家中纳妾,但是谁家的妾能大过正妻?
她将所有的精力放到安学身上,以防那陇氏的庶子出生,好在上天垂怜,这么些年府中终究只有安学一个儿子。
孟宁思不愿再这里纠缠,对于原身母亲迟来的关爱或者歉意,她都没资格替原身受着或原谅。原身已死,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且没有用的。
“不知这位姑娘,叫什么名字?”
此时,刚刚一直没有出声的人轻声细语中又带着中气十足的声音回着:“观里的人都叫我二丫。”
孟宁思听着,脑中想象着一个活蹦乱跳的女孩,像是精灵般在山间游走。
她对着刚刚说话的地方善意地笑了笑,“我眼睛不好,不常出院子,听着你的声音倒觉得很亲切,要是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
“好。”
孟敦忠瞧着自己的亲身骨肉,那模样和兰氏有七分相似不说,虽礼仪不周全,但是调教一番总能拿得出手。
“我想着,如今你既已回家,名字自然不能随便,过两天等我将这件事告诉族里,给你取了新名字,入族谱。”
孟夫人在一边皱眉,这取名,自然是想自家人取了。
孟宁思听着,觉得这是个促进他们两兄妹感情的好机会,“我想着,族里的字无非就是那几个,哥哥才学匪浅,不如让哥哥取一个。”
“啊?”孟安学在一旁还是懵的,结果这几人都已经讨论到新名字上了。
“那不如……取一个……稀字?”眼见着身旁几人看着自己,憋出个字来,不确定地问着。
“稀倒是个好字,稀世珍宝,不知我该叫姐姐还是妹妹?”孟宁思听着觉得好极了,但总“姑娘,姑娘”的叫着,有些别扭。
“这……”孟夫人也不知道,当时京城突逢夺嫡之变,家中有官眷的都去了京外的佛堂和道观避难,她去的正是那道观。
除了官眷,还有京城中消息灵通的平民百姓,想活命的也去了。
他们没有单独的房间,挤在大堂中过了好几晚,现在想起来,当时和她一起生产的便有十来个。
此时,外面传膳的将饭菜摆好,孟敦忠瞧着这事差不多了,便有些不耐地开口道:“那便让宁稀做姐姐吧。”
……
饭后,孟宁思照旧由着长玉搀着回院子,等到长玉去铺床的时候,听到一句似有似无的问话,“她,长什么样子?”
长玉沉默了一会儿到:“大小姐有些像夫人,看着人很爽朗,可能长期晒太阳,皮肤有点黑,但能看出长相端庄俏丽。”
孟宁思听着长玉的话,话中带点探究。心中点头笑着:不愧是以后的一国之母。
第二日早早的,孟安学便来到她的院子,“妹妹!”
“哥哥火急火燎的,要是被父亲母亲看到了,指不定好一通说教。”
“说就说吧,妹妹,你别担心,我永远都是你哥哥,都会护着你。”
孟宁思听到这话,内心如温泉流水,暖透了,“我自是信哥哥的,哥哥今日要回书院了吧?”
“是。”
原来是担心她。
“哥哥不用担心,要说难受,指不定大姐姐还怎么难受,本是管家小姐,自小在道观上长大,无亲无故的,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哥哥以后对她可要像以前对我一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