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林氏还要反驳,一旁的三人也无动于衷,林夏眯了眯眼,“而且清明快到了,咱家素衣未除,对叔叔一家恐怕不好啊。”
这下林氏不说话了,因为一旁的叔叔站起身,“对呀,把这茬儿忘了,走走走,咱去林大福家的旧宅去。”
林氏只得又要上前帮忙收拾东西。
“忘了?”旁边的林夏拉住要起身的叔母,“叔叔这是什么鬼话?我父亲孝期未出,你一家穿的花红柳绿的上门也就罢了,怎么还口出狂言?”
林氏拉了拉林夏,林夏瞧着气得很了,一旁林氏的弟弟小林氏尴尬的站在一旁,旁边他的妻主急忙劝和,“你叔叔嘴快,不会说话,他没坏心的。”
“我知道,可我母亲在上,今儿叔叔叔母我是断断不能留了,不止这旧宅还有方才说的,都不作数了,不然我林夏便要成了纵容他人不敬母亲的不孝之辈。”
林夏盯着面前的女人,女人脸上的笑已经渐渐消失了,“同为人母,百年之后叔母自然也不想被如此对待,我想叔母会体谅我的,是吗?”
女人强笑的试图敷衍过去,“夏姐儿最是孝顺的,眼下你叔叔家中实在困难,所以……”
“瞧叔母说的,谁家不困难呢?我这去年冬天赚的银子全搭在了那新房上,说起来,骨血至亲,姨母借我一些可好?”
“没钱盖什么房子呀?哥,管管你闺女,哪有跟长辈借钱的?”
“呵,叔叔的意思,这钱该跟晚辈借啊?好啊,那表妹借我……”
没等说完,小林氏领着两个女儿搬着包袱离开了,大约是生怕被大林氏这一家子穷鬼缠上。
林氏拎着一篮子鸡蛋急忙追了上去。
林夏没阻止,冷眼瞧着远处那一家子人拿了鸡蛋还没个好脸色,拍拍屁股离开了。
“你瞧这事儿弄得,你叔叔拿那一堆东西来多不容易,还又让人走了,你这孩子实在轴了些。”林氏不赞同的瞧着林夏,语重心长的教导着。
可惜林夏半点听不进去。
“爹,别的我不管,给你的钱除了家用,剩下的我任你支配,但家里没我点头不许让人住进来,尤其是这种眼瞅着不着调的,您要是跟他们亲,想上赶着伺候,成,您跟我说一声我搬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第十六章
◎这是什么运道?◎
林氏这个人是个慈父不错,他是极疼爱林夏、林秋二人的,可不得不说,这人性子太过懦弱又识人不清、易信他人,说到底,有些糊涂。
一番话说出口,林夏没管林氏的反应,径直回了东屋。
她因为顾及林氏的感受不想跟他的弟弟闹僵,林氏倒是肆无忌惮的生怕倒贴的不够,穿越异世,她感谢林氏这个父亲毫无保留的付出,可这并不代表林夏会毫无底线的纵容。
让她不舒服的,她绝不会忍着。
东屋里,云安正坐在炕上缝补衣物,林夏的确有条裤子裂开了个大口子,本来打算找林氏补一补,方才便用作借口把云安叫过来了。
虽然架势挺能唬人,但是云安这家伙做家务的能力实在让人有些……
林夏走进一瞧,只见裤子上原本裂开的大口已经消失,竟像是完全瞧不出缝补过的样子,男子抬头浅笑,眸中似有狡黠。
林夏愣愣的站在一旁。
男子长相俊秀,独有的清冷气息被脸上的笑冲散了许多,笑起来两个酒窝浅浅的印在脸上,显得格外可爱。
林夏烦躁的内心突然平静了下来,软软的。
她想了很久,本来打算买个仆人回来的,不曾想作为仆人角色的男孩儿完全不及格,“以后叫姐吧。”
男孩儿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姐姐。”
会心一击!林夏终究没忍住,上手掐了一把。
手感非常不错,林夏评价。
“以后这就是你家了,你和林秋一样,都是我弟弟,我会照顾你们,所以,不用不安。”
云安脸上的笑渐渐淡了下来,脆弱清冷的感觉再次环绕在男人身上,他勾了勾嘴角垂眸道,“没有不安,我是你的。”
“……”林夏扶额,这家伙好像没什么常识,
摸摸面前的头,顺滑的手感叫人流连忘返,“傻。”
离开林夏家的小林氏一家最后只得到小林氏的妻主亲戚家住了一段时日,那亲戚可不是个任他拿捏的,据说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最后将就住了没个七八天,一家人灰溜溜的回去了。
期间林氏倒是没再提把人接过来这码事,偷偷提着东西贴补什么的,林夏全做没瞧见了,毕竟眼不见心不烦。
一场暴雨过后,春日好像个踏着脚步羞羞答答来了,短短几日便染绿了山林,虫鸣鸟叫声不绝于耳,冬日的寂静彻底过去了。
林夏家的屋子已经盖好了,今儿便是赵师傅挑好的上梁做灶的好日子。
猪头是林丰收帮忙找来的,极是壮硕的。
祭祀的供桌坐北朝南,猪头向外,两坛酒已经摆好。
林夏事先跟林大福的夫郎约好了当天的饭食,一道烧鸡,一道豆腐炖肉,一道拌菜,还有管够的馍馍。
肉多量大,在村里便是成亲都是极好的席面了。
帮忙的木匠师傅手脚极快,再加上村里的女人帮忙,半天的功夫,五间大房的梁已经上好,灶台也盘的差不多了。
把灶王爷迎进去,林家的灶房才总算差不多了。
按照风俗,男子不得在场,一群女人拿着酒碗喝的痛快,最后反倒剩下了不少菜,林夏索性叫分了分带走了。
上了梁,林夏的新家已经修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后续刷墙铺地。
青砖混合着石头垒成的院墙不低,正好能挡住一个成年女人的视线,为了安全,林夏还在上面种植盘绕了不少荆棘。
一进门便是影壁,上面是石刻的团簇花朵图案,左手边是个草棚子,进深雨后,搭的又极结实不用担心雨淋到,用来堆放柴火再好不过,地窖的入口也在这儿,再往左是厨房。
夏日天热,油烟重,冬日苦寒,手都伸不出,林夏索性也把厨房弄成了个草棚子,遮风挡雨的没有问题,又实用。
五间大房分别在院子北边、东边,是连在一起的瞧着很是气派,中间还砌了林夏心心念念的浴室。
五间大房都盘了炕砌了火墙,林夏可以想象冬日里烧的热热的,坐在炕上吃雪糕、冰罐头、冻梨……
有剧刷就好了……
房子盖好了,剩下的便是打好各式家具。
这几天木工开始干活了,木头的味道前所未有的浓重,几乎有些呛人,林夏便来的少了,倒是林氏和林秋,大约是房子成型了有了盼头,两个人见天儿的过来。
林氏的房间还按以往的布置来,他是个念旧的,只说把炕盘的小些,林秋的想法有些天马行空,一会儿说想要衣柜,一会儿想要鞋柜,大约是林夏偶尔给他读本子的后遗症,还想要拔步床……
小孩儿第一次有自己的房间,兴奋一些可以理解,不过鉴于冬日大河村的温度,一个人睡拔步床显而易见的不可能,林夏把这个想法给否了。
给小孩儿把道理讲清楚,他倒也不介意,依旧兴致勃勃的每日过去,动不动一个想法扔给林夏,别说,有些还是挺有道理的。
比如……
“姐,我爬不上去,炕边要一个小凳子。”
林夏瞧着高到小孩儿胸口的炕沿首肯。
“姐,我想要一个绣架,云安哥哥绣的花儿可好看了,我也要学。”
……你怎么知道云安善刺绣,我都方才知道。
“姐,你不是说我们的新炕会像云朵一样软吗?它好硬啊。”
对对对,还有床褥和抱枕……
“姐姐……”
一左一右的应答声中,新房渐渐成型。
这一日,林夏记了好几页纸的内容要带着林氏、林秋和云安到镇上置办,顺便把前些日子看中的店面拿了契书彻底定下来。
林氏原不肯出门,可抵不过林秋百般撒娇耍赖到底应了。
第一次坐马车出村,林秋高兴坏了,笑声从车棚里传了出来,清脆干净,感染力极强,像春日里婉转啼鸣的黄鹂鸟,满心满眼皆是初生的欣喜。
林夏驾着车,路上偶尔瞧见几个村民,也能顺路拉上。
大河村离镇上不近,步行到一趟镇上少说也得三个时辰左右,一大早天不亮就出发,瞧见镇门口也快中午了。
前几日林夏建新房村民陆陆续续来帮了不少,眼下能搭一趟便车,有来有往,林夏又貌似发达了,一时间林夏在村子里的人缘着实不错,眼下搭上便车的村民不吝夸赞,直把前几日还不上进的懒蛋林夏说成了个有出息的大孝女。
林氏与有荣焉,一路上倒是热热闹闹的。
城门口,又碰到了斜倚在墙上若不是一身官差服瞧着几乎是个混子的贾佳秀,林夏浅笑唤姐并示意马车上皆是男子说话慎重。
“来啦?来财去找刘姐去,就说林姐来了。”
林夏笑笑,回身从车上拿下一篮子点心递了过去,“谢贾姐,点心拿回去吃,若是喜欢下次我再给你带一些。”
道别贾佳秀,又在城门口放下搭便车的村民,脑袋后许复杂敬畏的目光林夏只当没瞧见,赶忙驾着车走了。
许是镇上人太多,林秋有些拘谨,不过到底是个孩子,没一会儿就只顾着瞧街边的小玩意儿了。
林夏在闹市口见到了刘济青,刘济青领着林夏一家先把马车拴在了自家院子里,让先休息会儿,午后小草陪刘氏几人去置办物件,刘济青父亲卧病,一家吃用皆是小草在操持,哪家实惠自是再清楚不过。
刘济青的父亲刘易氏已经能起身了,他与林氏年纪相仿,两人倒是聊得投机。
“外面闹哄哄的,咱出去做什么,东西也拿不动,孩子们还得照看着免不了累赘,我的小草操持家务那是一把好手,你放心吧,有小草跟着东西买不亏的。”易氏的一番话倒是正和林氏心意。
与林秋不同,他在家惯了,速来不是个爱凑热闹的。
两个未婚男子到集市上,还带个孩子,林夏不放心,索性让他们先在刘济青家等着,下午林夏陪同一起去。
安顿好一家子人,林夏带着刘济青往城东买下的店面去,路上饭馆点了不少吃的叫人外送到刘济青家。
中人已经按着约定在铺子门口等着了。
“呀,徐中人,您发财。”刘济青瞧见人打了声招呼。
中人愣了下,瞧见一旁的林夏,“刘捕头,瞧这弄得,原来是熟人”,中人说着,把林夏先前付给中人的钱递了过来。
“徐中人不必多虑,我就是拉着姐姐来瞧瞧新买的店面,没有旁的意思。”林夏笑着推开了。
肉这东西就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更遑论林夏打算这店里主营烤肉和酒水,因此林夏没打算把店装成现世的那种烧烤摊。
因着原先是家卖布的店,店里没有厨房,林夏打算等新房盖得差不多了,跟赵师傅借几个人把后面的烤炉和烧烤架都弄好,正好以后可能做一些糕点生意,也能烤蛋糕。
“刘姐,咋样?”
“不错不错,位置好不愁客源,地方也敞亮,姓徐的没蒙你。”
刘济青大笑,“也不知你这是什么运道,盖个房子找到了姓孙的头上,买个铺子又问到了姓徐的头上。”
林夏挑挑眉,“姐姐何意?”
第十七章
◎该背诵全文的◎
原来这孙师傅和徐中人是清水镇有名的华而不实,真本事没多少偏名声极大,外地不少人上了当的。
林夏瞧了瞧面前的铺子和手里的契书,又拿给刘济青看了看。
“齐全的很,没事。”
林夏这才放下心,想着以后再办什么事,还是先打听一下为好。
“好,这掌柜和厨子我也寻摸好了,走,带你瞧瞧去”,刘济青胸有成竹。
刘济青直接带着林夏到了镇上人牙子的住处,林夏有些懵。
“咱这店面最紧要的,一是配料二是手艺,免不了要被知道,这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索性买人来以绝后患。”
说着,刘济青挺得意,举起了大拇指,“我买的可是大户人家的厨子,厨艺那是这个。”
人牙子被唤作刘姨,抽着一杆旱烟,一脸漠然,院子里如丧考妣有一股子牲口棚里才有的味道,几个穿着布衣的人神情倨傲的相看,时而夹起一人下巴掰开嘴仔细端详。
林夏有些不舒服。
刘姨带着刘济青往院角的一间小屋去,屋子里的人瞧着整洁许多,大约都梳洗过了。
“你瞅中的俩人都是罪奴,一个年纪不小了孤家寡人的倒是无碍,另一个非要带着夫郎和闺女,倒是也能药晕了给你带走,不过我担心她不好好做活啊。”
女人有些苦恼,做的是人牙子的买卖,她便更信阴司报应,那女人的夫郎全无求生的意思,若是两人分开几乎必死无疑,如若可以,她不愿害人性命。
刘济青皱了眉,“哪个?”
“那个厨艺好的。”偏还是个壮年女子,带回去便是要做活的,哪儿能拖家带口的,全是累赘。
林夏跟在后面没说话,院子里的人全无求生的渴望,偶尔有几个看不清相貌的男子直勾勾盯着她,瞧得人浑身不舒服。
跟着刘姨进了一间小屋,地上铺满了稻草,一个年轻男子带着大约4岁左右的女孩缩在墙角,女孩噙着泪拼命的想把男人藏在身后。
娘说团子已经长大了,她不在的时候要保护好父亲。
女孩胳膊细的要打折了一般,顶着硕大的脑袋,瞧着有些吓人。
身后的男子把她紧紧抱在怀里,试图把孩子藏起来。
“就是他们俩,那女人的夫郎和女儿。”
“你认识我娘吗?”
也不知小孩儿哪儿来的力气,硬是从男人怀里挣了出来,还没林夏腿长的小孩扑到林夏身上抱住了她的腿。
软软的,轻轻的,小心翼翼的,生怕被一脚踢开。
林夏没有动作,身旁的刘姨却皱了眉给门口看人的女人使了个颜色,女人上前把林夏身前的小孩提溜起来,像捉一只小鸡。
林夏没来得及阻止,小孩茫然的看了看四周,紧接着,天旋地转,她被扔到了草堆里。
方才没有动作的男人,疯了一样跑过来接住,上上下下查看一番后,紧紧抱着女孩,像抱着什么珍宝。
女孩红了眼睛,倔强的抿着嘴握着小拳头,没再敢说话。
“我认识”,林夏制止了刘姨,叹了口气半蹲下,“你要和爹爹一起跟我去找你娘吗?以后的生活会有很辛苦,也就能指望个吃饱穿暖,不过你们一家人能在一起,怎么样?”
“小朋友,考虑一下?”林夏善意的笑了。
林夏承认,她心软了。